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奇笑笑,“我再去楼下拿点?”
柏续一点儿不客气,“麻烦让人给我泡杯热的燕麦奶,我想提提神,谢谢。”
说着,他还瞥了一眼商延枭面前的咖啡,眼露一丝丝嫌弃。
商延枭将他的生动小表情抓得一清二楚,等到谢奇离开后才问,“提神?你昨晚没睡好?”
柏续咬着三明治,含糊,“把老爷子那本自传看完了,不知不觉就熬到了三点。”
“……”
商延枭有些诧异,“你看完了?”
柏续点头,“嗯,虽然就像你说的,字里行间确实一板一眼的,但偶尔有些内容挺有趣的,看得出来老爷子年轻时是个有趣的灵魂。”
柏续停下来想了想,商延枭有心考他,“比如呢?”
“就比如——”
柏续认真想了想,对答如流,“就比如他三十岁那年想要去云城倒腾玉石生意,结果没抢到座位。”
“车厢里人挤人,他就硬生生这么站了一路,到站后彻底麻了脚。”
“来接他的玉石商以为他是个行动不便的残疾,愣是托人送了他一根拐杖,老爷子一怕厂商尴尬,二来确实脚麻。”
商延枭想起书里这事,跟着轻笑,“所以他就带着拐杖拄了三天。”
柏续忍俊不禁,“是吧?我觉得老爷子年轻时还挺有趣的,不像旁人说得那样性情不定、脾气古怪。”
“爷爷这一生起起落落经历了太多,有点脾气不奇怪。”
商延枭对于商老爷子是打从心底的敬佩和尊重,“其实他很好,内心深处很在意家里的每一个人,我爸妈的去世,他应该心里也不好受。”
三房夫妇的去世,对于他们两兄弟是沉重的打击,对于商老夫妇来说,又何尝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柏续点头赞同,“所以我觉得,老爷子想要过个六十五周的纪念日、办个宴会热闹热闹也挺好的。”
毕竟,活着的人要继续往前看、向前走。
商延枭也不反对这一场宴会的举办,“是挺不错,就是宴会送贺礼这事,估计得让很多人想破脑袋。”
无论是商家众人,还是受邀前来的宾客,谁不想借着这个机会得到商老爷子的青睐和喜欢?谁又不想为了后续的利益多铺铺路?
柏续好奇,“三房想要送什么?”
商延枭摇了摇头,难得有些发愁,“我暂时不方便出面,还得再想想。”
“……”
柏续没接话,同样在考虑了这个关键问题。
忽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商延枭,我知道要送什么了!”
转眼就到了六月下旬, 空气里已经有了初夏的暑热感。
为了便宜行事,商老夫妇的结婚周年宴就安排在庄园内部。
卧室衣帽间内,柏续对镜倒腾着和西装配套送来的丝带领结, 却怎么都没办法稳妥扣上,他有些心烦地蹙了蹙眉,“啧。”
敲门声响起。
柏续停住手中的动作, 从更衣间内探出了身子, “谁?”
“我。”
哪怕只是一个音节, 也显得格外悦耳。
柏续认出这声音的主人, “门没锁,直接进来就是。”
房门打开再合上,商延枭快步走了进来。
柏续返身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视线透过镜子看向来人, “三少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主卧门都敢出了。”
商延枭说, “今天庄园的重心事宜都在宴会上,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
何况陈余飞等人都在家里守着, 有情况了可以随时通知。
商延枭还是不方便出面,提醒时间, “你收拾得怎么样?差不多该去宴会了。”
商确言才结束了今天的复健, 赶回庄园还需要一点时间,眼下只能由柏续先代表三房出席。
“嗯,我差不多了。”
柏续又试了一次领带,干脆放弃挣扎, “算了。”
商延枭靠近, “怎么了?”
柏续转过身来,难得透出一丝懊恼, “这领结的丝绸质地太滑了,内侧的暗扣又太小,我低着头看不见,盲系又死活扣不上,烦人。”
说完,他就和商延枭对上了视线。
短促而默契的对视间,两人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你帮我?”
“我帮你?”
同一种含义的询问撞在了一块,惹得柏续失笑,他主动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那就麻烦三少了?”
柏续扬起脑袋,试图弥补和商延枭的身高差距,“嗯~帮个忙。”
“……”
商延枭的目光从他的眉眼往下滑,想了想还是伸手帮了忙。
丝质的领带确实滑溜,过紧的暗扣很难轻易系上,商延枭专注着眼色尝试,摆动的手指似有若无地轻蹭了柏续的喉结。
一下又一下的刮拂,如羽毛轻抚。
柏续盯着他过分优越的下颚线,忽地有点招架不住这点酥麻感,偏头躲了躲。
商延枭好不容易才系上去的暗扣又被扯掉,无奈,“别动。”
柏续滚了一下喉结,有点不自在,“痒。”
“……”
商延枭听见这话,余光微移。
眼前人的喉结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意,敏感得有些不像话,轻微的哽咽起伏下还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商延枭紧盯不放的视线逐渐直白,柏续被他盯得一阵心悸,本能往后缩了缩,“那什么,我、我还是换一条领带吧。”
丝滑的领结带子从指缝中溜走,轻飘飘的。
商延枭下意识地捏紧了指腹,不知道是想要抓住什么,他盯着柏续翻找抽屉柜的身影,视线又注意到了一处——
柏续的颈后中央,有一颗小巧的、介于淡红色和褐色之间的小痣藏匿,只有等他略微低头时,才会显出真迹去撩人。
“……”
商延枭呼吸没由来地凝了凝。
柏续重新选好领带转身时,正好对上他一瞬不瞬的紧迫视线,“商、商延枭?你看什么?”
“没。”
商延枭开口,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发紧,他闷咳了一声,“我听谢奇说,大房那边昨天就已经抵达帝京了,但昨晚没回庄园的别墅里住……”
常规的领带就没那么麻烦,柏续轻车熟路地系好了并且接上了话,“你的意思是,怀疑大房那边憋了一个大招?”
商延枭没有否认,“像今天这样以爷爷奶奶双人名义举办的宴会不多,机会难得,肯定少不了巴结和讨好。”
兴许老爷子一开心,就能将手中的集团权利下放一些。
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又或是旁人的亲戚、宾客,估计都得争上一争。
“估计今天三房还得成为宾客们口中的谈论对象,有些事情你听一耳朵就算了,不用特意去争,别波及自己,万事小心。”
柏续听出商延枭藏在平静语气里的关心,玩笑,“我是不想惹事,万一别人主动招惹我了怎么办?总不能任由旁人欺负吧。”
商延枭沉默。
任人欺负?确实不是他们的做事风格。
柏续看得出商延枭和自己是一类人,又说,“我心里有数,该争还是要争的,我们三房不能输~”
商延枭听见“我们三房”几字,嘴角扬起点弧度,“行,那就你自己看着办吧,今晚估计有不少热闹可以看,不知道大房和二房会怎么争?”
柏续暗含期待,“管他们怎么争,我们又不是没有准备?对了,礼物没出差错吧?”
商延枭想起即将要给商老夫妇送出的“特别礼物”,了然,“我让谢奇那边都准备好了,等你给信,再踩点送去,你到时候看着配合就行。”
“好。”
举办宴会的地方在庄园的西南角。
室外人造的草坪湖景连接着室内宴厅,是足够容纳近千人的场所。
当然,商氏的宴会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的。
方裕华在丈夫的督促下选了又选,又将宾客名单呈给了商老夫妇过目,这才邀请了近百号的宾客。
无一例外都是帝京圈的名门望族,单拎出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柏续乘坐着接驳车抵达时,宴会的前奏已经开启了小一会儿了,他受不了室外还没消散的那点暑气,快步迈进宴会厅——
厅内整体的布局风格偏中式,装修摆设上十分典雅,一看就是商老夫人会喜欢的风格。
商运和方裕华夫妇打扮得格外光鲜亮丽,夫妻两人看似恩爱地手挽着手,正笑盈盈地代替商老夫妇迎接各位宾客。
作为主角的商老夫妇还在休息室待着,不少宾客们三两成团、各自饮酒攀谈。
柏续环视一圈,不打算凑到任何人的身边自讨没趣。
眼下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点时间,他找到了被卷帘半隔绝的一处休息区,随手拿了杯果酒就走了过去。
现场请来的乐队是民族管弦乐,管弦丝竹的合奏曲调听得人格外舒心。
就在柏续合眼沉醉其中时,一帘之隔的外面就传来了谈论声。
“柏总,幸会啊,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上了。”
“陈董事,好久不见,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夫人。”
“陈董事好。”
“哎,柏夫人好。”
熟悉的声线让柏续确定了外面来人的身份,是原主那许久没见的便宜亲戚——柏任道和钱淑玲。
柏家虽然是有点资产,但在整个帝京圈内是不太能排得上号的,按理来说,夫妇两人应该没有资格参加今天这种规模的宴会。
柏续正诧异着,卷帘外的聊天声就继续响了起来。
被叫做“陈董事”的中年男人随口问,“对了,柏小少爷这段时间都住在商家了吧?他今天和你们打过招呼了没有?我刚好像还见他一个人进了宴会厅。”
边上又有人搭腔,“就是啊,柏小少爷前段时间闹出的动静还不小呢,我看着可比从前厉害多了。”
“富贵养人,进了商家,这后半辈子都用不愁了,要不怎么还得是柏总有眼光?”
有钱人说起话来弯弯绕绕,明夸暗贬不再少数,这最后半句话,分明是觉得柏任道太有心机算计,靠着柏续搭上了商氏。
柏氏夫妇听见这些讨论,心里顿时有些尴尬。
“哎哟,各位说笑了。”
钱淑玲笑得虚假,“那小续是什么性格,我和任道再清楚不过了,这孩子平时性子内向又木讷,见了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句,哪里进了商家就能变厉害了?”
“要不是三少碰上这茬子糟心事,他能让商老夫人看上了眼?就是运气好了点。”
柏任道接话,“是啊,整个帝京圈谁不知道三少一表人才?我开始就觉得我们柏家配不上,根本不敢答应这场联姻。”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地说着。
“我们小续平日里看着闷闷的,在这种事情上倒是有主见,执意要答应这场联姻,还说三少就算躺一辈子他也愿意。”
钱淑玲将自己和丈夫当初的“逼婚”举动摘得干干净净,三言两语就将柏续塑造成了一个“为钱进入豪门”的贪财形象。
“……”
柏续在帘后面听得发笑。
也就两三个月没见,这对夫妇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倒是更上一层楼了!
外面的众人听见这些话,刻意回嘴,“柏总谦虚了,商氏这艘大船谁不想要搭上一搭?无论三少情况如何,这商柏两家的联姻都是好事。”
柏任道继续客套回应,“我们柏家就那么点产业,小门小户做生意老实本分惯了,不该是我们家的好处,我是不敢沾的。”
“……”
你们夫妇两人沾得利益还少吗?
面具戴久了还真当自己是淡泊名利的好人了?
柏续刚准备出面拆穿柏氏夫妇的虚伪,一道熟悉的声音就抢先替他开了腔——
“柏总和柏夫人要真是这么人淡如菊,那今天的宴会就不该来凑热闹!”
“……”
柏续分辨出了章长宁的声音,眸光微亮。
卷帘外侧,章长宁已然不顾兄长的暗中劝阻,三步做两步地走了上来。
他不悦地扫视着柏氏夫妇,再开口又是一句呛,“别说我瞧不起人,既然你们自己都说柏家是小门小户,那就该知道这场宴会是什么规格、请的都是什么人。”
“要不是柏续,你们哪有资格站在这里?装什么呢?”
“……”
面对突如其来的揭短,柏氏夫妇的脸色顷刻有些挂不住了。
还是一旁的陈总看着气氛尴尬,打破沉默,“章家的两位少爷也来啦?”
章长叙闻言,只好走上前来。
他掩饰住自己眉心的无奈,开口就是向着自家弟弟,“抱歉,我家小弟年纪浅,说起真话来就没个把门的。”
看来是也觉得柏氏夫妇在装。
不少宾客听出章长叙话里的嫌弃,暗中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笑话。
章长宁还觉得不够解气,“二哥,你道什么歉?我又没说错!虽然我认识柏续的时间不长,但他绝对不是那种贪财的人!”
“他们作为柏续的……”
章长宁卡了卡壳,带着点毒舌,“不知道哪门子冒出来的便宜亲戚,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把柏续贬成这个样子,太过分了!”
章氏在帝京圈是出了名的世家,更在今天宴请宾客名单的前列。
章长宁才来没多久,没想到拉着自家兄长去往甜品台时,意外听见了隔壁这群人的言论,实在没忍住才冲上来替柏续理论。
“柏总,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不至于睁眼说瞎话吧?”
“……”
柏任道被章长宁这样的小年轻当众数落,没忍住挂了脸,“章小少爷,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自己都说了,你和柏续认识的时间不长,又怎么会比我们更了解他?”
章长宁眉头一皱,没想到又被钱淑玲抢了话,“虽然我们柏家是比不上在座的各位,但这些年公司的发展也算是稳扎稳打!”
“还有,我们家好心领养柏续这事有谁不知道?刚才只是随口闲聊,压根没想着编排他。”
“他一个当事人都没来,反倒叫宁小少爷替他急上了?”
最后一句话,摆明了是在嫌章长宁多管闲事。
章长叙看向钱淑玲的眸色骤变,平静的面容下暗藏戾气,还没等他发作,边上的卷帘就发出“刺啦”一声响。
“这么热闹啊?”
柏续掀帘而出,饶有兴致的目光晃了一圈,“聊什么呢?让我这个当事人也听听?”
“……”
突如其来的询问,惹得柏家夫妇当即一惊——
柏续怎么会在帘后面?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刚才说得话是不是都被听见了?
章长宁迎了上去,“柏续!我刚准备找你呢!”
柏续冲着章长宁笑了笑,轻声却真诚地说了句,“长宁,谢谢。”
真心换真心。
章长宁已经不是第一次出面替他说话了,柏续内心深处记得他这位朋友的好。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就好,你就待在你哥的边上看戏吧,你们和章家可别被一些不入流的货色沾上。”
后半句话说得不算客气,连音量都没有刻意减轻。
钱淑玲自我代入,“柏续,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场所,还想曾经在柏家那样直接发难,说话神情是止不住的尖酸刻薄。
旁人看见她突变的嘴脸,眼露鄙夷:
这就装不下去了?这副姿态也太小家子气了!
兴许是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又或许是柏任道的暗中拉扯,钱淑玲骤然反应过来,可惜已经为时已晚了。
柏续眼中的笑意尽数褪去,“我什么意思,你们夫妻两人还不清楚吗?看在柏老爷子生前的领养之恩,我已经够给柏家面子了!”
原主是个顶天的好脾气,受了委屈也愿意忍让,可他不行!
越来越多的宾客看了过来。
柏续当场拆穿,“你们柏家当年为什么领养我?不就是信了风水道士的话,什么拿我的命格续你们家的运道,对外还要博一个慈善的好名声!虚伪至极!”
众宾客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信。
柏续似乎猜到了大家的疑惑,“在座的明眼人但凡愿意去查一查,就该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拿的奖学金、怎么勤工俭学过来的!”
有宾客反应过来,“是啊,前阵子不是还说了,柏续被他大学教授和老板联合压榨吗?柏家要是真对他好,他还用得着去赚那点工资、被人欺负?”
柏任道不关心柏续的任何消息,这会儿听见这些议论只能是一头雾水。
他眼瞅着情况不妙,只好继续替自己开脱,“那是老爷子的想法,你……”
柏续压根不给对方狡辩的机会,见缝插针地打断了,“对,因为你们夫妻两人比柏老爷子还要势利!”
“你们敢说你们没有逼过我同意这场联姻?敢说没有从这场联姻里面得到任何商业助益?甚至连你们养出来的好儿子,平日里都是一门心思的龌龊想法!”
“……”
这一连串的逼问像是炸出了一个大窟窿!愣是让柏任道和钱淑玲无法在短时间内扯谎填补上!
柏续自知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关注,情绪说变就变。
他深吸一口气,再出口的质问中多了痛苦颤抖,“我要是不答应这场联姻,还不知道要被你们一家子怎么祸害呢!你们真当大家是傻子吗?”
“……”
就是啊。
把谁当成傻子呢!
这都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联姻”了,柏家怎么可能没拿到一点儿利益?总不可能是商氏向他们家谋取利益吧?
周围的宾客们心里自有一杆秤,他们看着柏续逼红的眼角,一时之间纷纷偏倒。
原先和柏家夫妇攀谈的陈总默默后撤了两步,像是要划清界限。
眼看着“正义”的天平即将倾斜,二房夫妇终于姗姗来迟,方裕华带着一脸“固定”的笑容询问,“怎么这么多人围着?这是发生什么了?”
在看清舆论中心的柏续后,她眼底的不耐烦一闪而过,“柏续,怎么又是你?”
章长宁忍不住接话,“商二伯母,分明是柏总和柏夫人在乱嚼舌根,你问错人了。”
“二夫人,你可算来了!”
钱淑玲像是看见了救兵,酝酿好情绪后开始卖惨,“我们好歹是这场宴会的客人,这闲聊几句的功夫,结果就被你们三房的这位较真上了。”
“……”
绝了啊!
刚才施压时还一口一个柏家领养吗?
眼看着情况不对劲,改口就把柏续划分到了商氏三房的阵营?
章长宁瞪大了眼睛,拽了拽边上的兄长无声表达离谱和愤怒,只是下一秒,方裕华就顺势扣了锅,“柏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应该清楚今天是什么场合?我们家向来不玩仗势欺人那一套。”
方裕华今天不仅想要二房风光挣到排面,而且更想要借势挫一挫三房的锐气。
她抓住白白送上门的机会,笑盈盈地发难,“毕竟,这柏总和柏夫人是我们商家请来的客人,你要是再不消停,那就是成心要惹老爷子和老太太不开心!”
“……”
一口大锅说压就压。
柏续看着明显带着私心排挤的方裕华,眸底泛起少有的戾气,只是还没等他发作,一道极具威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哦?谁要惹我不开心了?”
随着掷地有声的一句话,站在最外侧的宾客们不约而同地让了道,此起彼伏的问候声里无一不带着尊敬——
“商老爷子。”
“老夫人好。”
“商董事长好。”
商老夫妇穿着一套定制的中式礼服,在众人的注视下携手而来。
章长宁看了一眼面色不佳的柏续,特别机灵地抢先掌握了话语权,“商爷爷、商奶奶,好久不见!我爸妈托我问声好~”
章长宁长得漂亮,嘴甜起来更招人喜欢。
商老夫人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顿时笑开,“哎哟,章家幺儿来啦?”
章长叙对上商老爷子的目光,平静而礼貌,“老爷子,我大嫂昨天刚在临省医院生产完,我爸妈赶去看望陪同了,所以今天没办法赶来道贺,还请您二老见谅。”
商老爷子微微点头,“回去后托我向你们爸妈问好。”
“商奶奶,你们来得正好!刚好请你们评评理——”章长宁简单一声撒娇,就将话题和矛头引了回来,“绝不能叫柏续平白无故受外人的欺负!”
“……”
柏家夫妇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章长宁怎么回事!就非得帮柏续挣个输赢吗?
眼看着章长宁送出的得力助攻,柏续忍不住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
他快速收整好情绪,看向商老爷子就是一通诚心道歉,“老爷子,老夫人,是我的不对。”
“……”
此话一出,又顺利把不少人搞蒙了:
怎么突然就快进到道歉了呢?这就认栽了?
商老爷子板着脸追问,“你先说说发生了什么?”
柏续回答,“我刚和柏总、柏夫人起了一点小争执,二夫人知道后赶来劝了两句,让我别在这种宴会场合惹得你们不开心。”
这话是一点儿没有添油加醋,但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这怎么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委屈呢?
商老爷子没接话,只是搜寻的目光落在了柏家夫妇的身上。
任道和钱淑玲对上他如鹰眼般的锐利视线,当即心虚发了憷,“老、老爷子好。”
商老爷子慧眼如炬,完全没理会他们这声招呼,反而喊道,“老二媳妇。”
被点名的方裕华后知后觉了不妥,当即心头一跳。
“爸……”
她刚想要张口辩解,商老爷子的逼问声就响彻了全场,“我问你,当初给我的拟邀宾客名单上有他们吗?你到底怎么办的事?”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 方裕华后背一僵。
柏续从她的表情中窥探出了异样,适时沉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果不其然,周围有宾客跟着反应过来, “老爷子这意思是,柏家夫妇不在宾客邀请的名单上?”
有人接话,“应该是吧, 我说嘛, 以往同级别的宴会就没见柏家出席过?他们是托关系走后门的吧?”
议论开了闸, 人群中混入一声嘲讽, “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规矩,连这种最基本的入门槛都能乱来,也太掉价了。”
“行了, 嘘, 少说两句!”
“……”
兴许是看在商老爷子的面子上,周围的议论声有所收敛, 但落在柏任道身上的鄙夷视线越来越多,几乎要把他扎穿!
柏任道不复之前的从容淡定, 一张脸迅速发烫!
商老爷子看向造成这一切结果的罪魁祸首,不怒自威, “老二媳妇, 我问你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