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模样俨然就是正道仙师典范,舍己为人的悲悯气息,简直不要太强。
陶执愣愣地看着他,总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
老人家当即就被唬住了,打认为这就是上天派下来的仙人,打心眼里开始崇敬膜拜。
恰在此时,另一群人从不远处经过。
“老人家放宽心,此事还不必劳烦仙君动手,小事一桩不如由我们来代劳。”
陶执闻声扭过头去,发现是乌柳带着他的同门,也不知道听到多少,总之现身的时候,就是一副“坦荡荡”君子的样子。
“拜见北衡仙君。”他躬身行了一礼。
萧玉折微微颔首,说道:“你们当小心行事,保住性命才是要紧事。”
这话是在暗中提醒他们,之前在山里不止一批修士出了事,从镇民们口中的描述来说,就像是被抽干了丹田里的灵力,最后灵力衰竭而亡。
所以不认为他们能抓住貔貅,反而是只要“保住”性命就算是本事。
乌柳脸色稍微变了变,他勉强笑了笑:“有劳仙君关心,我们定当铭记于心。”
然后,他们就拱了拱手,就此离去了。
陶执面前的水果很是新鲜,不知道老人家是在哪里采的,与附近的农作物格格不入。
他拿起一颗草莓吃,满嘴都是香甜的味道。
全程听了萧玉折和乌柳的对话,他深深地觉得真正的风雨,正在暗地里酝酿。
当他们打算告辞离开时,才走出不到十来步,便看到左前方来了一个人。
“爹——”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头戴方巾身穿亮眼的水蓝色袍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他牵着一头瘦弱的小羊,朝草屋的方向走了过来。
老人家脸上露出喜悦,他来到了门口,回应地招了招手:“阿银,你回来了。”
“怎么弄成这样?”他拍了拍少年身上的脏泥。
少年天真地笑了起来,由于太过纯粹,表情透出几分傻气:“俺中午遇到一群人,我掉进坑里,他们还……还笑我。”
老人家神情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别怕,洗洗就干净了。”
然后,便领着他进了屋。
陶执心里感觉一片暖意,接着收回了目光,跟着萧玉折慢慢往前走。
此时寒风萧瑟,头顶树叶枯黄凋零。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以为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时,却在茂密的丛林之中,看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
乌柳一行人进入深山的时候,便看到初六带领着一支魔军出现,与他们一样在寻找貔貅的踪迹。
浮仙宗的弟子见他出现,神情也有些警惕,却是本能的反应。
初六自知身份敏感,他默默去了更远的地方,慢慢地在他们的视野中消失。
“初六怎么来了?”乌柳的师弟诧异道。
“他对我们避之不及,难道是领了其他任务,不能被人知道?”
乌柳也觉得此事蹊跷,只是搜寻踪迹在这里便可,何须往深林进去,给自己增加危险?
“去看看。”他说道。
半个时辰后,他们找到了初六和几名魔修,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模样狼狈,像是刚死里逃生回来。
初六手里捧着一块紫色晶石,绽放着炫目的光辉。
他目光着迷,低声喃喃道:“紫夜石,终于找到它了……”
紫夜石,是名贵的法器材料,野外发现的自然石矿极少,开采的方式非常繁杂困难。
乌柳眼睛一眯,东方泽让他找紫夜石干什么?在他看来初六是个魔修,行事必然狡猾恶毒,断然不会用这种材料做好事。
“谁!”初六察觉异常,呵斥了一声。
然后就看见树林后走出来几个人,正是乌柳和几名同门弟子,他立即将紫夜石藏到身后。
“初队长,私以为有好东西,不必藏着掖着。”乌柳慢悠悠地走近了,眼底露出锋利的光,他低声说道:
“我想知道城主一介凡人,找炼制法器的材料有何用?或者说不是城主命令你找的,而是……其他什么人?”
初六知道他们有心“夺宝”,此时敌众我寡应当将紫夜石交出去。
可是他心有不甘,凭什么要给这群修士脸色,他们把“看不顺眼”四个字印在脸上,他何尝不是忍了很久?
他掌心暗中运起魔气,讽刺地笑了一下:“我好像没有义务告诉阁下吧?”
乌柳握住腰间佩剑,神色已经冷了下来。
不要命的魔修,敬酒不吃吃罚酒!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突然外面响起一道轻快的声音:
“看!那里面有好多宝石。”
是陶执……初六反应过来,立即收回了攻击,而对方也是一样,两个人像是没产生过矛盾似的。
他将紫夜石放进怀中,朝乌柳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身离去。
乌柳勉强收住脾气,将剑柄嚓的一声放进剑鞘,用眼神示意其他人紧跟上。
原来是陶执发现了一个洞穴,此时里面已经站满了浮仙宗弟子,在他们周围遍布着各种漂亮耀眼的石头,还有堆成一座座小山的金银珠宝。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宝石?”
陶执发现里面还有不少的灵石,蕴含丰富的灵气,但是却被别“人”随手丢到地上,仿佛这些珍宝都不值一提。
“这里不是貔貅的藏身之地,它这么做只是想掩人耳目。”
萧玉折对他说完,便神色严肃地命令道:“洞穴里的东西都不要动。”
正准备收获丰厚“ 财富”的弟子,闻言瞬间神清气爽,清醒地放下了手中的灵石。
他们还算老实本分,但是其他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不止是万重宗的弟子,连其他门派的人也一窝蜂扑上去,争先恐后地捡拾灵石财宝。
“这是貔貅的巢穴!它见这么多人上山,想必害怕逃跑了。”
“留下这些无名财宝,给我们拾去,也算是积累了阴德。”
“你少说话,多做事!”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群情激昂地讨论着。
而浮仙宗弟子们明明是第一个发现的,现在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心里别提多不甘心了。
萧玉折对此视若无睹,他站在一面巨大的岩壁下,良久沉默驻足。
这面墙壁上历经长久的岁月,上面的暗刻图案已经模糊不清,然而将每一个凿开的“点”,连接起来便是……
时间慢慢地流逝,那边捡漏的人群已经到了尾声,个个心满意足容光焕发,腰包鼓鼓囊囊的。
“车先生,我们真的一点儿都不拿?”一名年轻的浮仙宗弟子,眼冒绿光地说道。
车灏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坚定地说道:“这是仙君的命令。”
“可是……”弟子看了看陶执的背影,面色十分犹豫。
车灏默默走到一堆灵石前,陶执正蹲在那里半晌没动,他用手指在空气中点着数:“第三百六十一颗,第三百六十二颗……”
见到车灏过来,眼神干净无辜地问道:“车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见状车灏先是手指微僵,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握成拳放在唇下轻咳了一声:“你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以后不必喊先生。”
“……”陶执依旧扑闪着眼睛,然后呢?
他上半身向前倾,两手抱紧了膝盖,刚好将藏在肚子上的超闪宝石,掩饰地无影无踪。
看着车灏转身要走,他心里开始雀跃。
可是还没开心一会儿,车灏却顿住脚步,侧过身目光犹豫地看着他,接着脸上闪过一丝决心。
他往陶执肚子上瞟了一眼,“师娘,请以身作则,我……不会告诉师尊的。”
陶执:“……”
被当场发现了,他只能把东西拿出来,依依不舍地重新放了回去。
突然,洞穴外传来了一道怒吼:“是谁打伤了我的人!”
陶执抬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来的人是初六,只见他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沾了血迹,脸上的战意还未褪去。
洞穴内几名万重宗弟子, 面色都有些古怪,没人知道他突然出现的原因。
初六本来带着的十几名手下,现在跟在身后的就只剩下两个, 可见不久前的一战有多么惨烈。
他愤怒地揪住乌柳的衣领,“修真界人人皆知, 紫夜石由‘藤王’看守, 我们拼死才拿到的, 却被你给轻易骗走……”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万重宗弟子竟是这种做派?
“这么做也就罢了, 可是堂堂万重宗的弟子, 竟然还想杀人灭口, 你肯定没想到我这么命大, 活着回来了!”
话音刚落, 乌柳便感觉到各种猜疑、鄙夷的目光。
他瞪大了充血的眼睛,狠狠把初六推开了:“少血口喷人,我此行根本未杀一个魔修!”
初六凉凉笑了一下,向周围扫视一圈道:“各位进山前也看到了吧?只有万重宗的弟子跟我走同个方向。”
“这都是你一面之词!”乌柳气得脑袋充血,该死的魔修,真想现在就拔剑杀了他!
“咚!”一个小巧的硬物, 从他身上掉了下来。众人打眼一看,那可不就是紫夜石吗?
“你还想怎么狡辩?”
“……”乌柳顿时面色微白,这东西什么时候跑到他身上了?
周围的人虽说都是修士, 但遇见这等“不公平”的事情,还没那么不要脸,继续为万重宗说话。
陶执心里自然站初六, 没想到万重宗竟然这么下作!
他看见万重宗的弟子,有人站上去想帮忙, 便随口说了一句:“既然是私人恩怨,由他们亲自解决就是,无关人等不好插手吧?”
在无数道“热切”的目光注视下,那名万重宗弟子悻悻收回了脚,他不好再让宗门承担“以众欺寡”的名声。
闻言,乌柳下意识看向萧玉折,心想北衡仙君会不会出面……
可惜萧玉折没兴趣多管闲事,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乌柳,目光从那面石壁上移开,便来到了陶执身边。
“外面清静些。”他这般说道,牵着陶执的手转身就走。
其他人也没打算凑这“危险”的热闹,纷纷跟着他们离开了洞穴。
萧玉折带着弟子们往前走了段路,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四面风势凌厉强横,是绝佳的布阵设伏之地。
“诸位请自便,最好远离百米之外,我等设阵期间切勿打扰。”他清冷的眼眸下暗芒涌动,朗声说道。
各门派修士本想跟着捡捡漏,可在明确下了“逐客令”后,面有尴尬之色地离去了。
车灏上前一步,道:“师尊,我们捉拿貔貅,可是要布七星驱煞阵?”
萧玉折眉眼间涌现赞许,在众多弟子当中,唯有车灏最懂得战略之术,也最让他感到欣慰。
“嗯,去做吧。”
车灏躬身行了一礼,“弟子遵命。”
得到命令之后,其余弟子便在林中分开,先由车灏制定大致计划,然后他们各自寻找自己的“位置”。
七星驱煞阵强调阵容和谐,每一步都不能有失误,否则后果极有可能反噬所有人。
陶执看着井然有序的弟子们,心里既无端涌现一股自豪感,又很快就被藏到潜意识里。
他觉得自己这种心情,非常的不对劲。
随着阵法的逐渐完成,他的情绪也变得不安,也许思虑过重导致有些外露了。
萧玉折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对车灏说道:“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照看好他。”
“弟子遵命。”车灏应道。
然后,萧玉折负手飞身至阵眼上空,一袭白衣飘逸清绝,衣摆随风微动。
“启阵。”他眼神凛然,薄唇轻启道。
阵中的弟子闻令而动,运气灵力注入法阵,十几道不同灵根的红色灵力,往阵眼的方向汇聚。
萧玉折掌心跳跃着一团白色灵气,接着掌心向下发力,霎时间白色光柱以雷霆万钧之势灌入阵眼。
四面八风的狂风吹动树林,地面开始发生震动摇晃,有什么体型庞大的生物,在朝他们疾速接近……
与此同时,距离阵法不远处,有几道惨叫声响起。
陶执仔细听了听,发现那是不知门派的人,明明方才萧玉折提过醒了,这些人还想冒险进来分一杯羹。
但是力量太薄弱,貔貅闻着“味”过来时,便先拿他们开了荤。
阵中弟子有些面露不忍,然后别开脸不去看,此时即便他们想去救,也是来不及了。
萧玉折纹丝未动,以主心骨的力量运行着阵法。
昏暗不明的丛林中一片静谧,只有时不时闪过的红色影子,显示妖物被困在阵法中,正在慌乱地想逃走。
光柱分裂出无数道白光,范围瞬间扩散至整个林子,白色的灵力“丝线”遍布在每一处。
这才是整个法阵的样貌。
苍智渊跟踪到洞穴外时,正要带人进去帮忙,却发现初六浑身是血地出来了。
然而在他身后,几名万重宗弟子已经气绝,洞穴内一片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参见大护法。”
苍智渊先是诧异,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干得不错,越来越有‘队长’的样子了。”
初六抹了把嘴边的血,眼底的狠劲还没散去,“他修为比我高又如何,我若是决心自爆,他也活不成……可惜让他给跑了。”
乌柳此人惜命得很,趁同门弟子跟他打起来,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
“虽然牺牲了几名暗卫,但是能除掉万重宗的弟子,他们的死便是值得的。”
“……”
苍智渊倏然看向不远处,只见天空骤然升起白光,由于力量之强盛,甚至驱散了厚重的乌云。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好戏’才刚刚开始,我们要开始行动了。”
“是!”
初六与一干魔修暗卫齐声道。
尽管有些人注意到阵法开启,但是浮仙宗还一无所知,他们还在实施阵法当中。
由于等待的时间太长,陶执便跟车灏打了声招呼,到旁边的草坪上坐着了。
事情与他所料无差,只要有萧玉折压阵,他们指定能第一个拿下貔貅。
这样一来,他也能顺利拿到第三枚凤王箭碎片。
可是事情真有那么顺利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车灏不见了,法阵似乎是出了点问题,车灏过去帮忙了。
他放下心后,继续低着头拨弄蘑菇,忽然叹了口气。
拿到碎片之后,他应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无后顾之忧地离开,并且保证萧玉折永远不会来找自己麻烦?
陶执突然灵光一闪,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他“死”了,不就能完美解决!
他心情顿时有阴转晴,豁然开朗。看着手里的小蘑菇,觉得食欲大开,这种蘑菇鲜嫩,想必非常可口。
陶执尝了一口,发现确实如他所想,这朵蘑菇是灵气充沛的灵植,一口下去身心都满足了。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为什么眼前开始模糊了……
不好,这蘑菇……有毒!
与此同时,在阵眼中施法的萧玉折,心里陡然一跳,他往草坪这边看过来,却不见陶执的身影。
他感到没由来的不安,心绪俨然有些慌乱了。
“车灏,谁让你过来的?”萧玉折脸色阴沉如水,冷冷瞥向车灏。
方才阵法中有一个弟子,突然灵力不稳导致阵法失衡,为了避免结果恶化,车灏确定了陶执安全后,便临时过来接替。
但凡法阵有半点失误,反噬的首当其冲是阵眼,相当于说仙君回受到十倍甚至更多的反噬力量。
“我只说最后一次。”
见仙君真的动了怒,车灏不敢再违背命令,苍白着脸收回灵力,朝陶执的方向走来。
萧玉折慢慢地收回目光,强行压下躁动的心绪,将满心暴戾转向了阵法中的貔貅。
可阵法还是失衡了,濒临崩溃反噬。
他眼底掠过一丝血色,强行运转识海里的元丹,动用半数神魂之力,暴力蛮横地强行注入阵眼。
这相当于将半个神魂作赌注,如果阵法失败那么会将其吞噬掉。
困于阵法中的貔貅,看起来更加兴奋了,甚至狂妄地冲上来,想直接吞掉他那半个神魂。
萧玉折心中冷冷一笑,他手中凝出了玄光剑,发动的攻击愈发地残忍直接。
众弟子便眼睁睁看着,貔貅从气焰嚣张,变成了狼狈逃窜,最终无处可逃绝望受死。
——一切都结束了。
林中遍布的白光消失,微风轻轻拂过密林,宛如风雨过后的一片风平浪静。
一团明黄色焰火从妖丹中被剥落,它裹着一块琉璃般的残片,从空中缓缓掉落下来。
萧玉折脚尖点地,将玄光剑收入剑鞘,他面容冷硬漠然,抬起手将它托于掌心。
凤凰传承内的力量,被他尽数吸收干净,此刻体内的修为已经完全恢复,让他感到体内充满了熟悉的力量。
唯有这块碎片被剔除在外,因为这是他要送给陶执的“礼物”。
可是,当他真的看到了那一幕,才知道什么叫“天命不可违”。
萧玉折的心从未像此时般冰冷,他眼底的温柔霎时褪去,瞬间被仓皇无措占据理智。
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此刻躺在干净的绿茵上,那张面容白皙精致,却紧闭着眼睛,睫羽在阳光下晶莹发亮。
陶执的神情安详恬静,嘴角微微翘着,宛如只是在做一个得来不易的美梦。
天色将近傍晚, 风分外凄凉萧瑟,天空也下起了毛毛细雨,无声中润泽万物。
其他门派的弟子在山下等候, 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山顶的方向,就算被冷的打哆嗦, 也没有先行离开。
听说拿下此次悬赏令的, 正是大名鼎鼎的浮仙宗。
“来了, 他们下来了!”有人突然出声道。
果然,不远处在十几名白衣弟子的跟随下, 北衡仙君抱着一个人, 缓缓走了下来。
可是不知为何, 抓住貔貅应该高兴, 但是他们之间气氛明显很沉重。
本想说些恭喜祝贺的话, 巴结一下浮仙宗,但是此刻连傻子都知道,不适合开口,于是集体哑然。
北衡仙君眉眼间冷意如霜雪,似乎比来的时候更深重了,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常年不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有人认出来了, 他怀里紧抱着的少年,平时常伴仙君左右,几乎形影不离。
众人不禁唏嘘, 难道是这名少年出了事?
待浮仙宗弟子带着一股彻骨寒风走了,他们才纷纷低下头,互相交流猜测心得。
“弟子已经查看过, 青莲并无生命危险,只是体内少了一魂, 现在无法苏醒。”车灏面色犹豫地说道。
萧玉折坐在床边,目光始终落在陶执脸上。
他的神色太过冷静淡然了,让人忍不住去想这平静的表面下,曾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萧玉折下意识握紧了陶执的手,“是我的错,不该让他一个人……”
“但是,弟子还发现一件事。”
萧玉折闻声去看他,神情愈发冷冽:“说。”
车灏将手中的一张黑符,从袖中拿了出来,上面一半被烧毁了,只剩下小半张。
“弟子在青莲身上,发现了这张‘定音符’。”
空气中倏然一静。
萧玉折将那张符纸攥在手里,转眼间便碾碎成齑粉,声音也透着几分刺骨的寒意:
“我倒要看看是谁,竟敢暗中用定音符……”
车灏也噤声了,他信心知这定音符的危害,此符不仅可以用在法阵中,还有一种更为阴邪恶毒的用法。
那就是用在人身上。若是那人不设防中了定音符,便会被攫取神智变成废人,或者流失魂魄,永远昏迷不醒。
正道之中鲜少有人用这种术法,在魔界之中反而更加多见,这也是他们的“旁门左道”之一。
可不论是谁这么做,都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萧玉折将外界完全隔绝了,他眼里映着煌煌烛火,神色也染上了些许暖意。
他将那只纤弱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压抑着愈演愈烈的感情:
“放心吧,好好睡一觉,醒来便与从前一样。”
车灏眼神闪烁不定,他抿了抿唇,心里也不好受,可是谁能比仙君还要难以接受呢?
他没有打扰他们,沉默地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然后望着漫长寂寞的黑夜,兀自叹了口气。
满城的百姓都翘首期盼,等待着拯救不夜城的英雄出现,可是迟迟未见北衡仙君尊容现身,连门下弟子也异常的低调。
偶然听闻小道消息,是个仙君心爱的弟子受了伤。
大家也心情焦急,希望能为仙君“分忧”,所以不时地拿水果粮食上门问候,以表感激之情。
但是,连仙君都束手无策的事,他们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自从上山那天回来,初六便不知所踪,所以院子里的大小事务,都落到了浮仙宗弟子手里。
窦祯每天代收“谢礼”数不胜数,百姓们的热情将他淹没,如果不收下便死缠烂打,不肯离去。
他无可奈何地收下,感谢他们的热心。
“我曾经见过他们一面,没想到他竟是北衡仙君……”人群渐渐散去后,有一个穿红衣的男子,带着个小厮等候着。
窦祯打量了他一眼,“你是?”这名男子容貌艳丽,举止是少见的多情风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厌竹轻声笑道。
窦祯微微一愣,脸颊不由得染上红晕,对方看过来时眉眼含情,有意无意地散发魅力。
厌竹朝小厮招了招手,端上来一个酒坛子。
见他面露疑惑,厌竹气定神闲地解释道:“我只是想送上一坛喜酒。如果将来他们结了亲,也算是我的一份小小祝福。”
窦祯惊讶地看着这人,听其话中的意思,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仙君和青莲的关系。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可是厌竹没有再废话,只将酒坛子留下便转身离开。
这坛“喜”酒在各色药材粮食中,看起来非常格格不入,那个红色的字此刻看起来,却多了几分伤感之意。
窦祯叹了口气,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仙君此时看到定然触景生情,不如留到青莲醒来,再亲自交给他吧。
他正想跨进门槛,却听到有一顶轿子,在门前停了下来。
“窦小仙师,别来无恙啊。”轿帘掀开后,露出了东方泽的笑脸。
窦祯闻声回过头,打了声招呼:“城主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东方泽笑吟吟地走下来,跟着他进了门。
他在候客厅等了约莫一盏茶,便远远看见车灏走了过来,笑容温润亲和,斯文儒雅极了。
东方泽眼底闪烁着异光,手里的茶杯忽然晃了晃,然后手没拿住坠落下去。
茶杯没有摔碎,而是被一道灵力托起来,稳当地回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