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观—— by木三观

作者:木三观  录入:08-07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远处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他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此处应是京郊的密林。
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心中充满了疑惑。
却见枝头轻轻摇晃,繁茂的绿叶间隐约透出一抹灵动的青色影子。
狐子七定睛一看,只见九尾正轻盈地站在树梢之上。
“九尾前辈!”狐子七高声喊道。
九尾身体微微一弓,然后猛地一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稳稳地落在草地上。
狐子七惊讶道:“真的是前辈?你不是幽居狐山,从不外出吗?怎么特意来了?”
九尾答道:“我算到你有一劫。”语气不似平常嬉笑怒骂,颇为沉重。
狐子七却难以将心神放在这里。
他转过头,目光看向京师。
这不看便罢了,一看却见京师上空竟然是风起云涌,乌云密布,雷霆隐隐,是天雷降罪之兆。
看着云层不断翻滚涌动,透出一股肃杀之气,狐子七心下大惊,只说:“是天雷!……明先雪!天雷要劈明先雪!”
九尾眉头聚拢:“他犯什么事儿了?”
狐子七心焦如焚,自然无暇向九尾细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神色一凝,紧咬牙关,坚定地说:“不行,我必须去救他!”
“你?救他?”九尾像是听到了什么离谱的大话一样,“你拿什么救他?你是金刚不坏还是天雷绝缘?”
狐子七闻言,仿佛被冷水浇头,身体麻了半边,心中一片冰凉。
沉默须臾,天边传来一阵闷雷的滚动声,打破了他的愣神,也激起了他的决心。
狐子七心下一沉,脸上却浮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像是某种了悟击中了他。
他脸上露出了一种久违的轻松:“无法救他,那就陪他!”他的语气欢快得好像早春鸟儿的啼鸣,却全无就死的慷慨。
听得这话,九尾震惊不已:“你……你疯了?”
狐子七抬起头,目光里的坚决仿佛能化成实质,但却是轻松地粲然一笑,说:“可不是么!从前我还说,得及早抽身,免得感染明先雪的疯癫,现在看来,也是晚了。”
这话说着感慨,却也有几分愉悦,可见真的是癫癫的了。
狐子七说罢,便运转秘法,竟又做了一次金蝉脱壳的秘法,灵魂脱体而出,飘然而去。
他那副刚修成的人身,在九尾眼前,瞬间化作一堆无用的白骨。
狐子七的魂灵疾速飞往灵氛阁,当他抵达时,目光所及,只见高台之上站立着一人。
明先雪一袭黑袍在凛冽的罡风中剧烈飘动,发出猎猎声响。
他低头瞑目,双手合十,似已引颈就戮,任凭天雷惩罚。
云层之中,雷光翻涌激荡,犹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怒龙,随时要撕裂厚重的云层,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毁明先雪这肉体凡胎。
这情景,让狐子七不禁为明先雪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狐子七却没有停留。
他魂灵轻盈,穿墙而过,直到灵氛阁密室之中。
暗室之内,床榻上仍躺着那一副凤冠霞帔的白骨——狐子七本想着要运转法术附体而上。
却不曾想,他还不必费这力气。
盖因这身体本就是属于他的。
当他的游魂悠悠飘来,就像磁铁相遇时的吸引,他的魂灵在瞬间被那白骨吸引。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与自己的身体融合。
白骨瞬息之间重获新生,如枯木逢春,长出了血肉,瞬间又变回那个花容月貌的俏郎君。
狐子七猛一睁开眼,抬起手臂,便看到手腕上缠着的那一串念珠。
红珊瑚念珠让萦绕的功德之力立即如水一样浸润狐子七的全身,狐子七吸纳此份力量,直觉灵台一片澄澈,修为立时又涨了一个台阶。
然而,狐子七无心为此感到欢喜——因为,这修为、这功德全不属于他。
而他如今得了这力量,实属贪天之功,是要被雷劈的。
不幸中的万幸,他今天就是来招雷劈的。
他穿着凤冠霞帔,疾步冲向灵氛阁高台。
一级一级,他几乎是飞奔上去的。
明先雪一身黑袍,头戴庄重的冕旒,静静地站在那里,孤独且坚定,仿佛是一尊毫无动摇的雕像,静静地等待着某个具有决定性的瞬间降临。
二人一黑一红的华服相遇,好似回到十年前大婚的那一天。
明先雪看到身穿凤冠飞奔而来狐子七,脸上一怔。
明先雪看着好像惊讶,好像欢喜,也好像不安,好像怀疑。
他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嘴唇微微张合,正要说出什么话来。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劫雷便穿透云层,直冲而来——
刹那间,整个高台被耀眼的雷光笼罩,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狐子七瞬间作出反应。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红珠抛出,念力涌动间,红珠化作一道红光,精准地勾住了明先雪的身体。
这念珠非同寻常,蕴含着明先雪多年修行功德之力,此时竟然真的能将明先雪困住,叫他暂时动弹不得。
狐子七没有丝毫犹豫,一个转身就挡在了明先雪的身前。
第一道天雷降下,直直地劈向狐子七。
雷霆之力瞬间贯穿狐子七的身体,如千根利箭在他体内肆虐,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撕裂开来。
剧烈的疼痛让狐子七的脸色瞬间苍白,他却紧咬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尽管如此,狐子七却坚定地站在明先雪面前,替他挡下一切天罚。
明先雪和狐子七离得那么近,是近在咫尺地看到狐子七的颤抖和疼痛。
像是心疼像是激动又或是别的,明先雪苍白的脸泛起那种异常的红:“你回来了!小七,你为我回来了?”
狐子七牙齿打着颤,还没来得及回答明先雪的问题,第二道天雷又降下来了。
这道天雷的威力比先前更加猛烈,仿佛要将整个高台都摧毁。
狐子七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但他仍然死死地挡在明先雪面前,用自己的身体为他筑起一道防线。
明先雪玄衣白脸,此刻竟真的如一朵柔弱的莲花般脆弱地委顿在狐子七的庇护之中,眼中映照着阵阵雷光,异常明亮。
他被念珠困住,动弹不得,看着狐子七绽开八条雪白的尾巴,把他团团护住——如同十年前,狐子七在恶蛟的毒牙下保护被困的自己那样。
——区别不过是,十年前的狐子七是做戏,如今的狐子七是真心。
这份真心,让明先雪如生苔磐石的心都差点要长出鲜亮的花儿了。
强光闪烁,又是一道天雷猛然落下。
这次的攻击显然更为悍然,狐子七的身影在耀眼的雷电中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击垮。
待这一道天雷消散,狐子七的肩上已出现了焦黑的伤痕。
明先雪被红念珠束缚着,身体无法动弹,眼神却紧紧锁定着狐子七身上那道新添的焦黑伤痕。
那道伤痕在狐子七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某种亲近又残酷的印记。
明先雪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对着那道伤痕吹去。
他的气息温暖而轻柔,如同春日的微风拂过嫩芽,让狐子七感到一种仿佛要皮肉新生的麻痒。
狐子七迷茫地看着明先雪,此刻,下一道天雷降下来。
雷霆的光芒照亮明先雪的脸庞,让明先雪看起来温柔而脆弱,温驯而恬静,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玄色袍子被红蛇一样的念珠勾缠住,冕旒随风而动,目光流转。
看着如此迷人的明先雪,狐子七几乎忘记了这道天雷带来的疼痛——说实话,他的身体也确实有些麻木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天雷打多了,他的皮肉几近感觉不到痛楚。
但脑海里有个诡异的声音告诉他:是明先雪刚刚吹的气让你止疼了。
狐子七却很快否定了这个离奇的直觉:明先雪真有这个神通,还会被我用念珠困住吗?
这一声雷过后,狐子七无知无觉的,却下意识咳了咳,不料一道血丝便从嘴角淌下。
明先雪看到狐子七的血丝,“啊”一声,像是心疼极了,抬起脸来,吻他的血痕。
狐子七眼睛微微闭拢。
这一吻,是很好,很好的。
狐子七能感觉到,自己在天雷的一道道轰击下,变得越来越脆弱了。
最后一道天雷击穿了他最后的防御,竟是如利箭般,穿透了狐子七的胸膛,直接击中了他的心脏。
狐子七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那是他千年修行中从未体验过的痛苦。
那颗千年狐心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几乎要停歇跳动,修行之力瞬间溃散。
他已无力支撑,身形一晃,倒在了明先雪的怀里。
或是因为狐子七的真气崩溃,原本用来束缚明先雪的那串念珠也失色滑落。
明先雪得以恢复活动的能力,立即伸手接住倒下的狐子七。
狐子七把头轻轻地挨在明先雪的肩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有释然,有满足,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我从前是骗了你,”狐子七气若游丝道,“说要为你剖心沥血,如今倒是一语成谶,正要身体力行。”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仰脸看明先雪,“怕我终究也不算是负心坏狐狸了罢?”
明先雪淡淡一笑,把手拂过狐子七的脸庞:“傻狐狸,我怎能看着你死去?”
狐子七苦笑:“狐无心则死,我这颗狐心已被天雷所破,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了。”
“倒也不必大罗神仙。”明先雪淡声说,“狐无心则死,你这颗心坏了,再换一颗更好的便是。”
狐子七还没想明白明先雪的话是什么意思,却见明先雪已伸出苍白的五指,往自己的胸膛而去。
狐子七意识到明先雪打算做什么,目眦欲裂:“明先雪——”
他高喊着想阻止明先雪,却已是来不及。
他眼睁睁看着明先雪剖出了那颗天生玲珑心。
狐子七目瞪口呆,他无法相信明先雪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想要开口阻止,但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先雪将那颗天生玲珑心递向他。
明先雪微微一笑,那笑容充满深意,仿佛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
玲珑心被推入狐子七的胸膛之内,一股充沛的力量立即从心脏处涌入他的身体,如同春日里温暖的阳光融化冰雪,又如同甘霖滋润干涸的土地。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伤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愈合,力量在回归——不,不是简单的回归,而是变得更加强大。
这股力量如同汹涌的波涛,冲击着他的身体,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僵硬和目眩。
他怔怔地看着明先雪,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悲痛,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无法言喻的痛苦……
——以及悔恨!
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十年前到底是怎么样伤害了明先雪。
他脸色苍白地看着明先雪:十年前……十年前……
十年前我把心剖开的时候,明先雪也是这样的感受吗?
他下意识地抓住明先雪的手,却感觉到明先雪的手正迅速变得冰冷。那是一种从指尖开始蔓延的寒意,如同冬日里最刺骨的寒风,穿透他的掌心,直抵心间。
这种冰冷,引发了一种剧烈的恐惧,瞬间把狐子七打得头昏脑胀。
“明先雪……明先雪……”狐子七恐惧地呼唤着,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不甘。他紧紧握住明先雪的手,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留住他,来阻止那份冰冷的蔓延。
“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可不可以……”狐子七的眼泪滑落,声音颤抖着,“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不要……不要放了我……”
明先雪没有回答。
他的表情定格在最后的那一个瞬间——那看起来温柔无比,却又充满深意的笑容里。
狐子七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他依然无法移开目光,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明先雪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幻,仿佛明先雪的存在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抽离,所有的色彩和温度都在一点点消散。
狐子七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慌,他急不可待地伸手去触摸明先雪的脸庞,渴望抓住那一丝即将消逝的温暖。
然而,他的手指触碰到的,却是失去了皮肉的冰冷骨骼。
明先雪,在他的怀抱中,化为一具白骨。
如同十年前,狐子七在明先雪怀中时的情景,再次重演。

第54章 第九尾
狐子七全身被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所支配——这种痛楚仿佛要将他的灵魂撕裂,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在这份撕心裂肺的痛苦中,他感到一股奇异而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涌动,仿佛要将他撕裂成两半。
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猛然冲向他的脊骨,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痛。
然而,在这股剧痛之中,又有一种奇妙的变化正在发生。
狐子七听到自己体内传来“咔嚓”一声——那是他脊骨在承受巨大冲击后发出的声响。
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从脊骨处涌出,迅速流遍他的全身,须臾之间,一条蓬松的尾巴从他身后新生,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生命——这正是他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第九条尾巴!
然而,这份突如其来的成就却并未带来丝毫的喜悦。
狐子七愣愣地拥着明先雪冰冷的白骨:“原来,这就是渡情劫……”
天雷已息,乌云散尽,白云悠悠聚拢,金光骤现,暖洋洋地洒满狐子七全身,犹如神祇慈爱的目光穿透天际,温柔地照耀着他。
金光如利刃般劈开云层,仿佛天际裂开一道缝隙,其间仙鹤展翅翱翔,翩翩起舞,啼鸣声声清脆,似乎在欢迎某位的到来。
而狐子七,在这一刻,身形变得异常轻盈,犹如一只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
狐子七感受着体内涌动的仙力,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
这股力量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要飘然而起,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他深知,这一刻,他即将羽化登仙,踏入那传说中的神仙境界。
然而,在他心中,却并未涌起得道成仙的喜悦之情,只有一股难耐的孤独。
这原本是他修行千年以来的唯一所求,如今唾手可得,他却只觉怅惘。
随着身体慢慢变得轻盈,好像有什么也随之即将剥离而去——那一幕幕的记忆,那一丝丝的情感,如被抽丝剥茧般的剥离——
脑海中明先雪的脸庞,就如一阵风吹散的沙粒,逐渐模糊,逐渐消散。
他越是要伸手抓住,却越是像流水般从指间滑过,无法挽留。
狐子七飘飘摇摇,眼睛一睁一闭间,终于飞越云层,登临仙境。
他自感灵体已到了另一个境界,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盈——如同旅人把包袱里最贵也最重的金子都扔光了那一种轻盈感。
狐子七踏足云层之上,眼前忽现两位仙童前来迎。
这两位仙童身着华美的仙袍,头戴玉冠。
他们上下打量着狐子七,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审视。
其中一位仙童开口问道:“不知这位新来的仙友,是何门何派,何处登仙?”
狐子七回答:“我乃是一只散修的野狐狸,因缘际会之下得以飞升至此。”
当那仙童听到“散修的野狐狸”这几个字时,眼神中的轻蔑和傲慢变得不可掩饰。两个仙童对视一眼,回头说:“这样啊,那你在此候着罢,我去问问哪路神仙宫殿还缺个灵宠,或是仙侍什么的,再与你安排吧。”
狐子七听了这话,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他并未表露出来。
毕竟,他现在初来乍到,前路未知,有什么也不好发作。
更别提,他现在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
要说晕乎乎的,其实也不准确。
狐子七此刻的感觉异常奇特,脑子里像是被一团迷雾所笼罩,仿佛刚刚痛饮了一场烈酒,随后又陷入了一场冗长而混乱的梦境之中。
红尘记忆如同破碎的玻璃,散落成千千百百片,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迷糊脑海中唯一清晰而强烈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的眩晕不适。
这种不适感如同顽固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意识,让他难以集中精力去思考其他事情。
仙童一眼看出这狐狸还处于历劫忘情后的恍惚中,却也懒得表达关心。
“行了,你现在这儿等着吧。”仙童淡漠地说着,转身就要和另一个仙童离去。
狐子七倒是反应过来,问道:“不知我在这儿要等候多久?”
“谁知道呢!”另一个仙童冷漠道,“横竖你已成仙,生命无穷,又何必在乎时间呢?”
狐子七噎了噎,问:“二位仙童,我初来乍到,对这仙境中的规矩并不熟悉。能否告知我,通常需要等候多久,或是有没有其他需要我注意的?”
其中一个仙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哎呀,真是麻烦!我们怎么知道要等多久?这仙境中的事情,岂是你我能随意揣测的?你只需在此等候,不要乱跑乱动,免得惹出麻烦来!”
另一个仙童也附和道:“是啊,你啊,就乖乖地在这儿等着吧。仙境可不是你以前的野狐狸窝,随便乱跑可是会惹祸上身的。我们可没时间一直盯着你,你自己小心点儿吧!”
“就是,忙的要死,还要顾这些,真不让人省心。”仙童嘟哝着,转身就走。
狐子七正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哟,这么忙啊?”
狐子七诧异地回过头去,只见一只九尾青狐从云层中轻盈地蹿出,身姿优雅,浑身散发着淡淡的仙气。
看到九尾,狐子七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激动,许多红尘中的往事也随之浮现在脑海中——他想起来了,在山中修行时,正是这位九尾狐前辈给予了他许多指点帮助。
这九尾狐从前就成了仙,不过因故被贬下凡,修为其实早就足以再登仙境,但他却从不这么做。
如今,不想他又踏足天界,让狐子七很是讶异。
狐子七还未及开口问询,却见那两个原本傲慢不已的仙童此刻竟双股颤颤,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对着九尾青狐瑟瑟发抖。
“九、九青大人……您怎么重登仙境了,竟也不预告一声?好让我们列队迎接啊!”其中一个仙童满脸恭敬地说道。
另一个仙童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九青大人二度登仙,我等有失远迎,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我们啊!”
听得二人的话,狐子七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九尾的名字叫做九青啊。
九青微微一笑,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哦?列队迎接?那倒不必了。我只是随意走走,看看这仙境是否还是老样子。”
说罢,九青轻蔑一笑:“看来,还真的什么都没变呢。”
仙童们闻言,知道这是嘲讽,却还是满面笑容地回应:“九青大人也是风采依旧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依然是我们心中的楷模。”
九青却道:“客套话就不必了,我此次来是陪弟弟飞升的。”说罢,九青拍了拍狐子七的肩膀,“这是弟弟,大家认识一下。”
两个仙童听得这话,态度陡变,一瞬间拱手拜道:“原来是弟弟大人啊,失敬!失敬!”
狐子七一时竟无言以对。
两个仙童领着九青与狐子七前行,一路上态度非常恭敬,又拿出地图来,指出现在还空悬的宫室,供九青与狐子七挑选。
九青随手一指,选了一个宽敞的仙府。
仙童忙道:“我们马上派人收拾,只不知匾额要题什么字?洞府可想好了名字?”九青大笔一挥,令仙府取名为“俩狐狸窝”。
仙童们对此毫无异议,还盛赞道:“大俗即大雅,如此简洁有力的名字,还真的只有九青大人才想得出来啊!如此才华,如此胸襟,如此格局,实在令小仙敬慕不已!”
洞府上就此悬挂上一道精美牌匾,上书铁画银钩的“俩狐狸窝”四个大字。
狐子七跟着九青入了府,忍不住问:“那前辈从前的府邸不知叫什么呢?”
总不会是“一狐狸窝”罢。
九青道:“那个时候年纪还小,没那么足的底气,名字颇为心虚,叫做‘没有偷鸡’。”
狐子七:……啊这。天庭居然调查了一百年才调查明白了您的偷鸡案。
狐子七又问:“我看您也不大喜欢天宫,怎么忽然就回来了?”
“我不是说了吗?”九青无奈耸肩,“我是来关照你的。你也看到了天庭这个地方不好混,若没有我罩着,只怕你刚来要吃亏。”
狐子七闻言颇为感激,只说:“那可真劳前辈费心了。”
“我也不会操心许久。”九青淡淡说,“待你适应天庭之后,我就会离开了。”
狐子七颔首。
九青又令狐子七坐下,观他的气脉,问他成仙后可有什么不适。
狐子七蹙眉,说:“旁的倒也罢了,只是总觉得有些事情想不起来。”
“这是正常的。”九青舔舔爪子,“你这是历劫忘情,不必在意。”
狐子七很难不在意。
他是感觉身体轻盈,但这种轻盈感,细品下来,却更近似一种空虚感。
仿佛他身体内的某些重要的东西被抽离了,留下了一片苍茫的空白。
这种感觉让他不安。
九青却跟狐子七闲话了一会儿,简单说了些天庭的概况,便又走出门去了。
他缩地成寸,瞬间就到了天宫门口,拦着负责迎接新仙的那俩童子。
两个仙童见了九青,就似老鼠见了猫,瑟瑟缩缩地:“适才实在是我等的错,我等确实没有认出弟弟大人,多有冒犯,还望九青大人恕罪!”
九青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这些小家伙还那么怕自己。
九青自然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为非作歹弄得人心惶惶,只觉得这些小家伙胆小如鼠色厉内荏。
九青摆摆手,说:“那事儿就算了,卑鄙无耻前倨后恭拜高踩低是你们的本性,我也不好因此怪罪。”
仙童咽了一下,尴尬而又恭敬地说:“九青大人的度量真是令我等望尘莫及。”
九青却环顾四周,一脸好奇问道:“今日除了我弟弟之外,可还有什么登仙的人么?”
仙童们愣了愣,只道:“登仙哪能日日都有好几个呢?一百年能有一个就不错了。”
九青听了,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又问:“那有没有什么重归仙位的神君呢?”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光芒,似乎对这个问题更加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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