可在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一点点流逝的时候,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爱他的人依旧不会爱他,不论他是活着,还是曾经活着。
于宁半睁着眼睛,眼泪最后还是没有憋住,血与泪混合在一起,只有酸与苦。
“留下来陪我玩儿好不好?”
弥留之际,于宁再次听到了上山时莫名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个声音。
“陪陪我吧,我替你实现你的那个愿望。”
鲜血大量流失,让于宁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甚至已经遗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忘了愤怒与恐惧。
“好吧。”
面朝下趴在神树根须上,从来不擅长拒绝他人的少年,用最后的力气回应了内心深处的声音。
在心脏停跳的那一刻,在生命的尽头,他的耳朵依旧能听到周围的惊呼声。
伴随着红袍人或兴奋、或恐惧的惊呼声,巨树的根系包裹住了少年的身体,像是要将他吞噬殆尽。
一轮圆月从云层后露了出来,山间刮起了风,红灯笼在风中跳着舞。
小秦几人睁大了双眼,看着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哑然无声。
红袍人们也并没有多么淡定,他们神色癫狂,又惊又喜,像是也没想到真的会成功。
树根包裹成了一枚人形的茧,很快,茧的外壳破裂,“于宁”一步步从茧中走了出来,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祂苏醒了,于是万物也跟着复苏。
那就是于宁的身体没错,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但谁也不会觉得这还是于宁。
少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带着让人无法喘息的威压,没有人敢去直视他的双眼,一切胆敢去感知他存在的事情都将被视为亵渎。
有的红袍人激动地扑到少年的脚边,刚想开口,就被身边的同伴紧紧捂住了嘴巴。
狂乱的山风肆虐,山林间却没有一丝声音,不仅是鸟叫虫鸣,连树叶的沙沙声也没有。
仿佛整个人世间都陷入了死寂。
忽然,在所有人屏息凝神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的时候,从茧中走出来的少年走向了躺在地上的小A。
蹲下来打开了尸体身上的挎包,祂从里面翻找出了于宁的那部手机。
开机,解锁,一气呵成。
下一秒,少年拨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接通的时候,祂捂住了这具身体被切割开的喉管,发出了不属于于宁的声线:
“您好,110吗,我要举报这里有人非法聚集,绑架无辜民众,举办邪\教仪式。”
小秦五人:“???”
红袍邪\教徒们:“???”
第19章 新生
一辆辆警车和救护车停在赤崖山脚下,一个个被扒了红袍摘了面具的邪\教分子被押送上了警车。
很快,山上除了警察,还来了一帮和尚、道士、以及调查员,合作调查这次的事件。
已经确定死亡的小A还留在原地,等待专业人员过来检查。
秦不凡和四个女生先被送去了医院。
而拨打了报警电话的“祂”,跟着于宁的同伴们一起上了一辆救护车,安静乖巧地坐在秦不凡旁边,一句话也不说。
没人阻止祂,祂不开口,也没人敢上前与他说话,所有人都默默做着自己的工作。
抵达医院后,秦不凡看到祂叫住了一位医护人员,摸着这具身体脖子上被割开的伤口,歪着头询问:“他还能再抢救一下吗?”
医护人员:“……”
医护人员是相关部门的老资历了,不就是一具脖子都快断了的尸体走过来问自己还有没有救吗,不要紧,他什么没见过啊?
医生上前检查了一下这具身体,最后得出结论——
呼吸停止、脉搏消失、瞳孔散大,已经没机会抢救一下了。
祂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仍然跟在秦不凡等人身后,和他们一起接受了检查与治疗。
直到离开了县城的医院,被安排住进附近的旅店,五个未成年依旧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
他们的头与身体好像失去了紧密的连接,整个脑袋被包裹在一团迷雾中,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只剩下本能在支撑着身体行动。
秦不凡机械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第二天凌晨,县城小旅馆后院养的大公鸡跃上屋顶打起鸣,秦不凡惊醒,坐起身擦了一把冷汗。
他的室友关心询问:“做噩梦了吗?”
秦不凡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等等,他怎么会有室友?
天光微亮,秦不凡看着陌生的环境,心里很是不安。
昨晚的记忆一点点显现,那个危险、诡异、充满未知的世界展现在了秦不凡的眼前,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起来。
一行七人,三男四女,在云槐镇民宿时他有两个室友,小A和想要飞。
小A当着他们的面用匕首刺穿了自己的脖子,想要飞也在那棵大树下被人割喉。
那么,他现在的室友……是谁?
秦不凡僵硬地扭过头,看到了于宁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距离昨晚的献祭过去十来个小时,那具身体已经产生了尸僵,又还不到软化的时候,僵直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隔壁床的室友。
秦不凡差点儿被吓死过去。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见证了“祂”的苏醒,大脑已经遭受过太大的冲击,现在面对这具会说话的尸体时,秦不凡居然意外地平静。
“您……在这儿……干嘛?”秦不凡甚至壮着胆子问了个问题。
“在等你们,一起来的,要走也要一起走。”
秦不凡:“……”
您还怪贴心的嘞!
“顺便等人来,”祂补充道,“帮我写个报告。”
秦不凡:“???”
秦不凡从昨晚见到这位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拨打报警电话起,就陷入了对人生观与世界观的深深怀疑——
这位怎么看都不像人,可怎么比人还会干人事儿?
心里明白知道太多很危险,可秦不凡就是压制不住自己那旺盛的好奇心:“打、打什么报告啊?”
祂不解反问:“篡改认知是要打报告的,你不知道吗?”
秦不凡:“……”
他昨天还只是一个想变个性的普普通通高中生,完全不知道认知这种东西还能被人改来改去的啊喂!
人,骗人上山、残害同胞、血腥残暴、不干人事儿——
不可名状,遵纪守法、礼貌安静、待人温和、还会写报告——
不可名状好。
这个诡异的念头从脑海闪过,秦不凡直接脱力往床上一倒。
他拿枕头捂住了脸,由于身体太过疲惫,他就以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又睡了过去,睡得还十分安稳。
天大亮后,秦不凡五人去了警察局录口供,又接受了相关部门的全方位检测,暂时没有大碍。
五个都是未成年,被卷入案件后,需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们的家长。
但毕竟他们想要自杀的原因基本都是来自家庭与家长,五人暂时没有被送回家,而是先被运送到了位于云槐镇的相关部门分部,进行隔离观察。
分部的人称自己的单位为官方调查局,这里集合了全国各地的和尚、道士、萨满、巫师、等等玄学界相关人员,以及虽然没有玄学天赋但有着旺盛好奇心的调查员。
在五个未成年的调查局之旅中,祂全程都在,在小旅馆的食堂,在前往云槐镇的车上,在调查局分部的宿舍。
没有人去管祂在干什么。
又管不了。
“自己该惊慌一下的。”
五个人心中都冒出过这个想法。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内心十分平静。
就好像看到那些冲击三观的怪异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就连被送往调查局进行观察也无法让他们为自己紧张一下。
轻松,平和,心情愉悦,大脑似乎已经给不出什么强烈的情绪反馈了。
很快,在抵达总部的第二天,秦不凡就知道了“祂”到底要篡改什么认知了。
于宁在午饭时间出现在食堂。
少年脖子上狰狞的伤口已经愈合,尸斑消失,面色依旧苍白如纸,也没有呼吸与心跳,瞳孔也是扩散着,仍是一具尸体该有的模样。
逝去的生命无法寻回,尸体依旧是尸体,少年在自己的尸体中重新苏醒。
但这具身体已经停止了腐败的过程,能动,能说话,只要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瞳孔的异常。
祂抹去了他的死亡。
除了亲眼目睹于宁死亡的人,没有人还记得他的死亡。
除了被封存的那份报告,也再没有资料记载着这件事。
“你们好。”少年微笑着,有些局促地跟秦不凡和餐桌边的四个女孩儿打了招呼,自我介绍道,“我叫郁宁”
少年再醒来时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宛若新生,没有沾染一星半点凡世的罪恶。
由于太干净了,他一点儿关于自己是谁的记忆都没有,没有过去,也没有痛苦,完全白纸一张。
但不知为何,他只感觉到了内心的轻松与宁静,似乎摆脱了从前的一切让他本能地感到了开心。
因为太开心了,他莫名其妙笑了笑。
可一转头,他就发现原来房间里不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同龄男生在静静注视着自己。
想到对方看到了自己傻笑的样子,少年有些害羞,低着头,也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
“祂”把自己从少年的身体里分离出来,将原本属于对方的知识、喜恶与人格留在了那具尸体中,于是少年以非人的形态苏醒。
祂守在少年床头,等待他醒来,并且丝毫没有察觉到少年的害羞,很直白地告诉对方,自己从他那里拿走了一些东西。
少年一愣,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感觉什么也没少,下意识就问:“什么东西?”
“你的身份、你的过去、你的执念、你的因果。”祂说。
少年:“……”
“你还要吗?”祂问,“如果你要,我随时都可以把那些还给你。”
少年只是想到了“过去”两个字就开始心悸,他的潜意识抗拒找回那些。
哪怕现在记忆的一片空白会令人感到不安,但他更畏惧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份”所代表的一切。
少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他拒绝回到过去。
“那你给自己取一个新的名字吧。”祂提议道。
在祂接受了少年的“因果”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关于少年的记忆都发生了扭曲,电子资料与纸质资料上少年的名字也被替换成了祂的名字。
少年原本的名字已经与他失去了关联,现在需要一个新名字了。
虽然有着一个初中毕业生该有的学识,但少年对于取名这件事还是有些苦恼:“我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
祂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建议:“我叫郁棠,我把郁字送给你。”
“郁?”嘴里发出了这个音节,少年脑中划过一道闪电,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郁宁。”
“很高兴认识你,郁棠。”少年笑着说,“我叫郁宁。”
郁宁留在云槐镇,以全新的身份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实现了“想要逃离那个家”的愿望。
郁棠回到了于家,也完成了郁宁“想要回家”的愿望。
这两个冲突的念头,是少年弥留之际最难以割舍的执念,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得以共同实现。
自那之后,郁宁休整了一年,重新参加了中考,后来又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只等明年大学毕业,就可以成为一名正式的官方调查员。
郁宁下意识不想去岫城,倒是郁棠偶尔会回到云槐镇,两人碰面的机会不少。
郁宁现在这个身体,已经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发生变化。
但郁棠会学着人该有的模样一点点长大,每年也都会回来一趟,给郁宁重新捏一捏外观,让他看着就像也在长大一样。
每次见面,郁棠都会问问他想不想要回自己的“过去”,郁宁也每次都会拒绝。
直到今天,直到这一次,郁宁在首都大学的门口再度遇见了专门来找自己的郁棠,听郁棠说要来归还他的因果。
不对劲儿!
身为准调查员的直觉告诉郁宁,事情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你……”纠结了一下下,郁宁还是发挥出了调查员不怕死的精神,小声问了一句,“突然来找我,该不会是在外面闯祸了吧?”
“没有。”郁棠第一时间否认。
停顿两秒钟后,他又放轻了声音问:“那个,我结了个婚……算吗?”
郁宁:“……”
郁宁:“???”
郁宁回忆起了跟秦不凡他们在云槐镇观察隔离的时候。
郁棠总喜欢跟他们一起行动,一起吃饭,一起接受心理治疗,晚上回到各自的房间之前还要跟他们道晚安。
郁宁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也不认识跟自己一起上过赤崖山的伙伴,对自己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郁棠比较依赖,更是没觉得郁棠与他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妥。
当时的其他人脑子还没彻底清醒,同样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突然活过来的郁宁,也接受了这个忽然多出来的漂亮小孩就是那晚的不可名状,而他们七个好像本来就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调查局的人不会去管郁棠,遇到了还会十分礼貌地打招呼,不亲密也不生疏,像是在招待一位来家里做客的邻居。
等未成年们之中有人开始意识到“等等咱们中间是不是多了个谁”的时候,他们差不多就可以结束观察回家了。
小伙伴们陆续从大脑好像少了一部分般的状态中清醒,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不安与难过。
但情绪来的很缓、很慢,并没有对身体造成更严重的打击。
再看到郁棠时,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也没有了那天晚上的恐惧,甚至能很平静地跟他说上几句话。
郁宁没有要回去的地方,于是他在云槐镇的分部留到了最后,一个个与同伴们道别。
最先离开的是帽子姑娘和另外两个有家长来接的女孩儿。
什么都不用做,再过一段时间她们会自然遗忘自己看到的怪异,大脑会把那段经历自动替换成一段更为合理的记忆。
至于目睹凶杀案,自己也差点被杀害的心理阴影,也会有心理咨询师进行跟进治疗。
作为被卷入邪\教献祭,亲眼目睹了不可名状的未成年受害者,要是再受到外界的刺激,他们有极高的可能会陷入疯狂,或直接变成“祟”,所以需要调查局的持续关注。
如果这些孩子再遇到家庭或外界的迫害,调查局也不会坐视不理,而等到持续观察结束,她们也已经到了可以离开原生家庭的年纪了。
送别时,郁棠问帽子姑娘:“你想要一个健康长寿的身体吗,我可以给你?”
女生摇了摇头,但很快她注意到了伙伴们有些担忧的神情,她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不打算放弃治疗。”
恰恰相反,她现在很想搏一个活下去的可能,但她不想变成那帮邪\教徒般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模样。
她愿意去拼尽自己的努力活下去,享受生命的每一天,不论人生路时长时短,她已经不想再主动放弃什么了。
过了几天,高马尾和秦不凡也要走了。
但两人因为这次的经历,对普通人不可见的那个世界产生了好奇,也被检测出了天赋,收到了调查局的橄榄枝。
“我不打算回家了,我要直接去调查局总部参加考试,他们说我天赋好,灵感高,肯定能加入少年班。”高马尾对此很有信心。
但在参加考试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不过我还得先去改一个名字。”
说到这个,秦不凡就想起了对方那个一言难尽的本名,他问:“你想改成什么?”
“苏声。”女孩儿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天晚上,我听到了万物复苏之声。”
那是无穷无尽的生命力蓬勃向上的声音,枝杈在风中起舞,星星手拉手唱着歌,多么神奇、多么美妙的景象。
那一天,也是她新生的开始。
苏声对她的小伙伴们眨了眨眼:“祝我成为最传奇的调查员吧。”
最后,郁宁也送别了要出发前往岫城的郁棠。
郁宁问过每一个伙伴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唯独没有问郁棠去岫城做什么。
潜意识让他不要去想那个城市相关的人事物,最好一辈子也不要回去,郁宁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郁宁也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留在云槐镇,加入调查局,继续着未完成的学业。
他的身边有朋友,有师长,也有没有血缘但关系亲密的兄弟姐妹们,还有了向往的职业与不错的天赋。
不用再承受来自原生家庭的打压、贬低、憎恨与冷暴力,他也不再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性格也在渐渐转变。
快要枯萎的野草终于得到雨水浇灌,开始扎根土壤,向阳生长。
高考结束那年,郁宁开始在调查局实习,也从调查局的其他人嘴里听过了郁棠的故事。
然而,其他人口中那个恐怖的形象,完全和郁宁记忆中的郁棠对不上号。
那明明是一个再友善不过的神秘存在,会安安静静地听人说话,总是甜甜笑着,亲切而又温和,还特别让人安心又省心。
然后,他这个特别让人安心又省心的友人今天来到他面前,告诉他,自己结了个婚。
郁宁怔怔地看着面前那眼神无辜的青年。
他突然回忆起前些日子自己外出执行了一个小任务,回来后,他师兄告诉他信箱里收到了一封给他的请柬,郁棠邀请他去岫城。
光是听到“岫城”两个字,郁宁就寒毛直竖。
他也根本没听完师兄说郁棠邀请他去做什么,只问了一句事情重不重要,得到师兄的一句好像不是什么大事的回答后,就让师兄替自己婉拒了。
原来那封邀请函是结婚请柬吗?!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跟谁啊?为什么忽然要结婚啊?”再回想起郁棠来找自己的原因,郁宁忽然有了个猜测,“你后悔结婚了吗?”
“没有。”郁棠说,“我不后悔。”
郁宁叹了口气:“那你跑什么啊?”
除了每年八月会回到云槐镇参加花宴,郁棠这几年都没有离开过岫城,这次他毫无预兆地跑来首都,看上去还准备抛弃现在这个“身份”,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如果不是怕自己哪天就想要找回过去的身份了,郁棠可能已经让这个“身份”消失在世界上了吧。
但是,到底是什么能让连整个调查局都惊恐万分的存在这么匆忙跑掉呢?
“我没跑。”郁棠坚持道,“我亡夫生前对我很好。”
郁宁:“……”
这才过去几天啊,那人就已经没了吗?!
等等,亡……夫?
郁宁没有为好友的取向和感情生活纠结太久,他又一次拒绝了找回过去的身份,然后就询问郁棠接下来的打算。
但是郁棠接下来没有打算。
郁宁即将进入考试周,等考完最后一科就能放假回家,他提议让郁棠先现在首都等等自己,他们可以一起回云槐镇,郁棠也答应了。
首都大学附近的酒店、旅馆和民宿无论何时都人满为患,郁宁开始思考把郁棠悄悄带进宿舍的可能性,但郁棠表示自己已经找好了落脚的地方。
郁宁还得先把神情恍惚的室友安全送回寝室,约定好第二天再见,就跟郁棠道别了。
郁棠回到了落脚的小旅店,位置偏僻又破旧的两层小楼隐藏在小巷子里,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把所有光亮与喧嚣隔在了高墙之外。
郁棠上楼的时候,碰到了有人在直播,主播是个大嗓门男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在镜头外的助理。
“十七年前,一位外来务工的女性和一位家庭主妇,在这间旅店内遭人杀害后分尸,凶手正是家庭主妇结婚七年的老公。”
“在残忍杀害两人后,凶手又把自己妻子的四肢缝合在了另一位受害人的躯干上,被人发现时,他正抱着那具被拼凑起来的尸体。”
“自那之后,经常有入住这家旅店的人在午夜被敲门声惊醒。”
“门外的人会用幽怨的声音询问看没看到她老公,如果不回答,敲门的声音就会响整个晚上,但如果回答了……”
主播压低了声音制造神秘的气氛,但他嗓音洪亮,即使故意夹着嗓子也能让人感到中气十足。
“好啦,今天咱们就在这间旅店里住一晚,看看这个都市怪谈到底是不是真的!”
【刚才是不是有个人跟你擦肩而过了,这家旅店还有别人住啊,我还以为都是来拍视频的主播呢】
【啊啊啊快挪一下镜头我刚才看到一个长发美人一闪而过!】
【哈哈哈哈你们又在吓唬人了】
几条弹幕一闪而过,主播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长发美人,只当是网友们又在跟自己开玩笑,专心讲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案子。
与主播擦肩的郁棠回到房间,关上门,将自己摊平在房间里晒月亮。
时间很快来到深夜,郁棠听到了走廊另一头传来了挨个房间敲门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还有一个幽怨的女声在抽泣。
“你有看见我老公吗?”
“他把我丢在这里就不见了。”
“你有看到他吗……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女声越哭越伤心,很快敲门声变成了砸门声,又变成了用指甲挠门板的声音。
“他在不在这里!”
“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开门!让我进去找他!快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吧嗒,一扇门从里面打开了。
女人的声音瞬间停了下来,可能是敲了这么多年门,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开门,她还有点儿茫然。
郁棠打开门,看到门口站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条吊带长裙,身上的缝合线十分显眼,正是不久前那个主播讲述的十七年前的死者的形象。
但这并不是当年的两位受害人中的哪一个,而是因为人们口耳相传才会诞生于此的怪谈。
“你也受情伤了吗?”郁棠问。
旅店怪谈:“啊?”
郁棠感觉自己会跟这个旅店怪谈很有共同语言,所以他发出邀请:“你进来,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旅店怪谈看到了那些还没来得及装回去的黑色丝线,顿时也一脸黑线。
这绝对是个比自己更奇怪、更恐怖的家伙啊喂!
她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怖,缝合得本就不牢靠的四肢开始瑟瑟发抖,像是要散架。
“不不不!”旅店怪谈后退一步,危机感让她快跑,“夜深人静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