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披风用料极好,摸在手里光滑厚实,谢云槿打算先把衣服还给梁煊。
“走,先去还披风,再去找夫子。”顾承泽熟稔将手搭在谢云槿肩膀上,揽着人往外走。
谢云槿飞快收好桌上东西,顺着顾承泽的力道被带出门。
补了一觉,谢云槿精神多了,刚出门,就见不远处站着一道熟悉身影。
梁煊是特意来等谢云槿的。
看着两人相偕而来的身影,目光落到顾承泽搭在谢云槿肩膀上的胳膊上,微微发凉。
注意到落在自己手臂上的目光,顾承泽挑了挑眉。
收回目光,梁煊朝两人走来:“阿槿,我来接你去东宫。”
顾承泽看看身边的好友,再看比平时略显不善的太子,眼珠转了转,道:“云槿,不是说好跟我一起回去吗?”
敏锐察觉到梁煊一瞬间的低气压,和两人间隐隐出现的对峙气氛,谢云槿头都大了。
顾承泽将谢云槿拉向自己,挑衅般看向梁煊。
谢云槿年纪小,可能暂时没反应过来,他却是看得真切,太子看谢云槿的目光,越来越不像是看朋友。
顾承泽一开始只觉得违和,直到那天撞见小舅子目送楚家姑娘离开的场景,小舅子的目光和太子看谢云槿的目光隐隐重合,顾承泽恍然大悟,太子竟然对好友抱着这样的心思!
如此一来,很多事就说得通了:与常人不同的亲近,时刻落在好友身上的视线,在好友面前格外好说话,对好友若有似无的占有欲……种种迹象表明,太子对好友怀着不一样的心思。
初察觉到时,顾承泽心中悚然,太子是什么身份?一国储君,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存在,他若真要对谢云槿做什么,谢云槿根本没法抵抗。
身份、皇位,是横亘在两人间的天堑。
好在,经过他一番观察,好友在这方面迟钝得紧,完全没发觉太子可能对他抱有不一般的感情,太子也没有挑明的意思。
顾承泽高高悬起的心落了落。
他死死捂住这个秘密,只要太子不挑破,两人间就有寰转的余地。
然,最近云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有意无意躲着太子,顾承泽乐见其成,他实在不愿好友卷进皇室漩涡中。
谢云槿不知顾承泽心中所想,将箍在脖子上越来越紧的胳膊扒拉下来,抱怨道:“承泽,你再用力别说等会我们一起回去,再过会儿你就得送我去太医院了。”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力道太重,顾承泽忙松开手。
梁煊大步走过来,小心检查谢云槿的身体:“很痛吗?孤派人叫太医过来。”
“不用不用。”谢云槿连连拒绝,顾承泽只是力气大了些,并没有真的弄疼他。
“真没事?”
“真没事,不信你看。”谢云槿偏头。
雪白一片落入眼眸,梁煊要说的话一瞬间忘了个底。
顾承泽不忍直视移开视线。
他现在开始怀疑谢云槿是不是真的察觉到太子心意了。
谢云槿纯粹是没想那么多,他容易招蚊虫,夏季到来,极容易被蚊虫咬,有时候被咬的地方不方便自己上药,都是梁煊帮他。
最终,谢云槿没留在宫里。
顾承泽陪他去和夫子道了歉,两人同乘一车回府。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吃完嘴里的松子糖,谢云槿问。
“怎么突然这么问?”
“从宫里出来到现在,你看了我不下五次,每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松子糖吃多了有些腻,谢云槿端起手边的茶水,几口喝完。
顾承泽不愿做挑破太子和谢云槿关系的人,世事无常,即使现在太子对谢云槿是一颗真心,谁能保证,几年后,这颗真心依然如初?
拿起一枚精致小点心,顾承泽问:“这是芳华阁新出的凝香糕吧?你马车上怎么什么好吃的都有?是侯夫人准备的?”
“不是,”谢云槿也拿了一块凝香糕,“是殿下让人准备的。”
随着年岁渐大,谢云槿的食量跟着增加,偏他又挑嘴,不喜欢吃的东西沾也不沾,第二次饿肚子时,被梁煊发现了。
那个时候,谢云槿正在偷偷吃自己藏起来的白馒头。
白馒头是他藏着带进宫的,为太学供应吃食的厨子换了人,谢云槿吃不惯新来厨子做的饭菜,前一天饿到肚子,为了不继续挨饿,悄悄带了一个白馒头。
巴掌大的馒头完全不够半大孩子吃,但比起饿肚子,聊胜于无。
九岁的小云槿趁别人去吃饭,躲在角落里,啃白馒头。
好不可怜。
梁煊看到时,还以为自己的小伴读被人欺负了,心疼走过去,拿走他手里的馒头。
干吃馒头有些噎,谢云槿虽不得长宁侯喜爱,却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何时吃过这么简单的饭,想着在家里和娘亲一起用膳的画面,不自觉红了眼眶。
正艰难咽下馒头,手里的馒头被人抢走了。
谁啊?他就吃个馒头,也要抢吗?
小云槿愤愤抬头,看到一脸不虞盯着自己的梁煊。
心里不忿的小火苗瞬间熄灭。
啊,偷吃被太子殿下发现了。
殿下会不会觉得我不是好小孩,要把我送回去?
纵使太子平时冷冷的,谢云槿还是很喜欢这个好看的小哥哥。
待在学宫里比待在侯府舒服多了。
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父亲责骂。
更不用说,这里还有顾承泽等新交的朋友。
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渐渐涌上一层薄雾。
“我……”
不等小云槿说完,小太子半蹲下来,温声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有人欺负你吗?”
“没,没有。”小云槿搞不清楚状况,仰头看他。
十来岁的少年,虽显稚嫩,却不难看出长大后的芳华。
即便知道自家小伴读长得好,这一刻,梁煊还是被震了一下。
“别怕,若有人欺负你,告诉孤,孤去罚他。”以为小孩是不敢说,梁煊的声音愈发温和。
小云槿不想有人因为自己受罚,摇头:“真的没有。”
梁煊不信,晃晃手里的馒头:“没有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不去吃饭就吃这个?”
被啃得七零八落的白馒头怎么看怎么与身穿锦袍的少年不搭,小云槿揪着自己的衣服,垂下头,声如蚊呐:“我饿。”
“走,孤带你去用膳。”梁煊将小云槿拉起来,走了两步,遇到阻力。
他回头,疑惑看向不肯继续走的小孩。
“我吃这个就好了。”小云槿飞快从梁煊手里抢回自己的白馒头,往嘴里塞。
梁煊一时不察,手里的馒头被抢了去,无奈拍拍因太着急被馒头噎到的小云槿后背:“孤不跟你抢,你慢点吃。”
“咳咳咳。”小云槿连咳几声。
啊啊啊啊好丢人!!!
脸温度急剧上升,不一会儿整张脸都红了。
小云槿眼眶更红了,因咳嗽涌出的泪珠将落未落,好似受了天大委屈,颇为惹人怜爱。
梁煊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想碰又不敢碰,手僵在半空中:“你别哭,别哭。”
“我,我才没哭。”小云槿打了个嗝儿,大声为自己正名。
不行,他不能在好看的太子哥哥面前丢人!
小云槿暗暗握紧拳头:“我就是被噎到了!”
“是,你没哭,只是被噎到了,孤先带你去喝点水。”
这回,梁煊顺利将人牵走了。
把人带到自己休息的屋子,早得到吩咐的宫人端来水,梁煊亲自接过,喂到小云槿嘴边:“喝点水,慢点喝,别再呛着了。”
小口小口喝完水,小云槿拿着剩下的白馒头,低头不敢看人。
等他平复了会儿心情,梁煊开口:“到底怎么回事?孤的伴读,怎么也不该沦落到在宫里啃馒头的地步。”
他已经吩咐人去查了,不管怎么说,小孩是他点进宫的,断没有在自己眼皮下被欺负的道理。
“不关别人的事,是我自己吃不惯这里的菜,不吃东西又很饿,才,才吃馒头的。”忍着羞耻,小云槿一口气说完。
想过小伴读可能在学宫受欺负、可能在家里受欺负等各种原因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梁煊罕见的愣住了。
“就这样?”回过神来,梁煊不可置信。
小云槿偷偷观察太子,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小心点头。
派去探查事情原委的宫人回来,给出同样的答案,梁煊好气又好笑,把人带去东宫吃了顿饱饭。
之后几天,太子借自己胃口不佳,从东宫带膳食过来,并让小伴读伺候自己用膳。
名为伺候,实则是给小伴读开小灶。
“殿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小云槿捏着筷子,不确定问。
别的皇子都是在学宫用膳,先祖打天下后,为了避免出现前朝悲剧,对皇子们要求严苛,旁的不说,在学宫,不管生母身份如何,全一视同仁。
即使梁煊是储君,天天这样,未免太招摇了些。
小云槿知道太子这么做和自己有很大关系,道:“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你怎么自己解决?天天啃馒头?”梁煊打趣。
几天相处下来,两人已不如初时那般生疏。
“我还可以带别的……”小云槿声音越来越低,他一点都不想天天啃馒头!
小云槿挑嘴又贪嘴,每次梁煊让人变着法子给他准备吃食,他的胃口被养得更刁了。
“不用担心,孤会解决的,你好好吃饭,好好长大,不需要操心这些事。”
“殿下,你真好。”谢云槿眼冒星星,除了娘亲和祖母,他第一次遇到对自己这么好的人。
呜,东宫的菜真好吃!
没过几天,学宫换回原来的厨子,小云槿不需要梁煊再额外投喂,两人的关系比从前亲近了好几倍。
那段时间后,凡谢云槿待的地方,时刻备着各种吃食。
“都是殿下准备的?!”顾承泽声音不自觉拔高。
思绪被拉回,谢云槿点头:“殿下说,不能让我饿肚子。”
看着马车里的种种零嘴,顾承泽心情复杂。
谢云槿的马车里,备有各种各样的小吃、茶水,有些外面甚至吃不到,顾承泽喜欢蹭谢云槿马车,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在这些吃食上。
他一直以为,这些是侯府为谢云槿准备的,现在谢云槿却告诉他,这些基本都是太子为他准备的,怎能让他不震惊?
要知道,从他和谢云槿相熟起,谢云槿马车上便有这些了,算算时间,那个时候谢云槿才几岁?
太子动心这么早的吗?
顾承泽恍恍惚惚。
“殿下对你……”顾承泽顿了顿,语气复杂,“是不是太好了点?”
他现在才担心好友,是不是太迟了点?
瞧这温水都快把青蛙煮熟了。
梁煊对他,确实好的没话说。
谢云槿从不怀疑梁煊对他的好。
所以才会在得知那样的未来后,第一反应不是逃离梁煊身边。
唔,他是不是也该对梁煊好一点?
但是梦里发生的未来……
想到那些画面,谢云槿面红耳赤。
不行,太刺激了。
“公子,您要查的东西查到了。”
观棋从屋外走进来,打断谢云槿思绪,谢云槿搓搓脸,将满脑子废料丢出去。
因为时间短,观棋查到的东西不多,若要细查,得派人去渝州。
冯星文,渝州人士,和谢云槿之前听到的差不多,冯星文从小就有神童之名,小小年纪考中童生,拜入大儒荀柳门下,如今不过十八,已做出好几篇名动天下的文章。
来京城不到十天,已有好几位官员朝他递去橄榄枝。
“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的人均与之有接触。”
同一时间,东宫。
太子站在窗前,肩膀处绣一道暗红色云纹的暗卫恭敬跪在地上,汇报探听到的消息。
“就目前查到的消息,冯星文与渝州一事没有牵扯。”
“嗯。”太子语气平静。
暗卫停顿片刻,继续道:“属下还发现,小公子身边的人在查这件事。”
平静语气起了波澜:“阿槿的人?”
“回殿下,属下不会认错,是小公子身边的观棋。”
太子转身,一半阴影遮住他的眼,让人看不清情绪,“继续查,不要惊动阿槿。”
“是!”
暗卫悄无声息离开,殿里只剩下梁煊一人。
阿槿在查冯星文,是阿槿知道了什么吗?
不行,还不到时候。
夜深了,谢云槿躺在床上,第一次迫切希望,梦到未来的事,他心中有太多疑惑,只有在梦中的梁煊身上能探知一二。
奈何天不遂人愿,想要做梦的时候,反而一觉睡到大天亮,什么梦也没做。
饱饱睡了一觉,谢云槿睁开眼,神清气爽。
也行叭,以后梦到了再说。
开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外面出了大太阳,谢云槿换了身轻薄些的衣服,出门。
今日放假,谢云槿打算去外面转转。
“喂,你小心点,别撞到我家公子!”观棋挡开直直撞上来的人。
“抱歉,我……”
“章子茗?”谢云槿迟疑着开口。
不怪他,眼前这人,与他认识的一向喜欢把自己打扮的跟花孔雀一样的章子茗区别太大了。
衣服不整齐披在身上,满是污渍,发簪不知掉到何处,头发乱糟糟堆在头上,别说是翩翩公子章子茗,说是哪来的乞讨人都有人信。
谢云槿和章子茗不算熟,会认识,全靠顾承泽。
章子茗的同胞姐姐嫁进顾家,他是顾承泽的小舅子,因着这层关系,谢云槿与他相识。
艰难将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章子茗联系在一起,谢云槿想不出,是什么事让章子茗变成这样。
“是谢世子啊,”章子茗强打起精神,“今日有事,就不叨扰了。”
说完,踉踉跄跄往一边走。
应当是喝了不少酒,走路摇摇晃晃的,谢云槿担心他出事,拉住他:“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你要去哪?我让观棋送你。”
“不,不必,我,我随便走走。”
果然是喝了酒,说话大舌头。
谢云槿打量四周,他只带了观棋出来,要找人去通知顾承泽一声。
既然遇见了,又是好友的小舅子,谢云槿断不可能放任人不管。
脑海里思索着办法,迎面走来一位身长玉立的男子。
“公子可是需要帮忙?”
温润声音响起,谢云槿抬眸望去。
一袭普通青衫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你是?”
“在下见公子似乎遇到了难处,想着能不能搭把手。”看出谢云槿的疑惑,男子主动解释。
“劳烦你,帮我把他扶到对面店里。”
章子茗挣扎着不愿走,谢云槿差点拉不住他,青衫男子搭了把手,两人一起把人带进店里。
谢云槿让观棋去找顾承泽。
等待的时间里,谢云槿看了青衫男子好几眼。
不知为何,这人给他一种很面熟的感觉。
可仔细回想,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这样一个人。
男子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力气却很大,轻易制服了闹腾不休的章子茗。
“我脸上有什么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谢云槿思路,谢云槿下意识“啊”了一声。
“公子盯着在下瞧了许久。”
谢云槿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被人发现,尴尬不已:“我在想,公子瞧着像读书人,没想到力气那么大。”
“小时候要忙农活,还要去山里打猎,练了些力气。”
“还不知道公子名讳,今日之事多谢公子援手,等好友来了,定要重谢一番。”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谢云槿觉得这人有些对胃口,想着交个朋友也不错,道:“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公子可愿交个朋友?”
“却之不恭,在下冯修竹,不知阁下是?”
“你唤我‘云槿’就好。”
姓“冯”,是巧合吗?
没给谢云槿时间多想,趴在桌上不动的章子茗呜咽出声。
谢云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呜——”
章子茗突然大哭起来。
谢云槿越问,他哭的越厉害,无奈,谢云槿只好住口。
终于,顾承泽到了。
见到熟人,章子茗一个飞扑过去,抱住顾承泽的腰,嚎啕大哭。
酒渍、眼泪全抹在顾承泽浅色的衣服上,向来爱洁的顾承泽脸都绿了,一边费力扒拉挂在身上的人,一边拼命往后躲。
“有什么事你好好说,不要抱着我,不要把脏东西蹭我身上!!!”
眼见自己把人拉不开,顾承泽寻求外援:“云槿,这位兄弟,帮个忙,把他拉开,再不把他拉开,我也要哭了——”
几人合力,将章子茗从顾承泽身上扒拉下来,好一顿安抚,才让人停住了哭声。
顾承泽坐在一边,气得不停往自己嘴里灌水。
本来是灌酒的,谢云槿不想一次照顾两个醉鬼,把酒杯夺走扔到一边:“你要是醉了,我就把你俩都扔这里!”
顾承泽悻悻喝了一杯水:“我就不该来,云槿,你也别管他了,让他哭,最好哭得全京城都知道,章家小公子,连脸面都不要了。”
谢云槿知道他说的气话,要是真不想管,不会这么短时间里赶来,安抚道:“好了好了,知道你生气,等他清醒了,让他赔你一件新衣服。”
见这里不需要自己,冯修竹主动告辞。
顾承泽现下顾不上外人,找店家要了碗醒酒汤,喂给章子茗喝下,半个时辰后,章子茗总算清醒了。
“对不起。”看到顾承泽被自己弄得一团糟的衣服,章子茗期期艾艾道歉。
等了半个时辰,顾承泽气早消了,用力拍了下章子茗肩膀:“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醉成这样,满大街撒泼?”
“呜——”
眼看章子茗又要哭,顾承泽用力锤了他一下:“正常点!”
章子茗抽噎一声,哑着嗓子道:“楚楚她不要我了。”
顾承泽一愣,继而道:“怎么回事?你家不是去下聘了吗?”
“是,”章子茗抹了把脸,“楚楚说她要入宫,说我什么都没有,给不了她想要的。”
“屁话!”顾承泽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他揪住章子茗的领口,把人从桌上揪起来,“别告诉我,你信了。”
“我当然不信,楚楚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楚家在逼她。”
大梁民风开放,男女不设大防,楚楚是楚家流落在外的孩子,今年才找回来,章子茗与她相识,是在她流落在外的时候。
两人互生情愫,章家正打算下聘,楚楚被楚家找回,章子茗一路追来京城,楚家态度暧昧,两人便一直这么拖着。
“好了,你现别急,我们先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说。”顾承泽知道自家大舅子对楚家姑娘情根深种,也很好奇楚家到底是什么打算。
馨月宫中意的,绝对是楚家精心培养的大姑娘。
最能给三皇子带来更多助力的,也只有这位大姑娘。
三人商议一番,主要是先把章子茗的情绪安抚好,待章子茗恢复理智,很是不好意思地向谢云槿道歉。
“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云槿,我家大船马上要来京城了,到时候你一定要赏脸来玩。”
章子茗出身的章家,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富商,是以章子茗出手非常阔绰。
谢云槿笑着应了。
为表示赔罪,章子茗连着请谢云槿吃了几天饭,同时被邀请的还有冯修竹,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郎,几次会面下来,逐渐熟悉,关系也越来越好。
既然成了朋友,朋友的事没道理不管,谢云槿打算问问梁煊,和宫里有关的事,梁煊最清楚。
这天下学后,谢云槿告别邀请他一同离宫的顾承泽,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太子身后。
“阿槿舍得新交的朋友,留下来陪孤了?”
谢云槿反思了一下自己,认识了新朋友,好像,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留在宫里了。
不由有些气短。
“殿下——”谢云槿拖长声音,拉住梁煊袖子晃了晃,“殿下向来大气,定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我的气,是不是?”
刻意拖长的声音带着几分软,梁煊轻咳一声,从谢云槿手中抢回袖子,佯装嗔怒:“宫门禁地,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谢云槿咻地收回手,迅速打量四周,见没人看到,松了口气:“我今天不是特意留下来陪殿下了吗?”
知道梁煊没真生气,谢云槿稍稍往前一步,几乎与梁煊并肩:“殿下,我在宫外发现好几家好吃的店,下回你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尝尝。”
店是章子茗推荐的,别的不说,吃喝玩乐一途,章子茗很是在行,他来京城不过一年,已将京城及周边地区好吃的好玩的地方摸了个彻底。
少年人爱吃爱玩,谢云槿不太愿承认,和章子茗几人这几天的玩乐颇让人乐不思蜀。
咳,今日拒绝顾承泽,谢云槿下了很大决心。
“是和你新交的朋友去过的?”梁煊捻捻手指,不动声色道。
“是啊,要不是子茗,我都不知道,京城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谢云槿眉飞色舞说起自己这些天的见闻。
起初,梁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渐渐的,被少年人的欢快气息吸引,不知不觉回应起来。
说着话,东宫很快到了,见到两人并肩而来,高公公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将人迎进屋,呈上润喉的温水。
谢云槿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说了那么久的话,他有些口渴。
晚膳自然是在东宫用的。
几日不来,东宫的厨子研究出几道新菜,高公公边上菜,边为两位主子解说。
每次小公子过来,东宫的氛围都比平时温馨,太子殿下也比平时好说话,宫里伺候的人嘴上不说,心里都盼着谢云槿过来。
尤其这几天,太子不知怎么回事,成日低气压,他们伺候的人都得小心再小心,生怕一不注意触怒了太子。
谢云槿的到来,挥散了东宫连续几日的低气压。
怎么感觉高公公他们对自己更热情了?
谢云槿心中疑惑。
他做了什么吗?
这些天没来东宫,应该没做什么啊。
想不通,谢云槿不再想,做完功课,溜溜达达走到梁煊处理政务的桌案前。
天色渐暗,宫里点了灯,一片阴影投下,梁煊抬眸:“无聊了?”
谢云槿点头到一半,摇头:“殿下每日都这么忙吗?”
不仅要上课,完成夫子们布置的作业,还要接受太傅等人的小课,处理政务,谢云槿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