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洄转向另一道正好落下的流光:“我想问问,天衍宗昭灵殿弟子,天衍宗未来的掌门姜榭道友,这件事你要怎么解释?”
“你想要什么解释?”姜榭面色平静,“或许我应该问你,你要做什么?”
在姜榭身后,是一大片天衍宗弟子。
姜榭:“私自出天衍秘境,插手其他宗门事务——”
手上的折扇一合,姜榭拦在两人身前,黑白二珠绕身游动,拖曳黑白流光。
“这不是其他宗门事务,”顾雪洄厉声打断他,“一切都是因为天衍宗太上长老夏侯泰为了一己之私,寿命将近,他一个渡劫期想要夺舍当然是要找个好身体,但凡天骄榜榜上有名的,都是他的目标猎物!”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兴阳派长老目眦尽裂:“你们天衍宗好得很!这种事都能瞒下来,是想要天下新一代天骄白骨尽给你们天衍宗的未来搭路吗?”
夏侯泰找到一个好身体夺舍,至于那些不幸死亡的天骄,未来也不会成长起来,最后还是天衍宗得益。
——天衍宗内部确实有人是抱着这个想法的。
“夏侯泰已经被天衍宗除名,”姜榭迅速道,“他不是天衍宗的太上长老了,如今天衍宗已经在秘密追捕他,你身为天衍宗门人,私自泄露宗门秘密,又该当何罪呢?”
顾雪洄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无可奉告,这是昭灵殿的命令。夏侯泰是渡劫期修士,自然参与追捕的只会是大乘乃至渡劫的门人。长鲸汀唯一能参加追捕令的太上长老顾澜生因伤无法参与,自然被排除在外。”姜榭顿了顿,“宗门的意思是,长鲸汀更应该做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出门惹事。”
出门惹事的顾雪洄问:“如果迟迟抓不到人怎么办呢?天衍宗要一直瞒着,看着众多修士莫名其妙失踪死亡,冷眼看着兴阳派和其他修士囚禁贺怀霄,让他来背锅吗?”
姜榭:“并没有强力的证据证明贺怀霄就是凶手,只要能抓到夏侯泰,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顾雪洄:“天衍宗内部是这么想的吗?”
一切想法行动都充满了大宗门的傲慢,不论是天衍宗,还是兴阳派,皆是如此。
实力为尊,所以不需要特别讲理,只要有一点证据就能定罪,只要能抓到真凶,之前被冤枉的人想法如何便不重要,至于那些莫名枉死的,天衍宗也只会补偿那些大宗门世家出身的天骄子弟,其他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没有人在乎。
顾雪洄看着姜榭:“所以你是来……让我回去的?”
“是,”姜榭说得很认真,“因为你也会成为夏侯泰的目标,天衍宗并不希望你出事。”
顾雪洄:“回去,然后就只能在里面一直等,等到你们把人抓到,我才能出来吗?”
姜榭:“是。”
这个回答过后,姜榭没有再说其他话。他是天衍宗未来的掌门,自然是要坚决执行宗门决议。
“你觉得我会答应?”
顾雪洄握剑的手指收紧,清霜剑剑尖的霜气覆盖众人脚下的土地,有修士察觉到这一点,惊惧又不满地抬起头,被周围的同伴拉住,示意他不要在这种紧张时刻触霉头。
任谁都能看出姜榭和顾雪洄之间气氛紧张。
特别是姜榭带了这么一大批人过来,明摆着就是来拦住顾雪洄把人待会天衍宗的。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姜榭难得收了笑,严肃道,“只要你是天衍宗的人,就必须听从遵守。”
姜榭退了一步,让出道来:“请——”
顾雪洄没有动。
贺怀霄碰了碰他的袖子,小声道:“我觉得他说得有一定道理,我已经没事了。”
只要天衍宗承认凶手是夏侯泰,任何人都不能再给贺怀霄定罪。
身为先天灵体,顾雪洄一开始就是夏侯泰的目标,天衍宗对他的重视不言而喻。
谁出事无所谓,顾雪洄不出事就行。
“真的,你回去吧。”贺怀霄明白天衍宗的顾虑,顾雪洄今天愿意不顾后果前来救他,已经是帮他洗清罪名,接下来抓捕夏侯泰一事,他们谁也帮不上。
他抬头摸了摸顾雪洄的发顶,替他整理被剑气刮得有些散乱的额发。
再往下,是冰冷的鸟羽面具。
贺怀霄的手微微颤抖,他看到面具下,那双桃花眼眼眶发红。
“我希望你一切都好。”贺怀霄的手落在面具上,替他顾雪洄把眼角凝结的冰晶融化掉,一捧清水流到他的掌心。
贺怀霄:“不要为我担心。”
顾雪洄:“要是我不愿呢?”
这句话声音极小,仅有他们两人听见,贺怀霄的动作凝滞一瞬。
掌心的清水滴落地面,顾雪洄眨了一下眼睛,迅速推开贺怀霄。
顾雪洄:“我知道你要回长山州光复轩紫剑宗,想来严天瑞必然不是你的对手了。”
如今的贺怀霄不再需要顾雪洄护道了。
不知不觉间,贺怀霄已经是十四州有名的风云人物,实力更是不用多说,就算是化神修士也挡不住他的剑。
他走向姜榭那个方向,一群天衍宗弟子将他围在其中。
姜榭微笑,朝贺怀霄一拱手:“愿君剑之所指,所向披靡,破敌制胜,仇雠授首,成就非凡伟业。”
天衍宗的人来这里就是为了带走顾雪洄,至于贺怀霄,如今天衍宗已经承认凶手就是宗门的前太上长老夏侯泰,自然就没人再嚷着要追究他的责任。
兴阳派长老讪讪搓手,说要给贺怀霄赔礼道歉。
孔连方一死,可以预见未来兴阳派的实力要打一个折扣,只要贺怀霄这个天生剑骨能顺利成长起来,未来不可限量。
而且,有脑子的结合贺怀霄之前的说法,都能猜到贺怀霄之前所说的师门长辈就是顾雪洄——李渡河就是死在这两人手里,还有谁敢轻视贺怀霄。
贺怀霄回礼说客气,另外说起秦天逸失踪一事,他一个人力量有限,想要麻烦其他修士帮忙寻找。
“这是自然,”兴阳派长老怒道,“不论是否为我兴阳派弟子,只因体质天赋过人,就要惨遭夏侯泰毒手,何其无辜个!说到底祸还是天衍宗惹出来的,总没有让他们逃过去的道理!”
贺怀霄不置可否。
兴阳派固然气愤此次天衍宗的隐瞒,可他们最多就是让天衍宗大出血,绝不可能撼动天衍宗的根基。
兴阳派敢和天衍宗一起并称天下第一宗门,当然不会把宗门的未来全数押在一个云髓之体上。
一个大宗门,是由无数优秀弟子支撑起来。
秦天逸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孔连方:“话是这么说,但你也别失望啊,只要你还活着,咱们就有逃出去的希望……”
“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吗?”孔连方问秦天逸。
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一片光亮, 举目望去皆是白色。
秦天逸想了想,答道:“夏侯泰精通阵法,我们应该是被困在阵法内隔绝了外界联系, 至于具体在哪里, 我觉得还没出中州。”
孔连方有气无力点头。
他其实早就推测出这里是哪里,问秦天逸不过是想让这傻大个认清自己的处境。
没想到秦天逸居然认认真真做了分析回答。
心里憋着话, 孔连方叹道:“那个尸体是假的, 不知道我的师门长辈有没有认出来,他们大概以为我已经遭遇不测。”
夏侯泰活太久, 研究得杂, 那个尸体做得几乎以假乱真,是另一个惨遭毒手的修士。
因为被夏侯泰施了法做了伪装, 孔连方也认不出那是哪位倒霉蛋。
若不是孔连方本身实力出众,再加上受宗门重视, 身上有个保命法宝,早就被夺舍殒命。
秦天逸被夏侯泰捋来后, 惊慌过一阵,待看到孔连方也在,反倒镇定下来,随遇而安了。
比起没多少精神气的孔连方,秦天逸状态则好多了, 除了实在破不了这个阵法出不去,没有受伤流血,也没有精疲力尽觉得疲倦。
于是被困在内里的两人,一个活蹦乱跳四处探索, 顺带给同伴打气,另一个半死不活, 能不动就不动,死气沉沉。
秦天逸走了一圈回到孔连方身边,说起自己的分析,孔连方只是虚虚应几声。
秦天逸眯着眼,按下不满:“我知道你受伤难受,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既然是阵法,总有破阵的办法,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干等别人来救。更何况,能不能等到还是两说。”
孔连方没好气道:“夏侯泰是天衍宗的阵法大能,如今天衍宗的大半阵法都是他改造提升的,你觉得就凭我们两个半吊子就能破?”
秦天逸点点头:“确实是,毕竟天衍宗阵法天下第一,你们兴阳派还是差了些,所以你觉得你不行。”
孔连方:“……”
“我本来就不是主修阵法的!”孔连方加大音量,“我不会破阵那不是很正常!”
“顾雪洄也是啊,”秦天逸道,“我听贺怀霄说顾雪洄的阵法还算不错,教过贺怀霄几手,他们两个都是剑修也学阵法,怎么你就不行?”
“……这不一样。”孔连方揉了揉太阳穴突突的青筋。
在夏侯泰面前,顾雪洄贺怀霄来了也没辙。
不过……
孔连方忽然反应过来:“顾雪洄和贺怀霄关系这么好?”
“是啊,”秦天逸大喇喇道,“他们关系挺好的,湘汀州的李渡河就是顾雪洄杀的。”
他来到中州以后才知道李渡河已经死了,私下问过贺怀霄湘汀州的事。
孔连方愣住:“他有此实力,为何不参加这次天骄榜,因为要给姜榭让道?”
这些秦天逸哪里知道,来到中州后他们就分开了,秦天逸反而和贺怀霄关系增进不少。
秦天逸本来就是要去找贺怀霄问这些,没想到半路被夏侯泰抓来,庆幸的是,夏侯泰似乎留着他还有用,所以他才能近乎毫发无损坐在孔连方身边。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秦天逸道:“我知道你参加这届天骄榜是为了打败顾雪洄,没想到他没来参加,你还输给了贺怀霄。”
孔连方一声不吭,低垂着眼运气吐纳。
他参加天骄榜当然是有期望的,顾雪洄名声这么大,有谁不想试试这个一直被传为十四州第一剑修的剑法如何?
想要快速出名,当然是赢了顾雪洄踩着他的名上去最好。
要是只有秦天逸一个人,安静点就安静点。可是既然有人在这里,就这么憋着不说话,就难受了。
特别是秦天逸心中还存着两人合作破阵的心思,就这么冷着场面实在不好看。
秦天逸拍拍大腿道:“不就是输给贺怀霄了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输了啊!”
孔连方睁开眼,与他对视:“……”
秦天逸继续道:“打都打过了,你也不要在意这些,反正咱们都不是纯正的剑修,输了就输了。”
“我知道了,你不要拍我的腿。”
孔连方和秦天逸拉开一个身位:“我已经在想如何破阵了,只是现在我的神魂受损,实在难受,我想好好休养一下。”
秦天逸:“可以是可以,可是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压根就没有灵气,你身上又没什么疗伤丹药,就这么靠自己恢复……哦对不起,忘记你是云髓之体了,在自我恢复方面可比我们这些普通体质厉害太多了。”
“你也不差,”孔连方不情不愿开口,“冰原州的部落自有特殊功法,修炼出来的体质远比同境界修士坚韧,想来你能被夏侯泰盯上,就是因为你的身体确实不错。”
“我应该感到荣幸?”秦天逸觉得有些好笑,很不客气地笑出声。
孔连方到底还是发挥了他出身天下第一宗门的优势,很快推断出夏侯泰的打算。
一般而言修士夺舍,特别是高境界的修士夺舍低境界修士,抛开低境界修士反抗这一问题,要考虑的就是对方的身体是否适合容纳自己的神魂。高境界修士神魂强大,低境界修士身体脆弱,有可能承受不住高境界修士的神魂,当场脏器衰竭。而之后,还有修炼问题,如果不适合,高境界修士轻则跌落境界,重则泯然众人,成为一个普通凡人从头开始。
所以夺舍这个做法,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有修士冒险一试。
“按理来说,他对小宗门散修出手也就罢了,我们不应该成为他的目标才是。”孔连方沉思,回想起他当初蓦然与遭遇夏侯泰的情况。
不论是对他还是对秦天逸动手,都会招来大量注意。
他们的身份决定了背后的势力不会善罢甘休,夏侯泰此行太容易暴露自己。
“别想了,是他受伤了。”秦天逸直接道破,“我感觉他伤得还挺严重的,不然我们早就凉了。”
孔连方:“……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知道,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实吗?”秦天逸反问。
孔连方:“……”
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果然是来自冰原州的野蛮人!太不会察言观色了!
眼见孔连方彻底闭上嘴巴不说话,秦天逸扬了扬眉毛,转过头再继续观察这个阵法。
半晌,他双手一合,拉出自己的破晓追影弓,对准看不到尽头的远方射出一箭。
闪着黑光的长箭破风而出,箭尾长出羽翼,划出一道迅疾的流光。
阵法岿然不动。
秦天逸不以为意,继续拉弓射箭。
孔连方悄然睁眼,看着秦天逸接连射出百来箭。
整个阵法没有丝毫波动,他们依旧困在白亮之地。
“找不到阵眼没那么容易破的,别白费力气了。”孔连方让秦天逸停下,“夏侯泰是渡劫期,就算是受伤了,也不是我们这种化神能打得动的。”
“我们这种化神?这话我可不爱听。”秦天逸头也不回,继续拉弓。
搭在弓弦上的手指早已渗出鲜血,每凝成一支箭,秦天逸就要消耗大量灵力,这里没有灵气补充休养,对他来说就是有出无进的消耗,迟早力竭。
紫府内的神魂还隐隐作痛,孔连方很清楚,在这里再怎么休养,他依旧难受无法完全恢复。
闭上眼不说话,只是不想搭理秦天逸而已。
一时半会儿他们确实不会有危险,他知道宗门不管他是死是活,只要一发现与天衍宗有关,必然要和天衍宗撕咬一番,而天衍宗必然与夏侯泰划清界限,发出通缉令。
至于后续的追捕……
说实话,孔连方没抱太大的期望。
渡劫期修士神通广大,打起来必然是天崩地裂,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力气才能将夏侯泰伏法,至于愿意付出这些的宗门……
从小就拜入兴阳派的孔连方再清楚不过。
反正都知道夏侯泰没多少时日了,只要看好自家的优秀子弟让夏侯泰无法夺舍,迟早能熬死这个老东西。
孔连方嘲讽一笑,心道也就是这个来自冰原州的蛮小子才会相信他们一定能出去。
凭自己的力量出去。
“喂——”孔连方站起来,身后外化九色神兵法相。
秦天逸射出一箭,才施施然回头。
一道红色的影子从他的眼前急速飞掠,追上他的黑箭。
那是孔连方九色神兵中的红色戟。
“反正出不去就要死在这里,不如试一试,”孔连方扬了扬下巴,“要是真的能够破阵,总没有让你单独出力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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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星斗阑干分外明。
这样的夜晚在震雷宗的弟子看来与以往没有两样,晚上的功课做完以后,就可以上床休息了。
山间屋舍灯光依次熄灭,到最后只剩羽台峰的屋舍灯光还亮着。
严天瑞放轻呼吸,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战战兢兢的感觉了,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是刚入门开始修炼的时候。
可是对长山州来说,大乘已经是遥不可及的目标,至于渡劫,那是传说中的境界了。
所以当真的有渡劫期修士来到他们长山州这个小宗门,他作为掌门人,再怎么恭敬都不为过吧。
严天瑞低着头,上首的人不说话,他就跟着保持沉默。
“呵——”
夏侯泰终于愿意出声:“好不容易拿了天衍宗的外流阵法书还有我之前研究的丹药法术,这么多年,居然只侵吞了隔壁山头,真是扶不起啊!”
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严天瑞心脏狂跳。
直觉告诉他,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天衍宗太上长老对震雷宗是个机会。
所以纵然夏侯泰面上嫌弃得不行,严天瑞还是耐着性子勉力笑着解释说他们长山州的情况, 还特别感谢了夏侯泰无意中的帮助。
夏侯泰这才面色稍霁, 看严天瑞顺眼了不少。
纵然他一开始是无意帮助震雷宗发展,但总归是得了好处, 严天瑞要是不会说话, 他不介意顺手帮贺怀霄一把。
“那个云鹤城里头的妖女和你们有干系没有?”夏侯泰敲了敲桌子,“里头的阵法有些意思。”
震雷宗这些年发展得相当不错, 早就视云鹤城为囊中之物, 奈何找不到正经借口。正好这段时日广流仙宫把注意力都投到中州天骄榜那边,实在无暇来管长山州内部。
“果然是小宗门, 一座小城而已,居然还需要费心费力谋划。”夏侯泰不屑。
严天瑞按捺住激动, 尽力平稳声音:“您的意思是?”
“想要直接夺过来就是,需要讲道理吗?”
夏侯泰想了想, 接着道:“你准备个安静点的地方,我需要闭关做试验,待我出关,少不了你的好处。”
严天瑞自然应下。
只是他心中还有疑虑。
以夏侯泰的修为,在天衍宗的地位肯定是顶级的, 待遇只高不低,只要他有需要,一声令下,他的徒子徒孙肯定唯命是从, 为他办好。
为何要来偏远的长山州,窝在他们这个小宗门。
看出严天瑞的想法, 夏侯泰要笑不笑道:“因为我在等人。”
虽然已经有了孔连方和秦天逸,夏侯泰依旧不想放弃顾雪洄。
毕竟是自己一开始就看好的,务必适合自己的身体。
越是得不到,越不甘。
至于贺怀霄的先天剑骨,夏侯泰还真考虑过,可惜自己对学剑实在没太大兴趣,不然做个剑修这具身体确实很合适。
以贺怀霄和顾雪洄的关系,若是贺怀霄落到他手里,顾雪洄不会坐视不管。
在天衍宗这么多年,夏侯泰很清楚大宗门的做派,天衍宗就算是发了通缉令,也不会倾尽全力来抓捕他。
他暂时还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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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是一样的明月,中州却不如长山州平静。
“我不理解,既然已经划分了界限要救人,还在这里拖拖拉拉做什么?”顾雪洄开门见山,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
“冰原州那边知道秦天逸失踪后,通过秘法确定人还活着,我们就不应该再拖延!”
在场除了顾雪洄,还有天衍宗其他传承的长老。
首座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苗福,任由下面的人吵来吵去,或者说得准确一点,是顾雪洄和其他人吵。
兴阳派已经直接问上过门来,这些人还想着推诿糊弄。
这样的场景见多了,拉扯来拉扯去一直没有结果。姜榭坐在顾雪洄旁边,盯着某一处地方走神。
“就算是夏侯泰现在受了伤需要休养,依旧不可小觑。”一个长老说起夏侯泰混进天骄榜一事,“特别是他拿走了李若的心脏……这件事兴阳派还不知道。”
李若的心脏十分特殊,他的本体是具有解毒净化治愈之力的沧海月莲,又吞噬了九变即将化龙的李渡河,其心脏的疗伤效果只强不弱。
顾雪洄冷笑:“所以你们是想拖着等他完全恢复吗?”
“不是说不抓夏侯泰,甚至于,我一直觉得这件事还真得我们天衍宗来处理,”姜榭道,“我不觉得我们会输给他,只是各位长老愿意出几成力呢?”
姜榭此话一出,又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愿意应声。
夏侯泰已经不再是天衍宗尊贵的太上长老,若是与天衍宗对上,必然不会留情,甚至考虑到他现在的状态,说不得狗急跳墙就顺手把参战人夺舍了。
就算夏侯泰是受伤的渡劫期,天衍宗不愿出动其他渡劫期的台上长老,大乘期的长老也少不得多叫几个。大乘期的长老在天衍宗内是主要支柱的存在,各个传承的话事人,若是有哪个一不小心在这一战中陨落,会影响到其所在传承在门内的话语权。
——君不见自从顾澜生受伤后,顾雪洄每次代表长鲸汀来参会,所说的话都是说了等于白说吗?
姜榭道:“既然夏侯泰的目标是雪洄,以他为饵引诱夏侯泰,他说不定会冒险来试。”
只要天衍宗几个大乘期长老愿意合力,当然能抓到夏侯泰。
“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他虽寿命将尽,可现在有了李若的心脏,谁也不知道他恢复了几成。抓是肯定要抓的,只是没必要为抓捕冒险。”
越是了解夏侯泰,越谨慎,越想等有万全之策时再出手。
“不是不愿,是连顾澜生都不敌夏侯泰,这怎么打呢?”
“夏侯泰精通阵法,这么多年精心谋划,若不是顾澜生借天机预测有所察觉,只怕先天灵体已经惨遭毒手。现在他如过街老鼠,知道我们想要抓捕他,只会谋划得更加全面,我等未必是他的对手。”
“不必再说了,”顾雪洄干脆掀了桌,“既然你们不愿处理夏侯泰,就由长鲸汀来解决就是!反正夏侯泰本来的目标就是我,各位长老也不再担忧哪天夏侯泰忽然闯进来把我掳走夺舍!”
顾雪洄一走,在座的其他长老当即坐不住了,纷纷问苗福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苗福悠悠接话,“不是已经问了吗?昭灵殿同样不会推卸责任,在长鲸汀已经尽全力的情况下,你们不出力,又想要名声,这说不过去吧?”
说着说着,几个长老的眼睛又瞄到上首。
夏侯泰是昭灵殿出来的太上长老,要说负责,昭灵殿确实要负起大半责任,然而昭灵殿如今已经没有可以与夏侯泰一战的渡劫期修士。大乘期的修士不是没有,只是他们都是夏侯泰教出来的,只怕招数套路早就被摸清了,特别是阵法方面。
想来想去,竟然只有苗福因为当年苗妙妙一事,不再跟从夏侯泰学习阵法。
姜榭站出来:“既然通缉令已经发出,昭灵殿将竭尽全力,抓捕夏侯泰,为死去的无辜修士讨回公道。”
“所以昭灵殿是谁要出手呢?总不能是掌门吧。”有人摇头道,“这可不行,虽然夏侯泰是渡劫期没错,但还不值得我们天衍宗的掌门亲自出手。”
姜榭道:“我来。”
“……”众人沉默一阵,接着道:“不是不行,只是少掌门如今只是化神期,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