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感期结束的第二天。
秦闻州醒得很早，给还在睡觉的omega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楚夭在储藏室等他。
“易感期过了？”
“过了。”秦闻州接过那个装着血液样本冷冻手提箱，“这几天一直和裴灼待在一块儿，‘蝉蜕’修复作用加快，现在差不多能使用一个小时的异能。”
血液采集器使用起来很方便，趁着omega昏昏沉沉的时候抽取血液并不是什么难事。出于某些原因，楚夭不方便去见陆谦，便帮忙将血液样本冻存起来，等秦闻州易感期结束，让他自己送过去。
“你和陆谦约在什么地方？”
“市区的蛋糕店。”秦闻州准备顺道给裴灼买两个栗子塔回来，上回omega在咖啡店好像点的就是这个，“老大，你要吃什么？”
“我不吃甜的。”楚夭抽了口烟，“附近有超市的话，帮我捎点沐浴露，都被你俩用完了。”
“好的老大。”
“送完血液样本尽快回来。不然小裴醒了找你，我还得帮你打掩护。”
“好……”
储藏室半掩的门忽然微微摇动了一下。
谈话戛然而止，两人齐齐望向门口。
门被缓缓打开，露出熟悉的身影，甚至脸上的睡痕都没消去。
“你们认识？”omega眼神茫然中带着三分木意，“你……没有失忆？骗我的？”
目光转了一圈，很快落在那个手提箱上。
“血液样本？就为了这个？你们……”他的声音开始不明显地发抖，似乎在竭力克制，遮风避雨的桃源此刻轰然崩塌，堆积起来的谎言像一把刀扎入心脏，细听之下还有一点哽咽，“你们串通好的？”
秦闻州终于反应过来：“裴灼！”
可惜晚了。
门外的身影一晃就消失了，好像从未来过。
里面有他的全部家当。
楚夭也跟了出来，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裴灼的反应会这么大，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他用烟斗敲了敲秦闻州的肩膀：“除了失忆，你还瞒他什么了？”
“没别的啊。”秦闻州用力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心里生出几分没来由的焦躁，“老大，箱子你先拿着，我出去看看。”
“小裴应该还没走远，”楚夭接过手提箱，随口问道，“他最近复制的天赋是什么？”
“……”秦闻州沉默了一下，“是万钧。”
“还不赶紧去追！”
另一边，裴灼抱着双肩包，垂着脑袋坐在某处墙根下。
他现在思绪很混乱，身体也很痛，膝盖好像不小心在哪里磕到了，乌青一片，还渗着血。
……为什么没有把那两个alpha都杀掉，选择了逃走？如此懦弱的决断，不应该出现在实验体027身上。
裴灼抱紧双肩包，把自己蜷缩得更小了一点。
天快要亮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能去，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清晨，却同时失去了家人和恋人，连同过往的回忆一起崩塌，灵魂流离失所。
远处高楼的缝隙里，露出一缕金色的阳光，落在充满无尽迷茫的眼睛里。
半晌，裴灼站起来。
眼里已经没有了迷茫之色，甚至比平时更冷一点。
他拍掉双肩包上的灰尘，在侧边口袋里翻出一瓶消炎止血的喷雾，对准膝盖喷了两下。
当务之急是清除标记，他不想带着一个骗子的标记。
黑诊所离这里很远，在跨市打车费和骑车导致膝盖发炎的治疗费用之间衡量片刻，裴灼还是放弃了骑车过去的打算。
如果周应淮没有因为那一拳落下什么阴影的话，也许还能找他报销一下高速费。
附近就有一条主干道，时间太早，来往车辆不算多，但找一辆自动驾驶出租车应该并不太难。
他离开巷子，在人行道上走了很久，快要把整条街都走完了，才在前面转角处看到一辆蓝绿色的出租车，显示空车。
裴灼松了口气。
就算是铁打的omega也经受不住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伤害，他很困，也很疲乏，车内狭小的空间让人感到安全，充满了吸引力。
于是拉开车门钻进去，对着车载智能报了黑诊所地址，系好安全带，轻舒一口气，准备小小地打个盹。
收到指令，出租车微微震了一下，缓慢启动。
“咔嚓”。
一把上了膛的手枪从后面伸过来，抵在了他的脑袋上。
车子在街道上平稳地行驶，还智能地亮起了右转向灯，丝毫瞧不出车内的异样。
裴灼心里涌上一丝厌烦，没有动，也没说话，连眼睫都没有颤一下，直视着前方，仿佛脑袋上抵着的不是枪。
“实验体027，”那人说道，“姜教授要提前回收你。”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裴灼开口，声音恹恹的，很轻，“跟踪？”
“不是跟踪，是预言。”那人笑了一声，“可惜这类天赋限制颇多，代价也很大，持有实验体在做出预言之后就暴毙身亡了。”
“付出这么大代价，只为了回收我？”裴灼觉得研究员的脑子都有病，而且自己真的很困，枪硌着脑袋不方便睡觉，心情变得更差，冷冷道，“前几天在咖啡店怎么不动手？出差经费太多？”
那人被噎了一下，须臾，才继续道：“当然不止为了你。一切都是预言的指引。”
他接着喋喋不休地感慨：“‘予夺’是这些年基地培育出来的天赋当中最为奇特的一种，因为掠夺过来的天赋并不属于自身，所以不需要承担诸如此类的代价。姜教授为此欣喜了很久，却被一群强盗夺走了研究成果。”
裴灼品了品，才明白这人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你觉得001会在今天自投罗网？”他有些好笑，“凭什么？”
“不知道。”那人回答，“完整预言的内容只有姜教授知道，他说有027在的地方，一定会有001出现。而安排的这辆车也确实如同预言所说，等到了你。”
“……”裴灼懒得和这些脑子有问题的研究员多费口舌。001已经拿到了血液样本，估计这会儿正和上面邀功呢，哪有空管自己跑什么地方去。
“把枪拿开，”他说，“我困了。”
“你被标记了？”那人似乎才发现端倪，语气不满起来，“每个实验体都有完美的繁育计划。就算你无法繁育，也不该忘了自己实验体的身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基地给我指定的繁育对象就是001。”裴灼往后瞟了一眼，“我和他过个易感期轮得到你这种级别的研究员来管？”
那人显然愣了一下。
就在这转瞬即逝一愣神的工夫，仪表板突然“滋啦”冒出一连串的电光火花，车载智能检测到故障，立刻自动解除车内保险带，开启紧急制动模式。
“砰”！
裴灼早有准备，一低头躲过子弹，狭小的空间对他来说几乎没有影响，灵活地拧腰转身，捏住研究员的手腕用力一折，夺过手枪，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同时反手一巴掌拍在“特殊危险模式”的按钮上，中止了紧急制动。
车辆顿了顿，旋即重新规划路线，以最快的速度驶向官方指定避险位置。
研究员睁着眼睛倒在后座，眉心赫然出现一个血淋淋的孔洞。
“研究员生命安全手册第三条，密闭空间绝对禁止和失控实验体独处。N没教过你吗？”裴灼随手将枪插进裤兜，探过身去，掏出那人口袋里的工牌看了看，“助理？难怪。”
又顺手抽了张纸巾擦溅在脸上的血迹，擦着擦着，发现袖子上也溅到了，不高兴地垂下眼睛，无处发泄的委屈更甚。
“……今早刚刚换上的。”他嘀咕。
快速行驶中的出租车突然减速，车内骤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仪表盘红绿闪烁，裴灼只来得及看清前方路口冲出三辆越野车，训练有素地包抄过来，试图逼停。
大概也是N安排的。
但人工智能很智能，一个急刹灵活调头，甩得裴灼在车里打了个滚，猛地撞向后排，差点扭断了脖子。
正当他晕头转向抓着车椅爬起来的时候，车前盖微微一震。
裴灼抬起眼。
乱舞的外套，张扬的银灰长发，谎话连篇的前男友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姿态出现在挡风玻璃前，甚至还冲自己一笑。
裴灼眨了一下眼睛，捡起手枪，毫不犹豫地冲他就是一枪。
“砰”！
挡风玻璃上出现了第二枚弹孔，裂纹交错，原本就不清晰的视线更是雪上加霜，物理性地屏蔽了001的身影。
“哎哟！”前男友的声音透过玻璃上的小孔漏进来，被风吹得有点走调，“老婆，是我！你打错人了！！”
“没打错，”裴灼冷静道，“打的就是你。”
Alpha没再说话，几秒钟后，仪表盘上某个指示灯突然亮起，细微的电弧一闪而过，同时传出优雅的播报声：“后排车门即将开启。”
裴灼：“？？？”
右侧车门缓缓开启，狂风直灌，银灰身影夹杂着寒意钻进来，没等裴灼举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过来亲了一口，往腰上一摸顺走了枪。
“老婆，这个借我一下，等会再跟你解释。”
随后挂到车门外面，眯起眼睛，冲着后面三辆紧咬不放的越野车就是一顿乱射。
“砰砰砰砰”！
其中两辆当场爆胎，喝醉酒似的乱转起来，撞飞了第三辆。
秦闻州缩回车里，按了一下手腕上的黑镯子：“开放我的位置查询权限。汇报记录：车牌号HLE6857已进入‘特殊危险模式’，无法自主停车，请车辆总控台配合解除。”
“语音认证通过，位置查询权限已开启，汇报已记录，正在同频队友。”
“叮！陆谦正在查询中。”
“叮！祝风停正在查询中。”
“叮！……”
他没管叮叮叮个没完的人工智障，拎起碍事的研究员尸体塞到前排，转向逃跑不到一小时就闯出大祸的男朋友，还没开口，眼前就多了一支黑黢黢的枪口。
秦闻州：“。”
秦闻州：“那个……”
“闭嘴，alpha没一个好东西！”裴灼用枪顶住他的脑门，冷冷道，“别想耍花招，我杀过的alpha比你吃过的泡面还多。”
“可是……”
“001，你早该死了。”omega决绝地扣动了扳机。
秦闻州心碎成八瓣。
但优秀的alpha不打无准备的仗。
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抬手一把按住男朋友的枪口：“实话和你说吧，我枪法不太好，刚才那两下把子弹用光了。早知道你这么讨厌我，刚刚应该先给你换个弹夹。”
裴灼扣了扣空空的扳机：“……”
第40章 “你耍我呢？”
裴灼当机立断扔掉空枪，顺势抓住alpha的手腕往前一扯，刹那间车内爆出刺目的电光，前排尸体散发出一股焦香。
“宝贝，”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传出alpha微弱又迟疑的咕叽，“你复制过去的‘万钧’等级不如我，这样只会给我充电……啊、充爆了。”
裴灼：“……”
电光散去，alpha毫发无损，只是银发被烫卷了一点点，蓬松地冒着电弧。
他抿了一下唇，松开手，侧过身去，用手肘用力去顶变形的车门，狂风从缝里劈头盖脸地灌进来，吹得眼睛生疼。
“裴灼！”秦闻州差点吓晕，赶紧一把将他捞回来，有惊无险地关好车门，扣住乱动的手腕，把人堵在后排的角落里亲了亲，“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声音突然断在了喉咙里。
他看见被自己困在怀里的omega红了眼睛，湿漉漉的，雾蒙蒙的，像一团晕开的墨迹洇着水红，点在苍白的脸上。
仿佛又回到第一次遇见的那个夏天，没有一丝一毫值得怀念的回忆。
“001……”omega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嘴唇微张，舌尖像坠满了铅，颤抖了许久，最终只是很轻很轻地呜咽了一声，“你耍我呢？”
指尖一阵阵紧缩似的疼，寒意倒流汹涌着灌入心脏，冻僵了未说出口的话。
又让027伤心了。秦闻州想。自己好像总是在惹027伤心。
“我……”车子突如其来的一震，车胎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他猛地抬起头，本能地将裴灼护进怀里。
“车上的人，立刻放下武器！”七八个身穿监察局制服的武警从前方的卡口围上来，端着枪紧张戒备，稍有异动就能把车里的人打成马蜂窝，“放弃无谓的抵抗，立刻下车！”
片刻的安静后，被电得焦糊的车门艰难地开了一条缝，簌簌掉渣。
秦闻州奇形怪状地挤出来，回头直接把车门一卸，小心翼翼地接omega出来：“慢点，别绊到。”
裴灼甩开他的手，找了找落下的双肩包，抱进怀里。
秦闻州：“。”
他正要说点什么，忽然见远处有人大步过来，挥了挥手，那些武警便暂时撤回了卡口。
陆谦有点慌张地追在后面跑，为了抄近路翻过路障，像颗跳跳糖。
“祝哥！”他喊道，“我……”
祝风停眼神很冷，有种不留情面的锐利，看向裴灼时闪过一丝明显的不喜，转头按住滚过来的跳跳糖：“这就是你在报告里漏下的东西？你还真敢漏啊，漏勺。”
陆谦缩了一下脑袋，知道做错了事，不敢吱声。
“挟持人质的N内部人员现在什么地方？”祝风停目光落在秦闻州身上，“有没有其他同伙？”
“还在车上，已经死了。”秦闻州汇报，“暂时没有发现同伙。”
“教唆陆谦瞒报的事，回头再和你算账。”说完，祝风停又瞥了一眼那个可疑的黑色双肩包，“包拿来。人质身份可疑，押回监察局候审。”
秦闻州眼皮一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但仍不死心地把裴灼往身后掖了掖：“祝哥，裴灼对人类没有危害……”
“你在开玩笑吗？不明实验体和N内部人员有私下接触，有没有危害不是你说了算。”祝风停为数不多的耐心即将耗尽，“秦闻州，我以执行长官的身份命令你，将不明实验体押回监察局！”
秦闻州默了默，转过身，小声道：“裴灼，包给我拿一会儿。现在人多眼杂不好说话，等回到监察局我再和祝哥解释一下。”
裴灼不信任地看着他，抱紧了双肩包，显然不打算配合。
正僵持着，秦闻州手腕上的黑镯子突然急促地响了一声，与此同时，祝风停和陆谦也收到了消息。
祝风停按了按耳麦，听了两句，脸色唰地变了。
秦闻州本能地感到不妙，但他没有耳麦，这会儿也不好随意外放，只能求助地望向陆谦。
陆谦欲言又止，须臾，迟疑地报出一个地址：“西环街266号有异常波动，发现N活动过的痕迹，那是什么地方？”
“是……”
“一个没有记录在案的安全屋地址。”祝风停打断道，心头那股一直萦绕不去的烦躁骤然膨大，盯住秦闻州，“楚夭是不是在那？”
秦闻州和陆谦面面相觑。
没有记录在案，祝风停为什么会知道？但两人谁也没胆子开这个口。
“到底是不是？！”
“是。”秦闻州说，“一个小时前我和裴灼刚从老大那里出来。”
“很好。”祝风停看了眼时间，脸色冷若冰霜，语速很快，“从你让陆谦协助排查异常车辆到现在，一共过去了四十分钟。这四十分钟内接触过N内部人员并且知道安全屋地点的，只有你身边的那个不明实验体。”
赶在银发alpha开口之前，他又冷冷地警告道：“说话要过脑子，不是从大肠里过。”
“不会是裴灼。”秦闻州语气没变，眼眸依然平静着透亮着，“刚刚我也在那辆车上，接触过N内部人员。”
“秦闻州，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阵微热的风卷起焦糊味，穿过对峙的两人。
裴灼皱了皱眉，下意识露出一点担心的神色，旋即又觉得莫名其妙，这个alpha已经再一次变成前男友了，怎么着都轮不到自己担心。
但还是要澄清一下，探头道：“我没有出卖楚哥。”
祝风停表情一顿，目光转向当事omega，变得微妙起来：“……你叫他什么？”
“楚哥。”裴灼觉得不应该继续这么叫，但又找不出新的比较合适的称呼，纠结了一会儿，很快就放弃了，转而追问道，“他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精准无比地踩中祝风停的痛点，在这节骨眼儿上问出来简直是拿命开玩笑，当场被烧成灰都算轻的。
秦闻州当机立断把omega继续往后藏了藏，挡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浑身肌肉微微紧绷，确保万一真的动起手来能第一时间抄起男朋友就跑。
就算之后双双上了通缉令，颠沛流离，朝不保夕，自己也会保证把最后一口营养液分给裴灼吃。
下一刻，某人的浪漫逃亡遐想被无情打断。
“龙鳞的前任执行长官。”祝风停回答，似乎改了主意，神色稍显缓和，走到alpha面前，“让开，我有话问他。”
秦闻州对这样的态度转变感到莫名其妙，本着宁可错怪绝不放过的原则，坚持挡在祝风停面前：“祝哥，裴灼是omega，胆子小不禁吓，你要问什么问我就行。”
“嗯，问你。”祝风停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打了个响指给自己点上，“他什么时候认识楚夭的？”
“老大说是四年前。”
“哪天跟你说的？”
“上周。”秦闻州对答如流。
“哦。楚夭倒是什么都肯跟你们说，感情真不错。”祝风停视线扫过在场三人，准确来说是两位下属，咬着烟，冷哼一声，“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秦闻州：“……”
陆谦：“……”
“那个双肩包里装了什么？”
“异能储存管和基因稳定剂，”秦闻州抢答，“没有危险品。”
“很好，都是普通人禁止持有的违禁品。”祝风停夹住烟，长长地吐了口气，烟雾缭绕，看不清神色，“楚夭在安全屋内失踪，现场发现大量血迹。你得配合调查，不然就以持有违禁品的名义把你押回去。自己选吧。”
听到“大量血迹”的时候，裴灼眼皮一跳。
他结合目前得到的情报思考了一下，觉得楚哥也许可能大概不是故意骗自己的，自己在那里蹭吃蹭住了四年，如果真有什么坏心，下手的机会数不胜数，取一点血液样本还用得着等001里应外合？
再说，楚哥在那个破破的古董铺子里呆了整整四年没有出门，与世无争，怎么001一来就接连出事？
肯定是001的问题。
是001在教唆楚哥。裴灼认定。
为数不多的剩余好感迅速跌破，一泻千里，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他从前男友背后绕了出来，看起来是要和某人划清界限。
见裴灼似乎愿意配合的样子，祝风停神色微松，取出一副手铐，扔给秦闻州：“别紧张，走个流程。”
秦闻州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咔嚓一声给自己的右手拷上，充满期待地看向裴灼，摇摇尾巴：“手给我。”
裴灼退后半步，迅速朝着容易突破的薄弱位置一瞥：“离我远点。”
祝风停回忆了一下陆谦临时补充的情报。
没错，陆谦确确实实说过这个实验体omega是秦闻州新交的男朋友。
是闹矛盾了吗？
“如果你不愿意和那家伙坐一辆车，”他掐掉烟，“可以跟我走。”
这烟的味道和楚夭平时抽的很像。裴灼衡量了一下，背上双肩包，缀在落后一点的位置，跟着走了。
果然是闹矛盾了。祝风停心里稍稍有数。
在关上车门之前，远远的传来陆谦惊慌的声音：“秦闻州？你怎么了？你振作一点……啊！别靠过来……你很重啊！”
裴灼坐定，朝后视镜瞟了一眼。
只见银发alpha像霜打蔫的茄子，融化成了一滩，散发着幽黑的绝望气息，仿佛来自深渊的不明生物，挂在陆谦beta的小身板上。
“我没有老婆了，”不明生物发出哀怨的叫声，“他刚刚说，‘离我远点’。”
“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陆小同志本着为同类服务的精神，礼貌地问，“不危及生命的那种。”
“能不能用‘安魂曲’让祝哥打开黑镯子外放功能，我想给裴灼语音。”秦某人异想天开，“他在车上逃不掉的，只能听我解释。”
“滚。”
“那么，”alpha说，“麻烦把我塞进前面那辆车的后备箱。”
Alpha没能如愿以偿地进入后备箱。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陆小同志把他塞进了另一辆车里，自己也坐了上去，以防有人偷偷跑去触祝哥的霉头。
“对了，”一滩alpha忽然回过神，重新支棱起来，举起挂在右手上的半副手铐，叮铃桄榔一通乱晃，“陆谦，帮我开一下。”
“开不了，我没钥匙。”
“哦。”
只听“滋”一声。
陆谦警觉：“你干什么？”
“开锁啊。”秦闻州嘟囔，轻车熟路地电糊了锁芯，摘下来一丢，“好了。”
“这是祝哥的东西，”陆谦捡起来，“你完了。”
“我完了。”alpha重复，“我的人生在刚刚裴灼说‘离我远点’的时候就已经完了，不需要反复提醒。”
“你的脑子里除了薄荷味还有别的东西吗？”
“当然有。”
陆谦肃然起敬，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安全屋被袭击，老大下落不明，我得协助祝哥把人找回来。”秦闻州继续变成一滩，叽叽歪歪，“上面的人根本不管老大的死活，我偷偷查过，他们根本没给老大发退休金，还封存了很多相关的资料档案，我怀疑老大突然退休不单纯是因为腺体受伤……”
他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震惊的陆谦，突然一把扯过对方的外套把脸埋进去，画风一转，凄凄切切地呜咽起来：“陆谦，五分钟前裴灼是不是说了‘离我远点’，是不是？我的人生已经完了！完蛋了！”
陆谦：“？”
陆谦震撼：“不是，你谁？”
“世界上最棒的alpha。”秦闻州抬头，捋了一把额前的碎发，“等着，我会在天黑之前把男朋友追回来。”
“……”
另一辆车上。
裴灼规矩地系着安全带，双肩包放在胸前，眼睛直视前方。
相较之下，祝风停的姿势就要放松许多，岔开腿靠在后座上，自然而然地审视着这位不明实验体。
非常标准的omega长相，黑发柔软地贴在耳朵旁，乖巧且没有攻击性。
omega实验体性格温顺，收容起来比alpha和beta都要容易，但流出概率比另外两个性别要低很多，后期病变率也会高一点，往往没几年就会突然死掉，或许这就是楚夭退休后还在外面捡人的原因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