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孟桥满脸黑线，虽然他很有自知自明地知道，沈少明说得对。
吴莫起却轻笑一声：“挺好，连邪神的仇恨都能拉，鬼怪更不在话下。”
孟桥：……
这夸得和催命没分别啊！孟桥整个人都焉巴巴的。
吴莫起眼底漾起笑起，拍拍他的肩：“好好努力。”说着顺势打开右边的门。
右边是后厨房，空无一人，四大灶台随意摆放着各种厨具，案板上砍着一把菜刀，还有切了一半的胡萝卜丁，旁边是个大瓷碗，里面腌制着暗红的牛肉。
明显是干着活突然停下，离开。
“卧槽！”
孟桥和沈少明也跟进来查看，各种翻找，孟桥就摸到了角落里的蓝色水箱，伸长脖子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莫起哥，这里的鱼全死的啊，都发臭了。”
吴莫起和沈少明走过去一看，水箱里的鱼都翻起了鱼肚子，挤满水箱，死得发僵，臭味就是从它们身上传出来。
但是臭味非常隐蔽，不把头伸进去还闻不出来。
沈少明捂着鼻子后退一步，一言难尽地看着孟桥：“你看到死鱼还伸进头去闻？”
孟桥：“……我想看看有没有活口嘛，总不能一夜间后厨人走了，就全死光了吧。”
沈少明摇摇头，大片死鱼，怎么可能有活口。
但吴莫起却蹙起眉：“不是昨夜死的。”
他伸出右手，朝水箱上一抹，顿时一股刺臭恶臭迎面扑来，水箱里的鱼全部腐烂生蛆，露出鱼骨和灰白的眼珠，那清澈的水也成了粘稠的暗绿色。
孟桥那时还趴在水箱边朝里看，吴莫起这一抹，当即五脏翻涌，直接冲出后厨，蹲在地上不停干呕。
“最起码死了好几年。”沈少明忍着反胃，匆匆扫了一眼，“莫起哥，这很奇怪，厨房打扫的很干净，胡萝卜也还新鲜，看样子确实是突然离开，但这水箱，好像被遗忘了，我猜，整个小镇，这种情况不在少数。”
“找到邪神自然就清楚了。”也就解决了，所有的一切都能结束。
吴莫起大致环顾了下四周，没发现不对，便离开后厨，孟桥刚吐完一波，赶紧跟着他们进了左边的杂物间。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处都是灰尘，明显被翻动过，还有一大块空地，应该是堆放过神像的地方，神像已经不见了。
“应该是范向文他们六个人搬走了吧，可他们能搬到哪？”孟桥打起精神忘记之前的死鱼。
沈少明摇摇头，走到堆放过神像的位置，一边观察一边说：“看这范围，神像高度最少也有两三米，他们如果搬动过程中惊动了NPC，神像应该不在他们手上了，咦……”
沈少明突然冲到西北角，那是堆放神像后会出现的死角，结着蜘蛛网，地上落了一层厚重的灰尘。
此时蜘蛛网撕裂，灰尘上画着潦草的字，看着出画的时候非常匆忙，甚至有可能是背着写的。
沈少明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测，赶紧招呼人：“莫起哥，这里写了字，可能是玩家留下的。”
吴莫起只朝那瞄了一眼，便撇开头，那是字吗？那是三岁小孩的涂鸦好吧，看不懂！
然而这时，孟桥为了忘记死鱼，兴冲冲蹲到沈少明身边，跟着他一起研究。
他只看了一眼，一拍大腿：“这起笔手势，有狂草的意味，看起来写的挺急的。”
沈少明笑了：“我以为你只会画画，没想到你还了解这个。”
“家传家传，不足挂齿。”孟桥眼中全是得意，和沈少明蹲在地上，观察上面写的字，顺手还在地上跟着写。
吴莫起靠在门边，看着他们搞得热火朝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面无表情。
“成亲！”
“成亲！”
孟桥和沈少明异口同声说出地上写着的两个字。
吴莫起靠在靠墙上的指尖微动，细细笔画了一番，上面出现如同糯米团子一样胖乎乎的两个字——成亲。
“哥，玩家留下的线索是成亲，应该是高朗结婚那件事。”孟桥急匆匆跑过来。
吴莫起顺势一抹，两个胖乎乎的字体消失不见。
他状似平静地应了声：“所以，婚礼开始了？”
“NPC说过，祈祷、喜宴、丧葬神祠才会开，玩家知道你要找神祠。”沈少明目光从墙上那一小块区域掠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什么都没问，而是继续道，“所以，很可能是高朗的婚礼举行了，而玩家被带走，不知道NPC有什么目的。”
孟桥忍不住吐槽：“昨天问的时候，NPC还说近期举行，神神秘秘就是不提具体时间，敢情是时间就在昨晚，这是打定不想让我们参加吧。”
“也可能是今早，临时决定，毕竟……”沈少明指了指那过道角落被踩得稀巴烂，泛着血迹的小白花。
昨夜邪神可是来过。
很可能是邪神临时决定，婚礼才提前的。
吴莫起也想到这一点，当即抬腿就走，方向南边，进奔湖而去。
孟桥和沈少明跟不上吴莫起的速度，只能砸了一辆路边的车，驱车紧随其后。
烈日高挂，似有轻风拂过，每栋建筑上的白幡呼啦啦飞舞，爬满的各类小白花轻轻晃动着花枝。
整个幸福镇没有一个人，静得出奇。
但他们没有停顿，沿着主干道直奔，一路到幸福镇尽头。
昨日那里是白花围墙，此时却消失了，露出一条平坦的马路，和主干道连接在一起，显然就是昨天在楼顶看到通往湖泊的那边路。
马路两边弥漫的浓雾，除了这条马路什么都看不清。
吴莫起顿了下，脚步放慢。
这些浓雾全是怨气，每一分怨气，都来源幻影中那些无辜惨死的人类，沾染着鲜血与骨灰。
看着它，就仿佛听到幻影中挣扎的哭嚎咒骂，幼儿哭哑的小嗓音。
听得心都要揪起。吴莫起脸色阴沉，眼中升起一簇火苗，只有解决了邪神，浓雾才不会增加，才能彻底解放怨气中的残魂。
邪神，这个副本必须留下！
吴莫起闭了闭眼，遮住赤瞳中的火焰，一步踏上这条平坦的马路。
他走在前面，沈少明和孟桥开着车紧紧跟在后面。
在他们走远后，包围着幸福镇的浓雾如河水般，缓缓流动，方向明显是随在吴莫起身后。
而原本空无一人的幸福镇，所有小白花开始疯长，爬上每栋建筑，角落的阴影里无声无息钻出一个又一个人，每两个人手里就拖着一个铁链锁着的人。
那人歪着头，昏睡着。
他们拖着这个人一路爬到每栋建筑楼顶，把昏睡的人按在白幡的长杆上，他们脸上始终带着诡异的笑容，标准的八颗白牙。
呜呜呜——
白幡如同被狂风卷动，在半空中飞扬，震动着空气，发出悲泣的呜呜呜声。
这时，吴莫起三人已经到达马路尽头，浓雾里隐隐传来诡异古怪的音乐。
“祂张开双臂拥抱世界，驱赶黑暗，黎明到来，光明与爱来源祂……”
清脆的竖琴，配上大喜大悲的唢呐，和之前大巴里播放的音乐一模一样。
这是歌颂神明的歌，原本的曲调他听农家乐的刘阿姐唱过，温暖又有感染力，能使人心灵平静。
可眼下……
吴莫起眼神闪了闪，知道找对了。
他带着孟桥和沈少明穿过浓雾，视线豁然开朗，一片清澈的湖泊映入眼帘。
有许多小镇居民，围成圈随着音乐跳舞。
他们脸上带着轻松喜悦的笑容，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各不相同。
在吴莫起出现时，他们似有所感，顿时停了下来，齐齐望过去，注意到吴莫起三人的穿着具是一愣。
这时，其中几个青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喜意，鼻尖一酸，眼睛瞬间泛红，竟落下眼泪，疯狂跳起来：“使者大人！救我们！快救救我们！”
一边喊，一边朝吴莫起奔去，然而他们才跑了两步，就被周边的NPC按住，挡在最后面。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 但吴莫起还是认出那几个人。
三个人，都是当初一起坐大巴的NPC，他们是高朗的同伴, 都极力劝吴莫起要来参加婚礼, 只不过，他们似乎变老了许多。
吴莫起感觉到不对, 冷声道：“让开。”
众NPC一脸为难, 神色很灵动，不像幸福镇里的那些NPC通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表情，但也没有以往的NPC对吴莫起那样的另眼相待，甚至隐隐透着警惕。
孟桥和沈少明心下疑惑，朝吴莫起身侧靠了靠。
“唔唔唔……他们不是……啊——！”
NPC后面青年挣扎着叫喊，关键地方突然被打断，众NPC顺势往后退。
吴莫起眸光微冷，身形一闪, 一脚踹出, 携带着强大的威压，直接将挡在前面一众NPC掀飞，噗通噗通砸进湖里，掀起百米水仗。
那些人一入水, 咕咚咕咚，扑腾着仰起头, 已是一架骷髅，静静飘在湖面上。
湖上弥漫着袅袅浓雾, 湖水清澈见底，岸上种着一圈垂柳，柳枝上缠着小白花, 全部一边倒垂进湖水里。
它们在水里如鱼一般游玩，勾着漂在湖上的骷髅沉底。
而岸上其它NPC竟不看湖一眼，只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直勾勾盯着吴莫起三人。
对上他们诡异的视线，孟桥和沈少明背上渗出一层冷汗，有种魂要被吞了的错觉，当即决定牢牢粘着吴莫起。
毕竟吴莫起是半神啊！安全感爆棚。
他们悄悄挪动腿，刚一动，那些NPC齐刷刷移头，盯着两人。
孟桥一咬牙，干脆直接拽上沈少明蹭得一下窜到吴莫起身后，他们一动，跪坐在地上的三个青年也反应过来，立马手脚并用爬过去。
一边爬，一边飞快地说：“使者大人，那些人早死了！！！”
闻言，孟桥和沈少明一惊，赶紧伸手扶起三个青年，这时他们才发现三个青年消瘦到苍老，鬓角竟起了一缕缕白发。
“你们怎么变老了？”孟桥脱口而出。
三个青年苦笑，只冲吴莫起道：“使者大人，你千万不要放过他们，他们把和我们一起来的同伴全杀了。”
吴莫起眉目微皱：“高朗呢？”
“他他他他还在……”三个青年刚开口，那古怪的颂神曲突然咿呀一声，戛然而止，湖上的浓雾里传来咚咚咚擂鼓和唢呐声。
节奏欢快，奏得特别喜庆。
三年青年瞳孔一缩，脸色刷得一下惨白，他们惊恐地缩到吴莫起后面，恨不得整个人消失不见。
“使者大人，婚礼要、要开始了，你一定要救救我们，救救高朗，这回、这回要轮到我们了！带我们走，离开这里……”
他们颤声哭道，显然吓破了胆。
把孟桥的心都提了起来。
看样子他们遇到的事很可怕，如果是鬼的话……他还引得动吗？孟桥忧心忡忡地朝那些骷髅变的NPC扫了一眼，当即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只见岸上那些面无表情的NPC脸皮竟抽搐起来，眼睛里的灵光一点点泯灭，嘴角一抽一抽往上翘，最后定格成一个标准的微笑。
完美的弧度，八颗白牙。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和之前幸福镇上的居民一模一样！
难道……孟桥暗暗吞了吞口水，和沈少明悄悄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神色中看到同样的猜测，昨天他们遇到的人，可能也不是活人，可能也是骷髅架！
他们大约有百来号人，踮起脚尖，踩着碎步，如飞一般，轻盈地沿着湖岸游走，面朝湖面，摆胯扬手，跳起舞来。
动作咔嚓咔嚓，一个动作定格一次，像提线木偶一般。
垂在湖里的柳枝飞扬而起，缠在它们身上的白花朝浓雾里飞去。
他们嘴里高唱着：“母神在上！”
“母神荣光！”
“母神降临！”
“母神神光普照——”
每唱一句，湖上浓雾中就回应起咚——咚——咚——！三声巨鼓长呜。
每敲击一下，三个青年身形便一颤，最后竟身体一软，跪趴在地，头好巧不巧磕在吴莫起脚后跟。
吴莫起并没有理会，只是定定地看着湖面。
随着奏乐越来越响亮，湖面上的浓雾中驶出一架长长的竹排，宽五米，长十米。
竹排涂着白漆，缠满了白花，正中央驻立着一杆巨大的白幡，白幡上已经沾满了血迹。
竹排上有二十五人。
打头的正是昨天招呼他们的何主事，再后面是坐在白幡下的新娘子——高雅。
头戴白色花冠，穿着繁复娇俏的白色长裙，每一寸布料上都点缀满了各类小白花，她和初次见面时一样保持笑容，和幸福镇居民一模一模的诡异的标准笑容。
在她身后是五名奏曲者。
一名鼓手，敲着直径一米的大鼓，四名唢呐，分立鼓手两边。
最后是小片空地，空地两侧一左一右分别押着三个玩家，共六个。
每一个玩家配有两个NPC看押。
他们被铁链锁着不能动弹，跪在竹排上，看到岸上的吴莫起三人顿时激动起来，刚挣扎着要起来，就被押着他们的NPC按住脖子压了下去，险些把脖子压断。
他们正是昨晚出去搬神像的六个玩家。
竹排渐渐靠岸，岸边唱诉母神的声音顿时高了一个分贝：“母神在上——接新朗喽——”
话音一落，吴莫起他们身后竟也响起咚——咚——咚——！三声巨鼓长呜，紧接着便是呜呀呀，难听嘶哑的吟唱声。
竹排上的奏曲和身后的奏乐竟诡异地交融起来。
三个青年趴在地上直抽搐，脸色已经完全惨白，他们嘴里呢喃着：“高朗，高朗，高朗，最后一次了，所有人都得死，所有人都得死，所有人都得死！！！”
最后竟高喊起来，他们已经疯魔！
吴莫起眉头紧蹙，弯腰依次拍了下他们的脑袋。
三个青年只觉得一股轻柔的力量抚过灵魂，如泡进温泉里，顿时忘记了一切恐惧，缓缓合上眼，卷缩在吴莫起脚下，呼呼睡了起来。
吴莫起让开位，让孟桥和沈少明将他们搬到一边，自己则直面湖岸。
此时竹排已经靠岸，何主事带着标准的笑容下了竹排，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那些在跳舞唱喊的NPC瞬间化为骷髅，穿着白色的祭祀舞衣，身形不断扭曲，眨眼间飞跃进吴莫起来时那大片浓雾里。
而这时，何主事也来到了吴莫起身前。
前后鼓点声更加激烈，咚咚咚，如上战场般快速敲奏。
何主事脸上的笑容扬得更高，他右手按住心脏的位置，微微点头鞠躬：“昨日不知您身份，多有得罪。”
此话一出，孟桥和沈少明皆是一愣，毕竟昨日这群NPC可是因为他们的衣服要对他们喊打喊杀，要不是沈少明一通忽悠，铁定要抓了他们烧死。
吴莫起却没有半点意外，而是嗤笑一声：“你们家母神昨晚说了什么？”
何主事拍拍手，奏乐声一停，吴莫起身后的浓雾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一道道身影缓缓出现。
他们是一架架骷髅，呈方阵聚集在一起，齐齐高举着手，上面托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被白花包裹，如同一个茧，他头倒仰，嘴巴被堵死，只有眼睛还能转动。
脖子有五六道刀伤，现在新添了一道，鲜血汩汩流出，往下落，而下面，有一架骷髅捧着个大汤碗，在那接血。
这场景换算一下，有点像杀鸭留血做菜……
吴莫起眼神晃了一下，一下子对上被托着的男人的双眼，那双眼睛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眼底全是希翼。
吴莫起一下子就认出了他——高朗！
吴莫起二话不说，张开右手，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出，撞上那片骷髅。
骷髅刹那间化为飞灰，那一盆血和高朗一起摔在地上。
高朗顾不上其它，扯开身上的白花藤蔓，捂住脖子的伤口，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向吴莫起。
同一时间，啊——！竹排处突然响起一声声惨叫。
随着惨叫，眨眼间，竹排上押着六名玩家的NPC，以及那个鼓手、四个吹唢呐的NPC全部死亡，倒在湖水里，沉底。
竹排上，只剩下六名玩家，以及坐在白幡上一动不动的新娘高雅，依旧保持诡异到标准的笑。
吴莫起朝竹排上扫了一眼，突然愣了下，他看见两个虚影，那两个身影有些眼熟。
果然，几秒后，两道身影显现，站在新娘高雅身边。
“季哥！汪叔！”孟桥脱口而出。
他们竟是之前分散的季如渊和汪宏！他们的模样邋遢又苍老，眼神冷漠麻木。
和之前判若两人。
他们有心冲上去详细问问情况，但眼前的何主事，只要暂时按下。
奇怪的是，无论是吴莫起出手毁了骷髅救下高朗，还是竹排上的惨叫，何主事依旧保持着诡异的笑容。
他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只静静地站在吴莫起身前，笑吟吟地说：“母神言，恭迎红瞳者来神祠参加婚礼，祂为您准备了大礼。”
吴莫起挑眉：“然后呢？”
他可不信邪神那么热情好客。
果不奇然，何主事低着头继续道：“只不过，神祠镇守湖底万千厉魂，一要新娘新朗放血慰魂，二要异教徒以命祭魂，三要外来者血肉之躯入湖开道，三道程序，少一道都到不了神祠！”
他一边说，一边往地上三个睡过去的青年看了一眼。
很显然，新娘新朗指的是——高雅和高朗，异教徒则是——爱神信徒、那三个青年，外来者自然是——玩家！
三者，三道程序，和献祭人命没啥区别，要的就是三者的命！
而这些人有NPC，也有玩家，他们都和吴莫起有过交集，对吴莫起都没有恶意，甚至极为热情。
算计！也是一种试探，吴莫起眯起眼：“他是高看了自己，还是太低瞧了我。”
第84章 幸福镇
何主事笑而不语, 微低着头，右手按着心脏，带着标准笑容, 依旧一副热情恭敬的模样。
仿佛认定他一定会选择, 且只会选择，前往神祠, 牺牲掉在场的其它人。
吴莫起掀起眼帘, 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笑非笑看着他：“带路吧。”
何主事垂眸后退一步，侧身，做出请的手势，嘴角的笑容诡异地上扬了一分，除了八颗白牙，还露出粉嫩牙龈。
笑容大到扭曲。
其它人仅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一股凉气直逼喉咙。
“使者大人。”高朗见吴莫起要走, 赶紧拦下, 急切地说，“母神并非爱神，祂是位邪神，我们不能去。”
吴莫起侧过头打量他, 一袭白色西服，沾染了一连串血痕, 头上竟也有了白发，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 和之前三个青年一样，眼中早已没了当初的热情与朝气。
他此时已经变成一个挣扎在底层中的中年老男人，再也没了光。
吴莫起眸光暗了暗, 想到那空无一人的幸福镇，顿了两秒：“你也跟上，把另外三个人都带上。”
闻言，除了何主事笑意更深，其它人皆是一愣，受伤的高朗，昏睡的三个青年明显会拖后腿。
不过孟桥和沈少明并没有多想，哼哧哼哧要把三个青年往竹排上拖。
但他们才刚动手，立马被高朗拦下。
此时他已经顾不上捂住鲜血直流的脖子，张开手臂，拦在吴莫起三人前面。
身为爱神信徒的高朗，本该对“使者大人”极其遵从，现在却鼓起勇气直视吴莫起，咬牙道：“不行！不能去神祠，否则雅雅就会死，使者大人，请您带我们离开幸福镇，去爱神座下，祈求爱神，让雅雅回魂。”
吴莫起定定看着他：“我必须去神祠，你们跟，还是不跟？”
说着，吴莫起顿了下，又顺口提了两句幸福镇此时的情况，以及浓雾问题。
闻言，高朗神色挣扎，最后咬咬牙，摇头道：“雅雅曾告诉我一条能安全离开幸福镇的小道，至于浓雾……他们会赠送一些奇物助我们通过，这事我们策划了许久。”
久到……一同来参加婚宴的同伴，只剩下三个。
他感激地回过头，朝竹排的方向望去。
只见，玩家通通跳下竹排，获救的六名玩家朝吴莫起撒丫子狂奔，而季如渊则背上高雅，和汪宏小跑而来。
当夏俪那六名玩家全部跑到吴莫起身后后，吴莫起一眼就注意到季如渊与汪宏。
他们的变化实在太大，汪宏原本四十一岁，是位不显老的大叔，此时竟老了一半有余，头发花白，如同一位沧桑的老年人。
而季如渊从青年变成了中年，整个气场都变了，曾经的他嘴臭尖锐，哪怕身处恐怖游戏，眼中也带着年轻人的热枕，对队友舍得伸手。
但眼下，他沉稳冷漠，眼底隐藏着各种杂乱的情绪，变得混浊。
几人目光相交，短短一瞬，他们就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汪宏下意识低头避开，季如渊却迎上吴莫起的目光，眼中闪过一抹痛恨。
吴莫起挑眉，正待说些什么，高朗直接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将高雅接过来，嘴里不断地说：“谢谢你们，一直没放弃救我们。”
“这回我们来迟了，不是我们救的。”季如渊说着，将人交给高朗。
高朗却只是摇摇头，轻柔地将高雅抱在怀里。
高雅一动不动，依旧挂着标准的笑容，就像一个雕刻木偶。
高朗眼角顿时红了，他托起她的右手，露出雪白的手腕，那里原本印着一个神明印记，此时上面多了一道一道刀伤。
细数有五道旧伤，一道新伤，和高朗脖子上一样。
“高朗，你不用道谢，一直以来，要不是你们挡着，我们早该死了。”汪宏从系统空间取出一卷雪白纱布，冲高朗笑了笑，熟练地给两人包扎伤口。
闻言，高朗苦笑一声，无论是最初把他们关酒店避祸，还是后来挺身而出，他都是看在使者大人的面上，他原以为使者大人至多一两星期就会出现，没想到……
汪宏动作很快，一给高朗高雅包扎好，季如渊立马丢下一连串道具，地图、手电、玻璃罩……
这些早在计划送他们离开就准备好的道具。
季如渊扫了眼吴莫起，才道：“趁今个有贵人，赶紧走，不用再管我们。”
贵人，自然指的是吴莫起。
高朗下意识抬头看向他，却见吴莫起正垂眸看着怀里的高雅，心不禁提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使者大人，雅雅不是邪神信徒，不是异端，她是清醒的！也是她发现了母神不是爱神，您不要上告爱神，不要让神明放弃她……”
高朗眼中饱含泪水，脸上全是紧张急切。
吴莫起抿紧唇，他的信仰在动摇。
当初相遇时，高朗是爱神坚定不移的信徒，理智热情，现在只剩下摇曳不定的一缕信仰火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