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萧融一个用力,狠狠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他偏过头,呼吸十分急促,在他这个角度看不到屈云灭,他就以为屈云灭也看不见他了,其实他的所有样子都暴露在屈云灭的目光之下。
萧融的视野变得润泽,因为他的眼里起了一层水膜,他听到旁边椅子挪动的声响,他以为屈云灭要走了,但他只听到了两下脚步声,然后,他的眼前就多了一个人。
萧融下意识的要抬头,但屈云灭已经半跪在了地上,他挺直了脊背,却还是比坐着的萧融矮十寸,这是个全新的视角,能让他看见所有萧融想要藏起来的东西,比如他紧咬的唇瓣,带有泪光的眼睛,还有掐到发红的手指。
萧融拒绝他的时候,屈云灭觉得当头一棒不过如此,而发现萧融拒绝他以后会难过成这个样子,这才让他明白了心碎是什么滋味。
屈云灭抬手,替萧融把眼角的泪珠抹掉,沉默了许久,他才道:“我不说了。”
萧融看他,而他对萧融扯了扯嘴角:“说出来是让你知道,可你早就知道了,那我又为何非得说给你听呢。阿融,没关系,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你不想要的东西,我永远都不会强加给你,就像如今这样也很好,你送了我这样好的礼物,我也要送你一样东西,自由。”
屈云灭微微咬重了最后两个字,而在他说出这两个字以后,刚刚擦过的眼泪又从萧融眼中掉了下来,就像是两颗一转而逝的珠子。
屈云灭做梦都没想过自己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他一边说,一边还有心情在心里嘲讽自己,行啊,都快成情圣了。
“……别哭。”
“我知道在我身边,一日复一日的为我殚精竭虑有多辛苦,这天下是你的心血,并非我的,所以你不愿意有任何变数。那就不要让它有,臣子也好、什么都好,不管你想成为什么身份,我都不会阻拦你,只要你的身份依然可以留在我身边,那我就愿意一辈子装聋作哑,什么都不说。”
萧融松开了自己的手指,他望着与他近在咫尺的屈云灭,再张口时,他用鼻音问屈云灭:“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倒霉。”
喜欢上他这样的怪人。
屈云灭笑了一下:“不,我觉得自己运道好极了。”
说到这,他把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用两只手捧着萧融的脸,把萧融弄得都有些不舒服了,他才认认真真的对他说:“与君相识,三生有幸。”
纱布硌得萧融忍不住的皱眉,听着屈云灭文绉绉的说出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萧融突然笑了一声。
他一笑,屈云灭也笑,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仿佛两位智障人士一般的笑了半晌,然后萧融才扒拉开屈云灭捧着自己的手。
他站起来,垂眸嘟囔:“我该去睡了。”
屈云灭也从善如流的站起身,他转身要走,萧融却叫住他:“你……要不要留下?”*
吹灭灯芯,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谁也没有闭上眼睛的意思。
屋子里静悄悄的,漆黑一片,萧融想着今晚屈云灭的话,又想着未来的种种,这些东西乱糟糟的待在他脑子里,根本抽不出一根丝线来。
就这样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床幔,然后萧融蓦地张口。
他好像知道屈云灭没睡,所以才叫他叫的这么有恃无恐:“屈云灭,你还没祝我生辰快乐。”
屈云灭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紧跟着开口:“祝阿融常见三春景,又遇七星平,也祝阿融能早日得偿所愿,快活人生。”
萧融安静的听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屈云灭以为他睡了,但其实他是在许愿。
而他的愿望并非是他自己的,他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神明祈祷,希望最后得偿所愿的人不是他,而是屈云灭。…………
第二天,镇北军踏上归途。
雪路不好走,但好在他们带足了补给,而且大家出来的时间真的是太长了,每人都归心似箭,哪怕满目白色也阻止不了他们的脚步。
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真得赶快回去,不然的话,今年谁也别想回家过年了。……
十月结束,十一月初五这天,屈云灭他们终于回到了陈留。
这一路的艰辛就不必再提了,进城以后,好些人都觉得自己不像是回家了,而是难民终于接到了主城的收容。
陈留这边情况还好,到现在为止只下过一场雪,宋铄安排人把主城清理干净,如今城中道路还是干爽的。
这既方便了居民,也方便了凯旋的军队,一入城,大家就受到了陈留百姓无比热烈的欢迎。
张别知在城外迎接他们,萧融隔着老远就看到那边有个人挥舞手臂,又蹦又跳,胳膊腿大开大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那边跳大神。
整个陈留会这么在屈云灭面前表现的只有一个人,一下子萧融就想起来当初自己是怎么骂张别知的了,如今再看,他还是觉得自己形容的很贴切。
城中重要人物都走了个精光,迎接大军的人变成张别知也无可厚非,等离得近了,萧融才发现不止张别知在这,佛子也在,他那个脑袋虽然不反光,但在太阳底下还是非常明显的。……
马猴和秃驴,这就是迎接大军的阵容了,萧融也不挑,看见他俩的面孔以后,萧融顿时就激动起来,整个心脏都飘忽到了空中,明明他和佛子也没分开多久,上个月他俩还一起下棋呢,但看见弥景站在城门口对他笑,他还是有种历尽千帆的感觉。
诚然,他会这样有他差点死了一回的原因在,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回家了啊。
就像后面的将士们喊的那样:“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哈哈哈哈!到家啦!”
还没入城就激动成这样,让外人看了算怎么回事,一点军纪都没有,要是往常屈云灭肯定要罚这些皮猴子,可今日他没有这么做,都到家门口了,何必要扫大家的兴致,更何况这里也没有外人啊,都是自己人。*
萧融从城门就下来了,他不想跟大军进去接受百姓们的投喂,上回他被砸的包可是过了好长时间才消下去,更何况他还有别的事想问。
左看右看,都没看见宋铄,萧融不禁担心起来:“宋铄为什么没出来,该不会是把自己累病了吧?还是天太冷,他的弱症又犯了?”
张别知本来咧着嘴朝他笑呢,一听这个,他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你就只关心宋铄?都不关心关心我?义阳是我打下来的,我姐夫没告诉你吗?也是我站在这等了你们一上午啊!你怎么不问问我冷不冷??”
萧融:“…………”
他默默看着张别知,“那你冷吗?”
张别知:“冷啊!不是身上冷,是心里冷,你心里都没有我!”
萧融条件反射的往身后看,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屈云灭已经带着大军进去了,他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而这时候,他跟另一个回头看的人对上了视线。
弥景:“……”
萧融望着他,眼神渐渐变得疑惑起来。
他的眼睛里写着一句话,你回头干什么?
弥景:“…………”
阿弥陀佛,贫僧不知道。*
佛子带人回了陈留之后,原本驻扎在义阳城的兵马就不用再这么紧张了,宋铄安排人换防,顺便把张别知也换了回来。
原百福叛变的这段时日,不是只有益州和宁州风声鹤唳,几乎整个天下都跟着动荡了一下,南雍人开始集体逃跑,淮水之北的百姓则闭门不出,宋铄担心城里也有叛徒,又大刀阔斧的整改了一遍,至于那些倒霉的原家人,早在宋铄得知原百福叛变的第二天,他就把这群人全都关押起来了,正等着屈云灭他们回来处理呢。
隔着一千多里地,陈留这边的人就是知道了不好的消息,也没什么用,只能在这边着急的干瞪眼。
而萧融被劫走的消息是和他被救回来的消息一起送达的,看信的众人心情就跟过山车差不多,萧融一听这个,立刻问陈氏知不知道这件事,张别知大大咧咧的回答:“自然是不知道,萧老夫人这几个月都没怎么闹事,她一直待在房间里,给大家省了不少事呢。”
萧融拧眉:“那我祖母的身体……”
张别知:“好着呢!一顿还是能吃三个大饼。”
萧融:“……”
看来是真没什么事。
大家都好好的,宋铄不出来迎接萧融他们,也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另有原因,至于什么原因,张别知让萧融自己去看。……
一段时间不见,萧融发现张别知脾气见涨,而萧融还真就被他这个样子唬住了。
为了等大军都过去,他们几个进了附近的一个茶坊,坐到茶坊的席子上之后,萧融一惊,他伸手去摸地上的席子,张别知嘿嘿笑:“不知道这是什么吧?这叫地炕,你走没多久,有个工匠弄出来了这么一个法子,如今城里的食肆都用这个了,椅子都撤走不少了。”
萧融:“……”
他只是惊讶,又不是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萧融对张别知的耐心正在一点点退去当中,可惜后者根本没发现,他还在巴拉巴拉说着城里的变化,萧融摆摆手:“行了行了,这些以后再说,城中有没有出过什么事?”
张别知挠挠头:“没有啊,大王走了大家都担心着呢,怕山匪或是流民冲进来,几乎没人惹事。”
萧融又问:“南雍那边呢,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张别知张口要回答,但是一旁的弥景先说了:“大的动静没有,小的动静不断,申养锐被撤职了。”
萧融一愣:“撤职了?!”
他可是大将军啊,孙仁栾最得力的助手,怎么会撤职了?
弥景点点头:“具体的情况外人也不清楚,如今南雍的大将军另有其人,大司马孙仁栾向各城池招兵,他们也知道这一次是彻底的惹怒了大王,若按大王所说,明年春日再打过去的话,金陵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拿下来。”
萧融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所以他问的不是很自信:“你的意思是……”
弥景:“你想办法劝劝大王,最好快些攻过去。”
萧融:“…………”
不得了,和尚都来建议早日开战了。
萧融倒是明白弥景的意思,早打早了,真等孙仁栾想尽办法的从各城池搜刮守军,金陵本就是个铜墙铁壁,兵马多了,那就更不好打了。
金陵最擅长的就是防守,而偷爬城墙、打开大门这个招数在鲜卑就已经用过了,估计没法在金陵这里复刻一遍。
但萧融斟酌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我知你心,你想让两军之间的伤亡减少一些,但这几个月都不适合开战,将士们已经非常疲敝了,如今左军元气大伤,还不值得信任,前军和右军又分散出去,留在鲜卑和契丹的土地上,后军更惨,王将军伤了腿,身体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内伤留下来了,如今咱们更需要休养生息,大王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才定了明年春日南下。”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安慰弥景道:“放心好了,南雍如今距离灭亡只剩一步之遥,就算晚一些去打,也是大王必胜,而根据我对申家军的了解,我看金陵的这些守军估计也是一样的心态,真打到他们面前,他们很痛快的就会投降了。”
弥景:“……”
张别知:“……”
按理说他们应该高兴,但得知自己的同胞全是这种怂蛋,他们心情还是有点复杂。
一时之间没人再说话了,弥景捧起桌上的茶正要喝,想起什么,他突然说道:“对了,右军已经回来了。”
萧融也在喝茶,闻言,他差点把茶洒到自己衣服上,“回来了?公孙元带兵凯旋了?”
弥景点点头,“前两日才过来的军报,契丹投降了,公孙元押解契丹王回陈留,虞绍承则带兵留守,等待大王给他新的军令。”
萧融现在有点PTSD,他皱着眉问:“为何公孙元没有等待军令。”
他该不会也跟原百福一样想不开吧!还是他的好兄弟死了,所以他要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屈云灭的不满??
不怪萧融会有这种想法,正史上公孙元跟原百福一起反了,原百福先反,公孙元后加入,之后发生了那一连串的事,原百福死得悄无声息,公孙元却还挺了一段日子,但最多几个月而已,后来他死在一场小型战役当中,又过几个月,杀他的人也死在了战场上。
世道一乱,各种战争便层出不穷,没有领头人的话,整个天下如同群魔乱舞,谁也不服谁,屈云灭虽然饱受诟病,但他势大的那些年,人们过得还是挺安稳的,就因为他太厉害,没几个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萧融真心希望公孙元别再意气用事,原百福已经消耗干净了屈云灭对他们这几个人的最后一丝情谊,若他执意步其后尘,那怕是死得比原百福还惨。
第127章 两个月
萧融最多只真情实感的担心了一分钟,之后他就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像原百福那么癫的人世上有一个就很不容易了,再来一个那就是镇北军风水有问题了。……
打听清楚最近的形势,大军也已经全部入城,百姓都跟着他们走了,城门处慢慢安静下来,张别知让人驾来两辆马车,然后低调的把大家都送了回去。
所谓近乡情怯,从马车里下来,看着当初他亲自找人雕刻的王府牌匾,萧融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迈步走进去。
萧佚等人一早就待在这儿了,因他们是萧融的家眷,却不算陈留的官员,所以才没有去城门处迎接,一个月前大军凯旋的消息传回来,萧佚就高高兴兴的去给他哥哥收拾屋子,都不用阿树来帮忙,谁知道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坏消息、好消息、坏消息轮着番的传过来,折磨得萧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终于看见萧融出现在自己眼前,萧佚很想表现出大人的模样来,但他鼻头一酸,眼睛一红,就这么没出息的哭了。
他朝萧融冲过去,萧融愣了一下,立即做好准备,成功接住了萧佚的小身板,听着耳边少年呜呜的哭声,萧融拍拍他的背:“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相比之下,阿树倒是比萧佚表现好一点,阿树以前也很爱哭鼻子的,但他今天只是哽咽的看着萧融,没有真的落下泪来。
一场分离,让阿树成长了许多,这句话不仅是象征意义上的,还是字面意义上的。
萧融也想安慰安慰阿树,但他目瞪口呆的仰着头,人都结巴了:“阿、阿树,你又长高啦?”
阿树吸吸鼻子,害羞的低下头:“郎主眼力真好,我又长高了一寸。”
萧融:“…………”
他才走了多久啊,不就两个月吗?!……
第一次大军凯旋的消息传回来时,萧佚激动的告诉了陈氏,那时候陈氏也特别开心,每天都要问问萧佚大军到哪了,后来原百福叛变、大王和萧融都赶去宁州平定叛乱了,萧佚怕陈氏担心,不敢同她说这事,再后来萧融被劫持的消息传过来,虽然紧跟着的就是萧融被解救的消息,但萧佚还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他怕再有别的意外。
那段时间萧佚心情不好,王府里的气氛也极为肃杀,人人都非常忙碌,陈氏照例去问萧佚,萧融到哪了,萧佚骗了她两回,大约是她自己察觉到了什么,她就不再问了。
萧融询问张别知陈氏的情况,这就等于白问,张别知也忙着呢,他哪知道后宅的事情,更何况他根本不了解陈氏,在他看来陈氏好好的,而在萧佚眼里陈氏就是平静的过了头,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
可萧佚也抽不出精力去担心她,毕竟祖母就在自己眼前,大哥却不知道是生是死。
一听这个,萧融有点沉默,旁人都还没回来,王府里挺安静的,萧融决定自己去看看老太太,走之前他才想起来,问了问其他人:“丹然姑娘和桑娘子呢?”
萧佚回答:“在城内的伤兵营,城里大夫不够,她们去帮忙了。”
萧融点点头,然后走了。*
去找陈氏的路上,萧融忍不住的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奶奶。
那是一个实际年龄六十多岁,但看起来可能五十岁都不到的商界女强人,霸气、强势、富有,还有点吓人。
他爸爸就不是独生子,那他自己肯定也不是唯一的孙子,他对那位奶奶的印象一直都是有钱,喜欢给红包,给完红包还要问问成绩怎么样、学校之外的课程上了多少。
每个人性格不同,这位奶奶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他们本身就是一个亲情比较淡薄的家庭,没有糟心事、没有不公正的待遇,萧融已经非常幸运了。
而陈氏……她是稀里糊涂做了自己的祖母,自己在她心里与其说是一个具体的人,倒不如说是一个形象,陈氏记得自己有孙子,却不记得自己孙子长什么样、是什么性格,这就导致萧融可以钻空子,面对陈氏的时候他可以把这个当成一份工作,工作内容是扮演陈氏的大孙子,工作报酬是不必再被别人盘查自己的来历。
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哪有这么简单,萧融不够好、却也不够坏,所以总是扮演着扮演着就把自己也赔进去了,这都快成他的行为模式了。……
推开房门,萧融看见陈氏坐在床上缝东西,他犹豫了一会儿,像是怕吓着陈氏一样的,他小小声的说了一句:“祖母,我回来了。”
陈氏扎针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看清是萧融以后,她连忙把绣绷子放下了:“融儿回来了,用饭了吗?”
萧融条件反射的摇头:“没……啊?”
他都做好陈氏要抱着他哭一天一夜的准备了,没想到就得了这么一句话,而听到他说没有,陈氏对他笑笑:“那你等等,祖母给你下汤面,要两个荷包蛋,对不对?”
萧融愣愣的点头:“对。”
陈氏一路小跑到厨房,不消半刻钟便端回一碗面来,萧融还是没反应过来,但在陈氏殷切的目光下,他莫名其妙的坐下吃面。
一旦他停下了,有点奇怪的看向陈氏,陈氏就会催他:“吃,吃。”
萧融:“……”
他低下头,继续吃,一碗面吃完了,他也不敢问陈氏到底记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侍女把碗收走,萧融又在这待了一会儿,等到萧佚回来,见陈氏也没有挽留他的意思,他就一头雾水的走了。
面太多,他有点撑,回到自己的住处,萧融先坐着感受了一下奢侈品的美好,突然,他想到什么,他登时起身,走到远处的衣柜前面,他用力拉开衣柜门,里面满满当当的衣服把他惊了一下。
贵重衣物另有存放的地方,这个柜子只用来存放萧融的里衣和寻常衣物,里面本来没有多少件,后来被阿树收拾了一下让他带着走,更是一下子就空了一半,如今这里却重新填满了,萧融拿起最上面的那一套,看着和陈氏刚刚绣的一般无二的花样,萧融摸着布料上细密的针脚,微微垂眸,很久以后才把它重新放了回去。*
没有他的陈留依旧井井有条,他的亲人虽然担心他,但也还好。
在这就去找宋铄、和先睡一觉补补精神之间,萧融选择了后者。
宋铄既不来迎他们,在王府里也不露面,这是摆明了要大发一场脾气了,没个好体力,估计根本招架不住他,所以萧融明智的选择休息,至于他拖得越久宋铄越生气这件事……不管,谁还不是个有脾气的人了。……
小睡半个时辰,等他醒来,阿树连忙给他端了一杯茶,在他喝着茶醒神的时候,阿树还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炙豚肉?羊油焖饼?还是鸭皮蒸白菜。
萧融听着阿树报菜名,一瞬间差点热泪盈眶,他抬起头,对阿树真诚的感叹:“回家真好。”
阿树见状,慢慢抿唇。懂了。
通通上一遍!郎主吃过的苦,阿树我要全都给他补回来!……
大军凯旋之后,想见屈云灭和萧融的人几乎要踏破王府的门槛,屈云灭没让这些人惊动萧融,他能见的就自己见,不能见的就让高洵之去见。
即使他也累,但看在这都是自己子民的份上,他耐着性子听完了所有人的话。
大家很是震惊,没想到镇北王刚回来脾气就这么好,以至于好些人表现慌张,该说的话都没说出来,只说了一堆废话。但镇北王并未发火,他只是皱了皱眉,连个滚都没说,就挥手让这些人囫囵着个的出去了。
脑袋尚在的这些人在门外面面相觑,心里都飘过一个字。嚯——见好就收是少数人才有的美好品德,大部分人都是顺杆就爬,屈云灭还不知道自己开了一个什么样的头,未来他可有的忙了。
得知外面都有人负责了,萧融乐得轻松,感觉红蓝条都满了,可以去对付宋铄了,萧融这就要去宋铄的住处,结果从阿树这里得知一件事,宋铄搬出王府了。
而且就是昨天得知大军马上要到陈留之后搬的。
萧融:“…………”
他惊呆了,原来不是摆样子啊,是真生气了,而且都气到离家出走了啊!!
萧融这才着急了,他马不停蹄的赶去宋铄的新住处,站在门外,他震撼的缓缓眨眼。
这高门大院……只从门头看的话,比之王府也不差什么了,萧融回忆一番,想起这房子是陈留某世家留下的庭院,比王府大,但没有王府高级,没办法,贵族和平民的区别就体现在这里了。
即使如此这房子也昂贵无比,在房价如同白菜价的今日,这里还能卖出六千金的价格,已经是相当不易了。
而阿树听了萧融的感叹,他摇摇头:“郎主,这房子卖了八千金。”
萧融一惊:“怎么还涨价了?”
阿树耸肩:“想来陈留安家的人多呀,房价就涨上去了,大王刚打了胜仗,主城里的房子就变贵了,现在更是一天一个价,涨得让人心慌。”
萧融:“……这些房子都是官府在卖,谁定的价?”
该不会是宋铄吧。
阿树:“新来的秘书郎,高先生让他负责城中房屋买卖,第一个月他就赚了不少钱,高先生可喜欢他了。”
萧融挑眉:“普通的民居也涨了这么多吗?”
阿树摇摇头:“没有,最普通的三房小院也就涨了几个银饼,涨得最疯的就是这些大房子,越大涨得越多,这一户还是宋先生提早定下的,又亲自去找秘书郎,让他少涨一点,这才花了八千金拿下的,我听说想要这房子的人不少,本来秘书郎是想价高者得呢。”
那可就不止八千了,一万八或许都打不住了。
萧融听得新鲜,这秘书郎是个人才,战乱时期所有物价都要飙涨,偏偏就房子不再值钱了,而现在还没开始战乱,只是百姓们自己心慌,都想谋求一个安全的地方,那房价自然要涨。
百姓的嗅觉不如世家豪族,如果连百姓都大举逃亡了,那世家肯定跑得更快,萧融心里有了计较,陈留如今怕是多数人眼里的香饽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