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by妤芋

作者:妤芋  录入:07-31

时至今日,已然过了三十八年有余,但想到我被通知去停尸房确认尸体时的情景——冰冷空旷的房间里,达达妮老师就睡在中间的玻璃棺材中,我掀开覆在她脸上的白布,错愕、惊诧,以及紧随其后的巨大的悲伤几乎顷刻之间就向我袭来。
柏砚觉察到我涌出的情绪,他伸出手,尝试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动作很轻,还有几分僵硬的笨拙。
“我不会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柏砚承诺道,“我不会意外地死去。”
我哭笑不得,我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信誓旦旦地为未知的死亡负责。“好吧,”但我还是选择相信柏砚,哪怕这只是他的安慰,“既然这样,那好吧。”
达成了一致,我不再压着柏砚去康复中心,柏砚的心情直线上升。哪怕我收缴了草莓果冻,规定每天只能吃一个,也挡不住他的好心情。
院子里兔子还是变成了烤兔子,原因无它,仅是柏砚发现它太能拉屎了。于是这只原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兔子,再次落入被吃的悲惨命运。
我和柏砚大概不适合养宠物。或者说,我们俩对生命的体验,都建立在失去之上,周围的人在不断倒下,同行的伙伴在依次消失,这就是我们共同的体会。
据琉所说,现在的孩子添了生命课程作为必修,要求在模拟宇宙里,制造一颗多种族的星球,并且文明延续至少一千年。实在是令人欣慰。
“每天都很开心,”柏砚往兔腿撒上孜然和辣椒粉,油汪汪的肉喷香扑鼻,他对我说,“像做梦一样。”
我也很开心,我们俩都算厨艺平平,但柏砚比我能干,看着料理书便能完美复刻。我现在住他的,吃他的,还在他的山上散步,偶尔捡些掉进泥土的松果回来,过着没脸没皮的蹭人生活,心情美滋滋。
“爷爷,爷爷!”下山去给柏砚买草莓时,一个滑板车的孩子拦住了我。我注意过他,是住在柏砚陪伴山上的家属,前几天他妈妈牵着他,还和我寒暄了几句。
小孩仰起圆圆的脸,好奇地问我,“你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我从包里乐呵呵地掏出把糖给他,“不是哦,”我说,“爷爷只是暂住在这儿。”
小孩想拿糖,但又不好意思,偷偷看我几眼,见我朝他鼓励地点点头。他才伸手,拿了最小的那个。
“爷爷是柏哥哥的爸爸吗?”小孩问我,他把糖放进小背包里,“妈妈说爷爷和柏哥哥是亲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出了声,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还能直接来个辈分大跳跃,当柏砚的爹。我揩揩眼泪,摇头否认,“我可担不起。”
“那是什么亲属关系?”
“小朋友,我们不是亲属关系。”我笑着摇摇头。
这个孩子的父母在我的印象里是做文员一职的,我没接触过。但我和柏砚曾经有婚姻关系从不是秘密,两派斗争期,甚至我和柏砚是津津乐道的话题。也难为他们能想到这么笼统的词,来形容我和柏砚了。
“爷爷和柏哥哥是朋友,像家人一样的朋友。”我回答。
到了屋里,我把路上和这个孩子的对话告诉了柏砚。
“我居然成为了你爹。”我说,现在回味起来,我依旧还想笑。
柏砚吃着草莓,没说什么。
身为敏感人物,我住到柏砚屋子里这件事,多少还是引起了没必要的误会和风波。在监督局第三次对我发出通讯请求,明里暗里打探我是否有什么特别打算时,我决定提前和柏砚告别。
“都是老东西了,还是安分些吧。”
我穿着袜子,行李就搁在旁边,内心颇为无奈。我迄今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防备我。我没什么想要的,也从未想过要大搞什么政治游戏。过去确实是个事业批我承认,可我现在都躺一年了,我已经显示出了足够的无害。
柏砚对此自闭了两天,连草莓果冻都吃不下。我走的当天下午,他的心情低迷,很不甘,“还有半个月。”
按原计划,我的确是半个月后再离开。但和他待着的这两个月,也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我确实该走了。老赖着也不像话。
“好了好了,”我安慰他,“别垮着张批脸了,你愿意的话,随时都能找我。”
柏砚嗯了一声。
回家的路上,又飘起了雪,这也许是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下得又猛又急,不多时就堆积成片。
我的住所位于偏僻地区,我又不想大动干戈地坐私人飞船,因此我坐上了中转的大巴。柏砚站在车牌那儿目送着我远去。我从窗户上看着他和候车室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化为一个小小的白点,消失纷纷扬扬的雪中。
其实我和柏砚都明白,我们的下一次见面遥遥无期,而这种长时间的、完全没有公事打扰的度假在他退休前不可能再有。这两个月估计把他过去三十多年累积下来的假期全消耗完了。
我深切地为柏砚的老社畜生涯表示同情。
不过这份怜悯和告别的失落没持续太久。我推开门,见到大几个月没见面的大侄子,惊喜冲淡了别的情绪。
“叔叔!”穿着家居服的姚乐菜见到我眼睛一亮,他撒下手里的扫把,朝我跑过来,“叔叔,你回来了!”
“小菜!”我给了他一个拥抱,随后又拉开和他的距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变瘦了!瘦得都快跟条绳一样了,我团吧团吧能把你当跳绳使。”
大几个月的考试和训练让姚乐菜晒黑了不少,印象里温文尔雅、带着柔和的beta看人的眼神变得更有攻击性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下的肌肉也变得更结实了。
“哪儿有……”姚乐菜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我对着他的额头赏了个脑瓜崩,“没好好吃饭吧?”
“有好好吃的,叔叔。”
“不信。”我还能不知道小菜。这孩子要强的本色是怎么也该不了的,初入军校,到处都是贵为天之骄子的alpha,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姚乐菜无可奈何地望着我。
离立春还有两周,梧桐树却抽出了新芽。绿色的叶还很幼小,细细密密地团在一起,伏在枝头的节点上。裴可之送我的风铃在屋檐上叮当作响,莫亚蒂的那两枚鸟蛋在孵化箱里仍没动静。
我坐了一下午的车,饥肠辘辘,肚子咕噜叫。姚乐菜体贴地给我端来一盘才烤好的红薯。我也不和我的这个晚辈客气,剥开焦黑的皮,就着热气往嘴里送。
“小莱找你了吧?”我想到上次柏莱的电话。
姚乐菜不意外我问他这个问题,“对。”
“他为难你了吗?”我问。
姚乐菜笑了笑,他很含蓄地换了个说法,“我们比试了一下。”
“诶?”我微微睁大眼睛,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我还以为他们俩顶多跟小时候一样互放狠话,“比试什么?”
姚乐菜微笑,“很简单的东西,就是狙击射击罢了。”
我听出他不想细说,没再追问。这些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结果怎么样?”我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赢了。”姚乐菜答道,他撇了一下嘴,似乎是在不屑。看来他们的比赛存在着不正当的竞争。可想到还在我面前,他又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我把他的小动作尽收入眼底,忍俊不禁。我坏心眼地问他,“不甘心?”
“那是肯定的。”姚乐菜说,他转头又和我保证,“但是叔叔不要担心我,我很快就会追上的。”
“好。”我含着红薯给他加油。
“那现在就等小莱放假了,”我数了数,柏莱也快放假了,肯定能赶上时间,“他来了,我们一块去墓园。”
姚乐菜说好。他知道要和我去墓园,但不清楚细节,“叔叔,你要带我和柏莱去祭拜谁?”
“祭拜我的老师,”我说,“达达妮·卡玛佐兹。”
说出这个名字的刹那,我瞧见姚乐菜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似乎是没想到我们是去见她。
“你以为我带你去见谁?”我笑了笑。
“我以为……是叔叔你离世的战友们。”姚乐菜回答。
“我前年才看过他们,”我耸耸肩,“要是他们知道我隔一年就去探望他们,肯定会被肉麻得再死一死。”
姚乐菜闻言,紧张感暂时消退。他思考了很久,直至我啃完了手里的红薯,他看向我,用一种谨小慎微的态度问我,“卡玛佐兹上将是怎样的人呢?”
达达妮·卡玛佐兹,来自‘就算是神,也只配从我的胯下爬过。’的卡玛佐兹家族,被称为冷血残暴的战争机器。如今人们评价她通常用这几个词:疯子、狂战士、绞肉机器、终末的卡玛佐兹。她是上世纪永远绕不开的话题人物。
我擦着嘴,反问我面前年轻的继承人,“小菜,你会怎么评价她?”
听完我的问题,姚乐菜不自在极了。他是很谦卑的孩子,尤其他的老师们还都是达达妮·卡玛佐兹的弟子,他的叔叔还是继承人。“我觉得——只是我个人的片面理解——”他纠结着措辞。
“不用担心,”我揉揉他的头,想要他放松下来,“你说。”
姚乐菜深吸一口气,“我觉得,卡玛佐兹上将是一个很矛盾、很复杂的人,不能简单地用功过来评价,她做的很多事在过去看来是过,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功。”
我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达达妮老师的确是很矛盾的人。”
“那叔叔会怎么评价上将呢?”姚乐菜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的评价吗?
我摊摊手,对于我的尊师,我毫不留情,“达达妮老师啊,她是个酒鬼,曾经喝酒喝懵了,把所有人喊起来要给我们表演后空翻。”
“不仅如此,她还是个赌鬼,经常赌得裤衩子都被扒了,要我们所有人筹钱去把她赎回来。但每次她都翻脸不认人,完全不承认自己是赌技烂才会输得这么彻底的……啊,我的天呐,我现在都没有搞明白,到底是谁教她打扑克的?她炸金花的技术还没有我好!”说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我憋了快几十年的吐槽。
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赶在达达妮老师去世前问她,“到底是谁教她打扑克的?她炸金花的技术还没有我好!到底是谁教她玩筹码的?押大押小她一次都没跟对过!”
我扶着额头说,“要是她哪天兽性大发,碰到她在赌桌上喝酒,多半能看到她是怎么一脚踹翻安保,跳到桌子上,喊着,‘全体人员向我看齐,都他妈的静一静!到底是谁出老千!到底是谁出老千!害得老娘全输了!天杀的老千佬!老娘要杀了他!’紧接着跳脱衣舞的。”
姚乐菜紧绷的神色忽然凝滞了,他看着我,略略透出些呆滞,脸上的情态逐渐变成,‘叔叔这是可以说的吗?’
想到以前的种种,我噗嗤笑出声,“达达妮·卡玛佐兹,她这一生爱过很多人,也恨过很多人,她犯下过很多错,也做过无数次正确的决定。”
“她有自己的故事。”最后,我总结说。

第89章 没了屋顶的房子(三)
姚乐菜好奇地问我达达妮老师的更多事,“她到底有怎样的故事呢?”他询问我。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人都死光了。’
谈起达达妮,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句快要被她说烂的话。不怪我时至今日都对这句话记忆犹新,她喝酒时说,清醒时也说,战前说,战后也说,总之,就是无时不刻地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如果没有战争,她大概就是个赌鬼、酒鬼和败家子,被漂亮男人骗空财产,扒得裤衩都不剩地冻死在某个极寒的夜晚。
每次战争结束后,达达妮老师都会说,‘其实我是个和平主义者。’
我通常在谨慎地思考该回复什么,但白瑞德一向百无禁忌,他总是不留情地接话,‘想要所有人都死了的和平主义者?’
达达妮老师会放声大笑,‘这么说也没错。’
我望着小菜那双明亮的双眼,最终摇了摇头,“见到她了,再和你说吧。“我补充道,“她可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说她。我们敞亮些,道她坟头上说,让她听着。”
姚乐菜哭笑不得。
虽然我一直都知道姚乐菜肯定能再次成功被录取,但他拿出通知书给我,看到他信息编码后面更新的学生身份,我还是忍不住高兴。
“总算能和你家里人交代了,”我拍着小菜的肩膀,“都快仨年没联系他们了吧?”
姚乐菜闻言,本来还挂在嘴边的弧度降了下去,转而变成一根紧绷的直线。他当年要为爱远赴他乡做野人时,可没少说些难听伤人的话。
“爸爸……还有爷爷奶奶,他们会原谅我吗?”姚乐菜不安地看向我。
我对此也爱莫能助,但想想能给孩子取名‘就算很菜也要快乐’,简行表哥一家总归不算绝情,“就算这次不,”我宽慰道,“你只要过好你的日子,他们总会原谅你。”
姚乐菜深深呼出一口气,在我鼓励的注视下,他向备注为‘奶奶’的一串号码发起了通讯请求。
“没事,你别太紧张,一会儿你就先问她老人家身体怎么样,”我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屏息看着终端上待接听的页面,“然后给她说你又考上了……”
话还没说完,页面突然变成了红色:
「对方拒绝您的通讯请求」
十个硕大的字出现在眼前。
我,“……”
姚乐菜,“……”
我和姚乐菜面面相觑,他茫然又无措地眨了眨眼,似乎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等屏幕彻底熄灭了,他可怜巴巴地看向我,我咳嗽一声,强行挽尊,“啊哈哈哈哈……看来你奶在忙呢……”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没事,大不了下次拿我的终端给他们打!”
姚乐菜无精打采,还是焉儿的。
我立马转移话题,“你现在还在和那个……”我回忆了半晌才想起季风露的名字,“小露联系吗?”
姚乐菜摇摇头,“今年基本没有了。”
听上去去年还是有的,我顺嘴问了句,“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姚乐菜划了划拉收件箱,将他和季风露最后一次的聊天记录给我看,“他好像要结婚了。”
“诶?”我大为意外,“要结婚了?这么快?”
我看向记录里季风露最后一条信息,一个婚礼请柬,上面赫然写着他和另一个alpha的名讳。姚乐菜当时的回复是‘祝您好运’,从那以后,两人再没了往来。
“叔叔很在意他吗?”姚乐菜问我。
“也没有在意。”我摸摸鼻子,大概我还是可惜居多,毕竟难得有这种特殊天赋的omega。不过,话又说回来,星系里最不缺的就是有天赋的人,我也犯不上挂念。
不管怎样,姚乐菜总算是有勇气联系他的父母了。
即便刚接通电话就被他奶奶挂断了,但也算是一项重大突破。
我坐在院子里,想着陈丹给我发的信息,他上面说,他很意外柏莱主动找他谈事,问是不是我的意思。我现在完全不强求他们一家人,但没想到,我不再强求后,他们反倒能够心平气和地交流。
“真的不是你让他联系我的吗?”陈丹再三向我确认。
这把我想象得也太牛叉了。从小到大,柏莱就不是会听人发号施令的孩子,“我哪儿有这么大的威力。”我说,“你们聊了些什么?”
“他联系我,和我谈了很多……”陈丹顿了顿,“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一直以来他的矛盾,他愧对柏莱,又不愿承认这份愧疚,他无法否认母亲的身份,又从不想承认。于是,他以完全独立、遥远的身份出现在柏莱的身份中,如同两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那样相处。
我听见陈丹叹了口气,他说,“他问我是不是后悔让他出生。”
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来了。
我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柏莱总对自己的出生充满厌弃或嗤之以鼻,哪怕我回答过柏莱一千遍、一万遍,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更需要的,依旧是来自血缘父母的答案。
“你怎么说的?”我问。
“我说我的确后悔让他出生,”陈丹答道,他的语气平静又疲惫,“但不是他不够优秀、不够听话……或者别的什么,也不是我将他视为那段过去的产物……”
他说,“我后悔让他出生与他还有别的任何人都没关系,仅仅是在他诞生之后,我才明白我并不想成为母亲。这个觉悟来得太晚了,以至于无法挽回。为什么这件事我不能早想明白呢?我就将他带到了世界上,却后悔成为母亲。我不是后悔成为他的母亲,而是后悔成为母亲。”
“他怎么说?”我追问。我想要知道这段对话所有的反应。
“他说没关系,没有比这更好的了。”陈丹答道。
合乎我的预料,我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那挺好的。”
“那挺好的。”我重复道。
陈丹静静地嗯了一声,“你说的是对的,我应该早就告诉他的……”他自嘲地轻笑,“我真是糟糕。我在等一个孩子向我低头,低头听我说,我不想成为母亲。”
“现在也不算晚。”我说。
我为柏莱感到高兴。即便这小子什么也没和我说,但我依旧为他高兴。不论是他终于能够和他爹还有他妈坐下来,进行一场相安无事的谈话,还是他知道他的母亲后悔成为母亲,所说的,‘没有比这更好的了。’都值得我为他高兴。
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接受自己的出生,恰恰是接纳自我的起始。而当人接纳自我,属于人的一生也才真正地开启。
夹着雪水的风刮过来,我头顶的风铃又开始叮叮当当地响。梧桐树梢上嫩绿的芽衣纷纷扬扬地落下,露出其间绿到仿佛发光的翠色。
姚乐菜抱着竹编的畚箕走过来,里面装着暗红色的茶叶。他抖了抖,筛走那些细碎的茶叶渣。他现在平复好了心情,已经不再因刚刚被奶奶挂断电话而难受了。
“叔叔看上去心情很好。”小菜坐到身边。
我搓了搓脸,“这么明显吗?”
姚乐菜点点脑袋,说很明显,“叔叔心情很好的话会晃脚。”
我立马压住两条暴露心情的腿,“是还不错啦。”
“有什么好消息吗?”姚乐菜微笑地问。
我正要说话,一枚梧桐叶的芽衣忽然落在我的脸颊上。我捡起来,捻在指间,来回转动,这枚芽衣很完整,中间被新叶顶开的缝都保留了下来。如同一朵过于单薄的花,它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我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纵横交错的脉络。
“那倒没有,”我笑眯眯地对姚乐菜说,“就是觉得你们都长大了。很开心。”
“我和柏莱吗?”姚乐菜指了指自己。
“对啊,”我点头,“小菜和小莱都长大了。”
说罢,我松手,看着掌心的芽衣打着转儿落回大地。所有保护嫩芽的衣都该如此,过了严冬,便要落回土壤,成为春泥,成为下一个冬日的养料,如此循环往复。

柏莱出现在冬雪彻底消融的第三天。
彼时我和姚乐菜正做晚饭,小菜在厨房给猪肉焯水,我坐在门口剥豆子。昨晚睡觉我就感觉柏莱是这几天要来了,这不——我才剥到三分之一,便瞧见他从远处的桥走下来。
“终于来啦!”我站起来,想和他挥手,结果蹲在地上剥豆子蹲久了,脚发麻,直往前栽。还好柏莱手疾眼快,跑几步扶住了我,“小心点,冬。”
细碎的黑发从毛线帽里窜了出来,一年没见,柏莱变了个样,他剪掉了长发,长高了些,差不多和柏砚一样高了。
“呀!”我握着他的小臂不撒手,从上到下打量他,“换发型了!”
“长发太碍事了。”柏莱摘下帽子,一头茂密的碎发四处乱翘,他随手捋了几下,露出光洁的额头。相比长发,这样的柏莱更有少年的清爽感。
我看到小莱的发型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这小子没步他爹的后尘。当年柏砚在军校时为了方便,也剪了短发。他是自己动手,剪了个狗啃似的妹妹头。后来他懒得管了,又变成了长发。
“好看,精神得很,”我拉着柏莱进屋,“赶上吃晚饭了。”
姚乐菜端着盆刚出炉的卤猪蹄出来。他看见我,脸上还带着笑,正要和我说点儿什么,随即又瞥见了我身旁的柏莱,脸色立马冷淡了,“噢,柏哥来了啊。”
柏莱挑了挑眉,“还对我有意见?”
姚乐菜皮笑肉不笑,“哪儿敢啊。”
我眼看形势不对,赶忙跑他俩中间,一手一个,推开些距离,“你们俩咋了这是?火药味这么重?”
柏莱低头看了看我,又笑着对姚乐菜说,“有的人输不起而已。”
“我确实是输了,我可从来没有否认,”姚乐菜嘴角的笑越发明显,“倒是有的人赢得光不光彩就不好说了。”
“赢有什么不光彩的?”柏莱淡淡地反问,“只要是赢,怎么都是光彩的。”
姚乐菜就等柏莱说这句话,他笑眯眯地指着柏莱,转头和我说,“叔叔,你来听听他是怎么赢的。”
我顺着小菜的手望向柏莱,这小子居然少见地沉默了,不仅如此,他还微微撇过脑袋,目光在地板上打转。柏莱心虚的样子还真是和他爹心如出一辙,不过柏砚会更喜欢往上瞟,好像天上有时光机。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我听听,”我薅了把柏莱的头发,柏莱的发质偏硬,剪了头短碎发后,还有些刺手,摸在手里给刺猬似的,还挺好玩,“有啥误会咱在这儿就说开了,省得去我老师的坟头掰扯。”
“没什么,”柏莱死鸭子嘴硬,“是他输不起。”
姚乐菜冷笑,他放下手里的猪肘子,双手环胸,“我是从没见过比近战专攻下三路的人。该说你有谋略呢,还是无耻呢?”
柏莱果断选择前面的那个形容,“有谋略。”
“这就是你一脚踢我的胯,又一剑鞘捅我的臀的理由?”
在姚乐菜的质问声中,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几天这孩子提到他和柏莱的比赛,总是支支吾吾不肯多说。
我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几步,靠在墙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颤巍巍地指柏莱,“啊……小莱……你……”你怎么把我那套全学会了!
敬重我的侄儿和养子都在这儿!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以前和一群傻叉alpha搏斗时,就喜欢脚踢阴茎,棍捅肛门,每每遇到有痔疮的对练,能让对方血溅当场,非常残忍!
柏莱也镇定了下来,他向来羞耻心都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格斗中要求体面,本就荒谬。”
姚乐菜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微笑地对柏莱点头,“你说的对,柏哥,”小菜上前扶住我的左手臂,“叔叔,你听到了吧,柏哥就是这么无耻地获胜。”
推书 20234-07-30 :二哈在无限游戏里》:[无限流派] 《二哈在无限游戏里拆家》作者:云从龙也【完结】晋江VIP2024-7-26完结总书评数:398 当前被收藏数:2008 营养液数:1503 文章积分:29,469,674文案:23世纪,人类被卷入一场无限游戏。死亡、背叛、牺牲……每一秒,无数骸骨被抛下,坠入黑洞。就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