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只想咸鱼by沉木舟

作者:沉木舟  录入:08-02

“着急!这怎么不着急?!”
林融严肃道:“毒效一天没过去,你就随时有危险,我又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
在任闲愣神的间隙,他又道:“任大哥,我其实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就连修炼,说起来有点好笑,好像大家都认为先天灵体就是很有天赋,修炼应该一帆风顺,但其实我没有这种感觉。”
林融有自己独特的呼吸吐纳法,这点震雷宗上下皆知,就连严天瑞也对这门吐纳法十分好奇,旁侧敲击问过陈单林融这门吐纳法的来历。
陈单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林融这门吐纳法必然是顾雪洄教的,旁人要学肯定是学不了的。就连严天瑞想着要让林融教,林融自个儿也说不清楚,只会演示,至于观者能悟到几分,那就各凭本事了。
严天瑞问多了,林融还要奇怪:他是震雷宗的弟子,所学功法应该都是震雷宗所教的才是,怎么严天瑞这个掌门要反过来请教他这个徒弟?
他的疑问有理有据,搞得严天瑞不敢多问,还暗中下令震雷宗上下不能再去问林融,自己又编了一个说法,说这是因为林融是独特的先天灵体,这是他从古籍中自行领悟的上古吐纳法,只适合他,其他人学不来也学不得。
“但其实我没有这种感觉,”林融把任闲视作朋友,诉说他的苦恼与烦闷,“我能感觉到,这门吐纳法是我练习了很久,早已成习惯才能这么熟练,化神以前的修炼,就是不断炼化灵气,我只是因为吐纳法比别人厉害,所以修为进境才那么快,不是因为我是先天灵体。”
他自己也暗中查找过先天灵体的相关记载,总觉得和自己的状态对不上号。
其他的不说,单就学法术的悟性,他就很一般,不过是比别人背地里多练了几个晚上罢了。
“不过有的时候,我也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个法术我应该是会的,让我就这么一下,嗯……就是那种自然而然的动作,好像我以前做过很多次一样,这只是我施用法术其中的很不起眼的一次。”
林融学法术快,不是因为他悟性快,实际上他并没有把握到什么窍门,并不是先天灵体给他带来独特的感悟领知力。
他更多的感觉是,这个法术他以前学过,他应该是会的,他用过很多次,习惯成自然。
林融叨叨絮絮地说了一堆,很不好意思:“所以我觉得,我要学到治好任大哥,大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要请任大哥再等等,我会努力的……”
他只是单纯地说出来,没指望任闲能懂。
任闲的心境如被大吕黄钟所奏,震荡轰鸣:“你……你说你不觉得自己是先天灵体,那你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啊,我可能就只是个普通人吧。”
林融失笑自嘲:“我时常觉得自己好笨,配不上先天灵体这么有名的体质。”

林融轻轻推了推任闲, 说自己要回去了。
他走到洞府门口, 掐了道法诀,外面果然是蒙蒙亮的天色, 微熹的晨光探进来, 照彻一切。
“林融,你觉得自己是不是特殊体质这件事很重要吗?”
林融顿住脚步。
“对我来说, 你只是林融, 是不是先天灵体并没有关系,我等的人, 叫林融,我等他成为救我, 而不是等什么先天灵体。”
任闲摇摇晃晃起身,跟着林融走到门口。
“我一直很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你好像不记得了,我说过我们早该认识,但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任闲道,“我以前更熟悉的是你大师兄。”
林融没太听懂,难以理解:“你认识白水迹?”
“……不是他, 他不配。”任闲顿了顿,“你失忆了你不知道,我认识的是失忆前的林融——轩紫剑宗的林融,贺怀霄的师弟。”
林融心神俱震:“轩……轩紫剑宗?”
这个宗门名字他明明是第一次听说, 却又好像很熟悉。
失忆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荒谬,林融却如醍醐灌顶, 自己为何与震雷宗格格不入的游离感,古怪的吐纳法……一切都有了解释。
林融:“果然我讨厌白水迹是有理由的。”
不在震雷宗,林融才不会叫白水迹一声师兄给他占便宜。
任闲没想过林融会这么快接受,他推测震雷宗大概是对林融做了什么,虽然他手中有庚玄镜,可以通彻明心,窥见真假虚妄,但也只是检验神魂,不能治本。
比如现在的他在毒效发作的时候,是可以用庚玄镜让他冷静下来,但也只是暂时的压制;再比如现在失忆的林融,固然能用庚玄镜搜索找出神魂经历过的记忆,但并不能让林融真的回忆起自己的过去。
庚玄镜有天衍宗太上长老夏侯泰的标记,贸然使用对任闲来说有一定的风险,有可能会被夏侯泰找到,根据留在庚玄镜破碎虚空直接把他带回中州。
正是为了防止这一情况出现,他才在湘汀州与觉雨假意周旋拿到雨瑟水精,用来掩盖使用庚玄镜时触发的气息。
如今他手中的雨瑟水精已被消耗得只剩薄薄的一片,只能支撑庚玄镜再开启一次了。
原本任闲是打算等自己真正化神了再使用。
任闲手里捏着薄如蝉翼的雨瑟水精,阳光从中穿过,粼粼波光映到石壁上。
曾又夏的残魂搜索是在林融这里断掉的,任闲没有搜索过林融的神魂,但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贺怀霄曾说过,他的小师弟经脉不畅丹田有隙,若不是被鉴为先天灵体,根本不可能收入门中。
真正有修炼天赋的人,怎么可能会像普通凡人一样?任闲又不是没有见过先天灵体等其他各类体质天才,以他的见识来看,林融平日的表现,确实不像那些天才。
有顾雪洄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稍加对比就能发现林融确实不如顾雪洄。
林融说的那些,任闲早就猜到了,他甚至有一个惊世骇俗的猜测——
曾又夏的残魂就在林融身上。
一缕即将大乘的修士残魂对一个普通的、不能修炼的凡人影响有多大?
“我其实一直很担心你能不能接受,我任闲自认光明磊落,却要对你隐瞒诸多,愧对这十年你对我的照顾。”
林融还以为他是在愧疚失忆一事。
“无妨,任大哥也是为了我好,若是一早告诉我,我怕是憋不住自己就露马脚了。”
不仅仅是这个。
任闲摇头,他以前搜寻过林融叔婶的神魂,知道林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这对叔婶是真的不把林融当人看待,若不是林融奋力一搏离开小村子,这会儿已经是一抔黄土。
庚玄镜搜魂失忆,让林氏夫妇忘记过往,对林融的态度转变,而这边的林融正好失忆了,一切竟然像一块拼图,阴差阳错拼合完整。
“我想知道我以前的事,任大哥能告诉我吗?”
“你能接受?”
任闲有些犹豫,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用庚玄镜搜寻林融的神魂,最后还是想到他这个伪化神无法完全掌控庚玄镜,很可能会对林融的神魂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才作罢。
“我可以接受,这是我自己的经历,我觉得有资格知道,我需要完全了解我自己……”林融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管我是不是真正的先天灵体,我始终是我,这是无法改变的。”
薄薄的雨瑟水精融化渗入镜面,拨开水面涟漪,一个杏眼少年在镜中微笑。
任闲手指掐诀施法点了点,镜面涟漪层层,镜中画面变换,变成浮云崖满是红花的香愈木林。
时光倒流回林融以前在轩紫剑宗的日子。
羽台峰上与贺怀霄一同聆听贺石顾雪洄的教导,在学堂与其他师兄弟练剑对打,乘坐云鹤在云间穿梭飞行,与贺怀霄顾雪洄走在云鹤城的街道中,狭路相逢白水迹卢秋心等人……
以及严天瑞带着震雷宗众人点名要轩紫剑宗交出林融。
林融对这些完全没有记忆,却还是在看到自己离开贺石的屋子躺下后,哭得不成声。
等他再次睁眼醒来,贺怀霄和顾雪洄对他来说就是陌生人了。
有过相似经历的任闲拍了拍林融的肩膀:“没事的,你那个小师叔可不是一般人,你大师兄有他护着,不会有事的。”
林融抽噎得厉害,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即使想不起来具体经过,他光是看到画面,就抽痛得难受,更难受的是,他没有送别贺石最后一面,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成为震雷宗的弟子。
后面还有林融拜入轩紫剑宗的时候被顾雪洄认定为先天灵体的画面,任闲看到这一幕不禁点了点庚玄镜。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林融紧张问道。
“没什么,”任闲思索道,“看来你这个体质改造实在成功,竟然连真正的先天灵体也辨不出真伪。”
曾又夏的一缕残魂从中州游荡到长山州,为这个原本要做一辈子泥腿子的少年带来另一种可能。
修士在筑基以前能学的法术太少,顾雪洄真正教给林融的只有一个吐纳法,当时林融丹田有隙,就算是察觉到异样,顾雪洄也没有真正怀疑过林融的体质有异。
庚玄镜中的画面一再变换,林融的面孔轮廓逐渐模糊,一道红色的血痕在眉心显现出来。
任闲直愣愣地望着镜面中的人影,尽管模糊,却能完全看出不是林融,而是一个头戴玉冠的女修。
这就是天衍宗浩荡峰峰主曾又夏。
画面一转,是滚滚劫云,一道一道粗壮的天雷接连劈下。
曾又夏早已做好渡劫的准备,不急不忙应对。
浩荡峰本就以体魄锤炼见长,渡劫的天雷用来锤炼己身再好不过。
正面迎接天雷,天雷没有伤到曾又夏分毫,她额发微动,肌体晶莹闪烁,反而于无尽的雷海中英气勃勃,意气风发。
“来!”女修喝道。
雷霆潮水般将曾又夏淹没,汹涌电光将这一方天地照亮得如同白昼,曾又夏像一片浮萍在雷海中跌宕起伏。
她的外表已经被天雷劈打得焦黑,狼狈不已,唯有一双眼睛神光湛湛,透过庚玄镜望了出来。
“师尊——”
任闲再也忍不住,跪了下来,手指颤抖。
曾又夏明明是成功渡过大乘天劫,为何会陨落?
以天雷洗礼肉身获得新生,渡过大乘天天劫的曾又夏躯体更加强大,焦黑的表皮簌簌脱落,新生出来的皮肉强悍无比,辉光闪烁。
曾又夏屹立于天地间,静待天劫退却。
任闲握紧拳头,眼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幕——马上,曾又夏就要死了。
“轰!”
高天之上,雷霆响动,阴沉沉的劫云翻滚,如同万马奔腾浩浩荡荡冲向曾又夏!
任闲目眦尽裂,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
有一双灰白色的巨大手掌在劫云后面,推着劫云沉沉往下压。还未完全消散的劫云落下,这次不是天雷,而是一道虚影。
一道人形虚影!
雷光缭绕,电芒交织,如同神灵带着天道意志从劫云中降落,冲向曾又夏。
这根本不是以淬炼为目的的正常天劫!
曾又夏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不敢马虎,拼尽全力与这道人影交战起来。
这道虚影汲取天劫余威,借助天雷之力不断轰向曾又夏,把她打得血肉横飞,骨头碎了大半。
已经晋升大乘的曾又夏怒吼,浑身骨头噼啪作响快速复原肉身,双手握拳挥向虚影。
她是浩荡峰峰主,身体锤炼到极致,无需神兵利刃,徒手应战一样无惧!
“轰——”
曾又夏一拳砸碎虚影,雷光消散,残留的几丝劫云如雾如烟。
渡劫成功后又经历大战,纵然损耗巨大,曾又夏还是受益匪浅,她斗志昂扬打算找个地方继续巩固,待修养好了再追踪幕后黑手。
“师尊!”
庚玄镜外,任闲大喊出声。
曾又夏明明死了,他早就知道结果,却还是喊了出来。
那双灰白色的巨大手掌从云上落下,双手合十包住曾又夏。
大掌遮天蔽日,将曾又夏完全困住,强悍的□□难以磨灭,于是大掌抽出一根手指,点在曾又夏的眉心。
神魂灼烧,曾又夏瞪眼张嘴,无声呐喊。
这不是强悍的肉身所能抵抗的痛苦,在最后一丝神魂湮灭之前,曾又夏抬起自己的手,极其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
这是她的最后一击,体内强壮的经脉寸寸断裂,成丝成线,五脏六腑研磨成肉酱泥渣,再也无法修补。
能在天衍宗内对七大传承之一的大乘期浩荡峰峰主出手,而且还是呈碾压之势,逼得曾又夏死前自毁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肉身……
任闲浑身发冷,不敢深思。
至此,最后一点雨瑟水精用完,庚玄镜内的画面剧烈波动闪烁。
“糟了!”任闲脸色一变,拉起林融就往外跑,“快走!”
被夏侯泰发现了!
庚玄镜内伸出一只手来,莫大恐怖的渡劫期威压降临。
太迟了,不仅仅是林融,任闲同样被这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寸步难行只想在原地匍匐跪下。
庚玄镜内还有曾又夏的最后一缕残魂,她已经没有自主的神智,虚弱到吹一口气就会消散。
夏侯泰破碎虚空的手一伸出来抓人,这缕神魂瑟缩了一下,而后看到镜面外的景象。
那两个人影之一她很熟悉。
是很久以前曾经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给她递上拜师茶的徒弟;是在她倒下时,神魂还未完全消散,第一个冲到她面前喊她的徒弟;是到现在,仍旧不相信她堕魔执意为她洗清冤屈的徒弟……
不愧是她亲手教的浩荡峰首席大弟子!
“快……快走!”
最后一缕神魂燃烧自身,爆发强烈的光芒,拦住夏侯泰的手。
轰隆隆隆——
位于山体中的狭小洞府由普通的岩石凿开,岂能经受得住渡劫期出手和大乘期残魂的爆发?
碎石泥沙飞落,山体颤抖,在轰隆声中塌陷。
“嗯?”
中州天衍宗,夏侯泰的手腕一抖,嘶了一声急忙收回手。
旁边的姜榭低着头看似乖顺,察觉到动静还是忍不住往上偷看。
然后就被天衍宗掌门,昭灵殿殿主,他的师尊苗福给敲了一脑壳。
太上长老也是你能随意冒犯的?
苗福给这个不省心的徒弟使眼色。
夏侯泰没工夫搭理底下师徒两人的眉眼官司,看着自己手指上焦黑脸色难看。
十年过去,任闲到这个修为了?竟然能伤到渡劫期太上长老?
姜榭抬了抬眉毛,咽下喉咙里头的惊呼,在被自己的师尊发现前,眼观鼻鼻观心装乖。
“庚玄镜在长山州。”夏侯泰语气沉沉。
苗福会意,当即说这就派人去长山州找回,顺便给了装乖装得太入神的姜榭一脚。
“长山州好像挺远的,”姜榭接着话尾说道,“那边好像挺穷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前几年兴义被在那边两个小门派撞了跨州飞船,据说光是怎么赔就扯皮了好久,卖惨甩锅特别不要脸。”
庚玄镜是天衍宗至宝之一,追回是肯定要追回的,只是为了脸面不能大张旗鼓,再加上天衍宗信心十足,上面留有夏侯泰的印记,只要一使用,夏侯泰就能感应到,不论天涯海角,都能破碎虚空抓到人。
“还有一件事,”夏侯泰说,“我留在庚玄镜上的印记,被抹掉了。”
轰隆隆——
青天白日,忽然一道霹雳雷响。
姜榭仓促抬起头,望向上首的夏侯泰。
他看不清太上长老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如雷鸣钟响。
“庚玄镜必须找回!不能落入魔修贼子手中,不然我天衍宗的脸面往哪里搁!”
雷声轰响过后,是瓢泼大雨。
湘汀州甘霖岛。
顾雪洄坐在廊下,伴着雨声,埋头在纸上裁剪出清霜剑的外形。
又是一年的晶天节,这是贺怀霄闭关的第十年,除了第一年,剩下的晶天节都是顾雪洄带着甘霖岛的岛民放水灯。
今年应该也是。
雨水从天上落下,在地上汇集流入江河,滚滚向东汇入无尽海。
长生岛。
李若甩着银白软剑,剑身笔直如线,与清霜剑样子的水灯剑尖相击,然后一戳。
水灯外形破碎,骨架溃散。
在另一个角落,这样的清霜剑水灯还有九盏。
都是破破烂烂不成样子。
“别急,马上就有第十个小伙伴来和你们作伴了。”

第91章
今年的晶天节天老爷似乎很不给面子。直至前一天, 雨水仍旧未停,把甘霖岛的居民愁得不行,担忧第二天放不成水灯。
幸好晶天节当天还是放晴了。
甘霖岛四处都是欢歌笑语, 顾雪洄早已习惯这样的节日氛围, 走出岛主府跟着一起吃吃喝喝,待到日暮才回岛主府拿自己早就做好的水灯。
贺怀霄闭关十年, 他不主动出来, 顾雪洄也不打扰,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江鱼头这十年担任岛主府的大管家, 里里外外做得极好, 闻言主动提出要替顾雪洄回去。
“不用不用,你就和他们一起玩吧。”顾雪洄摆手道, “今年你也辛苦了。”
因为贺怀霄闭关,所以江鱼头只要听从顾雪洄的命令就好。
顾雪洄嘛, 说好伺候也好伺候,时常是笑吟吟的好说话模样, 但说不好伺候也是真的不好伺候,他习惯了用最好的吃最好的,稍次一些一打眼就能看出来,完全唬不过去。
江鱼头唯一庆幸的就是顾雪洄不爱计较这些,甘霖岛有什么他就用什么, 不会逼着他要去找什么奇珍异宝来。
岛主府要伺候岛主的就顾雪洄一个,他又是洒脱不爱拘束的,所以以前觉雨留下的仆役大多是遣散了,只留下江鱼头几个, 好不容易有个节日放松一下,顾雪洄不愿还再劳烦他们。
特别是这个时间点, 全岛居民都知道岛主要放水灯了,抢着要让自己的水灯跟在岛主的水灯后面,顺顺利利到达无尽海。
静谧的夜色下,岛主府只檐下吊了了几盏照明的灯笼。
顾雪洄给贺怀霄列的计划是十五年后到元婴,算算时间还有五年,他还要一个人放五年的水灯。
顾雪洄漫无边际地想着,拿起早就做好的清霜剑水灯出门。
才踏出门槛,迎面就有一只巨大的三叶金鳞鱼游来。
橙金色的三叶尾鳍如扇在空中缓缓摇摆,鼓鼓的大眼睛和顾雪洄相对,嘴巴一张一合,咕噜噜吐出泡泡。
纸做的水灯栩栩如生,橙金色的鱼鳞璀璨闪光,就连旁边的真三叶金鳞鱼也分辨不出真假,绕着水灯游来游去,误以为是同类。
“小师叔晚上好,又是一年晶天节,一起放水灯吗?”
贺怀霄站在门外,周围九盏金鳞鱼水灯环绕游弋,灯火跳跃,金橙色的光线交织,将贺怀霄倒映在地的身影拉出好几个虚影。
十年过去,少年人端正俊朗的脸庞线条硬朗利落许多,他眉眼含笑,幽邃的夜色中他的眼瞳映照光影,如墨的瞳色像是被点亮,闪烁炽热明亮的光芒。
顾雪洄捧着水灯站在门口,呆呆看着贺怀霄向他走近几步。
“小师叔?”
贺怀霄伸出手在顾雪洄面前晃了晃。
手掌合并张开间,点点荧光从掌心蓬乱飞出。
星光拂面,顾雪洄讶然抬眼:“你怎么忽然出来了,上次不是说了吗,没突破就不……”
他顿住,十年过去,贺怀霄的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大圆满,即将突破元婴。
“要不要庆祝一下?”贺怀霄笑着问顾雪洄。
“要……要的!”顾雪洄忙不迭应下。
贺怀霄做的这些三叶金鳞鱼水灯着实大,光靠手拿是不可能的,干脆掐了道法诀,让它们缀在两人后面跟着走去河岸边。
顾雪洄还是捧着清霜剑,边走边道:“我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还好我这几年许的愿望是‘祝小贺师侄修炼顺利’,不然我得修改愿望了。”
“是关于我的愿望?”贺怀霄问,“小师叔的愿望难道不是去冰原州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后来我想了想,如果你能冲关顺利,那我去冰原州难道不是指日可待吗?”
所以除了第一年,剩下的九个水灯,顾雪洄许的愿望都是关于贺怀霄的。
“今年小师叔的愿望也是我吗?”
“是。”
顾雪洄点头,又有些懊恼:“我感觉我可以改一改,改成‘希望小贺师侄成功元婴’你看如何?”
“这样小师叔很亏啊。”贺怀霄低笑,他这十年样貌变化不大,身高却是长了很多,比顾雪洄高了半个头,直视顾雪洄的时候要微微低下头。
顾雪洄倒是无所谓:“我在十年前已经放过属于我的水灯了,没有什么亏不亏的。”
江鱼头早就在河边等着顾雪洄了,他大声嚷着让其他人不要往前挤,给顾雪洄让位置,待看到顾雪洄身边还跟着贺怀霄,更加激动。
“快让开!今年两位岛主一起来放水灯了!贺岛主闭关出来了!”
众人急忙给两人让出位置。
贺怀霄这九盏水灯实在招摇,有点好奇的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感叹说只有这样大的水灯才配得上顾雪洄的清霜剑水灯。
“确实是,”顾雪洄跟着笑,戳了戳贺怀霄,“我记得小贺师侄以前做的没有这么大,怎么忽然改了?”
被顾雪洄勒令闭关修炼,不到突破时机不出来,贺怀霄自是老实听话的,只是每一年,贺怀霄都会做一盏三叶金鳞鱼水灯攒下来。
贺怀霄:“因为怕我的愿望不能实现,自然要醒目一些。”
他是没想过顾雪洄会连续九年的许下和他有关的愿望,
还好他攒了九年的愿望,可以补给小师叔。
——希望小师叔修炼顺利,突破障碍,找到属于自己的剑意。
——愿小师叔万事顺遂,远离烦忧,道心无暇破境化神。
顾雪洄一一看过贺怀霄的水灯,看到最后一盏水灯。
——祝顾雪洄本命剑出,一剑登仙。
他再抬起头,贺怀霄已经把前八盏水灯排列好,正施法和他的清霜剑水灯绑定。
“怎么……怎么回事啊你,”顾雪洄眨了眨酸涩的眼,“都是我的,你就没有想要的实现的愿望吗?”
“因为我的愿望小师叔已经帮我许了。”
贺怀霄把最后一盏水灯拉过来。
九条三叶金鳞鱼环绕中间的清霜剑,顺着水流游向远方。
“小贺师侄这十年除了长高,胆子也大了很多,”顾雪洄掩饰情绪,先发制人,“竟然敢直呼我的名字了。”
“那是今年做的。”贺怀霄解释说,“写的时候忽然想到,我写了这么多愿望都没具体写是谁,就还是写了小师叔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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