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朋友都只是泛泛之交,都不重要。柏砚确信,姜冻冬把他的朋友们分为两类:柏砚和其他朋友。然而,现在,他似乎加了第三类,变成了:柏砚,塞尔瑟,和其他朋友。
是的,姜冻冬的新朋友叫塞尔瑟。自夏天他被父母接走,在冒险者飞船上度过了一个月,他就再也难以忘怀塞尔瑟。回来后的每一天,姜冻冬就在柏砚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他叫塞尔瑟,是人鱼,”姜冻冬高兴地和柏砚分享他的新朋友,“他好漂亮,好可爱,抱在怀里软软小小的。他的尾巴还会发光。”
柏砚看着终端上趴在水缸里,好奇地望向镜头的人鱼幼崽。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个再可爱不过的孩子,金色的小卷毛,碧蓝的眼睛,皮肤白皙细腻,当他抬起眼看向镜头时,圆乎乎的小脸上绽放出灿烂至极的甜美微笑,五官精致得不像幼儿,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对柏砚来说,挑不出任何毛病就是最大的毛病!
“好丑。”柏砚面无表情地说。
姜冻冬不气馁,誓要让柏砚也喜欢上塞尔瑟,他又调出来一段视频,那里面塞尔瑟对着镜头拍手,一双大眼睛又圆又有神,“他好厉害的!还会翻着肚皮在水里游泳!”姜冻冬指着正表演仰泳的塞尔瑟惊呼道。
柏砚心想,好歹是条鱼,怎么可能连仰泳都不会?他嫌弃地看着终端里塞尔瑟抱着尾巴啃的蠢样,只觉得这条人鱼小子呆头呆脑,不太聪明,“无聊。”柏砚说。
姜冻冬还是不放弃,他又调出段录像。相比起语言,人鱼离音乐更近。塞尔瑟正抱着一个小皮球,哼哼唧唧地唱歌。“他还会唱歌,可好听了!”
然而这一次,柏砚依旧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好听。”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柏砚否定,姜冻冬也有情绪了。
“我不和你说了!”姜冻冬收起终端,撅着嘴,不高兴地走了。
晴天霹雳!
柏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冻冬居然为了一条人鱼不和他说话了!
眼看姜冻冬消失在拐角处,事已至此,柏砚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前所未有的大危机袭来,柏砚沉着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思考该怎么办。
首先要明确的是,他不能冷处理。姜冻冬虽说从不记仇,忘性也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一旦哪天他突然想起来了,保管会闹别扭。更糟糕的是,假如他想起来的那一天恰好他们俩因为什么事儿吵架了,那简直想都不敢想。为了可持续发展的长远考虑,柏砚决定主动出击。要在大灾难来临前铲除隐患——
那么该怎么缓和与姜冻冬的关系?
要是姜冻冬那个呆瓜,他肯定会选择正面出击,把所有的事儿都摊开到面前说清楚。这种处理方式,以前柏砚觉得还不错,但如今,他即将九岁,他有了全新的认识——他现在觉得这种方式太孩子气了。柏砚想要找到一个更体面、成熟的解决措施,譬如为他去缓和关系找个由头。看似是在做那个由头,实则是在缓和关系,让姜冻冬不记念这件事了。
柏砚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一边思考一边寻找着。忽然,他停到衣橱前,目光被角落里折得方方正正的一沓红裤衩吸引。好了,他找到那个体面的、成熟的由头了。
这些红裤衩都是姜冻冬的,它们出现在柏砚的房间里,纯粹是因为从六岁起,柏砚就包揽下了在姜冻冬的内裤背面绣上‘姜冻冬’三个大字的工作。
不仅有内裤,这儿还有姜冻冬的袜子,这个过于活泼好动的omega永远都和袜子的大拇指位置过意不去,每周至少得磨破一双。如果柏砚不给他缝,他就凑合凑合着穿,总之,毫无讲究可言。柏砚望着他的袜子框,在一筐一丝不苟的纯黑与纯白的袜子间,黄色、蓝色、毛毛虫条纹的袜子格外显眼,像是有关丧葬的乐曲里突然多了几个欢快、雀跃的音符。
于是,吃完晚饭后,柏砚背着他的小书包和妈妈告别,“我要去找冬冬玩。”他说。
“那要带一盒烤饼干吗?”妈妈蹲下来,询问他,“今天下午才烤好的动物饼干,有小鱼、小乌龟、小章鱼。”
柏砚才不想要这些海鲜。他现在最不喜欢的就是人鱼,“不要。”
妈妈的丈夫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里的报纸,中年alpha看向柏砚,问道,“你书包里装的是什么?”
柏砚没什么表情地回答,“玩具,冬冬说想玩的。”
但具体是什么玩具,他没有说。
中年alpha像是来了兴趣,“玩具?现在你们小孩都喜欢玩什么玩具?”他伸手要去拿柏砚的书包,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然而柏砚侧身躲了过去。他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他的便宜父亲,那双继承自生父的绿眼睛冰冷又遥远,带了股邪气。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中年alpha怎么都无法对这个纤细貌美的便宜儿子提起欲望。
赶在中年alpha翻脸前,柏砚冷冷的地说,“我走了,父亲。”
大门关上,柏砚的表情阴郁。
他的便宜父亲喜欢姜冻冬,不是什么和善与美相关的喜欢,也不是出于爱护幼儿的喜欢。柏砚很清楚,他父亲的喜是带着成欲望和侵略,足以杀死一个儿童。
见到姜冻冬的第一眼,柏砚很清楚地看见,他的便宜父亲在见到姜冻冬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
彼时姜冻冬被父母牵着手蹦蹦跳跳地来到幼儿公寓,他穿着一套小黄鸭连体衣,毛茸茸的。他哼哧哼哧地爬上为成人准备的椅子,晃着两条胖腿。谁来逗他,他都不生气,就一个劲儿地笑。不是那种廉价的、批发的笑,他的每个笑容都发自内心,充满爱与喜悦的味道,那种勃发的生命力,极具感染性。
但是——这原本不过是柏砚的猜测。中年alpha的行动很隐蔽,尚且年幼的柏砚无法侦查。直至去年夏天,柏砚从父亲的卧室里看见了姜冻冬的照片,一张只有姜冻冬的独照,一张半边凝固着白色的液体的照片,就这么挂在床头的位置。
该如何处理?
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告知姜冻冬的父母。但柏砚不愿这么做。他知道他们肯定会带走姜冻冬,这样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么求助别人呢?柏砚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他没有证据,也不清楚幼儿公寓里的其他管理员究竟是怎样的人。至于求助他的母亲,那更不可取。
他的母亲只会温柔地抚摸他的头顶,用遗憾的声音告诉他,“这样吗?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哦。”从被母亲接到家里,柏砚就明白看似温柔的母亲实则都不会是庇护者,而是旁观者。在他母亲的世界里,除了自己,其他所有人都无所谓。不论是柏砚艰难的处境,还是丈夫变态的性欲,亦或者幼儿公寓里被丈夫猥亵的儿童,他的母亲都视若无睹,永远都是无事发生,岁月静好的模样。
好在如今事态还不算紧急,中年alpha有贼心没贼胆,只停留于意淫的阶段。只要姜冻冬的父母仍在,只要在明年的基因等级测试中姜冻冬的基因等级依旧是A,或者更好,他的便宜父亲就没有胆量做任何事。
可现在没胆量,不代表以后没胆量。柏砚从不相信alpha这个性别的稳定性,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但凡中年alpha触摸到姜冻冬,不论是姜冻冬的头顶,脸颊,还是手臂的肌肤,那就是这个alpha消失在世界上的时候。
自家走向幼儿公寓,二十分钟的步程中,柏砚想了很多。有关他如何让他的父亲死亡,并处理他的尸体,以及他的死亡能带来什么额外的好处等等。仍是孩童的柏砚,还没有学会怎么完美地掩藏情绪。因此,一路走来,他的眉宇间不可遏制地带上了杀意的翳,整个人看上去阴沉又狠戾。
直到他敲响姜冻冬的门,姜冻冬喊着‘来啦!来啦!’,欢快地跑来给柏砚开门。
柏砚低下头,两个脚丫踩在地板上,果然,又没穿袜子。
姜冻冬注意到柏砚的视线,立马先发制人,“我忘记了嘛!”说着,他拉着柏砚进屋,问他,“柏砚来找我玩吗?是不是想我了?”
柏砚瞥了姜冻冬一眼,矜骄地摇了摇头,他才不会承认。到了小沙发,柏砚把背包打开,将他此行的由头拿出来,“你的内裤和袜子。”
姜冻冬毫不在意柏砚的冷淡,他郑重其事地接过。逐一品鉴后,他惊喜地发现每条裤衩子上除了他的名字,还有一两朵小花,有的是粉色,有的是紫色,每条都不一样,“哇!我的名字后面还有花!”他兴奋地蹭到柏砚身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的好朋友,“柏砚,你太厉害了!”
柏砚看向他,不为所动,“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姜冻冬抱着裤衩傻乐,他已经美美地规划好了今后每一天都要穿那条裤衩。
借着送衣服这个由头,一切都进行很顺利,就连话题的展开都很顺利。
姜冻冬哼着歌把裤衩放好,“那明年夏天我爸爸妈妈来接我了,你和我一起去玩儿,”他向柏砚描述,“他们的飞船可大可大了,还有花园和图书馆,你肯定会喜欢的,”姜冻冬说着,用手在身前比划出一个巨大的圆,“我们可以住一个房间。”
柏砚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他只是纠正他,“冬冬,你是omega,我是alpha,我们不能住一个房间。”
“有什么关系嘛!”姜冻冬不以为意。
“有很大的关系。”柏砚平静答道。
见他这么在意,姜冻冬噢了一声,也不强求,“那你睡我的房间,我和塞尔瑟睡。”
不幸的是,这个提议被柏砚立马否决了,“不行!”
“为什么这也不可以?塞尔瑟是人鱼,人鱼三岁才分化性别,它还是小宝宝,没关系的。”姜冻冬不解地问。
柏砚觉得自己也是被情绪冲昏头脑看。明年的事去了,他没必要如此直接地否认,但说都说出口了,怎么也得圆回来,“它还小,需要和妈妈睡。”柏砚望向姜冻冬,问他“你想想你这么小的时候是不是和妈妈睡的?”
姜冻冬冥思苦想,想了好一会儿,这么早的事实在太为难他了,“我记不起来了。”
柏砚点点头,理所应当地说,“那就听我的。”
姜冻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点着脑袋,“那好吧。”
究竟怎么睡先放一边,姜冻冬现在想要知道的是柏砚到底去不去,“那明年夏天你要不要和我去玩儿?”他重复了一遍问题。
柏砚看着姜冻冬从床上跳下来,亲昵地黏在他的身边。姜冻冬努力睁圆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柏砚。在意识到几乎只要他露出可怜巴巴的期许表情就不会被拒绝后,姜冻冬就总爱用这招。柏砚在心里冷笑一声,心想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姜冻冬拿捏了?
“我一个月都没有见到你,我每天都好想你。”姜冻冬说。
好吧,招数升级了,可怜巴巴加甜言蜜语,年仅八岁的柏砚的脑子一短路,不做多想地颔了首,“好。”柏砚答道。
姜冻冬的糖衣炮弹实在是过于甜蜜了,打得柏砚晕头转向。
哪怕回到家里,睡到被窝中,柏砚回想起姜冻冬说的‘我一个月都没有见到你,我每天都好想你。’,都还晕乎乎的。
这种持续debuff的状态持续到第二天。
第二天中午,柏砚看见姜冻冬对食堂阿姨说,“阿姨,我一个月都没有见到你,我每天都好想你。”
阿姨脸都笑烂了,给姜冻冬加了整整三勺焦糖布丁,吃得姜冻冬一本满足,还分了一大勺给柏砚。
下午,柏砚眼睁睁地瞅着姜冻冬对扫地的家政机器人说,“小白,我一个月都没有见到你,我每天都好想你。”
家政机器人开心地原地转圈,白色的铁皮桶就差没有跳芭蕾来表达喜悦了。它放下手里的扫帚,开开心心地接过姜冻冬和柏砚手上的衣服,帮忙晒被子去了。而姜冻冬哼着歌跑到沙坑继续玩沙子。
傍晚,玩完了沙子,柏砚又听见姜冻冬又甜甜地对路过的三花猫说,“花花,我一个月都没有见到你,我每天都好想你。”
三花猫甩甩尾巴,走到姜冻冬跟前蹲下,屈尊降贵地允许姜冻冬摸摸他:“喵。”
目睹了姜冻冬这一天是如何支使别人的柏砚:……
柏砚,“姜冻冬,你过来。”
惊得姜冻冬啃苹果差点儿没注意,咬到自己的上嘴唇。
基因等级公布的瞬间,像是一滴落在热水里的油,整个检测的现场噼里啪啦地炸开了,所有人看着公示屏上最顶端的那个等级以及名字都沸腾了,尖叫,交谈,窃窃私语,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没过多久,庆祝本时代终于诞生了第一位An基因等级的omega,有节奏的鼓掌从人群中扩散,最终使得躁动的会场成了掌声的海洋。哪怕那个位于顶端的人并非自己,每个人都沉浸与陶醉在与有荣焉的喜悦中。
至于姜冻冬——姜冻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叼着咬了一半的苹果,傻乎乎地跟着鼓掌,直到柏砚拉住他,告诉他,“姜冻冬,那个An基因等级omega就是你。”
九岁的基因检测上,姜冻冬成为了本时代第一个An基因等级的omega。
姜冻冬倒没什么感觉,照样回幼儿公寓,每天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下午该和柏砚一起到沙坑玩儿就一起玩,生活没有丝毫变化。有感觉的,是远在虫族星系研究时间涤虫怎么才能嚼得上美味口香糖的羊梧和姚中凤。
作为新晋Freak,姜冻冬需要由监护人带着参与精英俱乐部的宴会。
收到宴会请柬的姚中凤气得跺脚,直掐羊梧的腰子,“都怪你,非得今年来这儿!信号都没有,害得我们都根本没法及时改小冬的基因等级!”
姚中凤仰天长啸。一想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姜冻冬的基因等级,不知道有多少坏种惦记着算计他们俩的孩子,姚中凤就想把三性星系给炸了。
羊梧抽着烟,也悔不当初,“我这不是以为咱们怎么都能赶回去吗?谁知道时间涤虫能喝能源,咔咔给干没了!”
被点名的时间涤虫蜷缩在角落,鬼鬼祟祟地准备游走。
姚中凤手急眼快,一把将它薅了回来,“既然是你小子害得我们小冬这么惨,就给我留下来做牛做马一辈子吧。”
时间涤虫,“嘤!”
就这样,带着虫族特产——一条胖不拉几还挺笨的时间涤虫,姚中凤赶在宴会开始前两天去幼儿公寓接姜冻冬。
“妈妈!”见到妈妈的姜冻冬喜出望外,他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蹦蹦跳跳地扑倒了姚中凤身上。
姚中凤捧着姜冻冬的脸,大亲特亲了好几口。“想死我了,宝贝!”
姜冻冬顶着满脸的口水印也不闹,他开开心心的,“我也想妈妈!”
姚中凤本来想带着姜冻冬去捯饬捯饬,做个发型,买点能撑得住场面的名牌衣服。好歹体面地亮相这杀千刀的精英俱乐部宴会,却没想到,姜冻冬根本不愿意穿那些礼服。
“妈妈,这个衣服把腰卡得好紧,不舒服,”从小到大就自由自在的姜冻冬完全不适应这些,“领子也好高,要喘不过气了!”
姚中凤赶紧扒拉开扣子,把姜冻冬解救了出来。
最终,他们母子俩还是去了最廉价的百货商场,买了两件棉麻制的体桖和工装裤。
姜冻冬原以为他妈妈是要带他出去玩——和以前一样,去一些尚未发掘但很安全的小星球上露营、野炊、户外求生,却没想到,妈妈牵着他的手,把他带进了一个酒店。
“下面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小冬,”姚中凤蹲下身,无比郑重地看着姜冻冬,“答应妈妈,绝对绝对不能忘记,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忘记。”
姜冻冬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整个人如临大敌,“好的,妈妈!”
姚中凤缓缓地叹出一口气,心想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等会儿开席了,你想吃啥就赶紧去吃啥!别人问你你是谁,你就摇头,别说话,就顾着吃就行!”姚中凤语重心长道,“要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想偷走,先拿过来给妈妈看看,能不能偷,听懂了吗?”
自童年时,姜冻冬得知自己父母经常黑吃黑,扒星际海盗的裤衩子的行为后,就对冒险者这个职业产生了误解,总觉得出门一趟,不偷点儿啥东西是不完整的。
带姜冻冬去海边度假时,姚中凤就亲眼见过姜冻冬藏了个椰子在背包里,想偷回去给他的好朋友柏砚尝尝。可惜的是,那时姜冻冬才六岁,人还没那个巨型椰子高,直接被椰子整得人仰马翻,两条小胖腿在半空中挥舞中。姚中凤和羊梧则是躲在椰子树后,两个人都蹲到了地上,捂着脸狂笑不止。
“听懂了!”姜冻冬信誓旦旦地保证。
姚中凤看着眼前,尽管没有被父母陪伴太久,但依旧茁壮成长的孩子,感到无比欣慰,“很好,那你复述一遍。”
姜冻冬振振有词,“要好好吃饭,好好偷东西!”
姚中凤:……
姚中凤,“好吧。OK,Fine,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被妈妈委以重任的姜冻冬,以认真的态度对精英俱乐部的自助餐进行了扫荡,并仔细且严谨地搜寻了一圈会场,看有什么是自己想偷的。
这不,还真被姜冻冬找到了!
“你叫什么名字?”姜冻冬发现一个站在楼梯下的alpha,这个alpha和他年岁相近,留着一头半长的黑发,有一双极其漂亮的蓝眼睛,他的神情冷淡,甚至带了些不可侵犯的神圣意味。
“你好好看噢,我们能不能做朋友?”姜冻冬望着身处阴翳之中的alpha,露出灿烂的笑容。
以往,只要姜冻冬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从没有人拒绝过他的请求。然而,这一次,他却碰了壁。
好看的alpha掀开眼,懒懒地瞥了他一眼,“不能。”他说,“走开。我不和只有金鱼脑和繁衍欲望的人交流。”
“哇!”姜冻冬觉得会拒绝的alpha更好看了,“你好有个性!”
年幼的漂亮alpha被姜冻冬噎了一下,他无语了片刻,没有再搭理。
姜冻冬努力尝试和这个漂亮alpha搭话,年仅九岁的他因为不爱看书,至今会的四字词都没几个,“金鱼脑和繁衍欲望是什么呢?”
“就是像你这种人。”alpha冷冷地说。
“我这种人又是哪种人呢?”姜冻冬又问。
“蠢人。”alpha说。
“我不蠢!我很聪明的。”姜冻冬大声地反驳。
“恕我直言,完全看不出来。”alpha面无表情地说,稚气的脸庞上偏偏充满了一种过于成熟的阴郁,“你的衣着品味就好像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野人,以为披着几块布匹就能假装人类。恕我直言,你真是充满了粗野主义的原始破烂感,却毫无秩序与设计。”
老实说,姜冻冬完全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他意识得到,这不是什么好话,“不听,不听,我不听你说话了,”他捂着耳朵说,“都是我不爱听的。”
alpha冷漠地望着姜冻冬,似乎在等待这个不知好歹的omega自己离开。
然而,姜冻冬没有离开。他打定了主意要从这场宴会上偷他,那他就一定会偷走。本质上和强盗与盗贼没什么区别的姜冻冬一把抓住了alpha的手腕,他笑着拉住这个alpha的手,全然不顾对方的意愿,拉着他跑,“我带你去哇妈妈那儿!”
“松开!离我远点!”alpha几乎是怒吼着对他说。
那张苍白的脸上甚至飘上了一丝羞恼的薄红。
alpha拼命抵抗,拒绝前进,然而不过七岁的alpha哪里挣脱得开姜冻冬的手。最终,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拖着跑。
“妈妈!我偷了个好东西!”
正在对一些傻X假笑的姚中凤突然听到了自己宝贝的声音。
姚中凤一回头,没想到还真是姜冻冬。姚中凤也不问姜冻冬怎么从儿童区跑到成人区的。身为母亲,姚中凤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儿子——但凡是姜冻冬想要做到的事儿,就没有不成功的。
姚中凤和身边的太太们告辞,走到姜冻冬跟前,“什么好东西,宝贝?让妈妈看看!”
姜冻冬兴冲冲地闪过身,露出他背后一脸生无可恋的alpha,“这里!”
年幼的alpha还喘着气,有气无力地瞟了一眼姚中凤,他的脸颊满是剧烈运动后的红晕,看上去格外可怜。
姚中凤的笑脸僵住了。姜冻冬不认识对方,姚中凤还能不知道吗?
Moyati·Aquarius,出身于天才世家的An基因等级alpha,属于那几个垄断学术界的家族集团里最被寄以厚望的下一代。
“一个好漂亮的alpha!”姜冻冬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姚中凤,“妈妈我可以偷这个吗?”
“……”姚中凤久久沉默,该说不愧是他们夫妻俩的儿子吗?一来就相中了个最稀有珍贵的物种,“宝贝,听妈妈一句劝,快点儿给还回去。这个我们是偷不起的。”
姚中凤简直不敢想象,要是把Moyati·Aquarius偷走了,他的家族会发什么疯。说不准会开着战斗机来和他们对撞。
出乎意料的,没有得到妈妈的支持,姜冻冬的脸一下就垮了,“妈妈,不是你说要心狠手辣的吗?”
是的,姚中凤曾经嘴巴没把,口嗨教育姜冻冬说,‘我们冒险者,主打的就是心狠手辣!’却没想到这句话被姜冻冬刻进自己的DNA里了。
“倒也不用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姚中凤委婉建议。
万万没想到,连妈妈都要否定自己,姜冻冬的眼睛瞬间变得眼泪汪汪的了。
姚中凤最见不到自己儿子的眼泪,赶紧一把抱住这个披着天使外皮,嘴巴甜得要死的混世魔王,“噢噢噢——宝贝,你别难过,妈妈的意思是你这实在是太心狠手辣了,妈妈都自愧不如,简直就是一代宗师,牛得不行。”
姜冻冬一下就笑了,“真的吗,妈妈?”
缓过气来的Moyati·Aquarius冷冷地说,“假的,”他的眼刀嗖嗖嗖甩刀姜冻冬身上,“你妈妈骗你的。”
姜冻冬又要哭了。
姚中凤手忙脚乱地转移话题,“宝贝,你一定要偷这个alpha吗?我是说,你非得要偷这么个大宝贝吗?”
“不可以吗,妈妈?”姜冻冬哽咽地问,“他好漂亮,妈妈,他的眼睛像塞尔瑟,可是头发像柏砚,我好喜欢他!”
姚中凤没料到原来姜冻冬一眼相中Moyati·Aquarius是这个原因,“天呐!我的宝贝,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爱上了吃代餐——这件事妈妈是不赞同的哈。”
“妈妈,可不可以嘛?可不可以嘛?”
姚中凤看看眼睫上挂着泪的儿子,又看看旁边双手环胸,满脸无所谓,实则密切关注他们母子对话的Moyati·Aquarius,忽然,姚中凤有点儿想逗逗这个孩子。这么小的孩子跟个老古板似的,也不知道那群作孽的玩意儿都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