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也不能退。
他小声说:“我又没说不让你来……”
段京淮对他的喜欢究竟有多少?时屿不知道。
但刚才心里那点嘀咕,在他几句话的攻势下,轻而易举的化解,连空气都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温柔甜蜜起来。
他也愿意再走近一步。
“其实……”时屿眼睫轻颤了颤,搂住他背脊的指节缓缓扣紧,“乔治告诉你航班,是我的主意。”
“?”段京淮低垂着眼,疑惑道,“你的主意?”
他松开手臂,想要跟时屿对视,时屿却倏地抱紧他,脸埋得更深:“……你别看我。”
他脸都红了。t?
段京淮停住动作,心口猛地下陷一块。
他能感受到怀里人的温热和柔软,掌心落在时屿的发梢,他将唇抵住他的耳廓吻了吻,暧昧又温柔的嗓音很是勾人:“还生气吗?”
……他本来就没生气,他还能生他什么气呢。
“……”时屿鼻音嗡里嗡气地说,“你先去睡觉我就原谅你。”
“我不困。”
“……你刚才还说都听我的。”
段京淮低沉地笑了声:“好。”
时屿微侧过脸,唇贴在他的耳侧,轻声说:“出差回去之后,一起去看电影吧。”
夜色浓酽,一弦皎月清亮的挂在幕布上,大地裹着雪白又厚重的盛装。
非周末日又是寒冬,电影院有些冷清,人流格外稀少。
大厅里弥漫着爆米花和食物的香气,距离检票还有一段时间,段京淮取了票,回眸时便看到时屿盯着爆米花的机器出神。
差点忘了,他一向喜欢吃甜食。
他攥着他的手腕走过去,跟服务生要了一桶豪华版爆米花。
“你买这个干嘛?”
“口水,”段京淮指了指他的唇角,“流下来了。”
时屿一惊,信以为真的伸出手去摸了下嘴角,结果又撞上段京淮带着坏笑的眸子,眉梢微挑着。
他皱起眉来,伸手就是:“你好烦啊。”
“给。”
“我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低敛着睫轻笑:“那我是小孩子好吧?你这个大人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
他眨眨眼睛,小小的哼了一声,将爆米花抱进怀里,“那我勉为其难。”
电影开始。
段京淮特意买了情侣座,他带着时屿到座位上,又有些紧张的观察着他的神色。
这场算是晚间热门场,他们周围也坐了不少小情侣。
葳蕤的光线落下来,给时屿的侧脸增添了几分柔和,他沉默着坐在位置上,没有什么异常。
段京淮在心底松了口气。
电影开始,影院内陷入一片黑暗。
这档期没有什么热门的动作大片,所以段京淮就挑了一部比较文艺的爱情片。
剧情有些冗长无聊,刚开始没多久,身旁的座位就有低低的说话声。
他的心思本来就不在剧情上,心猿意马地侧过头,发现时屿看的格外认真,稀弱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漆黑的瞳仁亮亮的,纤长的睫毛乖巧的铺落在眼睑。
段京淮心里一动,他从背后伸出手去,想要把人揽在怀里。
忽然,旁边传来了丝丝交缠的水声,唇齿之间触碰的声响在静谧的环境中散开。
段京淮蹙起眸,即便不用看,他也知道时屿那侧的情侣座上,有人在接吻。
这动静大的令人心烦意乱。
他垂下眼睫,深呼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往时屿那侧挪了一挪,指尖湿漉漉的。
时屿在吃爆米花,香甜的气息在两人咫尺的空间内充盈,时不时地传来酥脆的声响。
段京淮将手伸过去,他本意是想去牵时屿的手,可谁知刚触碰到他的指尖,他就把一粒爆米花强行地塞进他手心里。
他狐疑地挑了下眉:“?”
时屿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透着单纯的不解:“你不是要这个?”
段京淮:“……”
他无奈地吐了口气。
电影剧情继续推进,旁边倒是没了声响,但屏幕上的主角却眼神拉锯开来,暧昧的气息在彼此之间交织着。
段京淮修长的手伸过去,他绕过时屿的背脊,想搂住他的腰,可谁知还没碰到,就被时屿抬手轻拍了一下。
清脆的声响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段京淮低敛着眉看向时屿的侧脸。
他眸色还是冷冷的,简直像一颗暖不化的凉玉。
段京淮在心底轻叹,但他又一次将手伸到他的腰侧,他碰一次,时屿就打一次。
打闹的声音惊扰了前面观影的人,他转过身来,用英文说提醒道:“抱歉,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
时屿又羞又恼的剜了他一眼,但这次没再说什么,任由段京淮抱着搂在怀里。
与平日里清冷的三件套不同,时屿今晚穿了一件休闲厚卫衣,身上都是清香的洗衣粉味,刘海儿乖巧地放了下来,像个大学生似的,抱在怀里简直又香又软。
段京淮下巴轻探在时屿的肩膀上,将人搂在怀里,掌心伸过去扣住时屿的,把玩着他柔软的手指。
时屿的手实在是太软了,他爱不释手扣在掌心里揉捏,摆弄成各种形状。
时屿被他弄得有些痒,有些不满地侧过眸来:“你干嘛?”
两人离得近,他侧过脸的时候,薄唇恰巧擦过段京淮的脸颊。
时屿显然没有想到,他愣了下,又连忙转过头去,耳垂上的血脉有些上涌。
段京淮黝黑的眸眯了眯,被亲过的地方留下一线酥麻。
此时电影里的主人公亲吻在一起。
喉间有些许灼热感燃起,他克制的抑了抑呼吸,松开了时屿。
覆盖在身上的温度缓慢消失,时屿怔了怔,心陡然踩空了一层,嘴里的爆米花也变了味道。
思绪早已不在电影上。
他默不作声地吞咽了几下,心提起来,眼睛仍旧放在屏幕上,但腿却轻轻的摇晃起来,悄悄的,脚踝似是无意的擦着段京淮的西装裤。
一下一下,像是葳蕤的火苗烫着段京淮的心口。
段京淮怕过了火惹时屿不高兴,本不想再闹他,可谁曾想他又不安分地撩拨。
即便隔着长裤,段京淮也有些难耐。
他感觉太阳穴猛烈跳动着,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裹在西装裤里的长腿挪到旁边,一别,将时屿的小腿压在他的小腿和沙发边缘之间。
他根本没用多大的劲儿,可时屿却有些不高兴地把腿抽出来,瞪着他,小声说:“疼。”
段京淮移开腿:“哪里疼?”
时屿不理他,冷着脸把手里的爆米花胡乱塞到他怀里,还不忘踢他一脚。
段京淮把爆米花放到旁边的空位置上。
时屿还在认真看着电影,情侣沙发扶手旁边有两个凹槽,刚才两人买了两杯饮料,时屿这边是可乐,段京淮那边是芬达。
时屿坐在小沙发左侧,他抬起右手伸到左边的凹槽里,捧起可乐喝了几口,电影画面的光线拉过,在他脸上落下几道冰蓝色的影。
可乐杯上凝着冰镇的水珠,他捧着喝了几口后,将杯子放回去,手自然地垂到小沙发中间的位置。
段京淮的手刚好扶着沙发,时屿的手一放,手心就碰到了段京淮的掌骨,就那么虚虚的搭着。
段京淮垂眸瞥了他一眼。
时屿没动,那双黑的剔透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前方。
或许是刚碰过可乐杯的缘故,时屿的手心湿漉漉的,指尖沁着凉意。
段京淮将手背反过来,掌心向上,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纤细精致的腕骨从袖口里漏出来一点,在黑暗中白的像玉,他将指腹摁在上面摩挲了两下。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跟时屿还没怎么牵过手,此时看到时屿比他小了一个号的手安静的搁在他的掌心里,段京淮心里涌出一股说不上的感觉。
手掌肌理似乎有些发烫,整个心都熨的温润柔软。
眼睑懒懒地耷拢着,段京淮勾唇低笑下。
小沙发还算宽敞,他双腿交叠着,后背慵懒地靠在边沿上,另一只手散漫地撑着下颌,目视前方。
电影情节他全然不知,此时只能看个热闹。
又过了一会,时屿空闲的那只左手忽然伸过来,修长的指尖轻支着,微微曲起的线条感好看的移不开眼。
他斜侧着身子,大半个前胸都贴在了段京淮的腿面上,指尖触碰着果汁杯的边缘。
眼看碰不到,他又往前蹭了些,人几乎是趴在了段京淮的腿面上——
明明这沙发两侧手肘的距离也没那么长。
段京淮低敛着睫,幽沉的眸暗了一度,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他的视角里,时屿半侧身子都压在了他的怀里,低垂着头,漂亮的后脑勺下是薄如蝉翼的耳垂和一截白皙如瓷的后颈。
那后颈上还覆着一抹通红的痕迹,是他前不久留下的。
段京淮忍耐着深呼吸了一下,喉结滚了滚。
身体被他蹭的有点难受,他干脆伸手,把那杯芬达递给他。
时屿接过果汁杯,发觉重量变轻,侧过脸来看他:“你喝了?”
“嗯,”他嗓子哑着,低咳着清了下,“我再出去给你买一杯?”
他想了想,又说:“算了。”
说完,时屿终于从他身上起来。
原本紧握的左手也被他抽出。
两处贴合的热源都消散,段京淮微微皱眉,感觉怀和心里都有些空。
电影院的纸杯只有一处封合口,时屿揭开封盖,唇落下,捧着杯子喝了几口,眼睫覆盖下来看着他。
唇接触的地方t?是段京淮刚才喝过的。
他微仰着头,优美又精致的脖颈线条拉长,喉咙一点点滚动。
段京淮感觉领口有些热,心跟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跳动,人快要坐不住。
然而,还没完。
时屿喝完之后,眼角眉梢都微微敛开,透出几分媚。
有冰冷的光线打过来,黑漆漆鹿眼里流露出无辜的神色:“好辣。”
柔软的嘴唇被水润湿,亮亮的,有一滴水珠停栖在饱满的下唇上。
他眨着眼,探出舌头,在唇角浅浅的舔了一下。
段京淮忽然起身,扶住他的后颈气势汹汹的吻了上来。
那杯还没来得及闭口的芬达,就这么从时屿手里滑落,摔到了地上。
滚烫的唇反复压着他的唇瓣厮磨。
时屿的心扑通乱跳,他整个人都被按在段京淮怀里,男人气势凛冽,不由分说地撬开他的齿关,扫荡着他柔软的内里。
他感觉有些疼,无助地哼唧几声,人稍微撤了一些,段京淮松了手,搂住他的腰将人压在柔软的沙发里。
那沙发后面还是宽敞的,两面也有遮挡。
时屿被笼盖在阴影里,他抬着下颌,眼尾勾着迷茫的神色,顺从的将舌尖探出来。
察觉到他的主动,段京淮紧绷的心豁然一松,纠缠住他的舌,吻的更深入了一些。
电影光线模糊忽闪,沙发里气氛温柔暧昧的令人招架不住,热气喷薄。
西装裤的布料摩挲着时屿的脚踝,穿着球鞋的脚尖无意识地,一点点的踢着段京淮,抓着他上衣的指尖也缓缓收紧。
段京淮的喘息愈发粗重,攻势急促又猛烈,时屿面色潮红,他感觉这个吻有些失控,抬着眼去看身上的人。
段京淮正紧盯着他,眸光微虚,深邃眼底有阴沉翻涌的波涛。
发觉时屿正失神,他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低声道:“乖,闭眼。”
“呜……”
好在此时影片正演到激烈争吵的地方,才让两人弄出来的声响不至于那么露/骨狼狈。
片刻,吻从他的唇瓣离开,流连在他的下颌和耳廓,手也扯开他的卫衣边缘,轻抚着他的后背。
时屿眼睫迷茫地颤抖着,眸光动了动,微翕的唇瓣水光淋漓。
鼻息间充斥着他的气息,时屿感觉嘴唇都有些麻,印象里他从来没跟段京淮接吻过这么长时间,久到唇瓣都被咬痛了。
电影的高/潮部分结束,节奏归于平静。
段京淮这才依恋不舍的放开时屿。
他轻轻喘着气,眼尾勾着潋滟,眸底和唇瓣上都是水渍,人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段京淮垂眸看着他,幽邃的眼底是浓到化不开的温柔和疼惜,看到时屿心都摇摇欲坠的颠簸起来。
他的指尖缩紧,又敞开,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他。
忽然,电影收尾,放映厅里的灯光如瀑般爆开,刺目的白炽光照到时屿脸上。
他皱着眉,有些睁不开眼睛,又突然想到自己此时的模样,心扑通跳着,呜咽一声,慌忙起身将自己的脸埋到段京淮怀里。
感受到身旁经过的人,害羞的情绪也被放大,他抱着段京淮的腰,迟迟不肯把头抬起来。
段京淮倒是受用的很。
看着时屿像小动物般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眉梢微挑,将人紧紧圈在怀里,散漫地勾着唇。
没一会儿,放映厅里的人就已经走光了。
两人还坐在座位上。
段京淮揉捏着他的耳垂,低敛下眉,覆在他的耳边低笑道:“要不要我抱你出去?”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颤的时屿心跳都有些乱。
时屿眨了几下眼睛。
好羞耻。
但是,他也好想让他抱出去。
时屿也知道人走光了,可是他不想起来。
都怪段京淮害他那么狼狈。
他闷着头,泄愤地抵着他的胸膛狠狠蹭了几下,又觉得不解气,又羞又恼地咬到了他的锁骨上。
荧幕上的片尾曲已经放完,有服务生拎着扫把站在门口,见这里还有人,扬着嗓音喊道:“打扫了。”
时屿瞬间像兔子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他慌张地吞咽了几下,快步向前走。
段京淮哂笑,长腿挥开,拿了外套跟在他的身后。
外面又纷纷扬扬飘散起薄薄的雪花,夜色如墨,有稀疏的月光透过枝桠落在地上。
灯红酒绿的城市被一片灼目的白所覆盖。
时屿站到电影院门口,冰凉的风缠绕着席卷,凉意很快就穿透了卫衣渗入皮肤,针扎般密密麻麻的侵袭。
段京淮从他身后站定,拎着外套从他的身后拥上来,将他整个人都裹在外套里面。
温热的热源在身后罩住,时屿掀着眼睫看他,声音有些糯:“下雪了。”
段京淮眼眸漆黑,修长挺拔的身体挪到他面前,把呼啸的风挡在背后。
他眼睑懒懒地耷拢着,抿着薄唇耐心地帮时屿把衣袖穿好,拉紧拉链。
他站在屋檐外,肩膀和发间都落了几片雪花。
时屿犹豫地伸出手去,想要帮他拍掉,还没触及,段京淮就抬起眸来,黢黑的瞳仁紧锁住他:“等一下,我叫车。”
“哎。”时屿忽然伸手牵住他的指尖。
段京淮眉梢一扬,垂眸看着他紧攥着自己掌心的手。
时屿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慌乱的眨了眨眼睛,连忙将指尖放开,可不料,段京淮没给他任何机会,又使劲攥住了他的手。
热意沿着脉络蔓延到心口,时屿不再挣扎。
他任由段京淮牵着,抬着眼睫,饱满的眸如清透的琉璃:“我们走回去吧。”
段京淮眼里露出几分担忧:“你感冒刚好不久,会很冷。”
“没事。”
月色皎洁清寒,霰雪温吞又缓慢的落着,一地的纯白和洁净。
路灯拖着昏黄而又透明的光线,街道被积雪覆盖的有些疲倦,风倒是静了不少。
时屿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被段京淮攥着,放到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两人并肩走着,脚印落在厚重的积雪上。
街巷阒静的很,段京淮走在外侧,帮时屿抵挡着寒风。
时屿的手被他十指交扣的裹在大衣里,已经隐隐渗出了湿漉的汗意。
有车辆从段京淮身后驶过,笔直的灯光照到两人旁侧,时屿连忙将他拉到台阶上。
距离凑得更近了些。
车辆擦过去,满地的白雪更加刺目。
“冷吗?”
段京淮垂眸问他,黑压压的睫扫下来,眼眸被身旁的路灯点的明亮。
时屿摇头,稍顿片刻,他又问:“你热吗?”
包裹着他的那种宽厚的掌心里,全都是细密的汗。
说着,时屿还示意似的,用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掌心。
动作猫挠似的。
段京淮觉得有些可爱,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他舔了舔唇,拖着气息轻扯出声笑来,唇角微弯:“我有点紧张。”
“从来没牵你这么久。”
时屿:“……”
他都有点分不清是认真的还是故意。
明明,连更亲密的距离都有那么多次了。
第47章 苛责
时屿勾了勾唇, 清了清嗓,压下眼底漫开的笑意,慢道:“上次跟你散步,还是高二那年, 你还记得吗?”
段京淮愣了下, 没想到时屿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眸光颤了颤,手攥的更紧了。
“……”
他印象格外深刻。
那也是个冬天,寒风凛冽。
段京淮在体育课上打篮球,接了高一的学妹送的饮料, 时屿看了心里有些拧巴, 一连好几天又冷着脸不理人。
段京淮没摸透时屿的脉,心里也燥,连打篮球的心思也没了,趁着时屿在教学楼里值班检查的时候, 故意在走廊上拦住人找茬。
“有事?”时屿正在检查簿上写备注,余光瞥见面前站了个影,抬起眼。
段京淮懒散地靠着墙, 眼睑耷拉着, 伸手将时屿手里的文件夹拿了过去,垂眸。
“喂——”
时屿抬手上去抢, 却又被段京淮抓住了手腕。
一截白而透明的腕骨被宽厚偏铜色的手掌攥着, 在灯光下有种说不出的脆弱感。
他皱眉,挣了两下, 没挣开, 语气有些不悦:“你要干什么?”
段京淮浏览着手里的检察簿,嗓音微沉:“三班分明没打扫走廊, 怎么没扣分?”
时屿跟他对视的眸里有些冷淡:“我提醒之后,他们已经打扫完了。”
“那上次谢家豪打扫迟了五分钟,你不是照样给他扣了分?”段京淮也知道扣分理所应当,但他此刻就是想故意找时屿的茬,想让他跟自己多少几句话,攥着人的手腕把人拉得更近了些,漆黑的桃花眼低敛着,“这是不是双标?”
时屿视线不避不让。
其实谢家豪那次,他在提交上去之前也已经改了,只是没告诉过他t?们。
而此时此刻,他又偏偏不想太顺着段京淮的意,语气有些挑衅:“那又怎样?”
“你现在是想替谢家豪找我讨说法吗?”
两人在走廊上无声的对峙着。
忽然,有一个黑影从楼顶以迅猛的速度掉下来,擦过两人身旁的窗户,往楼下掉去。
两人皆是一愣。
耳边响起沉闷的“噼啪”的落地声,下一秒,此起彼伏的高昂叫声响彻在教学楼里。
段京淮微蹙起眉,他身子离着窗边近,视线略微一偏,便看到了楼下的情景,面容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
时屿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也跟着侧过,他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段京淮突然从身后伸出手,想要遮住他的眼睛。
但他动作还是晚了一步。
几乎是在他抬手的刹那,时屿的视线越过窗沿,扫到了楼下凄惨的一幕。
眼眸瞬间错愕地瞪大,他在顷刻间僵住,全身都没了知觉,只剩下细密的冷汗顺着脊背浸过皮肤。
有人跳楼了。
一时之间,嚎叫声像是鬼泣般在楼内回荡。
时屿浑身有些颤抖,段京淮皱起眉,他攥着时屿的手腕将人拉到墙边,伏低了嗓音哑道:“别怕。”
站在楼下的人乱成了一锅粥,时屿张了张嘴,面色苍白,他吞咽了几下口水,指节狠狠掐着掌心才让自己缓过来。
正值课间,没过几秒,身旁便挤满了被叫喊声惊扰,从班里跑出来的学生,推搡着从窗口往下看。
人潮拥挤,时屿被段京淮护在臂弯里,两人紧贴着墙边。
对于那个年纪的他们来说,看到那种场面难免会胆战心惊,段京淮微微松手,指尖慢慢滑到时屿的掌心里,察觉到他的指节发凉。
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往下看过一眼之后,都吓得尖叫。
也有人惊魂未定地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
“天呢,为什么会跳楼啊。”
“好可怕。”
“我认识,他好像是高三的。”
“高三?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吧?”
“咱学校北清的苗子啊,年年拿奖学金的,学习成绩一直挺好。”
“是,但是听说这几次月考成绩一直都在下滑,被他妈骂的很惨。”
“单亲家庭吧。”
“……”
段京淮的眉深深皱起,他握住时屿的掌心,直接把人拉回到教室里。
跳楼的事情给学生们带来不小的冲击,甚至有不少流言蜚语在其中扩开。
学校为了稳定学生们的情绪,公开了跳楼者跳楼的真实原因,还开展了几场心理疏导的演讲。
原因正如大家讨论的那样,家长过于严厉苛刻,自身承受的压力太大而最终导致悲剧。
段京淮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时屿忘记这件事情。
他从小就很乖,考试每次都稳居第一名,严格遵循母亲的规划,可即便这样,也很少能得到母亲的认可和疼爱。
生来便像是在枷锁中被束缚着长大,苛责和冰冷总压得人喘不过气。
段京淮很怕。
他甚至每天晚上都会找各种借口跟时屿一起回家。
好在时屿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他像往常一样两点一线。
然而就在某天晚上,段京淮惯例给时屿发信息,久久没能受到他的回复。
心中充满莫名的恐惧与不安,他抓过大衣一路跑到时屿家楼下。
霰雪缠缠绵绵地坠下,节奏密集又缓慢。
他刚上楼,就听到楼道里传来摔东西和破口大骂的声响。
门是开着的,有昏黄的灯光在门缝里摇曳,段京淮蹙紧眉,推开屋门,酒气铺天盖地的袭来,熏得人天灵盖都直发蒙。
满地的狼藉,有撕碎的书本,打碎的相框和瓷碗,各种日常物件也摔的七零八碎。
因离婚官司的负面影响丢了主管的位子,江芝喝了个烂醉,她蹲坐在地上发疯痛哭,神魂颠倒地拼命摇头,嗓音因吼叫而嘶哑:“你爸就是个狗东西,王八蛋——”
一贯的教养令她想不到更恶毒的诅咒,只能翻来覆去的骂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她曾经也是家境殷实倍受宠爱的富家千金,自从囿于不幸的婚姻后就变得苍白,刻薄,歇斯底里。
“如今会这样,当初还不如不生下你!”
她想到痛点,愈发怒不可遏,抬手将啤酒罐扔到时屿脸上,锋利的易拉罐擦过时屿的眼角,留下一道划痕,缓缓渗出血丝,在他瓷白的脸上尤显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