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故事中那处巨鲸化成的长鲸汀是什么样子,想知道顾雪洄小时候是在哪里练剑。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去天衍秘境。
他是籍籍无名的贺怀霄,顾雪洄是天下第一宗天衍宗长鲸汀的唯一传人,是被寄予厚望的先天灵体,未来宗门的顶梁柱之一。
在别人眼里,他是配不上顾雪洄的,贸贸然上门,难免被看低。
秦天逸松了口气:“我还真怕你就这么跟了过去,中州这些天才傲得很,特别是天衍宗,规矩多得很。你现在什么都不是,跟在顾雪洄后面过去,很容易被人找事的。”
他在冰原州是一呼百应的少族长,到了中州也算不得多厉害,若不是在上届的天骄榜扬名,谁都能在他面前鄙夷地说一句冰原州是蛮荒之地。
贺怀霄低下头笑了笑:“我知道,多谢秦少主好意。”
秦天逸一滞:“……你是不是在笑我?”
贺怀霄定定答道:“没有。”
他眼瞳深黑,再加上一张脸长得实在端正俊朗,定定看人的时候,总给人坚定真诚的感觉。
不过秦天逸和贺怀霄顾雪洄相处了一段时日,可不太相信贺怀霄表面呈现出来的镇定。
如果不是自己遇到,以秦天逸很难相信世上还有这种人存在。如此年轻,不到百岁就有元婴后期的修为,更难的是沉稳冷静,端正大气宽厚赤诚……似乎怎么形容都合适。
虽然偶尔会揶揄人开个小玩笑,但切切实实是个君子。
比较讨厌的是,这个人即使开玩笑也端着张脸看不出变化,实在让人郁闷。
秦天逸是真恨自己这张嘴啊!怎么就憋不住呢!
他是对顾雪洄有过好感啦,可是已经放下。
顾雪洄对自己的态度很明显,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未有过暧昧的暗示。
就算是当初答应比斗,也是为了贺怀霄。
一想到这个,秦天逸更想翻白眼。
“小师叔风姿灵秀,一手剑法几乎无敌,有人钦慕很正常。”贺怀霄语气如常,“我自己也喜欢这样的小师叔,怎么可能强行要求别人不动心呢?”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冲下,秦天逸愣在当场。
“你……你……也知道啊?”
顾雪洄确实太优秀了,百年前他初入明明湖挑战天骄榜,一出剑就被认为是当之无愧的剑法第一。
神采飞扬的剑修,一剑光寒十四州,确实很难抑制住不去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我当然知道小师叔很厉害。”贺怀霄满是期待和顾雪洄在明明湖前一战,实现多年前他在长山州对顾雪洄所说的。
——他会看见更广阔的天地,遇见更多实力强劲的敌人。
贺怀霄不知道秦天逸在想上一届天骄榜的事,顾雪洄也从未与他说过自己的过往战绩。
顾雪洄是很骄傲自信,但他不喜欢自吹自擂,他骄傲自信的来源,从来都是自己的实力,不是因为自己出身天衍宗长鲸汀。
秦天逸听到贺怀霄这么回答,再加上两人的关系,只当他是知道,便不再说这些。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为何如此称呼,可你现在进了中州,不能继续叫顾雪洄小师叔了。”秦天逸再三告诫。
顾雪洄不在意这些,秦天逸知道以贺怀霄的实力必然能在此次天骄榜留名。
可那又如何?
天衍宗不会随意认贺怀霄这个师侄。
更别提贺怀霄还疑似要把人家的宝贝天才拐走,这能有好脸色才怪。
如果贺怀霄未来真的要上天衍宗求亲,这次天骄榜就不能马虎。
秦天逸总觉得自己的身份好奇怪,为什么要替这两人操心这些问题?
罢了,他就当他是闲着没事好了。
他问道:“天衍宗就不说了,你之前说你是长山州轩紫剑宗的弟子,轩紫剑宗是长山州的第一宗门吗?”
“不是,轩紫剑宗只是个小宗门,”贺怀霄顿了顿,“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了。”
第127章
兴义和的飞梭四通八达, 连接中州大大小小的地方,不管修士还是凡人,在不愿意自己走路情况下, 飞梭出行是最好的选择。
顾雪洄乘坐的这只飞梭一样有凡人修士同路。
天骄榜即将开启, 除了中州本地宗门的修炼者摩拳擦掌,其他州的修炼者有些会提前到达, 打探各路消息, 顺便看看能不能在这风云汇聚的中州淘到什么宝贝。
飞梭乘客上上下下,大概是临近天衍秘境的缘故, 有同行的乘客说起天衍宗。
“要说炼器还得是天衍宗的铸灵谷, 光是秘境里头的神火金玉彩焰炼出来的法宝就比其他地方官强!”
“对对对,可惜天衍宗的定制外单实在难排, 大多数都被其他大宗门世家给截胡了,那些人都是要参加天骄榜的……这一次天骄榜天衍宗和兴阳派都赚翻了, 有钱又有名,这一次又不知道两个宗门有什么绝世天才出世。”
“想开点, 这天骄榜要是大宗门看不到赚头,怎么可能一直办下去,至于我们这些普通人,当然还是看热闹有意思!”
“就是就是,我们这些人资质普通, 就算是同等境界,在那些人手里都撑不过几个来回,还是看着好了。再说天骄榜一开,好几个秘境也跟着开出来给大家历练, 我们也能赚到,没什么不好的。”
顾雪洄对这些话题没太大兴趣, 听到后面的秘境才动了动,插进去问秘境的情况。
中州有不少秘境可以历练,但不是每个秘境如同长山州的镜河秘境一般安全,有些宗门无意中发现特殊秘境,每逢这个时候就会邀请人进去开拓探索,各种要求奖赏都有。
秦天逸之前叫住贺怀霄说要去探索的秘境就是这些。
顾雪洄没有去过外面这些秘境历练过一次,长鲸汀就他一个传承人,顾家积累下来的资源任由他取用,至于历练,在门内他有姜榭和他对练,十八岁参加天骄榜和各路天才对战,经验这么算下来,远比其他人丰富,没必要故意去磨练己身。
每一个上飞梭的乘客,都能一眼注意到顾雪洄。
飞梭上热热闹闹,不是没有人想要找顾雪洄搭话,可惜顾雪洄没什么兴趣,一直在闭目养神,也就没人敢去打扰。
这会儿顾雪洄主动开口,被搭话的人兴奋得满脸通红,说自己是白鹿州的某个世家,和天衍宗有些关系,这次来天衍秘境附近就是为了炼制法宝。
顾雪洄觉得有意思,反问道:“不是说天衍宗的定制外单难排吗?”
“那是其他人!我们家不一样,白鹿州就在西极州旁边,天衍宗从西极州挖的矿出入都要经过我们家!天衍宗怎么敢拒绝我的单?”
“原来是这样。”顾雪洄若有所思拖长声音。
那人见顾雪洄两手空空,仅有右手一个简单的白玉镯,浑身气息不显,修为不高,只当他是一样来天衍秘境购买或找人炼制法宝。
“这位公子若是有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和天衍宗……”
他话还没说完,飞梭就停下了。
——到站,可以下去了。
顾雪洄走在其他人后面一起下飞梭,后面那个白鹿州的世家子弟还跟着追上来,问顾雪洄是哪里人打算在哪里落脚。
“中州人。”顾雪洄答道,“落脚的地方,应该是天衍秘境吧。”
“啊?”
顾雪洄笑着摆摆手,算是和他告别:“有缘再会了。”
再往前走,就是天衍宗的秘境结界,只有天衍宗的弟子才能顺利穿过去。
那人眼睁睁看着顾雪洄就这么踏入结界,倒吸一口冷气。
他刚刚是在天衍宗的正式弟子面前装了个大的?
顾雪洄离开中州就没几个人知道,天衍宗其他弟子只当他是在闭关提升修为等待下一次天骄榜,所以回来的时候,就没有大张旗鼓。
一个人穿过结界,走过山门,几个跃身翻腾,清霜剑飞出划出一道长虹,无声且迅疾向着长鲸汀而去。
无论是其他传承,亦或是长鲸汀,景色还是和顾雪洄离开时一样没什么变化,仿佛他一直就在天衍宗从未离开过。
顾雪洄落在长鲸汀那棵香愈木旁。
这棵香愈木极大,树干需要多人合抱,一棵树抵得上一片小树林。可惜惨遭顾雪洄的毒手后,一直半死不活。长鲸汀上就一个老顾一个小顾,都是看心情给这棵香愈木输送一点灵气,剩下的能不能活全靠它自己。
对修士来说,三十五年的时光不过眼睛一睁一闭,顾雪洄却有种过了很久的感觉。
流水从长鲸汀旁边绕过,香愈木树枝上仅有的几片新叶炫耀似地无风自动,晃来晃去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顾雪洄手上的清霜剑嗡嗡剑鸣震动,香愈木新叶停滞一瞬,而后是更加剧烈的抖动,发出更大的声音。
“……老祖宗。”顾雪洄无奈,“我回来了你就这样啊?”
顾雪洄抚了抚树干。
大量的灵气涌入,原本还是光秃秃的香愈木顿时生出无数新叶,特有的香味飘散。
顾家老祖宗还是没出现。
顾雪洄并不着急,继续输入灵气给香愈木,蓬勃的新叶长出后,就是嫩粉的花骨朵,灵气越多,颜色慢慢向红色转变,花瓣微微张合,马上就要盛开。
香愈木香味越发浓郁。
顾雪洄手腕一转,继续结印打算催开花朵,让老祖宗好好见识一下他现在的修为。
一道剑气陡然袭来。
顾雪洄当即拔剑,凛冽的清霜剑气与这一道剑气对撞,震得香愈木的花苞新叶脱离树枝,嫩粉淡红花瓣与绿叶交叠飞舞,尽数被这一道剑气卷走落入流水。
“看来是真的化神了。”
顾家老祖宗从虚空中一步踏出,看向顾雪洄的眼中尽是欣慰。
两人坐在香愈木下,说起这些年的游历和感悟。
“所以这次回来,刚好赶上天骄榜了?”顾家老祖宗吹了吹手中的热茶烟气。
“是,”顾雪洄点头,“我等会就去找姜榭,问问他是怎么安排的,他也是要参加的吧?”
“别急,”顾家老祖宗还是慢悠悠的语气,“我想知道你既然去过湘汀州和李渡河对战过,也去过冰原州,看过仙泪星铁所在的矿坑,那你有没有想过,再继续游历?”
“我还需要吗?”
顾雪洄有些怔愣,不知道老祖宗觉得他哪里还有问题。
“天下何其大,接下来的修炼不再是灵气积攒,更多的是依靠法则感悟,你是先天灵体,天生与大道亲和,若是这么草草结束游历,就为了一个天骄榜,我觉得没有必要。”
天骄榜的年龄限制在千岁以下,顾雪洄以后多的是参加机会,错过这一次并不可惜。
“姜榭也会参加?”顾雪洄问,“老祖宗是怕我输给姜榭?”
顾家老祖宗摇头:“我不觉得你会输。”
“那就是怕我赢了抢风头。”
顾雪洄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平时他在门内和姜榭对练都不会尽全力,有输有赢,谁也不会把结果放在心上。
然而天骄榜不一样,不仅仅是天衍宗会关注,其他宗门世家也会根据天骄榜来评判彼此的实力。
姜榭是天衍宗未来的掌门,现在外面知道他的还不多,天衍宗是打算让他和顾雪洄一样,一鸣惊人。
不过姜榭要拿到第一名,力压十四州天骄,才能满足天衍宗高层的面子。
顾雪洄和姜榭一起参加,在高层看来有可能两败俱伤,不如先让姜榭参加这一届,以后姜榭不再参加,顾雪洄爱怎么玩怎么玩。
听到顾雪洄这个回答,顾家老祖宗突兀地笑了一下:“我会在乎其他人是怎么安排的,然后要你也遵守吗?”
长鲸汀向来独立,不怎么卖其他传承的面子。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顾家老祖宗叹气。
弹指间,原本被树叶几乎掉光的香愈木忽然爆发极强盛的生机,猛然生长,遮天蔽日盖住整座长鲸汀。
灵气停止流动,所有气机隔绝在外。
顾雪洄愕然:“老祖宗这是?”
“我不知道是谁在暗中窥伺布置,”顾家老祖宗没有张嘴,以心声传音和顾雪洄说话,“我查了很久,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暗害了曾又夏,天衍宗门内没有表面那么太平和祥,幕后黑手到现在都没有露出一点马脚。”
而他看到的天机昭示,顾雪洄若是留在中州,百年内必陨落,更是让顾家老祖宗寝食难安。
“我没有办法,我找不到那个人,”顾家老祖宗第一次在小辈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败,“所以我只能要求你离开中州,如果天衍宗内部真的有异,你……你就不要回来了。”
因为连他,可能也要死在这场未知的浩劫里。
顾雪洄僵住,他隐约觉得曾又夏的死没那么简单,没想到会连老祖宗也查不到一点线索。
“庚玄镜不是拿回来了吗?那个也不行吗?”
“正是因为庚玄镜查不到,所以才更可怕。”
顾家老祖宗按住顾雪洄的手:“答应我,不要参加这次天骄榜,离开中州,越远越好!”
长鲸汀顾氏就这么一个独苗,不能因为天衍宗就这么断绝!
“我……可是我已经答应……答应小贺师侄了,我们约好在明明湖相见……”顾雪洄茫然,“不是您教我的,剑随心动,为情而出吗?我这样……不是违背我的本心吗?”
“本心没有你的命重要,霏霏。”顾家老祖宗的心声淡去,“你好好想清楚。”
当初顾雪洄是领了夏侯泰的信物去往长山州, 回来自然要去复命汇报。
“这么说来,长山州那个小门派就剩一个独苗了?”夏侯泰沉吟一番,“天生剑骨这么流落无所依, 着实可惜。”
顾雪洄道:“他心性坚定, 这么一点挫折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这无关乎心性,顶级宗门固然对弟子资质有要求, 可就算招收的是普通人, 教导出来的也比那些小宗门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顶级宗门拥有最好的功法资源, 教出来的弟子再差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要往顶级宗门挤的原因。
以贺怀霄对轩紫剑宗的感情,是不可能转投他门的。
夏侯泰又问了顾雪洄相关贺怀霄的事, 背手走了几圈,说道:“有心来天骄榜一试, 说明他的眼界就不止局限于长山州,你要不回头问问你家老祖宗有没有想法?”
顾雪洄:“我觉得就算是老祖宗有想法也没用, 怀霄要是不愿意,谁也劝不动,您这也太想当然了,天衍宗的名头也不是哪里都有用的。”
夏侯泰瞪眼。
“咳咳咳,”顾雪洄假咳几声, “这个我是劝不动的,您要是觉得可行,您就自己去找他说吧。”
从夏侯泰那里出来,顾雪洄不出意外看到姜榭在外面。
“回来之后这么忙, 都没时间上我那儿去?”姜榭抱臂站着,不知道等了多久。
因为老祖宗的告诫, 这些日子顾雪洄一直在整理线索。
从当初的曾又夏突然死亡,再到长山州震雷宗杀人时取丹用的相似手法,以及莫名出现的天衍宗印记,所有事件看起来杂乱无章,没有线索串联在一起。
实际上,从顾家老祖宗说幕后黑手比他还强的时候,可怀疑的人选就已经缩小很多,一只手能数得清。
但这也意味着,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他不能有一点错漏,还得像以前一样相处。
——这个怀疑人选也包括天衍宗掌门苗福。
他确实是只有大乘期,不符合顾家老祖宗对幕后黑手渡劫期的猜测,但作为天衍宗掌门,他持有掌门印玺,要对曾又夏下手不是难事。
虽然顾雪洄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曾又夏和苗福有什么恩怨。
如果是因为当年苗妙妙那件事……
曾又夏是没有表态,但也没有没有对苗福落井下石,这对苗福来说就是保住他掌门位置的最大支持。
顾雪洄不觉得苗福会因为这个记恨曾又夏。
应该说,苗福本人在门内的风评也是极好的,宽厚豁达,从不给人难堪却又不失原则公平。
可是苗福做这些事实在太容易了。
如果苗福是幕后黑手,姜榭作为苗福的得意弟子,会什么都不知道吗?
各种思绪在脑海里抓了一圈,顾雪洄面色如常,向姜榭走去。
两人在相隔一步远的距离同时动作。一个并指成剑挥出一道剑气,一个展扇旋转,两人来往交手几招。
“好家伙,真是化神了了不得。”
姜榭手中的折扇一转,挡下顾雪洄剑气,笑道:“原来是藏了一手要去天骄榜与我争高低呢,难怪躲着我。”
“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刚忙完吗?”
顾雪洄收了剑气,主动揽住他的肩膀:“走走走,去我那儿还是去你那里?”
“你那里。”姜榭道,“我可不回昭灵殿,好不容易出来歇会儿。”
顾雪洄了然:“掌门又把事情都丢给你了?”
“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大部分,虽然我觉得也没差了。”姜榭挥挥手,跟上顾雪洄去到长鲸汀。
两人好久不见,顾雪洄翻找了一通,找出老祖宗珍藏的好茶,随手取了些香愈木树汁泡上。
姜榭抬眼瞄了眼香愈木树:“这树被你们折腾这么多年,居然还愿意待在长鲸汀,要是我拔根就走,省得老是被你们一老一小欺负。”
这棵香愈木早早就有了灵智,不能言语但能做些简单的动作表示。
“那是我们长鲸汀风水好,它长这儿就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怎么长怎么长,到了其他地方可不行。”
姜榭嘁了声:“那是你们长鲸汀没人打理,到现在才长了这么一棵香愈木,其他灵花灵草在这里都长不成。”
闲扯了几句闲话,顾雪洄说起长山州遇到震雷宗的天衍宗印记一事。
“我知道,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姜榭收了笑,“庚玄镜是我从任闲手里拿回来的,曾峰主的死有异常我知道,震雷宗的阵法印记我也知道——”
他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顾雪洄没动:“我没说过这话。”
“是没有,你在怀疑我师尊。”姜榭一针见血。
“天衍宗只收纯人族血脉的优质弟子,历代天衍宗掌门都是出自昭灵殿,是这一条规则最忠实的实行者与监督者。可是偏偏,这一代天衍宗掌门和一个妖女死定终身,这个妖女还是天衍宗的死对头兴阳派,两人生下一个人妖混血,当年这件事爆出来的时候,他差点因此失去掌门位置,还要被逐出宗门——他确实有理由记恨天衍宗的每个人,记恨这条规则的制定者。”
“苗掌门不是这种人。”顾雪洄补充道,“我相信他。”
姜榭停住,良久长叹道:“实不相瞒,我也在怀疑我的师尊,你可以不相信他,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
“你……”顾雪洄愣住,没想到姜榭这么直白。
“你怀疑我师尊,所以怀疑我是帮凶,我也许知情,所以不愿意来找我,这很正常,我不怪你。”姜榭抿了一口茶,胸口不断起伏。
他是天衍宗内定的下一任掌门人,苗福对他悉心栽培,信任他,门内大大小小的事都放心交予他去处理。
姜榭比任何人都害怕苗福是幕后黑手。
“我不知道我是会熬到真正继承了掌门之位才能调查清楚,还是在调查清楚之前,我会因为这怀疑露出马脚从而被做掉。”
姜榭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不可闻。
“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别参加这次天骄榜,离开中州老老实实找个地蹲着,低调些总没错。”
“然后让你一个人面对吗?”顾雪洄反问,“我们难道不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你觉得我会放你一个人面对?”
“……”姜榭沉默。
“真的会死的,”姜榭艰涩道,“你要想清楚,我不希望你出事。”
长鲸汀与天衍宗其他传承不同,人少,不参与天衍宗大多数事务,直接听命昭灵殿。
如果昭灵殿内部真的分裂,长鲸汀难免被波及。
顾家老祖宗好歹是个渡劫期,能拿捏他的人有限,顾雪洄就不一样了,留在天衍宗就是掣肘,可以反过来威胁顾家老祖宗。
“我也不希望你出事。”顾雪洄道,“我是不如你思虑周全,可是我知道你的道是什么,你不会违背。”
姜榭撇过头,借着举杯的空档用手指揩去眼泪。
再转过头来,是发红的眼眶。
“我也不会违背我的本心,我好不容易才化神,要是听了你们的话就跑,那我好不容易修补好的道心,又要生出瑕疵。”
姜榭:“……真有你的。”
他打开扇子扇了扇:“算了就先这样吧,主要是现在那个未知的敌人太强大了,找到又能如何,还是一样没办法。”
唯有忍耐,等待自己强大后才有机会。
说到修炼,顾雪洄又说起夏侯泰要去找贺怀霄一事。
夏侯泰是昭灵殿出身,如果真的起了爱才之心,想收下贺怀霄这个天生剑骨,昭灵殿的弟子地位难免尴尬。
“夏侯太上长老这脾气可这没谁了,越老越顽固。”顾雪洄观察姜榭的神情,“怀霄他肯定是不会转投天衍宗的,到时候要是有什么功法流落出去,你要怎么办?”
姜榭对此的回答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喜欢大包大揽管事随地大小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随便遇到一个散修,觉得人家资质不错或是哪里做错了就喜欢指点两句,也就是这些年常在门内闭关,要不然现在秘境外说是他弟子的散修能从门口排到冰原州。”
这种攀关系的姜榭最讨厌不过,夏侯泰自己爽完了不管后续,他们这些后辈实在难做。
“他就是喜欢指点几句,虽然说是好意,可架不住人家多想,再一听说是天衍宗的,可不得乐颠颠跑来,”姜榭一说起夏侯泰简直满腹牢骚,这些话他不好和其他人讲,都倒给顾雪洄了。
“他瞧不上人家的资质又爱说教,这么多年了,一个徒弟也不收,就只顾着自己修炼琢磨功法,我实在……”
他忽而一顿,重复道:“夏侯长老这么喜欢研究阵法琢磨各种功法,在门内也算是天纵奇才了,可他为什么不收徒弟帮忙试验呢?”
不论做什么阵法功法改进,都需要大量的试验。
可是夏侯泰一直都是一个人单干。
“你这话说得,我们长鲸汀也不收徒,”顾雪洄喝了一口茶,“你要是去问他这个,回头他又要来找我们长鲸汀收下怀霄了。”
“怀霄?”姜榭忽然凑过来,眼中满是戏谑,“叫得这么亲热?还知道他一定不会答应与你做同门?从师侄到同辈,他就不动心?”
顾雪洄还没回答,他就啪嗒一下合上扇子,感叹道:“差点忘了,你们是实打实朝夕相处了三十五年,啊,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