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嘴顶着by葵与狼川

作者:葵与狼川  录入:08-06

这么一想,秦淮才发现,他真是有够倒霉的。这么倒霉,吕一哲还说他最近笑得多,秦淮觉得,这人多半也是在胡说八道。
他撇了撇嘴,坐直身子,视线落到礼堂舞台旁系住的幕布附近。
座位是按照各个班的班级号从左到右蛇形分配的。秦淮在四班,坐的位置便是观众席右边那一侧,比较靠前的位置。从秦淮的视角看过去,能很清楚地看到幕布后面遮挡住的侧台。
舞台两边的侧台是表演者和主持人候场的地方,负责调试设备的老师也在那里工作,站着不少人,也堆了不少东西。
秦淮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影——比周围的人都高,笔直地站在那儿,跟一棵树似的;似乎没有打扮,头发还是蓬松地垂在额前,眼镜也没摘,看起来相当乖顺;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宽松卫衣,衣服上没有任何装饰图案,干净得像一张没被污染过的白纸。
秦淮静静地盯了一会儿。
台上,朗诵结束的老师们一起从旁退场,披着卷发穿着礼裙的主持人上来,开始报幕。秦淮没注意那些花里胡哨的句子,只听见了从主持人嘴里念出的枭遥的名字。
枭遥是和陆冬一起上场的。
秦淮听到身后其他班的人又开始讨论起来。
“我上次跟你说的就是他!”一个女生压低声音跟旁边的人说,“我上次路过他们班门口,看见六班那个班长送他巧克力,结果人家看都没看一眼,拉着一张脸直接绕开就走了!”
另一个音色阴柔的男生轻轻惊呼一声,说道:“啊?真的假的?他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啊?”
“谁知道呢……”
秦淮原以为他们话题中的主角是那个看起来就很难相处的陆冬,结果越听越不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那个在他们口中把巧克力当空气的是台上的另一个人——枭遥。
他实在很难想象枭遥冷着一张脸目中无人的模样,毕竟在他的认知中,枭遥说话的语气都很温和,表情也呆呆的,还会莫名其妙地对他傻笑。然而,这个人也不是没有对他生过气,只不过枭遥拧着眉心发脾气的时候,眼睛总是湿漉漉的,没过一会儿就会开始哭,完全没有任何攻击力。
他想着想着,忽然哑然自笑。
“呕——”
旁边冷不丁传来一声故意搞怪的干呕,秦淮的思绪被打断,扭头看去,表情有些不悦。
坐在他旁边的是吕一哲。两人本就在隔壁班,因此坐在一块儿并不费劲,只要入场时留个心眼子插个队就行。对此,秦淮本来是拒绝的,但吕一哲非说他自己待在后面没意思,就坐过来了。
“你呕什么呕。”秦淮没好气地问。
吕一哲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是不知道你刚刚笑得有多恶心。”
闻言,秦淮微微一怔,随即用鞋尖用力踢了对方的小腿肚一脚,咬着牙没说话。
吕一哲扭身背对他,赌气似的又“呕”了一声。
秦淮不搭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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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偷听排练那一次不算的话,这就是秦淮第一次听枭遥唱歌。枭遥的音色很好听,唱起歌来和他平时说话的感觉很不同——缺失了一点低沉的磁性,多了些沙哑和颗粒感,像即将冲破囚笼的鸟,与他乖巧的打扮并不相符。
这首歌秦淮没在音乐软件上听过,不知道原唱是谁,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他觉得这首歌的旋律和风格意外的很适合枭遥。略带叛逆,但不至于嚣张。
礼堂里昂贵的音响设备将他的声音还原得很清晰,虽然有些许回音,但还是能清晰辨别其中的细节。秦淮看着台上的人,突然觉得,他好像才刚刚认识对方一样。
一曲终了,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有胆子大的学生起哄般大声喊出了表演者的名字,惹得一阵骚动。
枭遥站在聚光灯下,目光投向台下的某个角落,与某人对上视线以后,他张了张口,无声地说了一句话。然而,那个人好像没看懂,疑惑地皱起眉张开嘴,还往前凑了凑,好像这样做就能缩短他们之间那么远的距离,就能听清似的。
枭遥忍俊不禁,压着嘴角,从旁退场了。
台下,秦淮仍旧一头雾水。他摸了一把自己后脑勺上刺猬似的短发,没明白枭遥到底想干嘛。又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枭遥绕到了上场时的那边侧台,正好在他能看见的位置,朝他招了一下手。
这个意思,是让他过去?
秦淮左右张望了一下——今天的活动没有戴着红袖章的纪检部的学生巡逻,班主任们也都坐在观众席内,没有站在学生旁边维持纪律,礼堂里的各个走道畅通无阻,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被发现。
于是他又望向枭遥,用手指了指礼堂右边的一个通道,示意自己一会儿从这里走。
枭遥躲在候场的人群里,冲他绽开一个笑,接着抬起手,向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比划结束,秦淮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人,小声道:“你腿让让。”
吕一哲闻言缩了缩身子,给秦淮腾出可以通过的空隙。他低下头,好奇地问:“干嘛去?”
秦淮随口扯道:“上厕所。”
“那我也要去。”
虽然枭遥并没有说明他叫他出去干嘛,但秦淮就是莫名不想让别人打扰。听见吕一哲这么讲,他立马开口拒绝,斩钉截铁道:“驳回。”
说罢,他也没给对方留下反驳的机会,弓着腰侧身一钻,便溜出去了。
综合楼礼堂右边的通道是一条露天的走廊,将综合楼和行政楼连在一起。楼层不算高,但站在这条走廊上,视野却很开阔。综合楼靠着学校旁的那条河,望过去,是融化在水里的波光粼粼的晚霞。
枭遥没从礼堂直接出来,而是绕了路,从行政楼那里过来的。虽然行政楼里都是各位校领导的办公室,但今天学校举办活动,行政楼里基本没老师在,静得只有穿堂风声。
他似乎跑得很急,在秦淮面前停下时,还哼哧哼哧喘着气。
“后台那里不太好从这儿走,我就下楼,绕了个路。”
跑动过后,枭遥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被橙黄色的夕阳描绘出一种朦胧的细腻。他说话的音色又恢复成平时的那种,低沉温润,尾音因气息不稳而微微颤动,显得很鲜活。
秦淮从他脸上移开视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在台上说什么了?”
“没什么,”枭遥一笑,眼睛弯起来,说,“就是想问问你,我唱得怎么样。”
演出结束连台都没下就迫不及待要听到夸奖,秦淮越想越觉得好笑,枭遥在某些时候真是幼稚得……
幼稚得……
秦淮的耳廓在浓郁的霞光里红得近乎透明。
他直直地对上枭遥的目光,又扬着下巴问他:“那你叫我出来要干什么?”
“也没什么,”枭遥说,“我也就是想问问你,明天下午你有空吗?”
高二下学期,学生们的时间安排都渐渐在向高三靠拢,其中也包括周六半天的自愿补课——也就是周六按照平时的时间安排到校自习,一个上午四节课的时间,上课前照常早读,那四节课则按照各个学科课表上的顺序进行轮换,有时候是做卷子,有时候是听老师讲题,并不十分固定。
枭遥问他明天下午有没有空,那也就是问他明天补课结束放学后的时间。
秦淮如实答他:“有空,怎么了?”
闻言,枭遥眼睛一亮,嘴角的笑也更加明朗。他道:“那我可以约你吗?”
秦淮一愣。
他的心脏又开始不听使唤地疯跳起来,这让他在一瞬间感到头脑发热,呼吸困难。这奇妙的感觉如同一波波有力的浪潮,忽快忽慢地冲撞在他柔软的沙岸上,将那些破碎的坚硬的礁石包裹、融化。
秦淮很想就这么果断地答应,但话到嘴边,又成了一个倔强的问句:“为什么?”
枭遥却没有解释,只是眨了眨眼,小声告诉他:“秘密。”
一个不能现在就说给他听的秘密。
身后不远处的礼堂里还响着悠扬的乐曲和学生们热烈的喝彩,秦淮的耳边却只能听见那游过他与枭遥之间的风的声音。
明天是什么日子呢?
放学秦淮回到家以后,走到自己的书桌前,看了一眼他标记了很多事项的小台历。属于明天的那个日期下,被人用墨蓝色的笔写下了几个小小的字——“我的生日”。
那个枭遥口中的不能现在就说给他听的秘密,完全没有任何伪装,就这么被看穿了。

第62章 高空本能
前面不远处,吕一哲正拽着罗京和丁斯润嘻嘻哈哈地往大摆锤的队伍里钻,秦淮走在后头,瞄了一眼几步之外的枭遥的背影。
他还以为枭遥是为了给他过生日才约他出来的,没想到只是来游乐场玩儿,还把吕一哲他们都叫上了。秦淮中午放学回家以后还特地换了一身衣服,现在这样来看,倒显得他像是自作多情。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有点在意。
“我们也去玩大摆锤吧!”枭遥回过头来,伸手拉过秦淮的手腕,道,“吕一哲他们都过去了,我们赶紧跟上,说不定还能坐上同一批!”
秦淮的视线扫过枭遥抓住他的那只手。他没有挣脱,就这么被枭遥拉着向前跑去。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和他们的关系……很好?”
他话到嘴边,又顿住,最后换了一种更加温和的表达话术——虽然枭遥可能完全不会注意到这些。
“很好倒是也说不上,但他们都是你的朋友,所以四舍五入一下,也是我的朋友,”枭遥转头看向他,坦白回答道,“因为我跟你最好……反正我这么想。”
秦淮先是被那个神奇的“四舍五入”给震撼了,接着又被那一句“我跟你最好”冲击得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所幸枭遥似乎也没打算让他说。
两人跟到队伍末端,即使才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和吕一哲一行人之间就已经隔开了几个路人,不过差距并不算大,应该不至于岔开。才刚站定,枭遥便说道:“说真的,其实我小时候很怕高。小学有一次搬家之后,我从新卧室醒过来,迷迷糊糊就去拉窗帘,结果一看有二十多层,我的腿一下就软了,整个人都吓得摔在地上,膝盖上磕的淤青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他描述得很生动,还时不时配合着表情和手势,显得很有意思。秦淮听着,情不自禁笑出了声,可是一笑,他又故作冷漠地别过脸去,只留给枭遥一个嘴角抽搐的侧脸。
秦淮整理好表情,转回脑袋,一挑眉尾,调侃道:“你胆子这么小啊。”
“那是小时候,”枭遥辩解道,“我现在不怕高了。”
“真的?”
“真的。”
虽然枭遥的眼神十分坚定,其中还有一些类似于“请你相信我”的恳求,但秦淮一律无视了。他装作很捧场的样子连连点头,但在别人看来,应该毫无诚意。
现在正是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游乐场里各个项目的队伍并不算很长,不少游客都还在餐厅吃饭。半个多钟头过后,他们就排到了大摆锤的设施门口,等现在这一批结束,他们就能上去了。
走得近了,被游乐设施甩得四脚朝天的游客们的叫声就显得更加清晰响亮,尤其大摆锤荡下来,从门口扫过去时,都能听见有人扯破嗓子的哭喊声:“放我下去——”
这场面光是看着就很刺激,再配合门边工作人员像雕塑一般毫无波澜的脸一起观赏,两厢对比强烈,居然还显出几分滑稽来。
吕一哲和后头的游客商量了一下,沟通妥当后,便带着罗京和丁斯润与他们换了个位置,排到了秦淮和枭遥前面。
一过来,吕一哲就抓住秦淮的胳膊,语气既兴奋又紧张:“怎么办!他们快下来了!要到我们了!”
秦淮被他拽得东倒西歪,伸手扶住身旁的栏杆才堪堪稳住身形。
随后,吕一哲松开他,又调转方向,一把抓住了枭遥的肩头,道:“怎么办!我有点紧张!我要是想吐,千万记得把我推到垃圾桶旁边再吐!”
枭遥睁圆着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只茫然地跟着他的话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霍霍完秦淮和枭遥,吕一哲又转过身去,先是捏着罗京的袖子哀嚎两声,再是拉着丁斯润的斜挎包包带发表遗言。
“呃啊啊!老天爷见证!我绝对不是怂包!我绝对不是怂包!”
“如果我不能活着走出去,请帮我转告我的爸爸妈妈,我爱他们……”
他夸张的表情和抑扬顿挫的语气十分好笑,尤其是大家都知道他爱演,就也很配合,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等他胡说八道完,上一批游客都已经离开,工作人员打开限行门,数着人头将他们放了进去。
吕一哲说什么都要坐在秦淮和罗京中间,用他的话来说,两个Alpha中间的座位是全世界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丁斯润不置可否,见罗京的另一边还有空位,便直接过去坐下了。枭遥不用说,很自然地就跟着秦淮在相邻的位置落了座。
秦淮抬手将压肩用力摁下,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将安全带和压肩固定牢靠。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有点儿紧张起来。
他不可控地开始想象自己被甩飞出去然后自由落地砸在地上的画面,光是脑补一下就让人不住腿软。
“秦淮。”
“嗯?”
秦淮转头朝旁边看过去,但压肩很厚,他看不见枭遥的脸,于是只好将背挺直一些,伸长脖子往外瞧。
为了安全,枭遥将自己的眼镜摘掉了,和秦淮的厚外套一起放在了设施旁边的临时寄存柜里。阳光明媚,却不刺眼,将他眸底的颜色映得格外通透。
他低声对秦淮说:“我一会儿害怕可不可以抓你的手?”
“……不可以。”
闻言,枭遥“哦”了一声,接着又问:“那我害怕怎么办?”
秦淮莞尔,笑着反问他:“你不是说你长大以后就不怕高了?”
片刻,枭遥缩回脑袋,闷闷地说:“怕的。”
像嘟囔般吐出的两个字,比即将到来的失重感还令人悸动。
秦淮收回目光,目视前方,不说话了。
工作人员最后检查一圈安全装置以后,一声哨声响起,大摆锤底下的地面缓慢下降,最后沉到最低。
脚底的支撑消失了,悬空的状态让人内心更加忐忑不安。秦淮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又开始胡思乱想,担心自己的鞋会不会在中途被甩飞出去,砸到某个倒霉路人的头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摆锤还没开始动,吕一哲就已经闭着眼叫起来,“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他的叫声撕心裂肺,心酸得好笑,旁边的几个人顿时没那么紧张了,罗京和丁斯润更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游乐场的园区里播放着近几日的热门歌曲,秦淮双手紧紧抓着压肩上的把手,闭着眼跟着音响里的歌曲哼唱。他也不管有没有听过,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唱,更不管自己在不在调上,只要能转移一点注意力就行。
等待设备启动的那半分钟简直是一种煎熬,秦淮都快分不清自己是兴奋还是害怕了——大概率是兴奋吧,毕竟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害怕的东西。
然而,当大摆锤开始左右摇动时,他两眼闭得更紧,连同鼻子都一块儿皱了起来,下意识地哼出了声。
他声音不大,能听出来还是在憋着的,但很不巧的是,枭遥好像听见了,还伸出一根手指来,在他的大腿上戳了一下。
秦淮警觉地将他的手拍开,垂死挣扎一般警告他:“不许笑我!”
枭遥很乖巧地应下,可语气中的笑意却难以隐藏:“嗯,我听你的。”
秦淮因为紧张不安而变得滚烫的脸颊顿时变得更热了。
他绷着嘴角,带着一种莫名的壮烈,两手死死抓住压肩上的把手,感受着耳边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的风声。失重感令人头晕目眩,更令他感到危险,尤其是整个人被倒吊在最高点时,他抓着压肩的双手都用力到掌心出汗。
这种不安全感让他恐惧得无法思考,但在其中又夹杂着一丝亢奋。于是,秦淮一边畏惧高空,一边又忍不住在背风的时候睁开双眼,眺望这片滚动着的地和天。
旁边吕一哲的哭喊已经快要达到“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罗京和丁斯润本来都在尖叫,但很快就都被他那鬼动静给逗乐了,一边笑一边骂,十分喜感。
在空中被甩了几轮,秦淮渐渐没有那么慌张了。他试着将死死抓着压肩的双手松开,自然垂下,假装自己是一只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的水母。
这只水母被捆着左滚几圈,右滚几圈,正着滚几圈,倒着滚几圈……然后滚着滚着,他那飘来荡去的水母须须忽然被人抓住了。
秦淮将眼睛眯开一条缝。果然不出他所料,拉住他的正是枭遥。
他不准枭遥抓他的手,于是枭遥便退而求其次,攥紧了他的袖口。明明没有直接接触,秦淮却难以忽略他的这个小动作,仿佛有什么别的东西也随着他的袖口一起被捉住了一样。
天旋地转之间,再次下坠的大摆锤将空气重重压在秦淮的胸口——这使得他呼吸困难,甚至还有些反胃。但肾上腺素的分泌已让他自动忽略了这些不适,反而还生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
他手腕一翻,将枭遥伸来的手紧紧握住了。

第63章 不自在距离
从大摆锤上下来以后,吕一哲和丁斯润两个飞奔去最近的公厕,哇啦哇啦吐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罗京被他俩的反应给吓坏了,着急忙慌买了两瓶矿泉水跟了上去。
枭遥也晕乎得不行,整个人挂在栏杆上,像根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的湿透了的布条,蔫蔫儿的。秦淮总怕他一不小心就栽进花坛里去,因此一直在旁边搀扶。
大摆锤上的那一次手心相触,下来后他们俩谁都没提,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默契。好像说了,就戳破了什么似的。
“这是我坐过最难受的大摆锤……”枭遥下巴搁在栏杆上,歪头看向秦淮,说,“太快了……在上面我都喘不过气……”
秦淮看着他,淡淡地讲:“是你自己说想玩儿这个的。”
枭遥直起身子来,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辩解什么,但猝不及防膝盖一软,棉花似的倒到秦淮身上去了。
肩头突然压上一个人的重量,秦淮毫无准备,被推得向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他下意识伸手架住面前的人,但他们之间骤然缩短的距离又让他感到很不自在,于是秦淮仰起头,别扭地尽量让自己退远一些。
片刻过后,枭遥挣扎了两下,终于站直了。
“不好意思,真有点晕。”他尴尬地笑了笑,小声为自己辩解道。
秦淮不动声色又后退一小步,别开脸去,闷闷“嗯”了声,没再说话。
不多时,罗京一左一右扛着吕一哲和丁斯润回来了。比起枭遥,这两人看着可怜多了,脸都惨白惨白的,感觉下一秒就要魂归天外。
坐了一次大摆锤,五个人倒了三个,再想玩儿刺激的项目估计也遭不住了,于是他们便选择了一些不需要被吊起来甩的小项目,节奏温和一点,总比排排坐在路边的长凳上发呆来得好。
转转杯的速度很缓慢,还有些晃晃悠悠的,惹得人犯困。要是放在平时,秦淮这时候肯定瞌睡虫扒眼皮,脑袋栽进面前的转盘里,不管不顾先眯瞪一会儿再说,可现在,他简直端正得像个木头人,目不斜视地看着远方,屁股跟钉在座位上似的,一毫挪动都没有。
身旁的人靠在他右边的肩膀上,微微蹙着眉心,似乎还有些难受。
枭遥的个子本就比秦淮高一点儿,要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只能弓着背塌着腰,光是看着都别扭。秦淮刚开始还用胳膊肘怼开他,要他靠到另一边的杆子上去,可枭遥没过一会儿又歪了回来,说那杆子冷冰冰的还硌得慌。秦淮没办法,就只好尽量挺直背脊,好让枭遥靠得没那么难受。
他觉得自己的底线越发没有参考价值了。
秦淮扁了扁嘴,视线落到对面的人的身上——罗京的状态跟他差不多,也是正襟危坐。她左右两边的肩膀都没闲着,一边靠着吕一哲,一边靠着丁斯润,为了适应这两人的身高,她还特意歪着身子,一边高一边低,颇有些狼狈。
察觉到秦淮的目光,罗京也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皆笑叹一口气。
现在这个时节,太阳要到六点多钟才会开始落下。天色暗得没那么快了,黄昏就也到得比冬日更晚。
此时刺眼的日光已有些隐去的迹象,快要进入傍晚了。
那吐得最难受的两个人过了劲儿,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吕一哲尤其激动,非要跑到前面带路,一边跟着花坛里指路牌的箭头找方向,一边兴奋地提议道:“你们信我!在摩天轮里看日落绝——对无敌!”
他说着,还将“绝”字拖了长音,似乎是想要借此来提高自己的可信度。
罗京和丁斯润闻言,都凑上去叽叽喳喳围着吕一哲讨论起来。秦淮有点好奇,也想加快步子跟上去听听,但他的衣角很快就被拉住了。
枭遥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小声说道:“别走那么快。”
秦淮看着他,总感觉自己像是上了什么套——吕一哲和丁斯润都不难受了,他怎么还半死不活的?可想着想着,秦淮的思绪又忍不住跑偏开去,盯着枭遥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知道了。”秦淮板着脸应下,放慢脚步,走在与枭遥并肩的位置。
摩天轮作为游乐场里的热门项目,即使快到饭点,排队的人也一点儿都没少。一行人跟进队伍里,放眼一瞧,这乌泱泱一大片人头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腻腻歪歪的小情侣——要么穿着成对的衣服,要么戴着成对的小动物耳朵发箍,要么牵着手附耳讲悄悄话,要么靠在一起低头看手机。
秦淮觉得,他可能在大马路上晃悠一整年都见不到这么多对情侣。
队伍移动的速度很慢,但并没有停滞,走走停停,中途转头和同伴们聊聊天,倒也不算枯燥。秦淮始终从余光里关注着枭遥的状态,担心对方真成个病秧子。不过幸好,枭遥站得稳稳当当,不扶栏杆都一点儿不晃,应该是难受劲儿终于过去了。
临到他们这批人准备上座舱时,天幕已染开金橙交错的火烧云。排队厅的位置很高,四周没有墙面,黄昏像一卷铺开的长卷轴,风一吹,里头的光景就跟着缓缓流动。
这摩天轮的座舱一间只能坐四个人,因此他们五人必定要被分开,没法儿一块儿挤。秦淮没主动开口要求什么,就说自己听从分配,他自己单独跟陌生路人一起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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