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得承认,自己是故意放任了一下——放任那只怪物冲到了距离谢希书那么近的位置,而究其原因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可现在,谢希书的反应却比他预想的要糟糕许多——可昨天晚上自己的样子远比刚才那只低阶怪物要恐怖很多。谢希书也没表现得多害怕啊?
“我……我有些……恶心。”
又过了片刻,齐骛才听到谢希书恍惚的回应。
他悄然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谢希书的手。
“行了,先离开这里,味道太重了我也快吐了——”一边说着他一边带着谢希书朝着门外走去,可就在下一秒,齐骛猛然一顿,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咒骂。
“该死!”
齐骛的掌心传来了令他神魂战栗的香甜气息。
他低下头,看到了一抹濡湿的鲜红。
那是谢希书的血。
就在刚才的混乱中,谢希书的手被收音机的缺损处,割出了一道伤口。之前因为他在极度紧张的用力压迫中,伤口并没有出血。
但现在,那无比芬芳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顺着伤口渗透出来。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
齐骛的瞳孔瞬间缩成了漆黑的一点。
作者有话说:
世界崩坏。
而他只有它。
它也只有他。
金色的阳光自蔚蓝的天空直射而下落在了A市的大地上。
曾经繁华有序的街道,如今到处都是碎玻璃,尸块,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物体残骸,翻倒后起火烧得漆黑的汽车废墟……而怪物们正在其中踉跄游荡。
你甚至能看到一些保持着基本人类形态的“人”正在街道上慢条斯理地踱步,又或者是在空无一物的橱窗前晃荡,在被焚毁的咖啡店里悠然自得地小憩。
跟夜间那种极度嗜血,兴奋的状态不同,白天的怪物们看上去更像是在梦游。
而在这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中,它们正循着肌肉记忆,在混沌中继续自己曾经的生活。
当然,若是有更弱小的同类,不小心从它们身边经过,它们也不吝于展现自己作为怪物的贪婪本性。
血腥的捕食时不时便会在A市的街角路边上演。狂乱的呓语与似人非人的呜咽相互交织,伴随着筋肉被撕裂时的濡湿拉扯,还有汁水充盈的咀嚼吞咽……
这首疯狂的奏鸣曲正回荡在这所城市每一处角落。
直到一阵微风,拂过十字路口处那栋灰色建筑物……然后又拂过了城市中的怪物。
而那栋建筑,正是谢希书和齐骛现在所在的超市。
在那一刻,所有的怪物都毫无预兆地停下了动作,就像是有人按下了某个无形的按钮。
怪物们直起身子,扬起了头,在空气中呼哧呼哧疯狂地嗅闻个不停。
“嘶嘶……香……”
“好……好香……”
“好香,好好吃……好香,好好吃……”
含糊而嘶哑的呜咽溢出怪物们口涎滴答的唇缝。
而它们肿胀而狰狞的脸,同时转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里……”
“在那里嘻嘻嘻嘻好吃,好吃的就在那里——”
尽管越是靠近那栋建筑物,另外一只怪物的荷尔蒙标识就越是清晰明显,那怪物的气息无比凶悍且霸道,若是再往常已经足够吓退一大批低阶怪物……
但现在的情况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空气中弥漫的香气是那么甜美,芬芳。
哪怕气息无比缥缈,却也足够勾起怪物们身体深处最极致的渴望。
几分钟前——
“嘶——”
超市的休息室里响起了一声细细的抽气声。
谢希书也是在看到自己掌心那道长长的伤口后,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感到了一丝刺痛。
“好疼。”
他低低地痛呼了一声,却并没有得到齐骛的回应。
手电的灯光闪了闪,光线还是那么暗,可当谢希书抬起头时却发现齐骛的眼睛在黑暗中竟然闪烁着磷火般的微光。
“好……香。”
下一刻,齐骛猛然伏下了身,将脸死死地压在了谢希书的掌心上。
在谢希书依然泛着刺痛的伤口上,有什么又湿又热的东西紧紧地吸附了上去……是齐骛正在贪婪地吮吸那些新鲜的,刚刚流出来的血。
谢希书的心瞬间停跳了一拍。
他想起了之前在小巷子里,齐骛第一次向他展现出自己非人一面的场景。当时的齐骛也正是因为摄取到了他的血液,直接陷入了某种丑陋的狂态之中。
谢希书对于自己的同伴已经异变成怪物这件事情,其实已经认命了。
但他可不觉得,齐骛在这时候失控会是一件好事。
“齐,齐骛?”
谢希书心惊胆战地喊道。
“你还在清醒吗?”
他喃喃问了一句。
手电筒不知道什么已经掉到了地上。谢希书看不清齐骛的脸,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滋滋作响的吮吸声。
感觉上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他才听到了一声口齿不清的回应。
“唔……我只是在……帮你抹掉血腥味。”
“那,那现在好了吗?”
谢希书讷讷问道。
问完之后又过了几秒钟,那种来自于怪物新生器官的软热触感,终于从谢希书的伤口处移开了。
黑暗中,男生沉默地重新捡起了手电筒,拽着谢希书朝着休息室的门外走去。
“你自己的手,受伤了你自己不知道?”
到了门外,光线终于亮了一些。
谢希书连忙抽空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在被齐骛舔去血液后,现在看上去那道伤口只剩下一道很淡很淡的粉色痕迹,伤口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粘液,粘液散发着熟悉的腥味,但被粘液覆盖的位置,伤口已经完全麻木,再也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
而没等谢希书再多做端详,齐骛这时已经冷着脸撕下了自己T恤的下摆,将前者受伤的那只手缠了一层又一层。
“对不起。是我的错。”
谢希书低声道。
齐骛原本便是格外凶厉的长相,变成怪物那股阴森阴鸷的气息愈发浓厚,一旦黑脸就连周围的温度仿佛都能凭空降温好几度。
谢希书飞快瞥了齐骛一眼,不自觉咬了咬嘴唇。
虽然不是他故意的,但在这种情境下却冒冒失失地受伤流血,确实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
想到这里谢希书愈发感到不好受。
齐骛瞥了谢希书一眼,眼看着那病歪歪瘦巴巴的人愈发显得憔悴可怜,目光不由闪烁了一下。
“……这次就算了。”
他冷冷开口。
“知道自己这么弱还容易引怪,以后就给我老实安分点。”
说罢便伸出手,抓紧了谢希书朝着超市门口走去。
只是没走两步,他便猛然停下了脚步。
一旦没有被人分走注意力,齐骛自然是瞬间便发现了那一群浩浩荡荡朝着超市挤来的怪物。
风中已经隐隐染上怪物特有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谢希书从齐骛身后探出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之后也发现了那些丑陋而疯狂的存在,他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变成煞白一片。
“怎么会……”
谢希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有这么多怪物?
“是我的血吗?”
谢希书喉咙干涩,声音抖的很厉害。
“可是,在这之前我也受过伤,流的血比今天还多,但是也没有这么严重啊,难道那些怪物也都跟你一样进化了……”
“真麻烦。”
齐骛忽然开口打断了谢希书。
作为一只怪物,他看到的远比谢希书要更加详细更加清晰,他甚至都能看到那些怪物凸起的口器中层次不齐的利齿,能看到它们令人作呕的身体表面令人作呕的粘稠尸液,他还能听到它们喉咙里那因为饥渴而呼哧作响的喘息,他们腹腔内那正处于半消化状态的“食物”垂死挣扎中的嘶嘶尖叫。
情况确实比他想的要严重得多——
谢希书的血,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诱人,更加让怪物疯狂。
整个区域的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怪物行动时特有的迟缓脚步,和烂肉与粘液相互摩擦时发出来的滋滋作响。
过于敏锐的嗅觉从某种情况下反而蒙蔽了齐骛对外界的感知,因为周围始终充斥着怪物与尸体的臭味,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与谢希书,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怪物们包围了。
他甚至都办法再跟之前一样带着谢希书逃跑——因为周围甚至已经没有可供他们逃跑的路径。
【“啊,真艹蛋——”】
齐骛本想骂一句脏话,然而眼角瞥见身侧少年毫无血色的面颊,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回去了。
“看你吓得,至于吗?“
齐骛拽了一把谢希书,把他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他回头看向对方,表情一片淡定。
“也就是数量多点,杀起来太恶心,就你那鼻屎大的胆子,待会恐怕得吓晕。”
齐骛冷淡地冲着谢希书道。
“刚才那房间血腥味够重,也隐蔽,你先去里头躲躲,反正刚才也给你拿了零食……稍微等一会儿,等我这边完事,我去给你开门。”
说话间,齐骛身上再次绽开了无数道细密的裂口,却没有伸出太多的触肢。
莫名的,男生不太想让谢希书在关门前看到自己的最后一面,会是一个蠕蠕而动触肢乱飞的“怪物”。
“行了,快滚。”
见谢希书还是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将哭欲哭的样子,齐骛愈发感到一阵诡异的暴躁。
他伸出手推了谢希书一把,结果竟然还没推动。
“会有别的办法的吧?“
谢希书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抓住了齐骛的手腕,开口时他的喉咙有些发紧。
他发现自己很不喜欢齐骛现在的语气和表情……当然也不喜欢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Be气氛。
“你总不可能一个人对上这么多的怪物,你昨天刚刚才发育完不是吗?”
结果话音刚落,他便看到齐骛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觉得我打不过它们?”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说不定有别的办法……”
也就是在这一刻,谢希书无意识一瞥,刚好看到在休息室门口那散落一地的凌乱杂物中,有一把沾满了血污的车钥匙。
谢希书一怔,随即飞快冲了过去,一把从地上捡起了那把车钥匙。
在那一刻,他确实没有想太多,只是直觉如果能开车逃跑,肯定要比让齐骛一个人对上外面那么多聚拢而来的怪物要好太多。
“看,这个!车钥匙!要是有车的话,就能直接开车冲出去了,不必直接跟这些怪物对上。”
顿了顿,他直接扭头看向齐骛,欢欣鼓舞地问了一句:“你会开车的吧!”
学校里关于齐骛的传言多离奇的都有,谢希书听得多了,难免也觉得,像是齐骛这种终日在外面混的“坏学生”理所当然是会开车的。
齐骛盯着谢希书,沉默了一瞬。
紧接着,男生便一脸冷淡地抽走了谢希书手中的车钥匙。
“这有什么不会的。”
“哗啦——”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A市这间超市原本就已经破损的玻璃墙和玻璃门,被几根肌肉虬结的胳膊倏然撞碎了。紧接着几只四肢着地遍体通红的怪物呜呜吼叫着,急不可待的从街上跳进了混乱的超市内。
它的眼睛通红,赤裸的身体就像是被剥去了最外层的皮肤一样,呈现出一种不快的通红。动作中它的每一丝肌肉脉络都清晰可见,湿漉漉的体表正在不停地往下滴着粘液。
“在哪?”
它的喉咙中发出了一连串贪婪的呓语。
“好香……这里好香!在哪?在哪!!!”
它尽可能地抬起了头,凸起的眼珠不停的在昏暗的室内来回扫视,浑浊的视线里只有无尽的贪婪与渴望。只不过它还没有来得及找到那留下诱人香气的身影,随即挤入超市内的另外几只庞然大物便一脚踏在了它的背脊上,这只以速度取胜的怪物压根来不及逃走,包裹在肌肉中的脊骨便在咔嚓几声中尽数碎裂。
“嗬,好痛,好痛,不许抢!”
它尖叫起来。
“那是我的……那是我——”
怪物用仅剩的两只胳膊撑起了身体,蠕蠕地朝着超市最内侧的某处爬去,但随后更多的怪物接踵而至,愈发汹涌地“人群”与它发出了并无两样的嘶吼嚎叫,然后齐齐挤向了超市深处。
而怪物,是不会在意自己脚下忽然多出了一滩软趴趴的肉酱的。
它们唯一在乎的只有空气中一丝动人心魄的香气。
“好香……”
它们含糊不清的呜咽着,忙乱地开始搜寻起那香气的源头——
而就在这时候,在超市外侧,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处,传出了一连串汽车引擎的轰鸣。
下一秒,一道灰白色的影子,猛地从漆黑一片的地下停车场中呼啸而出。
金属车身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直接碾过了那些挡在它面前的身影。在猛踩的油门催动下,这辆横冲直撞的车直接切开了那道充斥着尖叫,血液以及粘浆的“人墙”,然后裹着满车鲜血,朝着城市外疾驰而出。
砰——滋啦——
谢希书坐在车里,脸色铁青地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撞击声。那些声音有的来自于被车直接撞成了一滩散开的鲜红烂泥的怪物,有的则来自于车头扫到的道路杂物。
身下这辆车非常的旧,旧到最开始谢希书甚至都怀疑到底能不能发动。刚在车库里找到它的时候,谢希书还为此紧张了一瞬,但现在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他却隐隐有些后悔。
他想起了当时他问齐骛会不会开车时,后者那一瞬间的沉默。
……真的十分可疑啊啊啊啊!
这辆旧车的原主,究竟是休息室里的哪位仁兄,恐怕他们永远也无法知晓了。但谢希书可以肯定,那个人在生前一定想象不到这辆车还能开出野牛的风范。
即便是在末世,齐骛踩油门的疯狂,也让谢希书目瞪口呆。他甚至都怀疑此时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车子的刹车在哪里——偏偏也就是这样的齐骛,总是能在满是废弃物的大街上匪夷所思地找到足够宽的缝隙一窜而(当然如果是空间不够大,齐骛也会果断地选择撞出一条通道)。
“砰——”
又是一声巨响。
谢希书在车内猛然先前一冲,刚好跟挡风玻璃上被拍扁的那张腐烂的脸面面相觑,下一秒,他又重新被惯性重重扯回了座椅。
齐骛面不改色地碾过了依然在嘶嘶惨叫的人形,继续朝着前方开去。
而谢希书胸口隐隐作痛,脸色一片铁青。
在因为车速而头晕目眩的间隙里,偶尔他也会怀疑,齐骛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把车开到这么恐怖的程度,配合上坐过山车般的晕眩,谢希书根本无暇再去回忆之前自己是如何期待地打开休息室的大门,想要跟其他幸存者们汇合然后等待国家救援……然后又是如何在惨烈而恐怖的情景中,希望彻底破灭的。
但即便是这样努力地自我说服——当齐骛再一次笔直地冲过几具怪物的身体时,谢希书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齐骛。”
“嗯?”
“你开车到底是跟谁学?你之前说你会开车……不是,你真的有拿到驾照吗?”
谢希书双手死死攀住了车窗沿的把手,余光瞥向丝毫没有回落的仪表盘,喃喃问道。
“……”
齐骛目视着前方,诡异地保持着沉默。
而谢希书:“等等,你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
“……”
幸而就在几秒钟之后,小车的车停,轰然传来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彻底打碎了车内两人的僵持。
疾驰中的汽车整个车都在那巨响中剧烈抖起来,而金属制成的车厢顶更是深深地向下凹陷了下来。
谢希书和齐骛齐齐一惊。
随即,他们便看到了一张青紫色的脸,从车挡风玻璃的上沿直直探了下来。
有一瞬间,谢希书觉得那张脸看上去仿佛有些许眼熟。
但他可以发誓,在自己的熟人之中,并没有人的脸上长着密布凸起如同疣粒般的眼珠。
紧贴在玻璃上的手掌中心,也不该有细密的吸盘。
他认识的人里,也没有人会长着一条仿佛被刻意拉长,细条且布满鳞片的身体——
而且,若是一个“人”,它就不可能自高楼直直跳下,准确落于一辆疾驰的车辆车顶,然后还依然活蹦乱跳,丝毫未损。
在速度几乎已经快到一百五六的车厢上,那人的身形异常灵活,它贴着挡风玻璃扭动着身体,很快便爬到了引擎盖上。
它的脸已经完全贴在了前挡风玻璃上。
谢希书看到了一大团红色的东西从它那变形的,一直咧到耳根下的嘴唇中挤了出来——
因为太过于惊惧,谢希书慢了半拍才发现,那团湿哒哒的东西,是它的舌头。
这位从天而降的怪物,正在隔着前挡风玻璃……企图舔他。
“呼哧——”
“呼哧——”
即便是汽车疾驰的风啸中,谢希书依然可以听到,那怪物无比贪婪的喘息声。
“你好香啊……谢希书。”
那个东西嘶嘶笑着,对着副驾驶座上的少年说道。
作者有话说:
ps,小齐其实真的有学过开车。
但学过之后所有人都跟他说不要开车。
谢希书本来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之后,自己对于异变的耐受程度已经提高了不少。
至少他不会再因为某只怪物丑陋的外貌和可怖的举止而心惊胆战……
然而,当那只怪物对着他微笑着喊出他的名字时,他依然非常没有骨气的,被吓得动弹不得,遍体生寒。
“谢希书——”
为什么……
为什么一只怪物却表现得与他如此熟识?
为什么它看上去似乎依然保有些许人类的意识,但带给谢希书的感觉,却如此恶心如此令人厌憎?
“你,你是谁?”
谢希书发出了一声惊惧的询问。
说话的同时,他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退,恨不得就这样直接融进旧车的靠背中去。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吗?”
而少年话音刚落,那怪物便偏了偏头,很不满意似地抬起手用力地砸向了车子的挡风玻璃。
“太可恶了太让人伤心了呜呜呜呜呜……”怪物甚至还发出一声长长的哭嚎,“我们不是朋友吗?”
然后,它的脖子朝着非常古怪的角度倾斜了过去,面上细密的眼珠直勾勾盯着谢希书喃喃道。大量粘稠唾液从它裂开的唇缝中不断泄露,那带有酸蚀性的液体,很快就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留下了细碎的纹路。
“……我好后悔,谢希书,你真的好香……但是你明明离我那么近,那么香,那么好吃,可我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所以我才让你逃走了,好后悔啊我好后悔。”
怪物一边说着,一边大肆舔舐着玻璃。仿佛已经从龟裂的玻璃缝隙中嗅到了谢希书的气味,它的身体缓缓耸动起来,畸形的面孔上更是浮现处让人悚然的陶醉表情。
“我每次想到你都忍不住流口水,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把你吃掉的,可恶,真可恶,最后你却被抢走了,抢走了啊啊啊——”
谢希书恐惧地打量着那只畸形怪物,在听到那一连串前言不搭后语的呓语之后,他无比惊悚地想起了一个人。
“成安?”
谢希书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是成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勒紧了他的胃。
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话一说出口,谢希书就知道自己的问话根本就是多余的——在那一条狭窄阴暗的小巷子里,最开始尾随并且袭击他的,可不是齐骛,正是成安。
齐骛确实是在几个月前就变得不对劲,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看,但是更早呢?更早之前,成安就已经得过流感。
也许早在那时候,他的同桌便已经悄然开始变异。
“成安……”
谢希书用手捂住了嘴。
很难说现在那隔着玻璃狂态毕露的怪物,身体里还存留着多少属于成安的灵魂。
可谢希书看着它现在的模样,还是难过到无法喘息。
“……我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我太喜欢你了,你太香了,太香了宝贝……为什么不让我舔一口?为什么连选择权都不给我,你就选了你旁边的东西……怪,我们两个不是一样的吗?我们都是怪物,为什么选不选我呢?谢希书,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
窥视到谢希书那混合着惊恐,担忧和悲伤的眼神,引擎盖上畸形的怪物瞬间变得比之前更加激动亢奋。
那无数颗污秽浑浊的眼珠倏然齐齐对准了车厢内脸色惨白的少年,仿佛能直接用那粘稠的目光,一点点包裹住谢希书的身体。
成安身上的鳞片齐齐立起,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些斑斓鲜艳的斑点,正在它的体表不断晃动。
“齐骛能做的我都能做啊我们明明是朋友我会比齐骛做得更好……”
“只要让我尝一尝就好了,谢希书,让我尝尝你的味道。”
“我会很能干的,谢希书。”
“只要一点,我只要尝一点点就好……”
成安一边说着,一边贪婪地朝着谢希书留下了浑浊的口水。
“啧——”
就在这时,坐在驾驶座上的齐骛忽然扯了扯嘴角,冷笑出声。
跟谢希书不同,在嗅到成安身上那熟悉的臭味时,他立刻就认出了怪物的本体——他本来可以轻而易举的碾碎这只企图染指谢希书的垃圾货色,却在精神激荡的瞬间猛然间想谢希书在目睹怪物时,身上散发出来的苦涩香气。
当然,在惊恐和抗拒下瑟瑟发抖的谢希书依然很香,恐惧会让少年的气息中染上某种独特的干涩气息。
但就在不久前,齐骛刚刚品味过谢希书的另外一种味道。
那混合着担忧,信赖,以及某种自我献身式的自暴自弃的香气,是那样甘美动人,以至于让齐骛莫名开始抗拒起谢希书身上过多的恐惧气味了。
就算是被吓得不敢动弹,恐吓谢希书的那个人,也应该是他才对。
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却有效地抑制住了齐骛身体里的杀戮本能。
然而光是看着车窗外那只怪物洋洋得意,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齐骛便意识到,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仁慈,没有任何意义。
齐骛脚下的油门几乎已经踩到了底,就连车子的发动机都开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