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by楚山咕

作者:楚山咕  录入:08-15

平心而论,一刃瑕到底伤在何处,五十弦还没问过。
只是从她看过的剧情和秦鹿表现出的态度推断,一刃瑕多半是中了秦鹿的“杀手锏”——那东西对精神的打击,应该远胜过肉眼可见的外伤。
三更雪听了她的劝,果真懒洋洋对一刃瑕喊话:“大师兄,五师妹叫你停手呢!可别真打坏了倾少侠!”
但很明显,他完全不觉得一刃瑕会吃亏。
不如说,在“鸦”的门生眼里,大师兄已经接近了无所不能。除却神出鬼没的门主曲相和,一刃瑕从未输过任何人。
包括此刻,三更雪也只是笑眯眯地安抚五十弦:“放心,大师兄有分寸的,只要你听话回家,没有什么不能商量。”
“三更雪,让你侥幸掐准了一次,就飘飘然得有些过度了吗?”
秦鹿同样笑眯眯地看向了他。
两只狐狸的视线于半空中交锋,激烈得五十弦都幻听了火花噼啪的声响。
商吹玉则专注地看着战局:“老师会赢。”
经过未央的调教,凤曲的武功的确大有进益。
但要和一刃瑕这等经验老道的刺客动手,刚一接触,凤曲便感到极大的压力。他还有一身未愈的外伤,稍微动作,又要迸出血来,将青衣染得暗红。
一刃瑕也不轻松。
自从和秦鹿交手之后,他便长久困在梦里。日日神思恍惚,眼前总有衣香鬓影、摄人心魄,稍不留神,就会全心全意只记得那双金色的眼眸。
和回忆同时漫上心头的,还有陌生的燥热和渴望。
一刃瑕半生与杀伐为伴,除了同门亲友,就不曾接触过旁的感情。对这洪水猛兽一般的私欲更是闻所未闻,他只觉得是自己失了自持,根本不敢向熟人请教——
也就五十弦窥出一点异样,在他刚刚转醒的半夜,亲自翻窗过来苦口婆心教授一番。
他的师妹,居然这么懂!
那岂不是说明,秦鹿这帮人已经对他师妹下手了?!
一旦有了这个猜测,一刃瑕的怒意越发高涨,看向凤曲的眼睛也是怒火熊熊。
这三个男的都长得妖里妖气、狐媚心窍,连他都中了诡计,女儿身的师妹怎么可能逃掉!
所以眼前这小子看似仙风道骨,私底下肯定跟那秦鹿一路货色!
「退。」
金钩扎进树干,一刃瑕借力飞踢。阿珉换了身体,剑招随之一改,方才还显得轻灵飘逸的“醉欲眠”一瞬变得杀气凛凛。
他没有再用保守的格挡去面对一刃瑕,而是将身往树下一沉,状似坠树的瞬息,身体又柔韧地反弹而回,一剑刺向了刚刚扫过,正背门大开的一刃瑕。
剑走偏锋,一刃瑕却也拼着中他一剑的威胁,猛地向后飞踢。
二人都收了先前试探的意思,一人因着秦鹿靠近而头痛欲裂,一人拼着一身血淋淋的外伤,四目相对,却都冷冷的一片,除了对胜利的渴望,就不剩下其他。
一刃瑕又感到了一股邪火窜生。
可他再也不会分心去恨秦鹿,而是迫切地注视着眼前少年。
这是第一个同他缠斗到三百回合的剑客。
若能折下此人……
另一种兴奋替代了秦鹿遗留的欲望,一刃瑕的眼睛转也不转,哑声说:“你,很不错。”
阿珉淡淡地抬一下眼:“我知道。”
胡缨曾经说过,他的大忌便是对敌相持之际难免心急,一急,就会疏于防范,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阿珉不曾反驳,也因为胡缨确实点穿了他的问题。
前世他的武功一半来自对杀戮的习惯,一半来自“醉欲眠”本身的玄妙。但这两者都对他各有利弊,前者使他难耐凶性,后者又让他太过依赖“醉欲眠”相伴的心法轻功。
一刃瑕便如一面天赐的镜子。
映出的,就是那个凶性勃发,心燥如焚的他。
杀欲是他门的法宝,也是他门的障门。
如果能像凤曲那样不带杀气地出剑,他就能藏住真正的杀剑。
但他不是凤曲。
而且一刃瑕比他更早习惯杀戮,也更早驾驭杀心。
他得比一刃瑕更加熟练地藏起疏漏,更加迅速地找到破绽。
……需要为了真正改写悲剧而努力的人,可不只是凤曲啊。
「阿珉?」凤曲感受到他难得驳杂的心绪,不禁有些担忧,「也不用太激怒他的,打不过就先退两步,这是一刃瑕,输了也不丢人。」
阿珉却安静得出奇。
他的步法变得稳健,剑招也越发凝实。
相比起从前千变万化、令人难辨真伪的剑花,今日的每一次出剑都迅疾而扎实。
若说以前是万虚藏一,今天就是一化万象,看似被躲开的剑招都会以意想不到的改式杀回,一以贯之、一气呵成,让人防不胜防。
“我的确嫉妒你,”阿珉道,“但那些就该属于你。”
他嫉妒着此世的倾凤曲。
嫉妒他仍有且去岛这个等候回归的家乡;
嫉妒他不必忍受一路非人的磋磨;
嫉妒他还有一线希望寻找身世的真相……
嫉妒他,说不定真的能改写悲剧,实现那个遥远的愿景。
所以,他绝不能让自己白白嫉妒。
如果凤曲不能成为幸福快乐的倾凤曲,那他的嫉妒心岂不是和笑话无异。
「……」
剑比任何时刻都要轻盈。
心跳比任何时刻都快。
眼前一切风景都清晰无比,一刃瑕的身法、三更雪的笑意、五十弦的焦急、商吹玉的紧张、秦鹿的审视……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的杀气……”
一刃瑕面色微变,似乎对他的剑招有些困惑。
少年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的身法越发的行云流水,如石火电光,每次停留都只消眨眼的刹那。更怪的是,他的剑招褪去了眼花缭乱的障眼法,每一剑都变得杀气腾腾,让一刃瑕每次都得严阵以待。
其中最凌厉、最冷冽、最瘆人的剑,竟然就是沉默的少年本身。
藏不了杀气,就让每一剑都带上纯粹的杀气。
这便是阿珉的破局之法。
「那么我真有些理解偃师珏了呢。
「这些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太无趣了,阿珉,我们应该比兄弟更亲密才对吧?」
凤曲道:「换你来做‘倾凤曲’,怎么样?」

第085章 玉城会
且去岛久居海外,声望不显。“鸦”则叱咤大虞,尤其是门内久负盛名的一刃瑕,向来所向披靡,无敢招惹。
所以一刃瑕落败的这件事,本身就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阿珉完成了一场破而后立的觉醒,他对剑法的领悟一骑绝尘,凛冽剑意仿佛通天,召来漫天神佛为他睁目,瞬息的压迫甚至盖过了一刃瑕无往不利的杀气。
眼花缭乱的金光错影中,剑芒如雪,万息落定。
金钩直剜他的心脏,只剩半寸的距离。
而剑悬停在一刃瑕的颈边,剑锋已经割开了一道微小的血痕。
“——输的是你。”
酣畅淋漓的对决,犹如一个讯号。
在倾九洲消失之后,时隔九年,大虞终于再感受到“且去岛”这座门派的威压。
三更雪一向弯如牙月的笑眼,破天荒地睁开了:“大师兄……?”
窗边张望的几人神情各异,最后挤进来的九万里失声大叫:“不可能!我不相信!!”
“果然是老师赢了。”商吹玉的眼睛微亮,胳膊被五十弦蓦地攥紧:“这就是boss的水平吗……明明也不是剧本里既定的决战……”
一刃瑕淡色的嘴唇颤了颤。
自有记忆以来,除了师父,他还不曾输过任何人。虽然同门都将他和五十弦并称“双英”,但一刃瑕向来以首徒自居,也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远在师妹之上。
正因为此,他才千里迢迢来找落单的师妹。
他是大师兄,是首徒,是所有门生的英雄兼兄长。
只有接过师父“江湖第一”的衣钵,他才能如师父一般,在风雨飘摇的江湖中死守师门——他不能输给任何同辈才对。
“大师兄!”三更雪的呼唤叫醒了他,一刃瑕幡然回神,眼前的阿珉还未收剑,看他的眼神如视死物。
那是一刃瑕最熟悉不过的神态,他也曾不止一次像这样打量猎物。
“……”
那几个字实在难以启齿。
一刃瑕握着金钩的手仍在颤抖,豁出命去,他也想将此人绞于钩下。此子不除,来日必成大患,而他现在只要再进一步,牺牲一个他,就能换下且去岛引以为傲的首徒。
“大师兄,你认输啊!”
不过犹疑了几息,五十弦的声音竟然就压过了三更雪。
九万里也像被她点拨,跟着大叫:“大师兄,快回来、快回来!你还有伤,大师兄,先回来吧!!”
一刃瑕的嘴唇抖得更加厉害。
脖子边上的寒意却倏然远了,阿珉利落地收回了剑,垂下的目光只在金钩上一掠:“承让。”
他从来不在乎嘴上的胜负。
他赢了,他自己心里清楚。
“倾凤曲”便在一夜之间声名大噪。前来拜会的考生络绎不绝,可都无一例外地吃了闭门羹。
还是坊间有了新的传闻,称倾凤曲在对决中身负重伤,不得不卧床休养——这才稍微平息了众人的怨气。
只有凤曲这个和阿珉共享一具身体的才最清楚。
他们在明城逗留近两个月,连他脸上那些伤痕都已脱痂愈合。这些客人一概见不到他的真容,都是因为阿珉不见外客而已。
阿珉他……自从接管身体,好像就变得更加害羞了。
“闭嘴。”
「……」凤曲颇有几分委屈地狡辩,「我只是自己想想,哪有嘴了?」
阿珉这些天都闭门不出,独自运着心法,日夜不停地修复伤损的筋脉。
然而他辛苦成这样,把身体搞得一塌糊涂的元凶还在乐呵呵琢磨他的人际关系——阿珉牙关紧咬,非但不能感受重掌身体的轻松,反而更怨恨起凤曲的泼赖。
“那就换你……”
话音未落,他的意识刚刚退去小半,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往地上一栽。
凤曲在颅内叫唤:「不要不要不要——」
上次他打算交还身体时,凤曲就在地上躺了一天一夜,连饭都不吃,逼得他不能不接手。
美其名曰:「我希望阿珉能把人间体验个爽。」
……说的比唱的好听,想的比长的还美。
心法运完一个周天,身体越发轻盈。阿珉呼出一口浊气,房门恰被人敲响:“凤曲,有客人。”
似乎料到了阿珉会拒绝,穆青娥特意补了半句:“是曹瑜他们。”
「哎呀,是老熟人,那可不能拒绝。」
“……”
「那就赶紧把人请进来吧!」
阿珉揉了揉微疼的太阳穴:“进来吧。”
曹瑜、明雪昭和阿绫三人便在穆青娥的指引下来到房间,敲了敲门,刚入内,明雪昭先笑着打趣:“倾兄现在好大的威风,拜谒的名帖都要堆成山了吧?”
曹瑜继续说:“子邈他们出城不久就听说了你和一刃瑕的对战,懊悔得不得了,说早知道就多留几天,现在还想快马加鞭回来亲自向你道贺。”
他们确实很熟,对谈间就已自觉落座。
虽然阿珉不像凤曲那样殷勤地倒茶,但两人都不见外,没有茶水也不会觉出异样,照旧笑眯眯地和阿珉说话。
只有阿珉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他本能地板着脸,也知道这副表情不适合面对熟人,可要他挂上凤曲那样甜丝丝的笑脸……
他宁可不适合。
「阿珉,你是完全不会笑吗?」
“……”阿珉冷冷地回应,“多嘴。”
“下一站,倾兄预备往哪儿去呢?”曹瑜问,“我们听说了信物之事……唉,明城这一趟实在惊险,失之交臂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倾兄想必不是半途而废之人,再往前走,兴许还有机缘。”
明雪昭也叹:“我们一样失去了子邈和邱榭两个同伴,不知到了玉城能不能遇上有缘人。”
阿珉总算找回一点声音:“不问云镜生吗?”
“云姐姐她……”明雪昭摇摇头,“她说自己受过沈大人的恩惠,所以在‘玉衡’软禁沈大人的时候冒险解围,因此成了‘玉衡’的眼中钉,脸上也落了那道疤。当时,是‘玉衡’的哥哥救了她,才让她不曾和沈大人一同罹难。现在,她只想陪着恩人,不愿再去别处了。”
陪着恩人。
但活着的分明是她的仇人。
阿珉低头不语,也没有拆穿云镜生的谎话。
曹瑜道:“谢昨秋也被押往朝都了,不知等他的会是什么。”
“想来不会好过。”明雪昭目露怜悯,“他也只是想为沈大人平冤,怪可怜的。可惜今上雷霆手段,和沈大人又没什么情谊,恐怕不会网开一面。”
“不过谢昨秋似乎和倾兄有过几次交流,倾兄对他印象如何?”
阿珉答:“没印象。”
一句话又把两人的好奇堵了回去。
曹瑜怔忡片刻,不禁关心:“倾兄今天好生古怪,难道真是一刃瑕伤到了哪里?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叨扰了。”
明雪昭也跟着起身,却听阿珉问:“你们去玉城?”
明雪昭一愣:“是。凤曲也去玉城吗?”
“还没定。”
“去玉城其实不错,现任的‘天玑’不愿干涉江湖,特意请了空山老祖来主持考试。虽说玉城都被‘鸦’和十步宗两派把持,但老祖在世,他们都还不敢翻了脸去。要我说,就得空山老祖那样的前辈才够坐镇大局。”
凤曲便问:「空山老祖是谁?」
阿珉答:“一个老家伙。”
「那玉城的考试难么?」
明雪昭分享说:“据说老祖设的考题很重团结,你们队伍肯定没问题了。”
凤曲:「团结啊?那前世的你肯定大有问题。」
“……”
阿珉的脸又板了回去。
曹瑜他们没有猜错,凤曲一队的下个目标,的确就是玉城。
告别曹瑜的队伍之后,他们也踏上了自己的道路。
虽然少了明城的信物,但对他们而言,这一程能全身而退就已不易。败在阿珉手下的一刃瑕也果真没有再强求五十弦,只是三更雪和九万里偶尔会来啰嗦几句,都止步于劝解,至少没再动手。
“大师兄虽然固执,但一向言而有信。他既然输了,短时间内总不会食言。”
马车颠簸前行,车上人语断续。
五十弦还在怀念当天阿珉的英姿,秦鹿恢复了平日蒙头大睡的做派,商吹玉在外赶车,阿珉则把嘴缝上,任凭五十弦唠唠叨叨,他都一语不发。
五十弦说得喉咙发干,埋怨道:“boss怎么都不理人,是端上‘前十’的名侠架子了吗?”
穆青娥给她倒一杯茶:“是你太聒噪。”
“我哪有聒噪!小穆,你不能总偏心boss吧——”
“我谁也不偏心。”
“胡说,小穆你就是偏心!亏我还下定决心追随你们,受不了了啦,我要跳车!”
凤曲好心支招:「像这种时候,你就可以说两句话。五十弦性格跳脱,随便你说什么,她都能圆上话去,也能活跃气氛。」
耐不住凤曲的恳求,阿珉迫不得已开了尊口:“你想死吗?”
声如冰玉,冻彻人心。
五十弦:“……”
穆青娥:“……”
五十弦吓得眼泪直流:“我知错啦boss!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虽说我主打一个凑人数的作用但我还是有用的!!!”
车正在下坡路上,现在跳下去滚上几尺,说不定就能撞上什么东西,然后脑袋开花。挺危险的。
阿珉觉得,他算是在表达关心。
而五十弦因此打消了跳车的念头,说明他的表达也算到位。
凤曲:「到底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阿珉似乎极不擅长把握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不管说什么话,都像在对人宣战。熟悉些的还能忍耐,放到外人眼里,简直一言一行都在挑衅。
偏偏当事人还毫无自觉:“又不会输。”
就是这种得罪人也不知悔改的态度,让凤曲更加恨得牙痒。
穆青娥原本还想问问有栖川姐弟的事,但看阿珉这副表现,也不禁心生疑虑,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开口。
秦鹿则是早就看穿阿珉和凤曲的差异,别说找他搭话,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马车在沉默中渐渐接近了玉城,好在两城相距不远,这次沉默也没有持续太久。
商吹玉“吁”地勒缓马匹,敲敲车门:“老师,玉城……”
“少主——!”
一声高亢的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商吹玉眼眉微沉,暂缓动作。五十弦则从车窗探出头来:“好熟悉的声音。”
只见一团红艳艳的影子从不远的城内倒飞出来,像是被人投到半空。而那点红影在空中伸展四肢,唰地坠地,退出四五丈远,脚下激起了弥眼的烟尘,声势相当惊人。
“噗咳咳咳!!老祖你——你骑人大肾!!!”红影落得狼狈,还有两点身影从城中追来:“少主!您没事吧?”
被人从城里活活丢出来的,正是莫饮剑本尊。
离开明城,他便换回了自己最喜欢的红衣——放在外边显得高调,但在玉城,这是莫饮剑作为十步宗少主引以为傲的特征。
然而,此刻红衣上挂得满胸满腰的金钱吊饰都在激鸣不止,它们碰碰撞撞,一串串金光犹如一道刺青刻在脸上,争相向外人介绍:
这个被空山老祖丢出玉城的倒霉蛋,就是十步宗的莫饮剑。
这还让他怎么忍?!
偏偏前来救他的白不簪还咳嗽两声,小声提醒:“少主,是‘欺人太甚’,不是‘骑人大肾’。”
“什么欺人人/妻的,本少主管不了了!”莫饮剑猛地捶地,乌刀出鞘,“空山爷爷!你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过去,不然、不然我就——”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撒泼,风中卷来一片落叶,啪地拍在莫饮剑的脸上。一道浑厚遥远的话音从空中飘来,却没有人能看到说话的人身在何处:
“……你这浑小子,真是冥顽不灵。罢罢罢,就再给你一次进城的机会。五丫头,你来替老夫教训他。”
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五十弦浑身一震,来不及应声,莫饮剑转首瞪了过来。看到她从车窗里钻出的脑袋,莫饮剑磨了磨牙:“什么灵不灵的?你让我过去,就万事皆灵啦!老祖,你怎么就不信,挖你人参的明明就是这家伙啊!”
“……”
五十弦脆声答应:“晚辈知道了!老祖放心,我boss一定能把他揍清醒!”
阿珉:“?”
又是一阵风过,卷起了车帘,露出阿珉背窗而坐,神秀毓灵的身影。莫饮剑抬头张望,嘴上骂骂咧咧:“波斯?什么波斯?谁敢揍本少主?本少主才要揍得你满地找牙呢!”
这一眼,就对上了阿珉的背影。
后者恰好回目远眺,眼眉微压,一派清冷气色。半节瘦竹是阿珉的发簪,乌发垂落,雪纱如雾,只是一瞥,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凌然傲然之中,叫人不敢逼视。
莫饮剑整个人都一激灵,双唇无声地一碰,脏话尽数吞回了肚里。
白不簪看出自家少主的失神:“少主?”
窗帘已经飘了回去,又掩住了那张惊艳无匹的脸。
莫饮剑这才渐渐回了神,口中却还在喃喃:“……天仙。”
“——本少主刚才,看到天仙了啊。”

第086章 道相歧
和其他城池相比,玉城简直就不像供百姓生活的地界。走近了看,他们就发现,偌大的玉城竟然是一座封闭森严、城墙环护的禁地。
高耸古朴的城墙远胜过之前所见,居高临下的投掷武器时刻蓄势待发,警戒着所有的外来者。随着马车行进,投石器和滚木便源源不绝地朝他们冲杀而来,宛如对考生的第一道考核。
商吹玉虽然有些惊讶,但反应奇快,驾着马车左窜右躲,避开第一重机关。此时高墙之上又是箭雨齐发,车内四人各自有了行动,或从车门、或从车窗四散而出,五十弦一手携上穆青娥,秦鹿步法缥缈,阿珉更是气定神闲,万千暗器难近他分毫。
混乱中唯有马匹嘶鸣,被商吹玉引着躲去箭雨稀疏的偏僻。同时,阿珉身形一飘,凌空踏箭,青衫曳出一条犹如流电的影,反而逆着箭雨向城墙掠去。
“哦?”空山老祖含笑的话音响起,听上去颇为赞许,“你们这队,倒是有点意思。”
箭雨骤停,仿佛故意给阿珉断了后路。
但他的身形犹未停滞,顶着莫饮剑发光的眼睛,阿珉睬也不睬,一脚往他头顶借力一蹬。
白不簪遽然变脸:“你怎么敢?!”
却被莫饮剑一手拉住,目露惊痴:“她、她、她……她踩我!”
此时一声破空,商吹玉压着阿珉的脚步,从后方拨弦射箭——秦鹿亦从一旁杀出,身法穿梭,轻灵如雾。
“不错、不错。”
阿珉引开了绝大多数的暗器,秦鹿便趁机直上,杀他个措手不及。
空山老祖的大笑声渐渐远了,但在秦鹿堪堪踩上城墙,即将一袖挥开戍守的官兵之时,老祖道:“——开门,让他们进吧。”
玉城自古以来就是流犯逃窜、恶人横行的苦寒之地。本地人要想生存,自幼就得学得凶神恶煞、目无法纪;外地人要想落脚,更是只有投靠“鸦”和十步宗之一的去路,否则就等着被当地人生吞活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因为它的臭名昭著,“天玑”被派到这里,都似削了威风,常年托病不出,就连盟主大比这等要紧的差事,也匆匆托付给空山老祖这位声名远扬的老前辈。
好在空山老祖的确名副其实,有他坐镇,玉城考核经历大半年,竟也没有传出什么噩耗。反而是临近的宣州、明城频频出事,让玉城更显得稳定可靠。
走进城中,众人便更加理解了玉城的“特产”。
在这里,所有人都磨刀霍霍。每一步都有可能触发什么机关,一旦露怯,厄运就会接踵而至,仿佛一套连环杀招,非得把外人都赶尽杀绝一般。
“你们可留意些!”五十弦好心提醒,“玉城民风淳朴,什么钱袋啊首饰啊都要收好,坑蒙拐骗那类小事,官府可懒得管。”
说着,她还专门看了秦鹿一眼:“那种看上去柔弱可欺的小姐夫人也很容易惹人注意。”
秦鹿笑吟吟挑了挑眉:“哇哦。”
不过五十弦也没有说谎。
走进城里,连凤曲都能感受到那些垂涎欲滴的眼神。难怪空山老祖将门槛设这么高,没点武功进来这里,绝不亚于刀下鱼肉,任人分食。
他们五人个个年轻,一看就武功不俗,换到外边只会引人忌惮。可进来明城地界,投向他们的目光竟还这么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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