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百福微微拧眉,他不知道简峤怎么回事,自从雁门郡一别,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而他旁敲侧击的问过公孙元,可是公孙元在陈留时除了完成屈云灭交代的任务,就是又纳了一房小妾,他根本不关心其他事情。
公孙元唯一能透露给他的,就是简峤跟萧融的关系特别好,他对萧融已经到了奉若神明的地步,连他那个小舅子,都被他送给萧融做护卫了。
原百福十分诧异。
重逢第一天简峤就告诉过他这件事,但他不知道张别知是去给萧融做护卫,这也太过了,这不就是自甘卑贱吗。
张别知:……老子是护卫副统领!
没办法,后面的几个字公孙元根本没记住,他就记住了前面的护卫。
原百福不至于认为萧融已经看出了他有反叛的想法,因为这纯属无稽之谈,原百福目前还没这么想过,他只是对屈云灭和对镇北军都有很多意见,而且这个意见随着萧融的到来越发加深。
老实说,他们四个人当中,简峤向来就是最不吃原百福这一套的人,简峤之所以能凑在他们四个人中间,是因为他从小就跟着屈云灭,屈云灭去哪他去哪,他一直都对他十分忠诚,所以长大的过程中,他们四个总是在一起。
真正分的话,应当是简峤最亲近屈云灭,原百福最亲近公孙元,而公孙元对谁都一样,出于上下级的关系他对屈云灭更尊重一些,至于屈云灭,他最亲近原百福。
同样都是他的兄弟,原百福之所以能排第一,是因为原百福会做人,他爱笑且对屈云灭很好,所以投桃报李之下,屈云灭慢慢就跟他最为亲近了,如果把理由详细的讲述出来,或许会给人一种他们两个其实感情也就那样的错觉,但多年的陪伴和出生入死不是假的,即使一开始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渐渐走近,后来的开怀大笑和并肩作战也深深的印在了屈云灭的记忆里,万事都如此,如何开始的不重要,如何发展的才重要。……
对于简峤这种排斥自己的行为,原百福理所当然的怪罪到了萧融的头上,就像他从第一次看到萧融就不喜欢他一样,他认为萧融也不会喜欢自己。
但这不代表他就要逆来顺受了,虽然看起来他们四个地位相当,但原百福一直都把自己当成他们四个当中的老大,如果屈云灭不在,所有事务就该让他来决断的那种。
然而这么多年屈云灭一直都在,即使屈云灭不在这里,高洵之也会在,所以他根本没机会展示自己这样的想法,旁人也不知道他是这么想的。
脸色微微一凝,原百福按着简峤的胳膊,一个用力就把他拉开了半步,简峤当然不愿意给他让地方,但挤开他也不现实,原百福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俩抢着跟屈云灭说话。
都想做那个劝屈云灭不要冲动的人,但因为他俩暗流涌动,谁也没真的说出口来,而在他俩还明里暗里的交锋的时候,屈云灭已经深呼吸了一遍,开口道:“罢了,且让他们再快活一日。”
说完,他转身回自己的营帐了。
原百福:“……”
简峤:“……”
这时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公孙元上前来,不关注外界的他总算是关注了一回这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他还用了一句陈留城的流行话:“你们两个唱的这是哪一出啊?”
原百福和简峤互相看一眼,简峤冷哼一声,转身追上屈云灭,而原百福同样气得不轻,他暗暗的骂了一句:“士人的走狗。”
公孙元听到他这话,不禁皱眉看他:“你在说谁?”
原百福抿了抿唇,摇头道:“没有谁,是我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公孙元依然皱眉,但他终归没再说什么,他不是爱掺和这种事的人,只是简峤和原百福之间的矛盾让他感到有些烦躁,仿佛什么东西要变了一样。
等他们俩也走了,这块地方就空出来了,而早在他们几个都到这之前,就一直在帐中打磨武器的虞绍承慢吞吞的从帐内走了出来。
几个将军出现争执,哪怕只是一点小争执,也有可能演变成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意外,虞绍承歪了歪头,还是放下武器,朝虞绍燮的军帐走去了。
虞绍燮住单间,另外两个先生则住在一起,这几天虞绍燮一直没闲着,他忙着推算鲜卑的援军有多少,还有这场战争要打多久,虽说怎么打仗大王不会听他的,但将这些信息整合出来,大王也会将其作为参考。
虞绍承掀开帐帘进来,他把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跟虞绍燮说了一遍,他耳聪目明,连原百福那句冲动之语都没忘了复述。
虞绍燮的表情十分惊讶:“他居然这么说融儿?”
虞绍承:“……”
“阿兄,你还是称萧先生的名字吧,如今人多眼杂,你这么称呼他,或许会给旁人带来不好的印象。”
虞绍燮不理解,叫一声融儿就能有不好的印象了?最多就是让人知道他和萧融很亲近啊。
但他们如今出门在外,确实不如在家的时候方便,多小心一些总没错。
虞绍燮答应了,然后拧着眉沉思:“我原以为原将军还是几位将军中最为开明的,但他今日居然用这样的话侮辱简峤,可见跟士人走得近了,在他看来便是软弱的象征。”
虞绍承不置可否,他有另外的想法,他感觉原百福可能不是讨厌士人,而是单纯的讨厌萧融,就像他一样,有时候他不高兴了,也会在心里称呼萧融“跟他抢阿兄的士人”,士人不过是一个身份,毕竟他阿兄就是士人,他是永远都不会讨厌士人的。……
虞绍燮不知道虞绍承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有些事情想通了。
难怪简峤的态度变了,大约是萧融临行之前对简峤说了什么,而简峤那个脑子跟大王差不多,他不是藏得住事情的人,所以泄露了一些端倪出来,而原百福也看出了这一点。
虞绍燮忍不住的摇头,他不理解萧融为什么这么信任简峤,这种事告诉他多好,他能保证绝不让任何人看出问题来。
但就跟原百福一样,打死虞绍燮都想不到萧融提醒简峤的是提防军中有变,他还以为是别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从这天起,虞绍燮都留了个心眼。*
当晚虞绍燮把自己整合的情报拿去交给屈云灭,看着这些,屈云灭总算是觉得虞绍燮顺眼一点了。
鲜卑这段时日的垂死挣扎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它叫来了不少的小弟,比如柔然、夫余、契丹、库莫奚,还有很多很多的小部族。
这些外援加一起都不足三万人,但有个问题,这里面有两万人都是骑兵。
屈云灭挨个的看向这些小国和小部族的名字,虞绍燮忍不住的向他提议,他有办法不费一兵一卒就把这群外援瓦解了,因为这些外援不是所有人都跟鲜卑一条心,比如契丹,他们之前就被屈云灭打跑过,这次根本就不想来,但鲜卑威胁他们,由于地缘的问题,他们不得不参战,那大王完全可以给契丹一些好处,保证不会让鲜卑追击他们,然后让他们躲回老家去。
屈云灭听着虞绍燮的建议,然后慢慢点头:“先生说的是。”
虞绍燮一愣,他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大王真这么想?”
屈云灭抬起头,对着虞绍燮微微一笑:“没错,这是个好计策,只是本王有一个更好的计策。”
虞绍燮:“……”
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屈云灭就笑着对他说:“就地把这些人全部杀光,削弱契丹的防备力量,待鲜卑成为本王的囊中之物以后,本王再亲至契丹国都,如果他们的可汗是个聪明人,那就应该乖乖投降不再反抗,如此一来,也就免了日后的再次征战,先生说呢?”
虞绍燮:“…………”很有道理。也很土匪。
这时候他反而觉得屈云灭正常了,没错,这样不听他话的人,才是他们的大王。
虞绍燮默默往外走,屈云灭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萧融以前总跟自己强调的,不能太独,有什么决策一定要跟身边的人说,哪怕只说一两句也好,这样就能让属下感到他对他的重视了。
“等等。”
虞绍燮转了回来。
屈云灭沉默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道:“明日我不打算发起进攻,先叫阵,让那群酒囊饭袋站在先锋军的位置上,其余部将则就地休息,养精蓄锐,待到夜间再发起进攻。”
虞绍燮愣了一下:“大王是要迷惑鲜卑人?也对,鲜卑人对待大王如临大敌,若是以这样的士气与状态,他们定会做困兽之争,害得咱们兵马大量受损。但在鲜卑皇帝眼中可能不是这样,他和他的臣民一样恐惧大王,此时他们应当认为自己最缺的便是勇气与士气,大王以强示弱,给了他们寻回勇气的机会,等到假象被戳破,那些恐惧卷土重来,那他们就连如今的状态都找不回来了,只剩下丢盔弃甲了。”
屈云灭静静看着他。
许久之后,他缓缓点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第二日,得知自己的兵马要代替先锋军,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就是贺庭之了,因为他带来的人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叫阵虽说算不上是真正的打仗,但这也是让部下扬名天下的机会;而忧愁的就是黄言炅,他因为离得太远且心里太虚,本就没赶上大部队,好不容易来到雁门郡汇合,他还看到了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人。——黄克己。
而不管是黄克己,还是屈云灭,他们这时候都没有把那件事的真相说出去,只是所有认识他们俩的都在谈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且黄克己看见黄言炅跟没看见一样,他站在镇北军当中,俨然已经是镇北军的一员。
看见这个侄子的时候,黄言炅就已经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屈云灭不再需要自己写那封恩情还完的书信了,他有黄克己,这可比书信有用的多。
而黄言炅虽然十分的恼火,但他还是有侥幸心理,他觉得黄克己不会把自己杀他的事情说出去,自己是他的叔父,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叔父决裂,这对他的名声也没有任何好处。
没了周椋的黄言炅暂时都只能自己拿主意,他变得谨慎了许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猖狂了,而且由于面对屈云灭他最大的倚仗没有了,他现在根本不敢跟屈云灭唱反调,即使他觉得屈云灭这么做,就是为了将他的兵马消耗干净,甚至是派自己出去送死。
这就是他想太多了,要是萧融在这,或许他会这么干,但屈云灭不至于做这种借刀杀人的事,如果他想杀了黄言炅,那他一定会亲自动手。
安排好了各军的位置,屈云灭让人把雍朝的大纛请出来,写着雍字的大纛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贺庭之的胸膛都挺起了不少。
而远处,鲜卑人严阵以待,每个人都做好了今天战死沙场的准备,他们的皇帝不在这,当年入侵中原的鲜卑皇帝回到草原没多久就死了,这位是上一位的儿子,远没有他父皇那么强硬和勇敢。
此时鲜卑皇帝正躲在盛乐城的皇宫当中,盼着外面的将士可以拦住镇北王。
鲜卑大将军也是慕容氏的人,应当说鲜卑所有位高权重的人,基本都姓慕容,毕竟他们以部族划分天下,慕容部崛起以后,其他部族就全都被按下去了。
皇帝虽然这几年换人了,可是大将军没换,这还是那个跟着先帝南征北战的大将军,看到镇北军的队伍之后,他直觉的感到哪里不对,脚步虚浮、队伍散漫,这可不是他当年见过的镇北军。
但是话又说回来,当年的镇北军死得都差不多了,而且十有八九都是死在他们鲜卑人手中。
包括屈云灭的父亲、母亲、兄长。
这是一场恶战,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还能活着回去。
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长枪,当屈云灭的大军终于停下时,他的手心都已经冒汗了。
而下一秒,他的耳边除了肃杀的风声,还传来了粗鄙的言语:“鲜卑三牲,可敢出来同你祖宗一战!”
鲜卑大将军:“……”
你们不是从来都不叫阵的吗!怎么这回改风格了?!
喊话的人是如今越发大嗓门的简峤,但他不打算亲自上场,鲜卑人在中原也算是混了许多年,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叫阵,毕竟这场战争发起人是屈云灭,他不往这边打,鲜卑大将军也不会傻的主动攻击。
但这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吃亏了,因为他身后的将士们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守护国都的,这个过程拖得越长,那些将士的情绪越低落。
就跟屈云灭一样,屈云灭不会派自己的将士去送死,鲜卑大将军想知道屈云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也是让援军先上,挑了一个柔然人,让他出阵,眼见那个柔然人背着一张长弓,贺庭之坐不住了。
他手下正好有个擅长使用弓箭的人,这个彩头他很想拿到手。
屈云灭坐在马背上,听到贺庭之向自己请求让他的人出阵,屈云灭看一眼后面那个小将,然后点点头,答应了。
那个小将的身手确实不错,行军路上他能把天上飞过的大雁射下来,一上来也没必要装得太假,赢一场再输几场,这样看起来更自然。
在贺庭之的眼神示意下,那个小将骑马出阵,而且上来就自报名号,说他是雍朝的某某都尉,奉圣旨随东阳王前来讨伐鲜卑逆贼。
对面的柔然人:“……”
听不懂,说的什么废话。
虽说这个柔然人听不懂,但其他人听得懂,而且不少人都满意的点点头,就该这样,皇帝才是正统,怎么能让所有风头都被屈云灭抢走了,东阳王干得好,回去以后一定要跟他多喝几杯。
这个柔然人也是会中原话的,就是听不懂太复杂的,他也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接下来这两人就绕着圈的跑马,那个小将一连射出三发弓箭,每一箭都奔着柔然人的心脏而去,但柔然人骑马功夫了得,他躲开了两箭,第三箭是擦着他的头皮飞出去的。
头发散乱了,而且眼看着自己要输,这个柔然人突然怒不可遏的大喊一声:“什么礼仪之邦,你已经射了三箭,咄咄逼人,却不给我机会!”
这个小将本来都搭上弓箭了,闻言一愣,他是贺庭之的忠实部下,贺庭之信奉的那一套,他也全都信奉,就是有个问题,贺庭之是装的,而他是真的。
冷笑一声,他还真把弓箭收了起来,他挑衅的看向柔然人,准备也让他射三箭,然后再让他死个痛快。
但是柔然人抓住这个机会,弯弓搭箭,咻!
一箭就把他射死了。
屈云灭:“……”
贺庭之:“……”
其余围观的人:“……”
贺庭之的脸色别提有多精彩了,他又羞又恼,同时还有点怕,他偷偷看向屈云灭,发现屈云灭的脸色还算能看。
虽说有点僵硬,但确实能看。
实在是没想到都快一千年了,历史居然还能再次重演。将心里那一阵的策马奔腾忍过去,屈云灭面无表情的看向贺庭之:“给你记一功。”
贺庭之:“……”输了也有功?
屈云灭心想,当然有功,今晚他的写信素材又有了,而且有很多很多。
作者有话说:
最后这个情节看起来离谱,但它是真的发生过的,详情请见公子城和华豹在左传当中的故事
第85章 就来
此时是辰时二刻,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天公太作美了,仿佛老天爷也想把这尴尬再多延长一会儿。……
萧融哪知道屈云灭等人遭遇了什么,他还在看今早才送到他手中的信。
今日这信一摸就不对劲,比往日厚了一些,分量也重了,萧融神情一凝,都等不到回到桌边,站在门口他便三下五除二的把信拆了,然后看到开口的那句阿融见字如面,萧融瞬间虎躯一震。……
平心而论,比起融儿来,阿融这称呼还是很正常的,哪怕完全不认识的人这么称呼他,他都不会有多大的反应。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屈云灭这么称呼自己,萧融尴尬的脚趾扣地,差点给自己的房间也挖个地窖出来。
忍着强烈的不适继续往下看,但还没看几句,他就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呦~阿融见字如面~”
萧融:“……”
哪怕他认不出宋铄的声音,也认得出宋铄这随说随有的波浪线。
刷一下,他把信纸折起来,然后没好气的转身:“当初没让你领那军棍,你还倍感遗憾是不是?”
宋铄撇嘴:“不想让我看,那就别站在门口读信啊,这么急不可耐,都等不到坐下再看了,我说,你和大王也太黏糊了吧?”
萧融一愣,然后脸色刷的沉了下去:“你再说一遍?!”
发现萧融有动真怒的意思,宋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明明都怂了,却还要不知死活的开口:“本来就是嘛,主臣做到你们两个这个地步,可是很危险的!”
说着,宋铄走到萧融身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大王,你可以跟他亲近,却不能这样亲近,在成为你的好友之前,他首先是你所效忠的人,你不能忘了这一点,更不能模糊这一点,萧融,你可是个聪明人,你应当看得出来,这王府里能做你单纯的至交好友的人,只有我一个。”
萧融:“…………”
要不是宋铄将最后一句话说的格外严肃,萧融说不定就信了他是真为自己好了。
萧融的神色一瞬间就变得意兴阑珊起来,挥开宋铄那不安分的爪子,萧融回到座位上,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把信收了起来,准备等宋铄走了以后再看。
刚刚他只看了两三句,发现都是要求自己注重身体的话,屈云灭是个很务实的人,他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迂回,最重要的事情一向都放在前面说,剩下的继续按重要性依次排列。
所以这封信里面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信息,晚一会儿再看也行。
宋铄看他这样,更不高兴了,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萧融居然还不好意思了,在这王府里萧融一向都很大方,不管是城中机密还是他计划中的事情,只要宋铄想看,萧融从来都不拦着他。一旦出现例外,那肯定是跟大王有关。
宋铄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那封信刚才他也看见了,不就是关心萧融的身体吗,很正常的问候啊,为什么萧融会感到不好意思呢?……
但他也知道,萧融不是所有事情都惯着他,像这种情况,就算他在地上打滚萧融也不会理他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宋铄的直觉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同样意兴阑珊的咂了咂嘴,如今时间还早,宋铄是个夜猫子,他都是过了午时才精神抖擞起来,上午就算起来了,他也不想做正事。
搬了把椅子到萧融身边,明明空间这么大,但宋铄非得跟他挤着坐:“萧佚呢?”
萧融忍了忍,回答道:“去拜访老师了。”
千人文集之后萧佚也打出了名气,虞绍燮不在的时候,就是他时常去参加那些士人张罗的清谈和文集,虽说萧佚跟萧融没血缘关系,但有一点这两人比亲哥俩都像,萧佚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不是所有士人都能对着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甘拜下风,还有一些士人拈酸吃醋,非要鸡蛋里挑骨头,把萧佚说成是沽名钓誉的绣花大枕头,借着他写过的文章把他批评的体无完肤,气得萧佚白天一切正常,晚上却跟熬鹰一样的盯着自己写的文章。
就这样熬了三个晚上之后,黑眼圈熬成了,萧佚的斗志也熬出来了。
都不用萧融再帮他出面,他自己就去找那些文豪大儒,如今他已经拜了三个老师,一个天天都去拜访,另外两个隔三四日便拜访一次。
就这萧佚还觉得不够,他还想再多拜几个老师。
天地君亲师,在封建时代这个顺序是不会产生变化的,好在雍朝民风一向都很开明,老师们不会死死抓着一个学生不放,大家都是开放式关系,不讲究拜一个师父就不能再拜别人的规矩。
同理,这样的师生关系有好处也有坏处,如此一来老师就不会对学生太过关注,更不会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的对待,学习结束之后,学生若是想要前程,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
不过这跟萧佚没什么关系了,他哥可是萧融,从这一点上,萧佚已经打败了全天下所有的小孩。
宋铄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夸张了,想想看,大王家里没有男孩,高丞相又是孤身一人,萧家人丁稀少,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萧佚是个废物,未来都能位列三公九卿之一,更何况他还不是个废物。
宋铄如今认定了屈云灭一定能登顶帝位,也认定了自己未来一定能跟萧融肩并肩,虽说目前还没什么人见识到他的才能,哼,但以后他们会见识到的。
这些想法在宋铄脑海里一瞬间掠过,等他回过神,他又跟萧融没话找话:“老夫人呢,如今萧佚这么忙,她没给你惹祸吗?”
萧融面无表情的看向他:“论给我惹祸,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宋铄眨眨眼,然后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头:“这个我知道,当然没人能比得上我。我是问老夫人最近怎么样?”
萧融:“……”
他算是服气了,揉了揉眉心,他说道:“好得很,最近人手不够,回春堂改成了两日一开张,丹然姑娘闲了下来,没事就去找我祖母和她说话,她们二人倒是聊得到一起去,我祖母礼尚往来,如今也是一有空了就往后院跑,都是女眷,也没人拦她。”
这就是萧融纳闷的地方,陈氏糊涂起来除了萧佚谁也招架不住,后院的三个女人居然没人抱怨过。
丹然和阿古色加萧融并不担心,前者是个话痨加漏勺,她和陈氏只能互相伤害,阿古色加性格强大,也很难被陈氏影响到,至于丹然的阿娘……
摇摇头,萧融懒得管了,既然那两人都没说过什么,应当就是没什么事。*
跟萧融想的不一样,陈氏最近总往后院跑,她可不是来找丹然的,而是专门来找桑妍。
大约是桑妍的气质和陈氏曾经的儿媳妇有些像,所以一看见桑妍,陈氏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凭着自己如今吃得饱饱的才养出的力气,她一把将桑妍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心疼的对着她头上的白发哭。
一边哭还一边说:“春娘,你如今看起来比我都老了!”
桑妍:“…………”
美人都怕自己变老,桑妍虽说已经不再梳妆打扮,也不再在意自己的长相了,但那都是她以为而已,她十年没再照过镜子,就是潜意识的不想看到自己如今憔悴的模样。
别人也都顺着她,绝不会跟她提这个,谁知道被一个糊涂的老太太捅了出去。
这老太太力气还特别大,搞得大家都纳闷,她不是世家女吗,吃什么长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