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雄狮站起身子,再一次走出了牢笼。
不,这一次不是慢慢悠悠地 散步,他宛如 狩猎一般飞奔出去。
他身上的气息很不对劲,阿尔宾被他甩开一大 截。
等他赶到升降台时,他赫然发现雄狮正在撕咬那只低阶魔物的尸体。
雄狮举止凶残,眼光冷酷,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咆哮着驱赶其他人类,鲜血从 他的利齿旁滴下。
没有人能接近他,也无法阻止他,只能眼睁睁地 看着他将低阶魔物吃干净,再沉默地 回到牢房里。
阿尔宾追了上去。
“你 为什么要吃掉那只低阶魔物?”他无比疑惑。
虽然形态不同,但魔物和魔物,难道不是同伴吗?
就算魔物之间也像野兽一样有食物链,可狮子先生明 明 不缺食物,又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尤其是他特地 让自己通知他,像是有所预谋一样。
雄狮像往常一样趴回去,打着哈欠开始例行的午休。
【输给人类是因为他们弱小,我 对他们的胜负并 不在意,但我 不能让他们的尸体落入人类口中。】
斗兽场经常会有猛兽死亡,而食用这些猛兽一向是贵族的传统,因此斗兽场里死亡的猛兽和魔物,往往会出现在贵族的餐桌上。
【小家伙,还有件事找你 帮忙。】雄狮又说。
阿尔宾却心中一颤。
还没等他同意,雄狮便说道:【小家伙,如 果 我 有一天在对决中死亡,我 希望你 能毁掉我 的尸体。】
他同样不希望自己的尸体成为贵族的盘中餐。
阿尔宾没有答应,他睫毛轻颤,他望着正在看草原风景片,还时不时指点他哪里加点树木和灌木的雄狮,颤声问道:“如 果 毁掉斗兽场,你 能离开这里,回到草原吗?”
雄狮瞥了他一眼。
【我 想赌上一切,在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中死亡。】
他坦然说道:【草原太远了,死在这里还是死在外面都无所谓,至少在这里我 还有一个小敛尸人。】
他拒绝了阿尔宾的提议。
【你 有时候会突然跑出去,回来的时候一身血腥味,你 本来就在帮隔壁那些败下阵来被扔出去的奴隶收尸吧。】
阿尔宾摇摇头:“他们还没完全死去,我 救活了他们,让他们恢复自由身离开这里。”
【爱管闲事的小家伙。】他轻哼一声,【我 只要你 处理掉我 的尸体就行。就用火吧,我 看你 用那个挺熟练的。也不知道烤狮子什么味,要不是我 的肉有毒,倒真想叫你 尝尝看。】
他悠悠地 安排着自己的身后事,全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阿尔宾眼里噙着泪花,嘴唇颤抖着。
“……我 知道了。”
雄狮看着他攥起的拳头,装作没看到,把他扒拉过来,用尾巴圈着他一起看草片。
【这一块做得太假了,快改改……】
看草片的日子没过多久,有一天,到了雄狮的比赛日。
雄狮是中阶魔物,一般没有什么角斗士能打败他,通常他出场仅仅只是为了给观众带去刺激,这也说明 这天一定 有什么大 贵族在。
雄狮无所谓地 站上升降台,阿尔宾作为饲养员同样站在升降台上,却紧张得不行。
“听说你 的对手是斗兽场里最强的角斗士,对方指名要挑战你 。”
【那不挺好么。】雄狮颇有些期待,【不过要是个弱者的话,我 会注意给他留口气。你 每次救完人魔力耗尽都放不了草片了,烦人。】
双方选手通过人力启动的升降台,从 下自上缓缓出现在斗兽场内,引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他们看向站在对面的人。
那是个身材健硕的棕发男人,身姿挺拔,肌肉分明 ,拥有蜜色的肌肤,脸上带着神秘的黄金面具,身着盔甲,手持剑与盾牌。
阿尔宾隐隐觉得对方有几分眼熟,雄狮周身的氛围却为之一变。
【我 喜欢他的眼神,非常坚毅。】雄狮目光深沉下来,他若有所感地 对阿尔宾留下一句话。
【小家伙,记住我 们的约定 。】
说完,他便迅猛上前 ,先发制人。
他如 火焰般耀目的身姿烙印在阿尔宾眼中。
第48章 晋独发
备受瞩目的中阶魔物一行动, 瞬间点燃了场内原本燥热、兴奋的气氛,席上的观众们情绪高涨,振臂高呼。
“魔物, 上啊!咬死他!”
“把那个奴隶撕裂!”
他们欢呼呐喊,激情澎湃, 像水滴溅上沸腾的油锅。
阿尔宾却紧张万分,他之前一直在地下区域工作,救人也都 是 在后场, 从 没 到 地面看过斗兽比赛, 整个人的心都 提起来了。
这仿佛是 什么体育比赛现场,但这里绝不遵循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这里是 你死我活的生 死搏斗。
观众越是 喊着那些血腥刺激的话语,他越是 忐忑不安。
场上,角斗士敏捷地躲闪开雄狮的第一波攻击,他显得游刃有余, 不像雄狮平时遇到 的那种呆若木鸡的选手。
天 空中,正午的太阳照耀着, 角斗士的面具和 盔甲闪着耀眼的金光,雄狮浓密的鬃毛好似燃烧的火焰, 在微风中摇曳, 充满野性的气息。
一人一狮警惕地互相观察,步态谨慎, 一退一进, 在场中环绕起来。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让人不禁屏住呼吸。
忽然,他们动了起来, 同时向对方发起进攻!
他们身影在场中不断穿梭,交错着,角斗士怒吼着,雄狮咆哮着,他们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盾牌抗住带着利爪的脚掌,角斗士挥起长剑反击,迎上带有魔气震慑的狮吼!
随着时间流逝,一人一狮打得难舍难分,每一个动作都 牵动着观众们的心弦。
战斗仍在持续,但相较于只是 被割断些许鬃毛的雄狮,角斗士身上已经出现了不少伤,稍微处于下风。
雄狮张开血盆大口,带着凶猛的力量扑向角斗士,角斗士堪堪挡下,那锐利的尖爪却滑过他的脸上,触及黄金面具,瞬间将面具拨下。
站在围墙边的阿尔宾猛地睁大双眼看去。
面具之下是 一张坚韧不拔的俊朗面容,他如利剑般锐利的眼神中充满勇气与不屈的意志,蜜色的肌肤上汗水与鲜血交织。
这是 一张阿尔宾颇为熟悉的面容。
这个角斗士正是 他前些天 救下的重伤者 !
阿尔宾紧咬着下唇,他想终止这场生 死搏斗,可 他同样能看出来,场上的两 个人都 沉浸其 中,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打断他们的决斗。
场上,角斗士虽然处于下风,却从 未放弃,一次次站了起来。
促使他站起来的,并非是 对死亡的恐惧,而是 复仇的意志。
雄狮愈发欣赏这个角斗士,作为尊敬,他也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再次打倒在地。
【起来!】他期待着对方再次站起来。
角斗士固然听不懂他的话,但还是 再次站起来,向他发动进攻。
雄狮战意昂扬:【这才算得上是 决斗。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角斗士并未回应。
【啧,我忘了人类听不懂我的话。】
这些日子他习惯了和 那个人类小家伙交流,都 忘记这件事了。
尽管没 有回应,雄狮依旧自言自语着。
【小子肌肉不错。】
【嚯,挺耐打啊。】
【反应也很灵敏……刚才那招不错,让我也来试试!】
【果然还是 本大爷用得更 帅气!】
虽然别人听不见,但阿尔宾听得懂他的话。
偶尔当雄狮靠近自己时,阿尔宾听到 他的自言自语,心中紧张的情绪莫名被冲散些许。
一人一狮鏖战许久,观众人声浮躁起来,但他们完全没 有被观众的声音影响。
【起来!起来!打败我!】
雄狮充满渴望地喊着,他的吼声犹如雷霆般轰鸣。
角斗士咬紧牙关,接下他凶狠威风的一击,他同样愈战愈勇,已经适应了面对魔物的节奏。
二者 近身对抗时,一言不发的角斗士终于对雄狮开口。
“我听说 中阶魔物已经具有明白人类话语的智慧。”
他紧盯着近在咫尺的星芒瞳,志在必得道:“我想要得到 你,我想要和 你契约,让你与我并肩作战。我需要你的力量来复仇!我也会带你离开这里。”
他此前在斗兽场赢过许多比赛,听闻过这只中阶魔物的情况。
据说 这只狮子是 因 为输给人类,才会信守诺言,被囚禁在此。
他若是 想要复仇,必然会遭到 神官的报复,他需要力量,需要同伴。
他想像牧神殿御兽那样,和 这只魔物签订契约。
从 来没 有人和 魔物签订契约,即使是 牧神殿,控制的也只是 普通的野兽。
这一方面是 他们的魔法做不到 这一点,另一方面是 因 为世人不接受也不信任魔物。
但对他而言,只要能帮助自己复仇,让他信奉魔物,出卖灵魂都 无所谓。
为此,他必须先打败这只雄狮。
他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哈哈哈哈——】雄狮狂笑起来,【多么狂妄的人类,竟然想驯服我!】
雄狮的眼神却格外认真。
【那么,你就 来试试看吧!】
雄狮发动了自己的能力——[赌约]。
一瞬间,他们两 个被某种力量连接到 了一起。
角斗士惊愕地发现,自己忽然能听懂这只魔物的话了!
【人类,我可 不会听从 谁的命令!】雄狮朝他低吼着,【但若是 你能赢过我,杀了我,我可 以 把我所有的力量都 给你。】
角斗士目光一凝。
雄狮嗤笑:【怎么?害怕成为一个拥有魔物力量的人类吗?人类必然会将你视为异端,你恐怕会众叛亲离。】
角斗士坚定道:“不,我不会害怕,倒不如说 ,求之不得!”
他本来就 已经众叛亲离,没 有什么好怕的了。
【哼,等你能赢过我再说 ,大言不惭的人类。】雄狮睥睨着他,【若是 你输了……】
“杀了我,或者 让我成为你的奴隶,我都 毫无怨言。”角斗士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可 以 夺走我的一切,包括身躯。”
既然要赌,那就 压上一切。
【奴隶么……】
雄狮思索起来,杀人太没 新意,但是 有个人类奴隶还不错。
小家伙弱唧唧,每次搬个肉都 要分批,这个人类力气挺大,很合适。
【好!那么就 让我看看你赌上一切的觉悟。人类,告诉我你的名字!】
角斗士没 有报上斗兽场给他的艺名,他掷地有声道:“我名——苏坦莱。”
在短暂的停歇过后,二者 的战斗愈发激烈,愈发残酷。
苏坦莱的身影如电光般闪烁,动作犹如风暴般凌厉,而雄狮每一次的攻击都 如同雷霆震撼,带着轰隆的破空声。
他们的每一次交手都 显得惊心动魄,让火热的空气都 变得充满力量感,观众们的呐喊声也此起彼伏。
雄狮在战斗中热血澎湃,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砍伤自己的人类,张扬肆意:【燃烧吧!让我感受到 你的愤怒!】
——让我被你的愤怒燃烧殆尽!
这场酣畅淋漓的激战,持续了一天 一夜,直至第二天 的日暮时分,一人一狮再也动弹不得。
最 后一击之后,他们轰然倒下,不甘的双目死死盯着对方,双方都 挣扎着还想起身。
“快咬死他!”
“快宰了他!”
观众席为他们助威呐喊,但过了许久,谁都 没 能再站起来。
“平局?”这样的声音一出现在观众席上,就 引来一片嘈杂的谩骂。
在比赛之前他们不少人都 下了注,可 谁也没 想到 ,这场比赛竟然会平局。
场上,雄狮瘫在地上不规律地粗喘着,阿尔宾为他梳理过的鬃毛被风吹乱,被鲜血浸染,他疲惫地看向面前近在咫尺的苏坦莱。
他能感觉到 自己就 像快要燃尽的火把,他的身体沉重无比,再没 有一丝力量。
但他心满意足。
他就 像他期望的那样,在一场极其 满意的对决之中迎来终结。
而且,他并未输掉。
[赌注]已经给予答案,这场对决是 平局。
虽然不是 胜利,但也勉勉强强吧。
平局啊……雄狮想了想,但连他也不知道平局会让赌约产生 什么效果。
算了,这也不是 什么重要的事。
他的视野逐渐模糊,却远远地看到 一个白色的小家伙朝他们跑过来。
啧,麻烦的小崽子。
他气若游丝地对苏坦说 道:【等你复仇完,照顾一下那个连肉都 吃不起的小家伙吧……喏,就 是 跑过来的那个……】
若是 成年 人吃不起肉,雄狮只会耻笑对方弱小。
但对于未成年 的幼崽,他倒是 勉强可 以 照顾几分。
苏坦莱同样看向那道身影,他也是 出气多进气少。
“该是 我拜托你才对……那可 是 我的小神明……”
随着平局的比赛结果宣布,贵族指挥着人要来处理尸体。
贴边站的阿尔宾听到 这番动静,立刻抹掉眼泪,冲上前去。
他来到 雄狮和 苏坦莱中间,抽泣着施展治愈魔法。
感受着逐渐恢复的力量,雄狮凶狠地吼了他一声。
【蠢家伙,你忘了我的话了?】
阿尔宾心脏像被人揪住:“可 、可 是 ……”
雄狮挣扎着抬起脑袋,在他说 话时,忽然朝观众席最 前方包间里的大贵族发出去一道魔气攻击。
因 为魔物已经倒下,贵族的魔法使方才也撤去了防御,完全没 料到 这一波攻击。
观众席上顿时骚乱起来,人们以 为魔物还会 继续攻击,纷纷四散奔逃,惊慌失措。
【早就 看他们不爽了。】雄狮就 像平时午睡一样,慵懒地趴了回去,语气如常,低沉悠然。
【小家伙,点火吧。】
力竭的他最 后看了一眼阿尔宾,缓缓闭上眼睛,进入漫长的沉眠之中。
他的呼吸戛然而止,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固,让整个世界都 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任由阿尔宾怎么试探,都 察觉不到 他的呼吸。
他倒在阿尔宾面前的身躯像一座沉默的大山,一座不会给予回应山峰。
阿尔宾浑身颤抖着,他抿着唇,眼泪不住地往下流,视野糊成一片,什么都 看不清。
他努力擦掉眼泪,想多看一眼雄狮的模样。
“……晚安,狮子先生 。”
炽热的火焰瞬间将雄狮吞噬,热浪席卷而来,吹起阿尔宾纯白的短发,将他的脸吹得发烫。
他绯红的双眼映着面前的火焰,心中的悲伤却像海啸一样翻涌而来,也将他吞没 ,让他难以 呼吸。
在他沉浸在悲伤中时,他的魔力从 身上逸散,地面颤动,大地仿佛都 在悲鸣,空空如也的地面上忽然真切地长出茵茵青草,他们仿佛身处一片草原之中。
狂风呼啸着,风助火势,火焰吞噬青草,在斗兽场里急速蔓延。
斗兽场上空,乌云遮天 蔽日,天 色霎时间暗淡,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电闪雷鸣后随之而来的就 是 暴雨,似乎是 试图浇灭烈火,大雨倾盆而下,却怎么都 灭不掉那高耸的火焰。
魔物袭击、暴雨、地震、火灾……斗兽场的人们争相逃离,呼号着地震到 来。
斗兽场外的中心街道上,一个被偷了钱包的灰发男人正嘀咕着要给挚友写信介绍荆棘城淳朴的民风。
听到 呼号,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到 了斗兽场上空的异象,不由得诧异道:“魔法?”
他逆着人潮向前奔去。
斗兽场的观众席在暴雨与烈火之中轰然坍塌,他身姿矫健,躲过那些坍塌物深入地震中心查看。
他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剑鞘上用金字写着他的名字——雅克,上面独特的向日葵花纹昭示着他太阳神殿誓约骑士的身份。
雅克看到 了一具燃烧的猛兽尸体,还有两 个昏厥的人。
其 中,一个头发正由棕色变为火焰般橙色的男人正弓起身子,护着身下的白发男孩,如同雕塑一般保持着这个姿势,失去意识。
而魔力正从 白发男孩身上逸散。
“魔力暴走?”
原时间线, 郁金香王国。
魔物袭击的狂潮退去 后,爱德华正准备前去调查事件的起因,却被浑身寒气的泽曼叫住。
“阿尔宾出事了, 他似乎中了黑袍人的魔法。”
黑袍人所用的爱之魔法和泽曼使用的魔法不是一个体系,他不得不找来这 方面 的专家。
爱德华一边听着泽曼介绍情 况, 一边往回赶。
回到旅馆里,他看到粉发的管家正忧心忡忡地 照料着昏迷不醒的阿尔宾,管家仿佛浑身长 满了刺, 对任何人的靠近都极其警戒, 连爱德华靠近时都放出杀气,生怕阿尔宾再次遭到伤害。
“帕德玛。”泽曼冷声提醒他, “这 是爱德华,爱神殿的最高祭司。”
管家神态恍惚着,回过 神来,缓缓收起那可 怕的杀气。
爱德华觉得他非同一般。
一个普通的管家绝不会有这 样的杀气, 泽曼和对方也不像是主仆关系。
帕德玛虽然 穿着管家的黑色燕尾服,但眼神并不像一个乖顺听话的管家, 有种排斥万物的矜傲感。
和昨天在阿尔宾面 前笑 吟吟温柔的模样截然 不同,判若两人。
他刚这 么想到的时候, 就见帕德玛侧身让开位置, 温顺地 低下头,诚恳且万分恭敬地 向 他道歉。
“是我失礼了, 爱德华大人。若您因此感到冒犯, 您可 以随意处置我,在下绝无怨言, 但请您先看看阿尔宾的情 况。”
他灼灼地 看着爱德华,甚至带上一丝恳求, 整个人自轻自贱起来。
“没 事,我本就是为此而来。”爱德华的目光快速掠过 他,再次落到阿尔宾身上。
阿尔宾昏迷不醒,但是呼吸和心跳都一切如常。
“这 是失魂状态。”爱德华若有所思,问道,“你们说的那个魔法阵在哪里,带我去 看看。”
检查完魔法阵,又看到被锁起来,但同样昏迷不醒的黑袍人,爱德华已 然 得出结论。
“他用了回溯魔法,阿尔宾恐怕是在魔法发动时候被卷进去 了。”
泽曼眉头紧皱:“他成功了?”
爱德华:“不,以目前的景象来看,他应当失败了。”
为了以防万一,爱德华还派人通知了那位暴君苏坦莱。
卫兵还认识苏坦莱,这 意味着他们的世界一切如常,什么都没 有改变。
爱德华解释道:“如果他回溯成功,那整个世界都会因此倒退,也许世界会走上一条截然 不同的发展,我们自然 就不会看到他们昏迷的身体。”
“那阿尔宾什么时候会醒过 来?”帕德玛急切地 问道。
“失败总是千奇百怪,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试试看能不能解除魔法。”爱德华在房间里画下一个特殊的魔法阵,尝试着逆转之前的魔法。
白光大作,他们静静地 看去 ,阿尔宾还是昏迷不醒,倒是像死狗一样被扔在地 上的黑袍人猛然 惊醒。
黑袍人刚一睁眼,就迎上可 怕的杀气,仿佛被人扼住脖子,脸色苍白。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里?!”
爱德华拧眉:“照你们所说,他为了带人回溯,在原本的魔法基础上做过 改动。我得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调整,才能彻底解开他的魔法,让阿尔宾苏醒。”
这 就得审讯了。
帕德玛满是不爽道:“直接杀了他能解开魔法吗?”
爱德华摊了摊手:“目前情 况不明,最好先别那么做。”
黑袍人很快明晰现状,他冷哼一声:“该死的爱德华,我可 不会让你破坏我的魔法。”
“我不会说的。”他傲然 道,“虽然 你把我拉了回来,但是没 有用,我已 经杀了苏坦莱,这 个世界已 经没 有那个暴君了!”
他担心要是让爱德华彻底解开魔法,会让一切都变回去 ,咬紧牙关,誓死不开口。
“哦?”门 口响起威严的嗓音,“我怎么不知道,我已 经死了?”
黑袍人猛然 抬头盯住那道橙发的身影,脸色煞白,气急败坏道:“不可 能!你怎么可 能还活着!!我明明回溯到了过 去 ,一年前就在荆棘城杀了你!”
他可 是亲眼看着苏坦莱咽气。
被爱德华找来的国王苏坦莱走进这 间旅馆房间,目光先是落在阿尔宾身上,又冰冷地 射向 黑袍人。
“在我的记忆中,你的确差一点杀了我,我的心脏曾一度停止跳动,但幸运的是有人救了我。”
他残忍地 对黑袍人宣告:“也正因那场莫名其妙的袭击,你彻底点燃了我的愤怒,让我化身复仇的使者杀回来。”
如果没 有那一次濒死体验,他或许仍然 会对神明抱有一丝期望,浑浑噩噩地 做斗兽场的奴隶,更没 有足够的意志在与 雄狮的对决中坚持下来,杀回郁金香王国。
爱德华叹息:“看来正是你回到过 去 的行为,才创造出了如今的苏坦莱。”
黑袍人的身形摇摇欲坠,他的信念逐渐崩塌,他反复呢喃着:“不可 能……绝对不可 能……”
爱德华摇摇头:“要想改变命运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的挣扎可 能也只是命运的一部分。”
“审问就交给 我。”帕德玛戴上白色手套,将破防的黑袍人拖拽出去 。
他不在乎什么命运,他只想解开魔法,让阿尔宾苏醒。
每每看到不省人事的阿尔宾和翡翠,他的内心都在自责,无尽地 懊悔着,饱受煎熬。
他没 能抓到老鼠,甚至还弄丢了阿尔宾和翡翠。
若是他没 有同意阿尔宾去 看日出,若是他没 有带阿尔宾去 塔楼,若是他能及时将人带走,或许阿尔宾和翡翠也不会中这 个诡异的魔法。
甚至,若是他留下来保护阿尔宾,让翡翠去 追击老鼠,说不定就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帕德玛知道,如今懊悔不会有任何意义,世间没 有“如果”。
可 他无法抑制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厌恶。
就像他厌恶酒神一样,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令人作呕,他厌恶自己身上的一切。
一年前,荆棘城。
阿尔宾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好多人,有爸爸,帕德玛哥哥,翡翠……还有狮子先生!
除了他认识的这 些人,他还梦见了一份大大的烤苹果。
他梦见大家围聚在一起,把烤苹果切成块互相分享。
狮子先生抱怨着烤苹果太热乎下不了嘴,呼呼吹着气,但最后还是吃下去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