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非正常的仙君,陶执心里没由来的一慌,但紧接着又暗骂自己,堂堂少尊主难道会害怕他?
但是那一刻,兴许对雷劫的恐惧占据上风,他狠心咬了咬牙。
接着扑棱着花瓣在水面游动,看似笨拙实则游刃有余,像是一条小船一样快速地游到了萧玉折身边。
“仙君……仙君救我!”他着急地喊道。
萧玉折眉心红痕如血,他像是被突然吸引了注意力,看向了一身狼狈的青莲。
“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何要救你?”他语气带着几分疑惑,问道。
陶执没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和暴戾,连忙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勉强露出里面的一些青色,道:
“是我呀,小青莲!”
萧玉折发现他身上灵力薄弱近无,如同一只上蹿下跳的蝼蚁,对他来说没有杀伤力,但是却格外的碍眼。
这样没有眼力见的东西,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小青莲……”他唇边扯起一个凉薄的笑,道:“我救不了你。”
“为什么?”
陶执本能地往后挪了半步,这个眼神就像一股恶意的森冷,冷气从脚底窜到头顶,四面八方也跟着包围了他,好像自己成了深渊巨兽的口中之物。
“因为我更想杀了你。”萧玉折的声音淡漠、残酷。
冰蓝色的焰火点亮周围,也将眼底的一片荒漠点燃了,蔓延出令人咂舌的嗜血与暴戾,满身的邪恶罪念缠绕。
这哪里是什么正道仙君,说是魔界魔尊他都信!
陶执这才惊恐地发现,仙君只怕要入魔了!他倒了八辈子血霉来见证这一事实。
九重幽火之下,无人能活。
他立马缩进了水里,那团蓝火直接被身后的墙烧穿了,焦黑的表皮附近还燃着余火。
水面的温度陡然上升,陶执感觉后背可能是被殃及了,还皮肤发着火辣辣的疼痛,憋了一会儿气,陶执感觉水面忽然便安静了。
外面的雷声也消失了,所以周围暗不透光。
陶执没天真到认为仙君不能夜视,他想了想还是探出水面,然后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仙君八风不动的坐在水里,浑身的气息紊乱可怖,就像是一个黑暗旋涡,不断地将周围的灵气吸收。
难道是禁咒发作了?
陶执屏住呼吸,不知仙君是否清醒,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他知道禁咒发作必然是极其痛苦的,而且会唤出内心最痛苦的过往,将神魂牵扯到幻境中一遍遍折磨。
对于这位高高在上的仙君来说,唯一的痛苦想必是当年浮仙宗血流成河,相比于死难者来说,更痛苦的也许是活着的人。
忽然,水面再次亮起了蓝焰的光,却不是仙君过来追杀他释放的,而是……
仙君自己体内在燃烧九重焰火,他苍白病态的皮肤之下,血管清晰可见,此刻淡蓝色的光芒充斥了全身经络。
墨发微微浮动,他脸上也出现了冰蓝色裂纹,就像一张支离破碎的假面具。
陶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连冒出水面的危险都忘记了,心想难道这就是仙君扛过禁咒发作的原因?
用燃烧自身元神的办法,去对抗禁咒带来的痛苦。
会有哪个疯子敢这么干?
陶执惊呆了这操作,简直刷新了他的认知观。
他灰飞烟灭过,自然知道元神受损的痛苦,可是仙君就在他面前经历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诧异地发现,仙君眉心的红痕印记消失了,妖冶散去二三,回归了些许熟悉的清冷。
青莲试探着拨了拨水,还好水面没有飞来九重幽火。
他暂时放下心,小心翼翼地游了过去。仙君半倚靠在池边,身上流淌着浅蓝色的光芒,他正经受着九重幽火与禁咒的双重痛苦。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任何威胁都可能给予他沉重打击。
陶执出现在他身旁,却没有遭到攻击,恐怕是无心顾暇他这种“弱小”的威胁。
他没有觉得被羞辱了,而是莫名生出几分同情。
要换做从前陶执盼不得仙君早点死,现在他却不想对方那么早死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在他得到凤王箭之前不能死。
陶执心一横,催动丹田灵气运转,接着便缓缓接近他。
在黑暗之中,青莲散发着光芒,犹如一盏河灯般飘了过去,在触碰那只握紧的拳头的一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涌入萧玉折的掌心。
他眼睫轻轻颤了颤,接着掀起眼帘便看到掌心的青莲。
眉心红痕跳动如焰火,凤眸深处的血色有一瞬间被抚平,紧接着涌现出疯狂与贪婪,他张开五指覆盖住青莲。
刹那间局势骤然颠倒,青莲身上的灵力被粗暴攫取,化作千丝万缕涌入萧玉折体内。
皮肤之下的冰蓝焰火渐渐消失,可是这还不够……禁咒带来的痛苦,还需要更多的灵力。
陶执就像被扼住喉咙一样,根本难以挣脱。
他不过是尝试了一下,没想到真的对禁咒有缓解作用。
陶执急忙唤醒他:“仙君……住手!浮仙宗死了那么多人,你不要再杀人了。”
萧玉折眼底血色蔓延,这句话令禁咒彻底发作。
他压低喑哑的声音,着魔般说道:“你可知浮仙宗为何满门被屠,都是因为那些该死的魔修!我本该杀尽所有人……”
藏匿在灵魂深处,最深最痛的记忆再一次浮现。
浮仙宗的夏夜是平静且幸福的,他们本该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次日再继续修习功法。
但是夜里火光冲天,浮仙宗门槛被无情踏破,魔尊带着千万魔修大军,杀光所有师兄弟,连同师父也成了刀下亡魂。
他愤怒难当,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尤其是当四师兄死在他面前,血光瞬间模糊了整个世界。
他的心仿佛也随之停止跳动,胸腔充斥着无休止的愤恨、痛苦,可是这一切不该就这么结束。
为什么他们还活着?为什么……
这无声地呐喊穿透心口,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角落。
现实与记忆交杂的幻象,陶执因为紧贴着萧玉折,也看到了其中一部分,他看到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死在魔修手里。
他呼吸一滞,这就是魔尊干的?
后来魔尊死在仙君手上,但是心头挚爱却永远离开了他,那种切肤之痛深刻地涌进陶执内心。
他眼眶不由自主地涌出泪水,这是本该属于对方的痛苦。
陶执艰难地用自身木系灵力,治愈抚平仙君身上的伤口,忽然他触碰到一个地方,体内的凤王箭碎片,随之感受到吸引。
在萧玉折心口之处,隐约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
他心情极度紧张,悄悄看了一眼仙君,发现没敢惊动对方,便轻轻掠过那片肌肤。
陶执释放了大半灵力,抚平他精神上的痛苦,这反噬的力量即便无害,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他咬着牙张开花瓣,牢牢地吸附在对方掌心。
片刻后,一抹微光穿透云层,从窗口倾泻下来,照亮了浴池内的惨状。
啪嗒一声,几乎枯败的青莲翻着肚皮飘在水面上。
一只手从水里将它托了起来,萧玉折半阖着眼眸,其中情绪复杂。
他感觉浑身轻松,从未有过的安稳和舒心。自从药浴以来,每一次身上都会留下千疮百孔,但是这一次竟然……连半分伤口没有。
青莲平日对他的防备,他看在眼里。但是刚才青莲面临死亡,却放弃了同归于尽,拼尽全力治愈自己。
这一回,萧玉折看不透青莲的心思。
当车灏带着人赶来偏殿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但是这一回师尊却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凄惨。
萧玉折简单地套了件外袍,坐在案前时神色从容不迫。
他看着泡在极品灵液里的青莲,气息仍然微弱,但是神魂还是勉强巩固了。
车灏觉得师尊的眼神,与平常不太一样,仿佛是多了一丝心疼……
但是这种感觉,下一瞬便消失了。
见状,他立即屏退了其他人,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开口道:“师尊,此次药浴可还顺利?”
萧玉折轻声“嗯”,然后说:“找最好的补品过来,喂给他。”
“青莲,这是怎么了?”
萧玉折微微敛眸,声音仍是淡淡的:“他为我压制了禁咒发作,导致元神受损。”
“什么!”车灏脸上的平静终于挂不住了。
为了减轻禁咒的痛苦,他用了不计其数的丹药治疗,但是每一次过后都需要再进行调养。
可以说吃下丹药半个月,师尊都必须“闭关”养伤。
但是,照师尊的话来说,青莲直接压制了禁咒发作,这效用不说世间罕见而是直接逆天了。
他尽量克制内心的激动,去查看青莲的伤势,然后便发出一声叹息:
“青莲伤及元神,只怕要养上十天八个月的……”
“最快。”萧玉折冷淡道。
车灏手里冒出冷汗,道:“十天,不……至多六天。”
这一夜,陶执睡得很不安稳。
他梦到了过去的魔界,放眼望去全是戈壁残垣,滚烫的岩浆从地表的裂缝涌出来,冰蓝色焰火在余烬中跳动。
魔修残肢遍地,鲜血与岩浆相融一体,冲天血色染红天际。
这一幕,与浮仙宗满门被屠有过之无不及。
“仙君……仙君饶命!”一个魔修惊声尖叫。
剑光一闪而过,温热的鲜血喷溅到那名白衣仙君身上,在凝固的血迹中又添了一层。
北衡仙君浑身浴血,手持一柄银色神剑所向披靡,那剑柄之上坠着一块玉佩,正是云鹤玉佩。
剑锋发着冰雪般无情的光,而映出的眉眼却比之还要冷上三分。
北衡仙君本为剑修,本命剑在手更是所向披靡。
陶执心口一颤,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的战栗,他不过是旁观仙君的记忆,却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知道仙君杀过万千魔修,但是在他面前发生的事情,却比听闻更加的残酷凄惨。
忽然,在漫天硝烟中,有个声音在愤怒地嘶吼:
“北衡仙君,你就算成了仙界第一又如何?杀尽天下魔修,也无法消除心中的怨恨,因为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你最想要的人回不来了……”
血光再次闪过,但是陶执却看不清对面是谁。
“怨恨吧,后悔吧……”
“后悔吧……”
倏然,在一片血雨之中,仙君朝他看了过来,在透不进光的深渊里,嗜血的杀意汹涌而来。
那一瞬间,陶执感觉神魂都被攫取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一阵淡淡的檀香钻入鼻腔,熟悉温暖的阳光仿佛穿透深渊,照在他的身上。
“情况如何?”
“禀尊上,青莲已经痊愈,而且修为隐隐有冲破筑基化形之势,但是他元神受过创伤,需要有人从旁护法……”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陶执听说自己要筑基了,心里激动起来。
那道熟悉的声音便是楚临,他本是药王的侄子,近日药王身体有恙,便由他来为青莲诊治。
“我可为他护法。”
楚临有些惊诧,尊上行事向来难以揣测,他连忙恢复神色道:“青莲能得到尊上亲自护法,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陶执悄悄觑了一眼萧玉折,对方面色如常,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样子?
也许是错觉,他总感觉萧玉折身上发生了变化,具体是什么变化却不甚清晰。
“醒了?”
陶执恍然回神,连忙应了一声。
他感觉周围的环境不大对劲,低头一看却发现水缸的水消失了,他竟然躺在一片新鲜的土壤里!
真……入土了。
萧玉折敛眸看青莲,道:“过量的水对恢复身体无用,不如换成土壤。”
他伸出手放在青莲身上,轻轻抚摸花瓣。
手下的青莲却浑身紧绷,每一瓣花尖尖都在微颤,好像恐惧到了极点。
萧玉折指腹顿了顿,青莲害怕他也是情理之中。
虽是这般想,但心口却有瞬间的空荡,他正要收回手,却被青莲的花瓣包裹住了。
“哈哈哈,你又挠我痒痒肉!”
“……”
萧玉折唇角微勾,他估摸着青莲花瓣尖尖是敏感点,于是避开了那里,继续抚摸。
手感水润光滑,充满了活力。
而陶执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可摸的,他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尊上,库房里的药材丹药堆放了许久,不知如何处置?”
“让车灏清点一下,青莲用得上的便留下,剩下的便做奖赏,送去各个司院。”
楚临一一记下,青莲有抑制尊上旧疾的作用,如今青莲的地位更是今非昔比,稀缺的灵丹妙药喂养每日必有,现在就只差把它烧香供起来了。
其实供起来也不是开玩笑,青莲被摆在正中央靠墙的桌上,底下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放了蟠桃馒头。
陶执感受到了一道崇敬的视线,他不自在地低下头,就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就差有人来给他上香了。
他福至心灵,抽了抽嘴角,“这不会是窦祯放的吧?”
楚临无奈一笑,“就是他,我劝不过……”
前两日窦祯被送去了翰辰书院,临走前死活要过来与青莲“兄弟”告辞,说什么“多谢保佑”“上苍有眼”之类的话。
然后,陶执就听说是楚临帮的忙,不过只是让窦祯尝试初选,如若不能通过考核,便还得回来养花种草。
萧玉折瞥了他一眼,“你想见他?”
“考核……很难吗?”陶执倒是有点好奇,这第一个关卡的难度。
萧玉折沉吟了一会儿,道:“自是不难,对于入门弟子来说易如反掌。”
陶执小声嘀咕:“哦……那窦祯也太弱了,几次都进不去。”
楚临沉默不语,在仙君看来的确“易如反掌”,初试是第一关,但对于大多数弟子来说,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倒是很关心他。”萧玉折忽然碰了碰花瓣尖尖,然后嘴角轻牵道:
“初试考核结束后,让车灏和君青凝将人都带来,我看看这一届弟子资质如何。”
“……是!”这个决定太突然了,楚临压下心中暗潮涌动,便走出了紫阳殿。
仙君不管事务多时,此番审查弟子不知是何意,总之必须让翰辰书院的弟子做好准备,以免让仙君失望。
翰辰书院,有来自其他五大宗派的弟子,他们资质优秀,通过考核才能进入浮仙宗,十年后方可回本门宗派。
其中万重宗的匡姜被除名,还引起了一阵骚动。
但是近日,有一则更令人惊爆的消息:尊上独宠一株得天独厚的青莲,日夜相伴形影不离。
恰逢即将有一场考核,门派之间都相互攀比,纷纷献上族中木系至宝,希望借此得到仙君青睐,顺利通过考核。
本是自由修炼时间,车灏却忽然将他们召集起来,宣布道:
“今日第二题考核地点,定在紫阳殿。”
一炷香后,紫阳殿。
那位地位尊崇不近人情的北衡仙君,此刻坐于大殿之上,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势,底下弟子一片鸦雀无声。
因为从未见过仙君尊容,他们都自觉低着头。
“师尊,我等门下弟子都已到齐,悉听师尊教诲,还望示下。”
车灏和另一名蓝衣女子出来,朝着仙君抱拳躬身,齐声说道。
蓝衣女子正是仙君二弟子,君青凝。她司管玄武库,掌控浮仙宗的资产,为人颇受弟子敬畏。她容貌姣好英气,腰间别着一根黑色金纹细鞭,高高束着马尾,显得洒脱不羁。
“青凝。”萧玉折一边欣赏着青莲从弱到强,一共七档的亮度调节,一边开口道。
君青凝感到不解,难道最近做错了什么,被师尊发现了?
她心情忐忑地走上前,严肃地又躬了躬身,“弟子在。”
“他好像对你感兴趣。”
听着师尊声音里的轻微笑意,君青凝浑身一抖,只觉得毛骨悚然。
陶执意识到她看过来,下意识熄了“灯”,他发现只要自己精神力高度集中,就会不自觉发光。
萧玉折也发现了这一点,居然丧心病狂让他演示一下。
看着放在面前的青莲,幽绿色瞬间暗淡下去,君青凝满头问号,好好一朵花不做,对她感……感什么兴趣?
萧玉折顺着陶执的目光望去,接着命令道:“把玄鞭放下吧。”
玄鞭是君青凝的本命法器,除非身死否则通常不会离身,她不做他想将腰间法器取下来,放到了案桌上。
“暂且玩吧,以后送个更好的给你。”
玩……玩吧?车灏和君青凝仿佛以为自己听错,然后就看见青莲光芒四射,灵气将玄鞭抽了起来。
在半空中旋转了一个圈儿……啪嗒掉了回去。
“不好玩。”一个年轻青涩的少年音道。
其他弟子也从话语中推测出情形,心中更是难以置信,用玄鞭赏着玩儿?玄鞭是至强的法器,还要送一个比之更好的?
这……哄儿子也没这样的啊。
“师尊,还请出题。”君青凝看了一眼淡定的车灏,头顶黑线提醒道。
大殿之上,陷入了略微沉闷的静默。
萧玉折想了想,说道:“诸位皆已通过第一关,若是顺利也将面临六关考核,今日我出的题,谁通过了便免去考核,自行选择去翰辰书院或是玄武库。”
话音刚落,底下弟子都沸腾起来。
修真界人人皆知,翰辰书院与玄武库都拥有修真界最高深的心法兵器,只要去看上一回,便是无缘仙途也此生无憾。
当然,因为担心这些宝藏被居心叵测的人觊觎,所以浮仙宗广招进修的弟子,但是考核都极为严格。
十年一届,撑到最后的人寥寥无几。
“都抬起头来。”
几大门派的苗子都满心激动,他们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的坦荡修仙之路。
“出什么题目好?”
对啊……出什么题目能把所有人的信心挫骨扬灰?
然后,众弟子便看到仙君慵懒地倚靠在上座,低垂着清冷的眉眼,动作堪称是温柔地揉捏青莲的花瓣。
青莲用一片花瓣轻轻抵开,结果那根手指又气人地覆上来。
仙君眉心红痕,显得愈发寡情,薄唇轻启道:
“我的青莲近日心情不好,茶不思饭不想,令我好生担忧……你们谁能哄他开心了,此题便算通过。”
此言一出,大殿上又是死一般的沉静。
万重宗被除名后,留下来的有凌乡宗、孟蒲宗、泰川宗加上浮仙宗二十名弟子,多数出身是天子骄子,与人比拼的筹码是修为与法宝。
孟蒲宗的弟子已经在私下传音,议论纷纷了。
“各位有何应对之法?”
“依我之见,青莲属木,木系喜水喜阳光,赠与相关法器灵液应当最好。”
他们正思考着对策,忽然听见一声嗤笑,周围的人寻声看去,是第二排的凌乡宗紫衣弟子孔宜。
孔宜皱着眉,大方开口道:“何须偷偷摸摸,你们也瞒得过尊上?”
“孔师兄所言极是。”旁边的同门弟子附和。
此话不假,但是被当众落面子,还是令孟蒲宗侧目而视,凌乡宗弟子仗着孔宜这位三系灵根天才,行事向来跋扈骄横。
“开始吧。”萧玉折望着发幽光的青莲,耐心告罄。
凌乡宗第一个开始,他们先是送上准备好的木系法宝朱雀石,据说是凌乡宗的镇宗之宝,蕴含天地灵气精华合一的结晶。
放在土壤上的那一刻,陶执明显感觉到周身气息变化,那是一种轻盈、强大的治愈之力。
凌乡宗的弟子憾然退场,此时孔宜站了出来,讥笑道:
“青莲灵识初开以来,自然是见识过无数灵器珍宝,想必是瞧不上世间俗物。”
其余弟子皆是气得涨红了脸,却听另一道声音道:
“这倒不一定。”
孔宜愣了愣,他目光不善地扫过后排,是那位浮仙宗没什么名气的弟子——窦祯。
他向来不喜欢那般无用,又没上进心的人,况且靠养花种地进了初试,走了狗屎运的弟子有什么了不起?
“窦师弟,你有何高见?”他冰冷的笑道。
窦祯也与他不对付,却只是弓腰伸手客气道:
“您先请。”
孔宜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走到殿前看着青莲,倒是世间罕见的灵材,若是能炼成丹药……
陶执警惕地感到杀气,接着一只温热的掌心搭在他头上。
萧玉折自上而下俯视孔宜,森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若是有胆量,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尊上恕罪,弟子不敢……”孔宜被单一释放的威压控制,心里不禁悔恨不已,方才怎会有那么可笑的念头?
威压消失了,孔宜额头布满汗珠,却对仙君的力量心有余悸。
他快速堆起笑容,笑眯眯地对青莲道:“这是民间的小术法,看——”
然后,在青莲面前绽放了绚丽的烟花,渐变出巨龙飞天的形状,还有美轮美奂的金色凤凰。
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血性和生命力。
陶执心中这般感叹,瞧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还是他的凤凰焰火好看又实用。
孔宜笑容僵硬,默默退下了。
在若有若无的低笑中,泰川宗的弟子慢悠悠地走了上来,他们的态度一向不喜冲突,信奉以和为贵。
他站在青莲面前,双手捧上了一只瓷盆,贴着青莲的位置摆放身旁。
瓷盆上栽着一株红色莲花,绽放地娇媚动人,与青莲放在一起,画风莫名温馨和谐。
陶执疑惑:有点怪?再看看。
“这是何意?”萧玉折的目光从红莲挪开,挑了挑眉道。
“回禀尊上,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赤月红莲。青莲族也仅仅灵识初开一株,将来修行之路漫长,若有红颜相伴便不算寂寞。”
陶执:好家伙,原来是想给我配种啊。
泰川宗自以为另辟蹊径,殊不知已经逾越了,发觉上头沉默深邃的目光,弟子脖颈一僵。
就在他以为揣测错仙君心思,要被降罪之时,却听仙君清越的声线响起:
“你想不想她陪着你?”
陶执上下抖了抖花瓣,像是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不想。”他又不是一朵真“花”,能跟对方有什么话题。
萧玉折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看向愣住的泰川宗弟子,目光瞬间蔓上冰霜。
“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泰川宗弟子连忙退回去,不禁背着擦了擦脑门的汗。
最后一位便是浮仙宗弟子,陶执率先点了窦祯的名字上来,此等殊荣令其他弟子惊讶。
难道这名弟子,当真与青莲感情不一般?
窦祯精神焕发,脸上笑意明朗,他可是喂养过的青莲的人啊,往高了讲就是半个爹,委屈点也是拜过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