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久后,万重宗便追上来了,浩浩荡荡地出现在边境。
渡烨磊看着恢复正常的天空,明白这回又让他们跑了。他此时满腔怒火,指向了花神一个。
“花神殿下,你为何放他们走?”
听闻这几乎是质问的话语,花神仍然从容不迫,她稍稍侧过身看向他,冷笑道:
“我不过是遵从了初代花神的旨意。”
渡烨磊脸色沉了沉,“当初可是你请我来的,现在又突然翻脸。你的意思是,以后要站在浮仙宗那边?”
花神表情若有所思,他此言说的不错,万重宗的人之所以能进入梦球,暗中也得到了自己的默许。
只因她认为北衡仙君滥用私权,将“魔界间谍”囚禁在身边,不肯将他交出来接受处刑。所以,她找到了仙盟中的万重宗,希望渡烨磊出手相助。
花神并非突然变卦,而是心里有自己的底线,初代花神的意志,足以凌驾一切。
“我没有要帮谁,我只拥护幻梦幽谷罢了。”花神语气坦荡,半分没有自责的意思。
她瞥了渡烨磊一眼,略微讽刺地笑道:
“再说了,你也并非真的想帮我,现在这么生气,因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渡烨磊眼神阴沉,无疑是被戳中下怀。
浮仙宗山门之外,有弟子发现北衡仙君回来了,他欢天喜地地迎了上去,发现他竟然还带了另一人——
“仙君,仙君回来了!”
有弟子凑近了,忍不住惊呼道:“还有陶师兄,仙君把他带回来了!!”
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肉眼可见的激动热切,甚至有几个还忍不住落泪了。
陶执“死”了五十年,成了浮仙宗上下永远的痛,他的名字甚至成了某种忌讳,但凡谁提起了准会引发沉默,若是其他人敢对陶执出言不逊,传到他们耳朵里,便能引发一场事端,不惜大打出手也要让那人道歉。
久而久之,浮仙宗的新规矩传遍各界:谁胆敢提起这个名字,便是与他们为敌。日子久了,连宗门内的气氛也比从前冷清多了。
尤其是楚临和窦祯,他们在外极力维护陶执,脾气“声名”远扬。当初在得知陶执死后,一个无心修炼,一个把自己关起来,据说在偷抹眼泪。
萧玉折带着陶执抵达山门时,他们正和几名弟子聚在一起,嗑着瓜子喝着好茶,拉着人神吹胡侃。
他们聊起了今日的新鲜事,突然传来了山门外的消息。
楚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同时收起了笑容。
窦祯手中的瓜子,啪嗒一声掉了,然后迅速从座椅上起身,“你说什么,他……他们回来了!”
“是。”那弟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窦祯心脏狂跳,下意识看向楚临,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久违的惊喜和激动。
接着,两人默契地动身,一溜烟似的出了门 。
其他人望着他们空荡荡的座位,他们刚进入浮仙宗不久,不懂其中的含义。
见他二人步履匆匆,几人不禁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这两位师兄平日里矜持的很,平时闲聊都是看心情,看上去无甚欲求的样子。
今日究竟是谁来了,竟让他们这般在意?
第87章
可是当窦祯和楚临到的时候, 紫阳殿殿门关得严严实实,周围更是聚集了一大批弟子,面色都有些古怪。
“车先生, 青莲真的‘入魔’了?”
“那可如何是好!”
车灏将他们拦在门外,神情从未如此严厉, “确实如此, 不过尊上会想办法。”
其他人俱是静默, 沉闷的气氛在暗中扩散,有个弟子苦着脸说道:
“能有什么办法, 古往今来但凡入魔, 都没有回头路, 将来不是发疯自戕, 便是沦为魔修。与其成为人人唾弃的魔修, 还不如,不如……”
他低声嘟囔着,说到后面竟然带上哭腔,神色悲愤地转过了头。
“你说什么!要寻死自己去便是,少拉上别人!”
窦祯直接走到这名弟子面前,眼底怒火冲冲。
那弟子也是个脾气差的, 闻言抬起头反问道:“你说说还能怎么办?凭你救得了他?”
下一瞬,一柄灵剑抵在他脖子上。
窦祯眼眶微微发红,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是救不了他, 却绝不会动杀死同门的念头,今日即便仙君就在里头,你胆敢再说一句废话, 我先杀了你!”
那弟子目露惊异,脸上青白交替。
“行了, 别添乱。”楚临及时出现按住窦祯的手,趁机将他的剑拿下来,这才免了一场争斗。
此时人群中俱是缄默,不由得看向了车灏,他冷眼看着这场闹剧,此刻异常冷静地说道:
“你们先回去,不要打扰到尊上。”
“是……”
待门下弟子都离开后,他才回望了殿门,不禁暗自叹息,此事若是仙君处理不当,不知会引起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
陶执悠悠转醒了,在朦胧不清的视野中,隐约觉得身边很眼熟,似乎是回到了紫阳殿的寝宫。
他躺在柔软宽大的床上,不远处萧玉折身影的轮廓逐渐清晰。
陶执的神情先是麻木茫然,然后眼底浮现出神采,好像完全忘却了之前的痛苦。
“阿折,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萧玉折背影突然僵硬,他回过身看向陶执,接着瞳孔不由得微缩了一下。
陶执从床上坐起来,容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的五官成熟了几分,身量较之前拔高了些,褪去了纤弱青涩之感,现在更加的匀称柔韧。
这就是记忆里,四师兄青年时期的模样。
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此时染上了醉人的笑意,说道:
“外面是谁在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仍是清越动听。
萧玉折恍然间回到过去,想起了曾经两人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的神情说不出的柔和,放下了手上的事情,走到床边后撩起衣袍坐下,眉眼间萦绕着温柔笑意。
“是门中弟子在胡闹,我让车灏将他们遣散了。”
“……”
“真怀念啊……”陶执脸上突然浮现怀念之色,还有淡淡的惆怅,“那时候,我也和大师兄他们胡闹,我不爱修炼满山乱跑,每次被师父抓住,大师兄都会为我求情。”
萧玉折心头一紧,他下意识握紧了陶执的手。
可是,他仔细端详陶执的神色,却发现心魔很是平静,没有半点发狂的迹象。
这说明他现在是理智正常的。
“我在研究压制心魔的药,现在已经制成。”萧玉折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如我拿来给你试一试?”
“好啊。”
萧玉折松开了握住陶执的手,起身拿了一碗药过来。
“可能有些疼痛,且忍一忍。”
所为的疼痛便是消除心魔,喝下一勺药汁后,陶执深切感受到了那刻骨的滋味,因为他开始出现幻听、幻觉。
他眼前天旋地转,接着浮现一幕幕记忆里的画面,师父和师兄的脸鲜活明亮,然后又染上死亡的血色。
时间过得是那么漫长,仿佛无穷无尽的刑罚,折磨着他濒临崩溃的意志。
——他们本该好好活着,却都因他而死。
他实在受不了了,趁萧玉折没有注意,反手凝聚了一道致命攻击,毫不犹豫地打向自己的心脏。
可是,下一瞬他的手却凝滞在空中。
“放开我!”陶执睁开仇恨的眼睛,他冷冷瞪着萧玉折,说道:
“萧师弟,你若还念着旧情,就不该看着我受此折磨!而是帮我做个了断。”
萧玉折默然不语,只是坚持地摇了摇头。
原来竟还有求死不成的……
陶执愈发觉得身心无力,心里蔓上无尽的悲伤,他低着头抽泣起来,“阿折,我求求你成全我吧。”
萧玉折眸光颤动,神情怔愣了片刻,声线喑哑的不像自己,“师兄,真的决定这么做?”
“你……答应了?”陶执抬眸惊愕地看向他,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至精致的下颌。
那一瞬间,他竟然油然而生出解脱的喜悦感。
萧玉折眼神深不见底,他握住了陶执的手放到身前,贴着自己的胸.膛感受下面跳动的心脏。
在陶执不解迷惑的目光下,他如同宣誓一般缓缓说道:
“我不会让你伤心难过,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做到。不过,我无法看着你死在我面前,那样的痛苦我想我承受不住,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他轻轻牵起嘴角,眼底一片情深似海:“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么在你赴死之前,我会先了结自己的性命。”
陶执慢慢拧起眉头,他目光往下看着对方的胸.膛,指尖难以抑制地颤抖。
一丝犹豫涌上眉间,他翕动嘴唇说不出话,自己何德何能让萧玉折做到这个地步?
萧玉折脸色倏然冷下去,他用力拉着陶执的手,往自己心口摁下去,噗呲一声指尖没入血肉。
“住手!”陶执脸上血色尽褪,他的脑袋瞬间空白,手指关节都变得无比僵硬。
这可怕的柔软温热,仿佛再往下一点,就能触碰到那颗鲜活的心脏,连指尖都沾染了粘稠的鲜血,衬得莹白的手指愈发苍白。
萧玉折唇角淌下血丝,却还是温柔地笑着安慰:“别害怕,很快就结束了。”
啪嗒啪嗒,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涌出发红的眼眶。
陶执心口抽痛得无法言喻,萧玉折无法看着他死在眼前,自己又怎么做得到?
所以,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也狠狠伤了对方的心吧?
他们的心明明是相通的……却偏偏要互相折磨,倘若爱意昭然若揭,这一刻便得到了确定。
见陶执情绪突然崩溃,萧玉折也不加催促,只是默默停下来,无声地陪伴着。
过了一会儿,陶执才平静了下来,他眼睛哭成了核桃。
萧玉折发出一声轻笑,“师兄,还继续吗?”
“我何时同意你去死了?”
陶执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窝火。
萧玉折微微讶异,握着他的手腕不放,“方才师兄赴死的决心甚笃,现在反悔了……莫非是心疼我了?”
“别得寸进尺!”
萧玉折眸光幽深,仿佛想得到确认般说道:“那你答应我,不要再寻死。”
“嗯。”陶执抹了把眼泪,他自认罪孽深重,不想因为自己的死,再连累一个无辜的人。
得到想要的答案,萧玉折终于松了口气。
萧玉折放开了陶执的手腕,抬起手轻柔地擦拭他脸上的泪水,但是却被突然拍开了。
“你先看看自己的伤口吧,这么不要命。”
萧玉折低头看了看,不在乎地笑道:“不碍事,这几百年来都活得好好的。”
他的语气无端透着伤感,陶执也察觉到了各种意味。
萧玉折看着他死了两次,被噬心蛊折磨了几百年,其中的痛苦悲哀常人难以想象。后来又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却使他保持初心重建了浮仙宗。
等坐上了仙盟之主,成了高不可攀的北衡仙君,这张淡漠冷清的伪装之下,藏着怎样的疯狂和歇斯底里。
这样的萧玉折让陶执心疼,这个人却从不知道心疼自己。
下一刻,陶执突然伸手推倒了他,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十分认真地道:
“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检查伤口。”
萧玉折躺在床榻另一侧,望着近在咫尺的脸,眼里不禁浮现笑意,他从善如流道:
“都听师兄的。”
片刻后,他尽量帮萧玉折止了血。
萧玉折暗中用自身灵力治愈,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他侧过身从床榻上起来。
“师兄,这药必须继续吃。”
然后,陶执就见他固执地拿过药碗,神色不容置疑,弯下腰想给自己喂药。
勺子已经递到唇边,他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一碗又浓又苦的药汁下肚,陶执整个人都不好了,萧玉折见状笑着拿出一颗蜜饯。
陶执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高高兴兴地吃了下去。
萧玉折的胸.膛起伏着,他眸光掠过那红润的嘴唇,忽然垂下眼睛问道:
“这些年师兄在魔界,都经历了什么?”
陶执抬眸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然后将在魔界苏醒后,认贼作父的事情,以及为其寻找凤王箭碎片,来龙去脉都全盘托出。
“找到凤王箭,便能让魔界崛起?”萧玉折无声笑了笑,讽刺意味十足。
“总之,邰蓝想要这个东西,必定有重大的作用。”
陶执面色有些许担忧,他犹疑地说道:“而且,我怀疑不止邰蓝想得到凤王箭,当时在梦球中我看到了渡烨磊。”
话音一落,萧玉折也若有所思,“有我在,他不足为惧。”
“凤王箭一共五块碎片,如今我已经得到这些。”陶执抬起手掌心,瞬间四块凤王箭碎片,便浮现在两人面前。
明黄色的光芒,映着他坚毅的面庞,“还剩下一块碎片,我们必须在他之前找到它。”
萧玉折刚想说什么,突然,门外响起通报弟子的声音。
“仙君,渡长老在山门求见!”
萧玉折侧身冷眼看去,外放的神识果然发现了陌生的气息,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刚刚起身要去解决,但是陶执却攥住了他衣袖,用格外平静的语气说道:
“不必拦着,我……想见见他。”
萧玉折稍一思索,便点头答应。
两个月前, 在万重宗某个闭关之地,渡长老正在苦心渡劫。
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帮他突破化神期, 这让他异常焦急,因为萧玉折修为已至分神期, 实力远超自己。
这种情势时间绝不可过长, 这几乎是某种底线, 不可容忍。
那天,意外有人来造访, 他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苍智渊带着丹药与他谈条件, 这丹药可祝他顺利渡劫, 是最便捷的方式。
渡烨磊先是嗤笑, “真是猖狂, 你敢在万重宗现身,就不怕丢了性命?”
“我只是来帮助长老的,绝无恶意。”
“为了表明诚意,我愿意告诉长老一个消息。北衡仙君找到了陶执,他们如今在幻梦幽谷,已经进入忆梦宫殿……凤王箭就在他身上。”
凤王箭?渡烨磊目光蓦然深邃, 如果他得到了凤王箭,这修真界还有北衡什么事?
果然,苍智渊留下了丹药, 便离开了万重宗。
渡烨磊认为魔修的话不可信,但是他困在无法突破的痛苦中,急于在下一次跟萧玉折对战中取胜, 不知哪一瞬间便起了邪念。
他吃下了丹药,修为果然突飞猛涨, 不久后便渡劫成功了。
即便是成功拉拢了花神,但还是让他们从梦球里跑了。于是,渡烨磊来到了浮仙宗,打算进一步试探。
今时今日,再次见到渡烨磊的时候,陶执内心十分的感慨。
渡烨磊带着门下弟子,从容不迫地走进紫阳殿,萧玉折负手站在窗台前,似乎正在眺望远方。
在他身边的一张木椅上,坐着一名穿雪袍的青年,他墨发如瀑,侧脸明净如白玉。
萧玉折察觉门外动静,便转过身来,道:“真是稀客,不知渡长老所为何事?”
他的语气透着几分讥讽,但是渡烨磊并不在意,因为今日他可不是来斗嘴的。
渡烨磊挺胸阔步,将早已想定了由头说了出来。
“我来这里只是想求证一件事。”他和善地笑了起来,半点看不出曾在幻梦幽谷,拼死追杀他们。
“但闻其详。”
“我万重宗内前几日失窃,若是平常法器也就罢了,可丢的却是我的心爱之物,所以必须要找到它。”
萧玉折唇边浮现一丝冷笑,“万重宗失窃与否,关我浮仙宗何事?”
“……”渡烨磊笑容渐收,语气颇有歉意道:“两宗联谊已久,感情深厚。我从未怀疑过贵宗,可是昨日花神祭祀大典,我听闻有人曾在幻梦幽谷见过失窃的法器,被一名‘魔修’带走了。”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木椅上,逼迫锐利的视线犹如实质。
“只凭‘魔修’自己的力量,怎么可能离开幻梦幽谷?北衡,你说是吧?”
说到魔修二字,在场的两大宗门弟子纷纷将目光,投到了那坐在木椅上的人。
全程陶执都静静听着,任由矛头指向自己,他知道渡烨磊这次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双手放在木椅扶手上,操控着慢慢转过身,然后在淡淡的光晕中,抬起眼眸直直看向对方。
“渡长老的意思,是我偷了你的法器?”
渡烨磊满肚子欲加之罪,只要抢先将帽子扣上去,那么萧玉折要想平息此事,就得乖乖将青莲交出来。
若是不交出凤王箭碎片,便抓回去严刑拷打、审讯逼问,到时候他有自信让其松口。
他想象得非常完美,可是到话已经到嘴边,却像是突然卡住了一样。
“你……你!”渡烨磊瞪大了眼睛,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面前的人容貌是当年的陶师弟。
他半晌说不出话,忽然瞟了眼萧玉折,难道他已经入了魔,竟然把青莲变成陶执的样子!
萧玉折神色淡定,完全无视他鄙夷的目光。
“是……你承认了吧!”
陶执没有回答,只是疑惑地问道:“不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渡烨磊抱着手臂,瞥了眼浮仙宗弟子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据我所知浮仙宗财库亏空已久,门下弟子也多有凋敝,再不解决恐怕宗门基业危矣……之后若有人动了歪心思,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未可知啊。”
陶执听出他话里有话,心想浮仙宗应是出了大事,连萧玉折都被蒙在鼓里。
萧玉折更是脸色不佳,目光严厉地看向车灏,斥责道:
“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
车灏撩起下摆半跪下来,眼神决然,他抱拳答道:“回禀尊上,宗门确实曾遭过劫难,宝相阁忽然失窃,损失惨重,后来一干弟子接连病倒,连药王都诊不出是什么药,我心中有愧不敢告知尊上……弟子不该欺瞒尊上,愿受处置!”
话音一落,两人神色都不太好。
反观渡烨磊却很是得意,眉梢难掩喜色,毕竟他一直盼着浮仙宗倒,现在可真让自己盼来了。
“先起来罢。”萧玉折低眸说道,浮仙宗发生此等大事,他也不能逃脱干系。
“是……”
“你将所偷的法器交出来,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我不会再追究。”渡烨磊说道。
陶执低声轻笑道,“你口中的法器可是‘凤王箭’?”
说罢,抬起手掌心向上时,空气中腾地燃起一团火焰,炽热的光芒蕴含着强悍的力量,隐约闪烁着片片琉璃的反光。
渡烨磊眼睛都看直了,上前一步说道:“正是,它果然在你那里。”
但是,下一瞬陶执却掌心向下,将明亮的焰火收了回去,周围的光线仿佛变得暗淡了些。
“我忽然好奇,你这些年良心可有不安?”
渡烨磊脸上露出茫然,“何出此言?”
“渡烨磊,你跟浮仙宗作对就罢了,为何还一心致其死地?浮仙宗是剑尊的毕生心血,你可对得起当初对你有恩的剑尊!”
“你,凭什么指责我!”
陶执无奈地摇了摇头,苦涩一笑:“因为剑尊是我师父,也是我……爹。”
渡烨磊目光微滞,胸腔内充溢着怒火,他提高了声音道:“你不可能是他!别用他的语气跟我说话。”
“你可以不相信我,你也未必真的是他。我记忆里的小磊,从小就是个笨蛋,没少被师父罚在玉林思过,却也不曾忘却初心,希望通过苦心修习剑法,堂堂正正成为仙门第一……他绝不会做伤害我的事。”
话音一落,空气刹那间陷入寂静。
渡烨磊此刻心情是震惊的,他当年寄宿在剑尊府上,还是个无名的毛头小子,虽然修行的资质不错,但是脑子却是一根筋,时常因顶撞剑尊而受罚。
有一次被罚在玉林思过七日,玉林个黑暗危险的森林,夜晚吹着寒风,狼嗥阵阵,他被倒吊在树上,只能靠自己摘果子充饥。直到第三日,陶执偷偷给他送了点心,告诉他不要声张。
毫无疑问,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他脸上的冷硬竟然松动了,就像是冰块突然有了裂痕,眼眶渐渐泛起泪光,“陶执,你……你真的还活着?当年我听说你已经死了,被萧玉折亲手所杀。”
“当然,我不是站在你面前?”
此番情景,陶执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他眉梢染上动人的笑意。明明自己比他还要大上两个月,可渡烨磊就是喜欢喊他师弟。
于是,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就诡异地温馨起来。
万重宗的弟子们都有点怀疑人生,这位渡长老是在跟……这个可恶的魔修盗贼叙旧情?
陶执瞥了他们一眼,对渡烨磊说道:“让他们先在外面等候。”
渡烨磊也忽觉失态,他神情又严肃了起来,沉声下令道:“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呃……是。”
万重宗的弟子们目瞪口呆,自家长老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而神奇的是北衡仙君也下令,让门下弟子一同出去,颇有些要谈大事,赶走甲乙丙丁的味道。
众甲乙丙丁纷纷退下,很快殿上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在渡烨磊的追问下,陶执将自己从荷州“失踪”,再到进入魔界被控制魂魄的事情,尽数说与他听。
听完后,对方神情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原来事情竟是如此,那圣尊竟然有吞并修真界的野心,是他害得你差点丢了性命……”他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
“这三百年来我愧疚不已,内心深受煎熬,总是想着如果早些赶到,尽些绵薄之力,或许浮仙宗也不会落此结局。”
剑尊对他有提携之恩,可以说没有那封推荐信,也不会有现在的渡长老。然而,他连剑尊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小磊,事已至此,不必再自责。倘若师父在天有灵,也定不会怪你。”
渡烨磊握紧了拳头,表情浮现一丝狠辣,“都是因为那魔界圣尊,若不杀了他,如何能告慰剑尊在天之灵!”
说罢,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怎么了,你们怎么不说话?”
陶执神情微冷,眼底果决笃定:“圣尊自然要为当年做的事付出代价,只不过要先找到最后一块凤王箭碎片,用凤王箭才能彻底杀死他。”
最后一块碎片,不出意外如今在第九冥狱。
当听到这个地方后,渡烨磊却突然说道:
“第九冥狱,我去过了。”渡烨磊脸色变得难看,目光扫向萧玉折,“狱主亲口说,碎片早被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