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样的力道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一次武陵却直接被唐周推得往后重重倒去。要不是后面是柔软的被子,或许能够砸出一声巨响来。唐周连忙伸手去拉武陵,结果武陵又忽然伸手过来,将唐周抱住。又是紧紧抱在怀里。
唐周以为武陵是在故意逗他,觉得好笑的同时,也给了一些他想要的反应。他佯装生气地去捶了武陵的肩膀,武陵握住唐周的手轻声说:“好周周,你让我多抱一会儿。昨夜我给了你不少修为,不知今日和他们打能不能打过他们。刚才被你一推,我竟然还晕了一下,看来你还真吸了我不少。再这样下去,我要被你吸干了。”
意识到刚才武陵不是有意逗他,唐周收回手来,不再说话了。现在的情况,基本上就是用他们的命来换他的命,长期这样下去,一直需要他们的唐周,若是没有完全的解决之法,他身边的这些,或许真的为了救他,全部都会死去。
唐周安静在武陵怀里靠了一会儿,唐周说:“其实真的不用——”他话还没说完,武陵又猝不及防亲过来,让唐周的话没有说出来。
武陵重重在唐周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他开心地小小欢呼了一声说道:“又亲到了!”
唐周知道武陵在故意用这种方式堵他的嘴,不让他说出那样的话来。唐周无奈,没有再说。
其实他真的不需要他们这么给他续命,只要他们能够再喜欢他一点,再多给他一点好感度,他能够离开这个世界就足够了。想了想,唐周没说续命的事情,就只和武陵说:“你能不能再喜欢我一点。”
武陵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唐周要说的是这件事。但是很快他就回答道:“我自然是喜欢你的,特别喜欢你。我觉着,我对你的喜欢已经满得快要将我的心脏与灵魂装满了。你现在忽然这样和我说,我却不懂。难道我所表现出来的,让你以为我还不够喜欢你吗?”
他说的是真话。没像平时那样总说些不着调的话,说得认真恳切,眼神看过来也是小心的。唐周又见了他脸上这种明显的难过的表情,唐周捏了捏他的鼻子说:“感受到了,但是我觉得还不够。”
这一次,武陵认真思考起来了。他说:“不够?那我要怎么让你感受到呢?那我和你说得更清楚一些吧。周周,我喜欢你,我恋慕你,我要将你带回去,到我所处的桃源去。我们一同卧在桃花树下,在桃花纷飞之时亲吻你。带你游遍那桃花谷,带你走遍天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有我们两个,让我天天都在你身边,看着你,跟着你,和你在一起。这便是我最大的愿望,最希望的愿望。”
似乎为了证实他所说的是真的,他将他的吻胡乱地落在唐周的面颊上。像是一片又一片的桃花瓣落下来,温热的触感忽视不去,耳边都是他倾诉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在梦里见你,我见到你,我就想要你,我就想亲吻你,我就喜欢你。只是你似乎有了心上人,你想念他,渴望他。我心里忌恨得厉害,才在你腿根处留下来我的印记。我要让所有触碰你的人都知晓,你是我的。我千方百计、千里迢迢来寻你,就是要见你。要将你带回我的桃花谷,要让你和我在一起。”
唐周听得真切,也听得动容。真实并且热烈的爱这样扑面而来,让他忽视不掉,也让他无法忽视。他的心灵深处,也确实因为这热烈的爱意浇灌,那一枚似乎永远不会破土发芽的种子,之前就被安格斯浇灌得破出土壤来,似乎更加容易被触动。
这一次这浓烈的爱意更是细密猛烈地浇灌下来,要让那种子更加生长蔓延。明明是他说要让武陵更喜欢他一些,可是此时听了这一番话的唐周,他骤然一下打断了武陵说的话,他说:“好了,不要再说了。”
武陵乖巧地闭上嘴巴。
唐周看见那一双凝望过来,满含柔和情意的双眼。唐周被他滚烫的爱炽热得不敢再直视他。唐周闭上了眼睛,他又说了一声:“不要再说了。”似乎只有这样闭上眼睛,才能够将那爱意忽视而去,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与坚持。
唐周忽然闭上眼,不愿看他的模样似乎让那武陵以为他惹唐周生气了。所以他小声地问一声:“周周,怎么了?”
唐周还是没有回答他。武陵也就不再说话,他难过地低下头来,安静地抱着唐周,似乎在回想刚才自己哪里惹得唐周生气了。
只有唐周自己知道,方才他的心胸当中到底激荡了什么情绪,让他顺着武陵的话去幻想那种游桃花谷的闲适生活。他似乎要沉醉在他的描述当中;要沉沦在这个虚幻美好的世界当中;要沉溺在这甘美柔和的爱情当中……
他知道,他要动摇了。
唐周只想赶紧结束这个世界。
他有些呆滞地凝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他在心里这样想着,可是事实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好感度都不怎么动了。要动也只是动一点点,永远只是差那一脚,就能跨过这个门槛。然而这些家伙确实个个都是关爱疼爱他,却再也不给他涨好感度了。
唐周有些郁闷地叹了一口气,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个世界,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之前那几分动摇并不作假,他要是在这温柔乡里多停留一会儿,确实会沉沦在其中。
比如眼前此时伸手过来将他唇角污渍擦拭而去的齐锦宣。
很好,今天是齐锦宣打赢了。所以出现在唐周面前的是他。
不过按照武陵说的,能够和他抗衡的就是李玖道、顾黎和齐锦宣。连着几次武陵给唐周传递了不少修为,再一次和齐锦宣打,自然会落了下风。被设计了几次的齐锦宣也知道了武陵的招式,也不会轻易就中了他的招。那么能够打赢他的,就是齐锦宣了。
唐周一点都不意外看见齐锦宣,并且他还可以猜测下一个过来的是谁——当真是日子变得无聊之后,唐周什么无聊的事情都在想。
齐锦宣轻轻擦拭了唐周的唇瓣,也听闻了刚才唐周的这一声叹气,于是齐锦宣问道:“怎么了?”
唐周看着他的脸。他的脸还是安格斯的脸。
到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把这张皮掀起来。让唐周每一次都凝望这张脸,心里都会涌起对安格斯的那几分留恋与爱慕。
安格斯那纯粹而又简单的爱熨烫在他的心里,让他无论何时都难以忘记,在恢复记忆的此刻,他更能够参透情感与体验情感,于是那对安格斯的喜欢,便随着时间也在源源不断地增长。
唐周知晓了爱的感受,可是那已经是上个世界的事情了。既然如此,唐周也没有因为见不到安格斯而过于伤怀,这样来到这个世界,反倒还能够抑制他心里即将出现的不舍离去的感受。
但是每次见到安格斯的面孔,唐周心里的那几分柔软与爱意,便会情不自禁浮现在眼瞳里。用那样柔和的眼睛去凝望齐锦宣。
当然也很能够清楚知道的是,唐周对齐锦宣的态度确实真的很不一样——这件事其他的那些家伙们都知道,但大约只是以为唐周更喜欢齐锦宣一点,所以他们大多心里都格外紧张,不愿意唐周与齐锦宣见面。
然而事实也就是,他们打不过齐锦宣。
唐周看着齐锦宣这样的漆黑的眼睛。
他知道他的性格其实格外的听话老实,像是那种只会听父母话不会晚归的孩子。无论做什么都很讲规矩礼貌。若是有人与齐锦宣熟识,可能都想不到他竟然一直都在用另外一层面皮来欺骗唐周。
他似乎想要以此来得到那根本不属于他的爱。那爱是不属于他的,不过好像那目光与那爱意落在他的身上就足够了。所以他才会一直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唐周眼前。
唐周要伸手过去,去触摸齐锦宣的脸。
齐锦宣却先站了起来,看起来是过去倒茶,其实是在躲避唐周的触摸。
唐周自然能够得知他的心思,齐锦宣在担心他的真实身份会被唐周知晓。
那一份原本就不属于他的爱也彻底消失了。甚至或许因为欺骗,唐周会更加厌恨他,那么他只能这样隐藏着。即便再喜欢、再渴望,也要离得远远的,不然会被瞧出来端倪,所有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这或许就是齐锦宣一直隐匿在他们之中,很少说话,很少在唐周面前出现的主要原因。
唐周那落空的手还没收回来,手中就被塞了因为热茶熨烫而温暖的茶杯。
齐锦宣的手指小心轻柔地包裹着唐周的手指,这样能够防止唐周手不稳将那热茶洒出来。齐锦宣微微垂着眼,显得极为温顺听话,然而不知为何他眉眼之间总是有一抹哀愁。
唐周凝望着他,感受到他的手指温柔地拢着他的手指。唐周忽然与他说:“你喜欢我吗?”
齐锦宣抬起眼眸来。这样抬起眼眸来,能够看见他吓了一跳。因为唐周故意凑近几分过去,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这样近的距离,定然能够被发现他面皮的奇怪之处。正是因为如此,齐锦宣要匆忙地往后退却几步,可是唐周有已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唐周不再说话,只是凝视着齐锦宣。这样的目光表露了唐周要听到答案的决心,齐锦宣也只是向后微微仰了头,试图来拉开一些距离,然后与唐周说道:“自然是喜欢的。”
唐周笑起来。
他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他的面孔之上,呈现一种让人迷乱的柔情。要沉浸他亮如晨星的眼眸当中去。他的面容也因这一抹笑容更加增添俊丽,也让人难以挪开自己的视线。
于是齐锦宣有些短暂的失神了——在为那似乎就是面对自己,给予自己的柔情而失神。当他回神过来时,唐周的手指已经触摸上了他的面皮。
他惊骇地去抓住唐周的手,唐周的手早已经按在他的脸颊之上。
即便这张皮用了最好的材质,也用了他极为高深的术法,很难以短时间内就被分辨出不对劲来,他还是慌张了。
他颤抖的手抓住唐周的手,他大约还是带有一丝侥幸,认为唐周只是想要触摸亲近他,心里柔软的同时,他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怎么了?”
唐周依旧笑着看他。他的笑容与刚才没有任何不同,没有任何诘问,也没有任何责怪。他的话语却宛若惊雷一般炸在齐锦宣的耳边。
唐周说的是:“那你怎么不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模样?”
他的眼睛彻底睁大了,他惊愣地看着唐周,完全僵硬在原地,似乎难以再动弹。半晌,齐锦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似的,他说了一句:“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周将手收回来。他的指尖轻轻剐蹭过齐锦宣的手心,唐周想了一下,他说:“之前就隐约猜到了。只是不确定而已。”
之前的唐周尚未恢复一些记忆,但在心里其实有一点猜疑。更何况那个时候的唐周已经发现,只要与“安格斯”见面之后,那个叫齐锦宣的攻略目标的好感度就会莫名其妙账上一点。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拆穿我。”
齐锦宣的声音听起来喑哑干涩,眼前的情况让他好像不知要怎么应对,本来就显得钝笨的性子,就显得更加不知所措,甚至他要难过歉疚得将头低到地底去。
唐周见他这副模样,伸手去触碰他,让齐锦宣抬起头来。唐周凝望着他这张面孔上唯一没有伪装起来的眼睛。那眼睛晦暗而又悲伤地看着唐周。像是那种担心被扔掉的小狗。
他好像以为唐周忽然点破这件事,是因为唐周厌倦了他,要将他扔掉了。
唐周告诉他:“我只是现在才有点肯定而已。”
“那么你要赶我走吗?”
齐锦宣说。
他的眉眼完全耷拉下来,看起来要是唐周真的说不要他了,他很快就能够忍不住哭出来。他对唐周说:“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欺骗你。不,或许我就是有意——”
他现在慌乱得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他笨拙地继续说:“一开始我只是无意间看到你在画画,觉得你画的这个人很好看。我也从未见到过,便画了他的皮。我只是想用一次玩一玩而已,可是我偶然知道你喜欢这个人,后来我才故意用了这张脸。我知道只要看见你那份爱意,我就欺骗自己那是给我的。
“我贪恋那一份不属于我的爱,我该死,我有罪。我一直在欺骗你,我早就想过,要是我被发现了要怎么办。我想,如果你生气了,你想怎么样对我都没关系。你想打我,想骂我,我都愿意承受。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不求你能够原谅我,毕竟我做了这样的事。但是——”他悲伤的眼睛看着唐周,他轻轻摸了摸唐周的脸。
他和唐周说:“我最担心的是,如果你知道这个人其实根本不存在,而是我假扮的,你会不会很伤心?每一次你见到这张脸,我都清晰地感知到,你真的很开心。”
他的手指爱怜地摩挲着唐周的脸。
“那时候我本来想远离你,不再用这张脸。可是我想到你见到这张脸就这样开心,为了让你开心,我可以一直用这张脸和你见面。所以我才一直都这样。”他说完了,他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无措地、可怜地看着唐周,在等待唐周审判和言语。
唐周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他轻轻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你的想法。我没有在责怪你。”
唐周看见他的眼睛骤然亮了一点。
唐周又继续说:“我现在点破你,并不是想要赶你走。”
他的眼睛又亮了一点。
“我只是在想,你一直都没有用自己的面貌和我见面。难道等我死去了,你都不让我知道你的样子——”
齐锦宣的手覆盖在唐周的嘴唇上。他说:“不要乱说,你不会死的。”他的眼睛已经亮晶晶的了,“如果你想见见我——”他说着,就去将他脸上的这张皮扯下来。
这真是一个诡异的场面。一张人脸被一点点地扯下来,直至展露出后面那种唐周从未见过的面孔。他真的长得很乖,就像他的性格一样。类似教书先生最爱夸赞的好学生,家长喜欢的好孩子。
他牵着唐周的手过来,让唐周触摸他的脸。他继续和唐周说:“这是我原本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着唐周,眼神当中有点惊惧还有点希冀。他说:“我这个模样,会是你喜欢的样子吗?”他将脸贴在唐周的掌心,讨好般地蹭了蹭。
第315章 小寡夫76
这样与齐锦宣将这件事讲清楚之后,唐周并不意外看见齐锦宣的好感度一直在涨。齐锦宣的好感度已经涨到八十三了,是这里面最高的。其余的都卡在七十多。
于是唐周知道,要一举攻破所有家伙们的内心,便要消除他们所有的顾虑,让他们能够更肆无忌惮地表达对唐周的喜爱。齐锦宣正是如此。
正是脱去了那一副虚假的皮囊,展露出自己真实的样子,齐锦宣所有的顾虑似乎也就消散而去,那对唐周的喜爱便源源不断地涌来。他可以尽情地表达对唐周的喜爱,不用继续伪装成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人跟随在唐周身边。
所以唐周总是能够看见齐锦宣那凝望过来晶亮的眼睛,那眼睛当中还真是完全都是唐周的身影了。他什么话都听唐周的,总是以一种仰视的角度虔诚地看着唐周,似乎将唐周当作他一直都在信奉的神祇。
他给了唐周那么多的好感度,唐周自然也很喜欢他。并且面对齐锦宣这样的目光,也会被其中毫不遮掩的爱意所迷醉。他感受到齐锦宣那样柔和真挚的爱。
像武陵那样炙热宛若火焰的爱,唐周本来就忽视不去,那么齐锦宣这爱意就算再多么柔和,还是带着热意,永远将唐周置身于一片温软当中。
唐周的手轻轻抚摸齐锦宣的脸,看着齐锦宣这一张几乎从未见过的面孔。
大约是早已经死去的原因,他的面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苍白,早就没有任何人类生理特征的他,全身冰凉而又僵直,大约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很难做出什么表情来。不过那一双凝望过来的眼睛总是晶亮着,柔和地注视唐周。
每一次与他们这样的眼睛对视,唐周根本再也忽视不掉这些爱了。那明晃晃的爱意,以数字呈现出来,让唐周知晓那爱并不虚假。他们对他的爱如此真实,却不知他唐周只是这个世界里的一抹游客,终究要离去。
唐周也骤然明白为什么每一次的离去,都会引起攻略目标的疯狂与执念,也怪不得那一声声“我要找到你”的声音无论他到了哪个世界,都会跟随而来。
或许是唐周眉眼之间的哀愁太过明显,凝望着他的齐锦宣自然能够发现这件事。他用他冰凉的手指轻抚唐周的眉心,他和唐周说:“怎么了?”
他担心地说:“是不是你知道那个人并不在这个世界,还是觉得很伤心?”
原来他以为唐周在因为安格斯伤怀,但其实上根本不是这样,唐周的感伤真正源于对他们爱意的参透,而且这个世界的所发生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从头至尾完全是一场柔和美好的爱。
所有攻略目标似乎想尽办法在表达他们对唐周的爱,用任何一种办法脱去凶戾与阴狠,呈现在唐周面前的永远都是柔和且又美好的。
唐周面对齐锦宣此时的担忧,只是与他说:“不是。”
他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又始终带着一抹哀愁。这让齐锦宣始终都放不下他。见他这副模样,唐周还是想找点其他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唐周想到什么,就问他:“你没死之前是怎么样的?”
齐锦宣似乎有点意外唐周会和他谈论起他生前的事情,但他也没对唐周做什么隐瞒。他告诉唐周说:“已经太久了,我有些忘记了。不过我还是能够想起一些来的。”
唐周真的开始对齐锦宣的过往而感到好奇了。于是唐周重新坐好,一副抱着手臂听故事的模样。唐周说:“没关系,你能够想起什么来,你就和我说什么。”
根据齐锦宣的叙述,原来齐锦宣死之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不过他的身份是庶出,也是宅子里最不受宠的那一个孩子。他娘死后,虽然让他到三夫人跟前,却也没得过长辈的喜爱。于是为了能够得到长辈们的喜爱,他便认真读书念字,还学了一手人人赞叹的丹青。正是有这样的手艺,宅子的人才频繁找他作画,微微得到了几分喜爱。可是他所感受到的厌恨还是最多的。
唐周看着正在说话的齐锦宣的模样。
齐锦宣的相貌算得上上乘,品貌皆好,才华出众,又乖顺听话,原本以为是能够得人人喜欢的那种,没想到在宅院里面却是最不受宠的。在大宅院里不受宠,可是连仆人都会暗暗欺负的。这倒是让唐周有些疑惑,便问他:“那为什么你不受宠呢?”
给唐周倒茶的齐锦宣抬起眼来,他这僵硬的面皮上,倒还是能够展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他和唐周说:“我当时一直以为是我能力不够,才认真念书,学习作画。作画之后得到了祖母的喜欢,我也一直认为是因为我之前并没有什么才能才不喜欢我。后来在我被按入深井之前,那个人按着我的脖子,让我看看井里倒映的我的样貌,他和我说让我好好看看我的样子,说我这张脸是最让人厌恶的。我才知道,他们一直都是因为我这张脸不喜欢我。”
唐周听故事听得有些吃惊了,又伸手去摸了摸齐锦宣的脸。唐周惊讶地说:“你这张脸?长得挺好看的,为何会不被他们喜欢?”
他好像被唐周这句话夸得有些害羞了,虽然脸上已然不能出现晕红,但那眼神羞赧地看着唐周。他眼睫还微微颤了颤,小心地躲开了唐周的目光。迎着唐周的目光,他又继续和唐周说:“我死后一直游荡在那院子里,时常就是待在那井里。也听到一些东西,他们讨厌我的脸,是因为我和我娘长得很像。”
唐周了然道:“那就是上一辈的事情了。”
齐锦宣点了点头,“至于我娘和他们有什么渊源,我也不从得知什么。只知道他们恨我娘,也知道我这张脸确实惹人生厌,我就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这张脸。我要找一张好看的、人人都喜欢的脸才能够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所以这就是他一直在画皮的原因。
他一直在画一张美丽的、被人所喜爱的皮,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真正的模样不被喜爱。他说到这里,那虔诚而又轻柔的目光又看着唐周。他和唐周说:“方才你说,你不讨厌我的这个模样。你也没有因欺骗的事责怪我,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唐周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唐周便伸手去摸了摸齐锦宣的脑袋,唐周笑着说他:“傻孩子。”他这样的话语更是没带任何责怪,更多的是轻柔与包容。
齐锦宣伸手过来,他抱住了唐周的腰身,他本来就坐在脚阶那处,这样一抱,他低下头来,就将自己的脑袋埋入唐周柔软的腹部。唐周那温柔且又甘美的气息将他完全包裹,他留恋地待在唐周的怀里。
唐周的手抚摸着齐锦宣的后脑,看他如此乖巧地抱着他,真像是一只黏人的小狗。
大约是心里一直存有的自卑,让齐锦宣很少说话,也让他难以与其他人合群,就算死了,便只在一个地方独处着,研究着要怎么样才能弄出一张被人所喜爱的面皮来。
他在唐周的身边时,是最为安静的,也是最为听话的,也是让唐周心情最为放松柔软的。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安静温馨的时刻,唐周有些贪恋这样的氛围了,然而还没等唐周享受这片刻时光,那门忽然推开。
唐周抬起头来看见出现在门口的清猗。
清猗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唐周怀里的齐锦宣。唐周还没反应过来,大概是清猗呆愣在门口,引起他们的奇怪。于是顾泯之的声音紧随其后:“干什么呢,赶紧叫他出来,这次一定能够打得过他——”然后过来几步看清齐锦宣的顾泯之也是呆愣住了。
齐锦宣从唐周的怀里缓缓抬起头来,那一张陌生的面孔让站在门口那两个呆愣的家伙发出同样的声音:“这个家伙又是谁?!”
他们好像把齐锦宣当成是唐周新的“一房”了。
之后便是鸡飞狗跳的场面。
齐锦宣被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地拉着,要将他从唐周的怀里拉出来。这声音惊动了还在这住所的其他——顾黎也过来了,还有养伤的辛冶。
唐周要出口解释,结果清猗和顾泯之一个比一个咋呼,说他们有规定,只有打赢才能见唐周,怎么能够擅自破坏规矩,实在该打之类。唐周又好笑又无奈。
而齐锦宣本身就不擅长说话,更何况死后这么久以来,只喜欢独处,这种场面早就被弄得他笨拙得更不会说话。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件事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