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夏是个白发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身高一米八,他穿着白色飞行员的服装,头戴着圆顶帽子,两撇修剪整齐的小胡子颇有中世纪庄园主的感觉。蓝夏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程望海,他对韩蔚风说:“第一次见你带人过来。”
蓝夏把手里的钥匙扔给韩蔚风。韩蔚风接住车钥匙说:“这是我朋友,程望海。”
蓝夏冲程望海抬抬下巴示意问好。程望海点点头。蓝夏坐上他们刚才驾驶的直升飞机启动,飞机再次起飞,螺旋桨转起来。飞机起飞。
韩蔚风和程望海走出机场大厅,来到停车场。韩蔚风按住汽车钥匙,远处一辆崭新的蓝色宾利响了响。程望海坐进车里。韩蔚风按着导航说:“海市翡翠一条街。”
程望海说:“还真去?”
“精准治疗。”韩蔚风顺着海岸一直开。
程望海眺望着曾经逃跑的路,那条河,那座海关,那时的他只是穿着破衣服的男孩想活着穿越这一切。
翡翠一条街的街口,十多年过去,这里变成了另一幅模样,两边不再是二层小楼,而是拔地而起的翡翠商城,巨大的落地窗展示着价值连城的翡翠雕刻,路的尽头有一个佛堂,金色的庙宇在阳光下潺潺生辉。
“过去也许很危险,未来也许有很多挑战,但是此时此刻你是安全的。这一分这一秒你是安全的。”韩蔚风拉住程望海的手说。
韩蔚风镇定的语气如同可以止息动荡和风波,他温柔坚定的双眼像是掷地有声的船锚,让程望海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上驻足。
他们走进商场五楼的法国旋转餐厅,旋转餐厅空无一人,礼仪小姐指引他们坐在靠窗的地方,韩蔚风给他拖开椅子。
程望海坐下,他看见有一个女生走到旋转餐厅中央弹起钢琴。古典音乐悠扬的在整个餐厅飘荡。漂亮精致的金色烛火在桌上映射着银色的餐具,他位置上的名牌“Mr.Cheng”闪着金光。
韩蔚风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伸了一只手到程望海面前说:“跳舞,运动一下,可以缓解你的不适。”
“我不会跳。”
“不需要会跳才跳。”韩蔚风说,“就像游泳,你要先跳进水才可能会游。”
程望海说:“这是你预定包场?”
“减少干扰。”韩蔚风说,“就我们两个人。”
程望海站起来,他跟随着韩蔚风笨拙的扭动着身体。跳着跳着,程望海的心越来越沉重。他现在所看到的、品尝到的一切,李燃都看不到了。他想跟李燃说,他现在克服了困难,他现在不再害怕来到海市了,他可以来海市出外勤任务了,但是这些话又能对谁说......
此刻,他想起顾家军曾经迫害过那么多人,他想起海顿集团的忘川,他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那么多人遭受的苦难,他程望海现在凭什么要享受眼前的一切。他不值得韩蔚风这样对他,他也没有东西能够给予他。他不想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
“怎么了?”韩蔚风摸着程望海的额头。
程望海说:“我不应该在这里,尤其是在这些地方,享受着这些不属于我的东西。”
“这是我自愿给你的。”韩蔚风说,“我不要你的任何回馈。我说过,我的标准在于我有没有努力。你不用感到有压力。”
程望海的眼睛望向落地窗窗外,他在十字路口的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看着那个人走进远处的一处佛堂。
程望海疯了一样冲出去。
程望海一路狂奔,似乎此刻他一点也不害怕,他像那年的少年一样冲着寺庙奔去。他大喊着“李燃!李燃!”
他冲进寺庙,寺庙里的人全都静止着拿着香虔诚的拜着佛,只有他像是刚刚地震一般惶恐的去看每一个人。他明明看到那个人走进了寺庙,为什么没有李燃。那走路的步态和姿势是他,不是别人。
明明就是他。
“不要叫,这里是佛堂。”韩蔚风捂住要喊出来的程望海,“不要叫。”
“韩医生,你刚才看到他了吗?我看到他走进这里。”
韩蔚风摇摇头说:“刚才那个不是他。”
“他们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
“程望海,这个世界长的相似的都有很多人,走路相似的也有很多。”韩蔚风说,“你看,你刚才一个人在翡翠一条街上跑了那么远,你都没有感到害怕。”
程望海跳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你不害怕是因为你的思绪集中下来。”韩蔚风说,“你的思绪有了坚定的指向性,你忘记害怕。你产生了心因性幻觉。就像很多亲人离世的人会看到他们生前亲人一样。”
程望海想到上一次他从海市回来所有人都这样说,说他产生了幻觉,如今他又听到相同的话。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程望海想起他被扔进海里见到的潜水装备,想起李燃说过他讨厌悲剧......李燃不可能自杀,李燃如果死也会和海市这帮混蛋同归于尽......
程望海想起邢媛墓碑里空骨灰盒......想起金局长拉着李燃在他的屋里谈话半个小时......他根本就没有看到李燃的尸体......
李燃可能根本没死......
这难倒是李燃和金局长的调虎离山之计,李燃之死,顾家军残余也不会汹涌席卷而来,程望海的安危得以保全......
谁会知道这些事?如果他大张旗鼓的对郑书怀、对金局长说李燃还活着,他们无非又会以他产生幻觉来揶揄他。如果他去宣传去询问,势必会引起海市在南山局卧底的怀疑......无论李燃到底是死是活,李燃的死一定要板上钉钉,无人怀疑才行......
程望海收回刚才的疯狂模样,他对韩蔚风说:“南山局还有事,我要回去。”
韩蔚风点了点头,说:“我开车送你回去。”
一路上,跨海大桥的海鸥漫天飞舞,它们振翅、滑翔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空间。不知过了多久,韩蔚风停下车,打开车门,说:“到了。”
程望海注视韩蔚风,这个男人好像能包容一切,他的温柔坚实有力。李燃的情感像是利刃,每次都让他痛到极点,而他学会了在痛里享受,这种痛带着厌恶罪恶欲望混杂在一起,有时候程望海也分不清这情感是爱是恨,他只觉得万箭穿心又无限沉迷。
程望海不知何时开始衡量他的感情,可是感情如何被衡量?他只是在凭直觉行事。如果他大学先遇见韩蔚风,那该多好。可是他控制不住感情,他爱的是李燃。本来这个爱,他以为只是执念,可是现在眼前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候,他不会选择其他人。
不再是执念,是他的选择。
“韩蔚风。”程望海下车,回头看着他说,“我再不想浪费你的时间。谢谢这些天你对我的帮助,我想我自己以后能行。”
“程望海,你想他,一年两年三年,能十年二十年吗?”
“你见过杨雪吧?你问问她找了我爸我哥多年?韩医生,性格会不会遗传?”程望海第一次在韩蔚风的眼里看到了游弋。
韩蔚风说:“海市的佛堂,山城的寺庙,人来人往,众世苍苍,他们求的只有一件事,希望。就算这希望本身是假,人们便可用精神创造成真。人们不是在拜佛,人们在拜的是自己的心。你的心可以指向任何地方。你要做你自己的光。”
程望海说:“这光是需要被点燃。”
“你要用自己生命留住他吗?就算他死了你也不放掉他?”
“你说的没错。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
程望海走进南山局,法医室里夏法医正拿着蓝色的试管晃荡。
“夏老师。”程望海说,“我要看李燃尸检报告。”
“之前给你看你不看,现在老金头拿走了,说是要给他申个烈士。”夏法医叹一口气说,“捞起他的时候,身体已经被动物啃的看不出形状。”
“你们怎么确定是他?”程望海追问道。
“DNA检测。”夏法医说,“我们拿李燃茶杯上脱落细胞和尸体做了比对。100%吻合。”
程望海心沉了一下,他开车去墓园,他跑到李燃的墓碑前,月黑风高,他挪开表面覆盖的大理石砖块,把那骨灰盒拿起来。
沉甸甸的,程望海的手又剧烈的抖起来。他把盒子放在地上。
要不要打开?
程望海突然想起六年前的那个晚上,他一遍遍的问自己,要不要告白?要不要告白?
程望海望着李燃的骨灰盒。他如果不打开,那永远都是薛定谔的猫。存在与非存在、死亡与非死亡并行。如果他打开,那么世界上将只剩下唯一的可能。
程望海打开骨灰盒。
灰色的尘飘散出来。
程望海揉揉那团灰烬。悬着的心掉落,那条裂缝他终究没有跨过去,无尽坠落。他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梦,他一个人在空旷的单身公寓里无法出声也动弹不得,他像是一拳被人打倒在地,重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天过去了,这是他在内心第一次承认李燃死了。他死了,像梁若安、像郑梓彤、像钱虎、像顾野一样,他们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团灰烬,没有生机没有力量没有回响......
程望海还有好多话要对他讲,还有好多事没有和他一起做。他把怀里的一小瓶酒倒在李燃的墓碑,说:“李燃,你是个优秀的对手,这杯酒敬你......”
程望海有些哽咽:“我们的游戏还没有成功,天空灯塔我们还没有走到地表。你这么厉害都能救我,你为什么不能救你自己?你不是最讨厌悲剧,你说死亡剥夺了所有的可能性。”
程望海坐在李燃的墓碑前说了好多话,可是这些话他都听不到。风吹着墓园的树,在这寂静的夜里,无人答话,只剩下程望海的声音。他对李燃的情感以后再也不会有回响,唯有这风这夜这月永世长存。
李燃燃烧,程望海望海。
希望成灰,无尽等待。
程望海朝顾野的墓碑走去,他翻开顾野墓碑下的大理石,把顾野的骨灰盒抱出来放进李燃骨灰盒旁边。
“哥,你好好陪他。”
程望海盖上大理石石板,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李燃的墓碑,像是李燃还活着一样摸着他的手。他低头盯着大理石板,心头一颤。
死也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程望海挪开石板,把顾野放回去,紧接着抱起李燃的骨灰盒走下墓园台阶。回到家,程望海把李燃的骨灰盒放到书桌旁。
“喂,说句话。”
“你不是很牛逼吗?”
“变态狂!”
“怎么不骂回来?”
“我求你,说句话。”
“我喜欢你,李燃。”
程望海抱紧那个盒子。不知为何,他在悲伤中突然得到一丝宽慰。李燃永远都是他的。李燃再也跑不掉。
程望海想着那天他疯狂向上跑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像做梦一般,他无法面对也不能相信。到底是谁要杀李燃?李燃会说那句时候到了不会出声,李燃难道是怀疑他?
程望海的眼睛垂下来,李燃怀疑他是叛徒?
知道李燃身份的有郑书怀、许晓晴、夏法医、金局长、还有邢媛。
邢媛......
程望海后背发紧,他把海顿集团的证据库的钥匙给了邢媛,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她。他拿起手机,拨通邢媛的手机。
电话传来一阵AI语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程望海开车回到南山局,伊一拿着杀王国维嫌疑犯的素描画像前后翻着看。
王磊摇摇头对程望海说“她已经这样好几天。”
“你看到邢媛?”程望海问。
“她最近听说生病请假。流感。”王磊说。
程望海感觉不对,他对伊一说:“伊一,你打开她工作电脑查查。”
伊一回过神来,她微微皱着眉说:“老程,你是怀疑她?”
程望海点头转身向金局长的办公室走去。他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说:“师父,海顿集团的资料库钥匙我记得您这有备份。”
“敲门!”金局长拿着鱼食正在喂他桌上的金鱼,“急急慌慌的做什么。”
“我联系不到邢媛。”
“她流感跟我请病假。”
“我给她打电话,手机空号。”程望海严肃的看着金局长。
“可能是换手机。”金局长敲敲鱼缸,拍拍手上的粉末说。
“嗙”一声门开了,伊一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敲门!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没规矩!”金局长叉着腰说。
伊一喊道:“邢媛电脑开机密码,我尝试输了三次不对,结果电脑黑屏然后整个办公室的电脑的文件和证据都在自动删除!”
“黑客攻击?”金局长问。
“金局长,我们是内网,邢媛在她的电脑里种了病毒。”伊一继续说,“我刚才试了很多办法都无法阻止,我给技术部打电话,他们说也处理不了,他们正在请高级顾问过来。”
“赶紧处理!”金局长摇头皱眉嘴里默念着什么,他迅速打开保险箱,拿出钥匙,火急火燎的走在程望海的前面,朝证据室走去。
打开屋门,电子监控前竟然有电子显示屏实时显示虚假画面。一屋子的证据文件不翼而飞。
第49章 Double agent
“不应该啊......不应该是她啊!”金局长的嘴唇微微颤抖,他对伊一说,“赶紧查她的行程记录。”
程望海回到办公室,上下纷纷议论起来。
“她会叛变?”
“深藏不露。”
“她平时看上去特别和善,不可能是她吧?”
......
程望海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看着电脑屏幕上无数的代码快速的向下移动着。
伊一跟着走进他的办公室,说:“程队,王国维死了,你一次也没去看过。我知道你怀疑他。但真的不是他。”
伊一拽了拽胸口项链上的戒指,说:“这戒指是我买的,房子也是我爸妈给买的。我不想让别人瞧不起他,让他说他做生意赚了点钱。
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多好啊,那时候我们虽然年轻,但是我们是过命的交情,现在因为工作天天勾心斗角,相互怀疑。”
伊一如释重负的哭出来,她把口袋的一封信放到程望海桌上说:“程队,我辞职。”
程望海攥紧拳头,说:“国际南山局这种情况,你不能走。”
伊一苦笑着说:“当特工是我的梦想,可是现实证明是我太脆弱,配不上这个头衔。当初王国维是因为喜欢我才报这个单位,他其实是个想放松的人,他想当个老师平平安安一辈子。”
程望海胸口发堵,他指着河对岸韩顿集团的高楼大厦:“你难道不想找到杀他的凶手?”
突然办公室电话响起,程望海按下外放键,电话那头的特工说:“在西京市抓到杀王国维凶手。”
伊一止住了哭泣,她的眼睛里刚才的绝望气息似乎一扫而空。程望海撕掉伊一的辞职信扔进垃圾桶,说:“明天来干活。今天回去休息。”她眼含热泪的点点头。
程望海守着请来的三名高级网络顾问熬了整晚,终于把电脑病毒控制住。海顿集团的文件和证据基本全军覆没,残留下来的也都是一些破损文件。
程望海头昏脑,胀心如乱麻。如果李燃还活着,李燃也许悠哉悠哉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他会慢慢的坐下来继续吃他的红烧肉。
程望海想起他回到单身公寓的时候那菜已经馊了,程望海到李燃死都没吃过他做的饭。早知道那天就说要戒指,至少他还有一个念想。
现在程望海既想忘了他又怕忘了他,他觉得不甘心,不甘心李燃就这么死了。李燃在顾家军那么多年没死,做手术没死,却死在那片北野海岸。
程望海记起那六天他看着海洋脑袋里的念头不停的冒出来,他想要救援队找到他又怕找到他,找不到似乎就像是失联的飞机还有那些荒谬的可能性。找到了程望海又能再找什么借口否认李燃的死亡。
“程队?”王磊拍着程望海的肩膀。
程望海回过神来,他站在审讯室门外用力眨眨疲倦的眼皮。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国际南山局的特殊审讯室。
程望海攥了攥拳头,面不改色的坐下来,光头男人的手铐脚镣“咣咣”响起来。
刺青男子的黑牙闪着光,他脑袋上诡异的图案上叠加了伤疤与皱纹显得格外苍老。程望海眯起眼睛,他瞬间认出杀王国维的凶犯,正是那年绑架程望海去海市货船上的男人!
“你活下来了?”刺青男人瞪着眼睛也认出程望海,他激动得要站起来,脚链的摩擦声响起。
程望海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刺青男人喊道:“杨姐那次也去岛上了是不是!”
伊一走进来,整个人如紧绷快爆炸的皮球,她用力的拉动座椅坐下,把记录本拍到桌上:“杨四!谁派你来杀李燃?”
杨四冲着地面吐了口痰,说:“妈的。杨姐被卖到哪了?”
“回答问题!”伊一喊道。
伊一愤怒的站起来,后面的椅子被带着倒地。程望海抬手对伊一说:“给我买点东西吃。买包槟榔。”
杨四的眼睛亮起来。伊一走出门,程望海顺手关掉了监控,问:“你一个运货的,还做杀人生意?”
“你们搞垮了顾家,断了海运线路,人总要混口饭吃。”杨四露出黑牙,脸上露出丑陋的笑容说,“你说是不是?”
程望海问:“谁派你杀李燃?”
杨四说:“这个世界上想要他命的人多了去了,我不知道......杨姐是死了?”
程望海在杨四的眼睛里看到一股非同寻常的关注。
“没有。”程望海缓缓的说,“都姓杨,你和她有血缘关系?”
杨四抬眼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说:“我是她......哥。运货工作是她给我找的。我就和大家一样叫她姐。”
杨四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一阵恐惧的光,他说:“她后来怎样了?她没被顾家军那群混蛋?”
伊一走进来,把食物放到程望海桌子前。程望海打开面包袋子,把面包塞进嘴里,他又拿起槟榔袋子,慢慢撕开包装,拿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你的牙是吃变成这样是吃这个东西吧,也没什么好吃的。在海上无聊的时候总吃,听说也会上瘾,一看到就控制不住。”
“操!拿开!”杨四攥着拳头说,“杨姐被你们抓了?”
“说清楚,也许我可以让你们最后见一面。”程望海把王国维和邢媛的照片举到杨四的眼前问,“你见过这两个人吗?”
“没见过面。”杨四似乎瞬间变了一个态度,立刻说:“我们就是在一个游戏里交换信息。”
伊一急切的说:“如实说!”
“天空灯塔。一个线上游戏,这个游戏上成了山城和海市的杀手地下交易点。我新组了一个团,我的搭档在能搜集到南山局的消息。
那个人说苏以萧就是现在南山局的李燃。合作杀了李燃,平分赏金。他能提供李燃地址信息,我实施。”
“赏金?”伊一问。
“苏以萧是顾家军的叛徒,他联合顾野偷走了顾家军的核心机密数据,顾千秋在苏以萧和顾野的脑袋上各悬赏一千万。山城和海市的杀手们在比赛谁第一个杀了他们。”
程望海问:“顾野也是你杀的?”
“不是。但是他也该死,儿子为了个情人背叛养母。”
伊一问:“除了你和通话人,还有谁知道李燃是苏以萧?”
杨四说:“一开始海市的人都以为苏以萧叛变,以为他成南山局线人,不知道他原来就是特工,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就他那样能是特工。”
程望海问:“你搭档的马甲是多少?”
杨四说:“他叫什么我念不出来,一行外国字。”
程望海说:“你画下来。”
杨四挠挠头皮,手在纸上来回涂抹着说:“就是这个符号。”
程望海盯着“morpho”的符号,紧接着问:“你的代号叫什么?”
“T377。”
程望海走出审问室,拨通游戏公司的法务部门的电话。
“滴滴滴——”电话里响起AI人声:“您好!这里是天空灯塔游戏公司法务部,我们的工作时间是早九点至下午四点,欢迎您来咨询!”
程望海放下手机,对伊一说:“你今早八点联系天空灯塔法务部的人,让他们的网络技术部门查一个代号叫“morpho”的人,18号那晚和T377有过交易。查morpho的IP地址。”伊一点点头。
谁在最一开始透露了消息?突然程望海的心脏停了一拍。在李燃回来的第一天,在那个快餐店里。他曾经喊过苏以萧的名字。他回忆起,他那天喊道:“苏以萧,你离我远点!别跟着我!”
程望海后背发凉,他开车到河岸边的快餐店。老张正坐在厨房剥着蒜。
“老张!”程望海说,“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我和一个男人来你这吃饭?”
“哦哦哦!”老张放下蒜说,“我还想联系你,没你号。自从上次你带着你朋友来我这吃饭,我这里生意好的不得了,都是问那个叫苏以萧的,一会来一波他的朋友问他,一会儿来一波他的亲戚,都是找他的。”
程望海说:“你怎么说的?”
“我跟那个小伙子不熟。他们就看了我这的监控,确定是他,也没再说别的。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怎么了?”老张擦着额头的汗,“您别不说话啊!”
程望海冲着老张苦笑一下说:“没事,老张。”
程望海走出快餐店,心如刀绞,好像过去的程望海朝现在的他狠狠开一枪,这一枪正中靶心。如果他不把苏以萧的消息泄露出去,也许邢媛就不会回来,也许李燃就不会死。
程望海讽刺的想,那么多年他都想杀死苏以萧,心愿现在实现。也许那天在快餐店他就是故意,他就是想弄死李燃,也许他潜意识就是想让李燃暴露。是程望海杀了D63,是程望海杀苏以萧,是程望海杀了李燃!
程望海好似没有魂魄的幽灵沿着马路走到河岸,他难受的蹲下,他的心同时朝无数个方向压榨分裂。
突然河面上有一个人拿着烟花筒,点燃。
“咻——咻——”烟花爆裂开来,人群开始高声呼喊,程望海回头看见商业楼大屏幕上的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一!!!”
“新年好!”五彩缤纷的气球和涂满祝愿的孔明灯升腾起来,黑色的天空中遍布金色的光影,兴奋的人潮庆祝着崭新的一年。
这崭新的一年。他看着那条河流,像是在向他召唤,就像是那年负三十度冰城的河岸。
手机的铃声响起。
再次响起。
程望海按下接通。
韩蔚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程望海,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