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的是阵法只有更高阶级的弟子才能学习到。
这些天衍宗可不会随便这么印发给门下弟子,都是各个峰头长老的绝活。
“你是对的,”顾雪洄难得多说几句,“他们手上的那本都是八百年前的版本了,这种基础阵法再怎么改进也就那样,除尘的阵法不能除魔,聚灵阵法无法做封印用。若是学了差一些的布局手法,以后要改掉就难了。高手布局阵法讲究的就是润物细无声,拙劣的手法有可能就是破局的关键。”
丹绮惊异:“顾长老对阵法也有见解?”
顾雪洄:“没有见解,我除了剑什么都不会。”
现在连剑都使不好了,只能混日子等待时机。
这个所谓的时机是什么,顾雪洄问过自家老祖宗,老祖宗也说不明白。
先天灵体渡劫失败的消息只有几个人知晓,失败了太多次,探查出顾雪洄道心有瑕,连顾家老祖宗都忧心忡忡,去找了隔壁峰头的太上长老商量。
“霏霏渡劫那天就是浩荡峰逆徒入魔爆体而亡的日子,”太上长老长吁短叹,“我要是知道霏霏在渡劫,就让掌门别急着出手了,至少布个阵法结界再抓人。现在好了,浩荡峰逆徒四散逃亡,宗门至宝庚玄镜丢失,还搭上一个先天灵体,什么都没有!”
顾雪洄之前太耀眼了,如果接连失败的消息传出,之前那些之前被他压得喘不过气的天之骄子知道,少不得要报复打压。
这是顾家老祖宗最担心的事,要是因此心境受到影响,顾雪洄可能一辈子都迈不过这一关卡。
“确实是,霏霏不能再渡劫失败了。”太上长老很赞同顾家老祖宗的意见,“最好是低调一段日子,不要那么引人主意了,不然人家来问一句修为境界到哪里,又要难受。”
霏霏是顾雪洄的小名,来源是他刚学说话那会儿口齿不清,经常念错,又因为霏与名字中的雪对应,故而就这么保存下来,看着他的长辈都这么叫他。
既然不好继续修炼,不如出门走走散心,留在宗门容易触景伤情,不时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自以为是跑来问剑挑战顾雪洄。
即使顾雪洄越一个境界也不虚,这种事还是能避免就避免,距离下次天骄榜的开启时间又渐近,那些来问剑的搞不好是存了打探的心思。
如果不能突破晋级,下一次天骄榜顾雪洄最好还是别参加了。
顾家老祖宗也是这个意思,暂时远离中州是非之地,在外面好好放松一阵子。他卜算过了,顾雪洄的晋升渡劫机缘不在中州。
太上长老觉得顾雪洄渡劫失败自己也有一份责任,既然顾雪洄要出门远行,干脆借着这个机会送件礼物给顾雪洄,打开私库任由顾雪洄挑选。
不论是只要有一息尚存就能起死回生的丹药,还是防御攻伐拉满的法宝,亦或是其他极品的材料,只要是顾雪洄喜欢都行。
从琳琅满目的各类珍宝面前走过,顾雪洄最终拿起很久以前长山州一个二流宗门小修士递送给太上长老的信物。
这个信物材质平平,就连太上长老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事。
他当年研究了一套不太成熟的功法,偶遇一个云游到中州的散修,对方从修为到天赋都属于平平无奇,得了太上长老的指点后感激不已,说是会好好修炼。
“后来呢?”顾雪洄问。
“后来就没消息了,”太上长老说,“没有回音大概是放弃了,毕竟我后来觉得这套功法不行,就没有再研究了。”
这个信物一点用都没有,太上长老让顾雪洄另选。
顾雪洄:“就这个吧,我去看看那个修士进境如何,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好,不如就去长山州好了。”
天下十四州,天骄榜就连湘汀州那边的魔修能都留下姓名,唯有长山州的修士在天骄榜不见其名,每次天骄榜开启都只有看热闹的份。
如果不是刻意提起,没人记得还有这个偏僻之地。
“小雪洄你可想好了?机会就这一次。”太上长老不赞同顾雪洄那这个除了钥匙没有其他作用的信物,他的私库内有更好的东西,那才是顾雪洄需要的。
想好了。
顾雪洄不觉得以自己的修为在长山州行走有何难度。
“所以说啊,小贺师侄你要努力修炼才是。”
想起往事,顾雪洄忍不住感慨。
贺怀霄:“……小师叔你同我说这些?”
也不知道是谁整日到处浪荡偷溜出山门,现在居然还反过来教育他要努力。
亲自送两人出城的丹绮没忍住暗中翻了个白眼。
她挥了挥衣袖,城门口灌入一阵狂风,原先飞在半空的羽毛霎时被吹得蜷缩成团,化成点点萤火指路。
“两位慢走。”
贺怀霄回头想要告别,却见她头上红色珠花闪闪,满脸冷漠。
“小师叔等等我!”他快步追上顾雪洄,“你认得路吗?”
“闭嘴,不要瞎说!”
一出云鹤城,顾雪洄手里的玉如意就变换成碧光剑,在黑夜中拖曳出一道明亮的银光弧线。
顾雪洄住在羽台峰这段时间,贺怀霄陆续看过顾雪洄的几次御剑,不得不承认,这位小师叔的御剑术就是比他们的轩紫剑宗传承下来的细腻高超许多。
然后贺怀霄就跟丢了。
贺怀霄:“……”
顾雪洄都不等他的。
穿过山门结界,羽台峰安安静静,顾雪洄的屋子一个人影都没有。
贺怀霄站立在门外,捏着手里的碧光剑剑柄等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吸取经验,去验证之前那个可怕的猜想。
贺怀霄再次穿过山门结界,御剑飞往云鹤城。
剑气呼啸,顾雪洄听见声音回头时,飞剑已到跟前。
“小贺师侄你好慢啊,”顾雪洄和他招手,“我等你好久了。”
贺怀霄盯着他的笑脸,嘴角抽了抽:“我也等你好久了。”
顾雪洄浑然不知贺怀霄已经回了轩紫剑宗一趟,收了碧光剑问:“小贺师侄你要不要歇息一番,我看你汗好多。”
轩紫剑宗这御剑术,慢且费力,从云鹤城到轩紫剑宗的路程还没走一半,就把他小贺师侄累得满头是汗。
贺怀霄:“……”简直不想说话。
师祖是从哪里收来的奇葩徒弟?
一张嘴就就能气死人,万事不过心,于修炼上也是能偷懒就偷懒,整日没个正形。
“小贺师侄你不下来吗?”顾雪洄问,“真的不累吗?这种事情不要勉强,每年都有修士因为逞强御剑,最后力竭而死,特别是筑基期的修士。”
心里憋着气,贺怀霄收剑的时候干脆没留力。
剑气逸散,离得最近的顾雪洄最先感知到,手上的玉如意飞出抵住袭来的剑气,抬手没收尚未入鞘的碧光剑。
“小贺师侄是对我有意见?”
碧光剑在顾雪洄指尖抓了一圈,反手一扫,碧光剑倒飞劈向贺怀霄自己。
借力打力,剑气甚至比之前的还要浩瀚精纯,排山倒海般,阴云密布的夜空云层翻涌。
贺怀霄深吸一口气,默念剑诀控制碧光剑。
贺怀霄的碧光剑发出剧烈的剑鸣,受两股灵力拉扯,不断颤抖。
顾雪洄却忽然收力。
霎时间剑气倾泻,破开云层,将贺怀霄从半空中掀落在地,横贯云鹤城外十里梨花。
风吹云散,月出生辉。
梨花瓣瓣层层雪簌簌落下,与月光剑光相互交融。
“小贺师侄什么意思?”玉如意化成碧光剑,顾雪洄一步步走向贺怀霄,“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
剑尖轻轻挑起贺怀霄的下巴。
“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好师侄。”
贺怀霄对自己被顾雪洄压着打这一结果并不意外。
筑基大圆满和金丹大圆满之间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不是单纯靠剑法就能弥补的。
更何况对手是顾雪洄这种不知道停留在金丹大圆满多少年的老妖怪,输了也很正常。
泄去力气,贺怀霄头发散落在侧,被顾雪洄用剑尖挑起下巴,只能被迫抬起头来看他。
“小贺师侄,你这差得可有点远,就这样也敢对我出剑?”
贺怀霄的剑里头没有杀意,可是有不满,作为感知灵敏的先天灵体,顾雪洄在一瞬间就感知到了。
更何况……
顾雪洄眯了眯眼睛,贺怀霄对剑气的精准掌控远超出他的想象,刚才两人互相拉扯的时候,贺怀霄竟然能将所有的剑气控制凝练在一定范围内。
筑基期的剑修才刚学会出剑,对剑气的理解基本上是大开大合越多越好,不知道精准控制为何物。
“小师叔大可以去和师尊禀告,我愿认罚。”
贺怀霄没动。
冰凉的剑尖在贺怀霄的喉结上点了点,随即一路向下,猛地一敲他胸上的神藏穴。
“咳咳咳咳……”
贺怀霄瞬间岔气,猛烈咳嗽。
“嗤——”顾雪洄嗤笑一声,收回碧光剑化成玉如意握在手里。
他当然不怕贺怀霄去告状,只是觉得好笑,他和贺怀霄明显就不是很合得来,而自己居然还答应了贺石的请求要为贺怀霄护法金丹天劫。
留在长山州这三年,从贺怀霄出关以来,顾雪洄感觉自己日子没以前好过了,时不时就有人跳出来管他。
——他以前在中州那些长辈从未这么对他管三管四,还是这种不足挂齿的生活小事。
这些日子住在羽台峰,贺怀霄居然还跑来问他,香愈木树汁是否可以不要了。
不要了他喝什么?
贺怀霄说可以喝清水,纯天然的清冽山泉水,无毒无害无污染。
“没意思。”顾雪洄习惯性转起手上的玉如意。
上次贺怀霄深夜去抓他威胁说要去找贺石告状的时候他就没怕过,贺怀霄说一码归一码,给他撑了伞又找了屋子给他住,顾雪洄也愿意回报一缕清气。
至于第二天贺怀霄告不告状,他已经放下了,左右贺石也不会管他,替贺怀霄向贺石说明迟到一事,对顾雪洄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反而是贺石听说顾雪洄送了贺怀霄一缕清气,很是感激。
他本就没有要和贺怀霄计较的意思,每次看着贺怀霄一本正经来讲道理,一板一眼地说规矩,这样的经历对顾雪洄来说是很新奇的。
奇怪的是,他这样豁达开朗的心性,却偏偏来个道心有瑕,稍有不慎就能生成心魔影响心境。
顾雪洄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不过在发现另一个先天灵体天生丹田有隙经脉堵塞,这点不解也就放下了。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可能这就是绝顶的天赋体质应该受的苦难。
有什么难的,克服就是。
想明白这一点的顾雪洄转向另一个话题:“小贺师侄,我忽然想起另一件很不妙的事。”
“什么?”贺怀霄在原地慢慢运气缓和气息。
顾雪洄换了语气,他就知道他不想继续追究了。
贺怀霄心下也有些懊悔,自己明知顾雪洄就是这么个懒懒散散的性格,却还是止不住冲动。
顾雪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早已回了轩紫剑宗他,甚至还在半路停下来等他。
“小师叔……”
无暇顾忌顾雪洄说的什么,贺怀霄想要先道歉:“我……”
“啊——”顾雪洄长叹一声打断,“小贺师侄不会生气吧?”
“嗯?什么?”贺怀霄生出不好的预感。
顾雪洄拉长声音,慢吞吞道:“好像到宵禁时间了。”
贺怀霄:“……”
“我们还要回去吗?”顾雪洄征求贺怀霄的意见。
按照贺怀霄的正经,肯定是要用令牌穿过山门结界,问题是到了宵禁以后,用令牌穿过山门结界肯定会被贺石知道或是执法长老陈单知道。
这会损害贺怀霄向来规矩守礼的形象。
贺怀霄:“以前小师叔是怎么回去的?”
顾雪洄:“小贺师侄你还是别问了,我感觉你不太会想知道。”
能在宵禁以后不惊动贺石进入山门结界,想来定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法术。
贺怀霄问完以后也觉得自己在废话。
顾雪洄:“想来贺掌门已经休息了,这个时候回去肯定会打扰到他,小贺师侄不如将就和我将就一晚上?”
贺怀霄环顾四周:“在这荒郊野外?”
顾雪洄走在前面回头一挑眉:“你怕了?”
怕什么?
要是晚归还打扰到贺石休息,贺怀霄宁愿先和顾雪洄在野外将就一晚上。
“小师叔不怕,我自然也不怕。”贺怀霄跟在顾雪洄后面,边走边整理衣服。
顾雪洄是收了力,剑气锋芒倒泄向别处,不过打在神藏穴的力道顾雪洄可没收多少,贺怀霄摸了摸胸口,感觉还有点痛。
四野寂寥,月下仅有两条影子随风晃荡。
顾雪洄抛起玉如意,待落下后又在手上转了一圈。如此反复把玩。
贺怀霄移开目光,谨慎扫一圈周边,做好随时出剑的准备。
跟在顾雪洄后面第三次绕过同一棵梨树后,贺怀霄抽出碧光剑,将其插在树干上,朝不明所以的顾雪洄说:“小师叔继续走就是。”
顾雪洄在前带路继续走,转了一圈之后,再次看到贺怀霄的碧光剑。
不等顾雪洄说话,贺怀霄先开口:“我确认过了,这梨花林没有阵法,就是普通的林子。”
顾雪洄:“……”
飞身取下碧光剑,贺怀霄说:“还是我来带路吧,小师叔跟着我就是。”
不然他们等到天亮都走不出这梨花林。
梨花林边有个小村庄,两人没有去敲门打扰,而是在村口的老梨树停下。
树下有石桌石椅,光滑洁净,桌边一个小火炉并几只茶碗,里面还有少许冰凉的茶汤,桌上摆着一副残局,上面棋子密密麻麻。
顾雪洄绕着石桌走一圈,在一旁坐下,摸着下巴端详棋局。
贺怀霄瞄了他一眼,在他对面盘腿坐下吐纳。
顾雪洄其实看不懂棋局,不过看黑白棋子错落有致,觉得好玩便想摆弄。
“小师叔,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贺怀霄闭着眼,神识外放一直在关注顾雪洄,一发现他想动手,连忙出声提醒。
顾雪洄“嘁”了一声,收回手。
贺怀霄不用睁开眼,就知道顾雪洄什么表情,他认真道:“小师叔,我是不会下棋,可也知道没有每次落子都带着下棋人的思考。一次落错,满盘皆输。小师叔既然精通棋道,想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贺怀霄对他好像有点误解,不过他不讨厌这个误解。
——毕竟顾雪洄看着就是一副精通琴棋书画的风流公子模样。
顾雪洄轻轻哼了一声,很是愉悦地给棋盘加层术法,夜间露水滴落棋盘上会如同落在荷叶般滚落,不沾不湿。
察觉到顾雪洄的动作,贺怀霄放下心神沉浸到修炼中,还不忘督促顾雪洄:“时不我待,当惜分阴。小师叔别玩了,抓紧时间修炼吧。”
顾雪洄答:“修仙路漫漫,难道小贺师侄就只有修炼这件事吗?。”
贺怀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世间凡人千万,百年匆匆过,多少权贵散尽家财寻仙问道却终究还是一场空。小师叔步入长生道,寿元无量,这些在你眼中只是凡尘俗事无需过心,自然不会在意。”
灵根难有,贺怀霄看过很多次轩紫剑宗的收徒场景,每次都有过不了山门台阶的凡人散修徘徊在外,撕心裂肺地痛哭,磕头跪求贺石给个机会。
以顾雪洄的修为,只差一个契机就能进入元婴,千年寿元对很多修士来说也是很漫长的时间,为什么不加紧时间突破呢?
顾雪洄哦了一声:“你道理还挺多的。”
“小师叔,我之前其实已经回过宗门了,是我没看到你又返回来。”
贺怀霄起身端正一礼道歉:“我对不起小师叔,我以为你又去哪里游荡不想回去了。”
“啊……这样啊,”顾雪洄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用喊那么大声,我能听见。”
他想了想,觉得有些好笑:“既然回去了为什么还要出来找我,夜不归宿可不好啊小贺师侄。”
“因为小师叔在等我。”贺怀霄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
顾雪洄笑了声:“无所谓啦,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又是这样的满不在乎,贺怀霄没忍住:“是啊,不止一次在野外迷路所以没回去了吧?”
顾雪洄:“……”
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啊小贺师侄。
“其实我觉得还好,反正最后都能找到路回去。”顾雪洄为自己找补。
一贯的呼吸吐纳灵气结束后,贺怀霄解下碧光剑,无需出鞘,就这么握在手里练起剑式。
几步登上一棵老梨树,选定一条粗壮的树枝,用玉如意固定在其中一个分叉的枝桠上当做枕头,顾雪洄垂眼看地上贺怀霄练剑舞动的影子,在咻咻的挥剑声中眼皮慢慢往下耷拉。
春夜寂静,月光明朗。
碧光剑一扫,堆积在地的雪白梨花纷纷扬扬。
贺怀霄做完结束动作稍作歇息,顺便看一眼卧在梨花树上的人影。
大概凡人想象中的剑仙就是顾雪洄这个模样。
袖生烟霞,白衣如雪,御剑乘风潇洒快意。
贺怀霄只是单纯的出剑,没有调动灵气,可周围的灵气却不断波动,向顾雪洄奔去。
他身上的衣服勾连云纹缓慢游走,漾出点点星光。
贺怀霄摇摇头。
原来世上还有这种宝衣,即使主人懒惰不愿修炼,也能帮他聚集灵气,在睡梦中也能修炼。
他若是有这么一件宝衣,定然要好好珍惜好好使用,勤加修炼,而不是像顾雪洄这样,白白睡掉。
一个月后,贺怀霄要去参加镜河秘境试炼,这是贺怀霄第一次外出与长山州其他宗门较量,难免紧张。
多练几次,应敌时便多一分胜算。
贺怀霄挽了个剑花,碧光剑在剑鞘内嗡嗡震动,随即被他抽出,剑尖抵住剑鞘底部,转一圈后回到他手中。
这是他第三次完整做完轩紫剑宗的基础剑法。
现在是第四次。
旋身一转,贺怀霄双指并拢,以指领剑,一剑刺出。
“小贺师侄——”树上的人影突然出声。
贺怀霄手腕一抖,碧光剑差点没脱手而出。
顾雪洄懒懒散散睁开眼,天还没完全亮白。
“天快亮了,小贺师侄你不累吗?”
随着修为的增长,修士可以用吐纳之法以灵气补充精力逐渐替代睡眠。
就算是顾雪洄这种晚上不一定回轩紫剑宗的,也不会委屈自己不睡觉。
“还好。”
练了一晚上的剑滴水不沾,这会儿嗓子有些干哑,贺怀霄做完最后一招剑式,提气默默调息。
月轮自东向西徘徊,吹拂了一夜的翦翦春风终于停歇染上霞光。
“小师叔,天就要亮了,”贺怀霄顿了顿,“要不然你再睡一会儿吧?”
顾雪洄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贺怀霄不会是一晚上没睡昏了头吧。
“小贺师侄你还好吧?”
贺怀霄:“我挺好的。”
现在时间还早,贺怀霄估摸着按照顾雪洄这个懒懒散散的性子,肯定不是早起的人。
顾雪洄从树上跳下来:“不睡了,小贺师侄都没睡,我怎么好意思再睡?”
贺怀霄:“……”
顾雪洄看了眼天色:“既然时间还早,要不然你再打一套?”
贺怀霄:“……好。”
立正站好,贺怀霄举起碧光剑,毫不含糊开始练剑。
贺怀霄这一次只是单纯的地练剑式,没有引动任何灵力,和街边武夫表演差不多。无需出鞘,手腕上提,劲达剑尖,照样虎虎生风。
他的姿势很标准,手臂与碧光剑连成一条直线,碧光剑在剑鞘内发出轻轻的铮鸣。
顾雪洄坐在石椅上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双手撑着下巴,双眼放空看起来好像还没睡醒还在醒神。
在树上睡了一晚上,顾雪洄发冠微斜,侧边几缕头发垂落,多了几分落拓不羁。
贺怀霄稍微一分神,手指便失了力道,碧光剑脱手飞出,往顾雪洄后背直冲。
“小……”
贺怀霄喉头干涩,还没完全喊出来,顾雪洄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碧光剑即将刺来的那一瞬间,倏地转过来,同时脚跟放虚,迅速挪移。
剑尖擦着顾雪洄耳侧而过,往后就要撞上老梨树遒劲的树干。
顾雪洄抬手往虚空一抓。
碧光剑倒转,椭圆形的剑珌穿过一片掉落的梨花花瓣,将其划为两半。
剑身未曾出鞘,依旧锋利。
“小贺师侄,你练剑不专心啊。”
碧光剑连带剑鞘直直插入贺怀霄脚下,只剩剑柄。
贺怀霄低下头,不敢看顾雪洄的笑脸。
云鹤从天际云边一闪而逝,小乡村升起几缕袅袅炊烟,日光金灿,铺满墙瓦。
顾雪洄啧啧道:“云鹤城果然是一座很有意思的城市。”
贺怀霄拔出插在地上的碧光剑,没应声。
顾雪洄自顾自问:“你知道为什么云鹤城的护城河在城内吗?”
贺怀霄收好碧光剑,懵懂不已:“护城河不应该在城内吗?”
他这个反问让顾雪洄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正常来说,护城河应该在城外才叫护城河。小贺师侄不知道吗?”
贺怀霄摇头:“不知道,我只来过云鹤城,不曾去过其他地方。”
所以不知道其他城市是怎样的气象万千。
顾雪洄颔首:“所以我说云鹤城很有意思啊。”
以后他一定会去到更多的地方,也许会走过繁盛的大城市,也会走过荒芜的山路,亦或是浩瀚的水泽,也许还会走过连绵的雪山和荒漠,去到长山州以外的地方。
而在这之前,他需要努力提高自己的修为。
“待我金丹,定要向小师叔问剑,讨教一番,到时候还请小师叔不吝赐教!”
朝阳升起,少年背上一柄路边随处可见的碧光剑,眸如点漆,映着辉光,目光灼灼。
这战书,顾雪洄接了。
他转了转右手腕上的白玉镯:“行啊,我在浮云崖等你。”
贺怀霄跟着看向他右手腕上的白玉镯,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不像长期握剑的手。
等他金丹了,定要试试这小师叔的剑法到底有几分成色。
村里有村民在做饭,很快就要出门了。
贺怀霄不欲打扰凡人生活,提醒道:“小师叔我们该回去了。”
今日学堂有早课,贺怀霄不用早早去点名,他打算去看看其他弟子的学习情况,特别是林融。
为了避免同样的状况再次发生,贺怀霄提出提出两人同乘坐一剑回轩紫剑宗。
罡风猎猎,吹得顾雪洄忍不住闭上眼睛:“小贺师侄你的御剑术好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