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对天圣了解不多,但也知晓,赈灾这种要紧事,派来的一定是陛下心腹,就比如之前彻查账目之事,因此这次来的官员想必也在太子那里听说过什么。
之所以要去他的太守府,怕是也存着能找到些证据的想法。
“由着他去,只是那位先前说今秋会有变动,不知这事之后还会不会有。”严鸣叹息,“我怎么就这么难呢!”
“别想这些了。”蒋亦疏头疼的很,商人重利,若是做这些事都没有好处,他是真糟心。
萧寒锦当即摆摆手,这些不提也罢。
左右他们该做的已然都做了,那便听天命吧。
另一边。
王文明对那圣京官员各种讨好,冰镇瓜果和美味珍馐层出不穷,势必要让官员宾至如归,只是他并未发现,他做的越多,那官员的脸色便越难看。
官员摆摆手:“王太守不必客气这些,城内百姓艰难,本官也没有胃口吃这些,比不得王太守。”
王太守瞬间吓得一个尿惊。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干笑道:“下官是怕大人身体不适,便想着拿些好东西奉上,下官平日里也舍不得吃这些。”
官员微笑:“本官只是开玩笑,王太守莫要惊慌,还是与本官说说府城的情况吧。”
“府城的情况?”王文明更慌了,他只知道府城内常常有人去世,哪里还知道更具体的情况?
他在官员的目光下不敢挪动,身后的主簿忙接话道:“回大人,我们太守近些日子都在忙着府城内的事,每日亲力亲为,只顾着百姓吃饱避暑的事了,其他的实在没有精力。”
“哦,那府城死伤情况如何?”官员继续问。
“约莫、约莫有近百名……”
“荒唐!”那官员骤然冷呵,面目再不如先前那般温和,他冷眼看着王文明,语气嘲讽,“自从干旱,盛原府城患病七百一十人,因病而逝二百九十八人!你身为盛原太守,竟连这些都回答不上!还有脸在府内吃喝享乐!”
“不是的大人,不是的!下官只是累糊涂了,下官每日都在街上赈灾布施,实在记不得这些了!”王文明立刻跪地求饶。
说起这些,圣京官员眉目更冷,甚至隐隐淬着阴寒,他气极反笑:“好!好啊!你既然说日日布施,那我问你,熬煮避暑汤药的药材是什么?每日所耗费药材几何?喝药后百姓情况是否好些?你可有关心询问?一问百不知,竟还有脸跟我说你每日都在布施!”
“下官、下官……”王文明半句话都说不出,他确实半点事情都没做,可他也不能就这么说啊!
他向来躲惯了,盛原府城在他的管控下从未出过大事,因此他也从不需要去考虑过多的问题,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但他没想到,旱情这样严重时,圣京居然会派人来,先前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他此时觉得脑袋一片混沌,连为自己开脱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这是他从未遇到的情况。
“从前你也是有抱负之人,你努力攀爬到了这般地位,做一城太守,竟这般不知感恩,只知道贪图享乐,这些竟是要比你的百姓都重要吗?你可有看过他们离世时干枯瘦弱的身体,通红皲裂的皮肤以及被晒干的眼珠!”
“你没有!你若是真的有,就做不出这般混账事来!简直猪狗不如,丧尽天良!”
王文明跌坐在地,彻底没了辩解的心思。
那官员冷眼看他:“你还是想想如何保住你这条性命吧!”
他说完甩袖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吩咐将桌上那些菜全都拿走,分发给府城的百姓。
太守府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萧寒锦几人的耳朵里,也因此知晓,王文明往后怕是再无翻身之日,今秋的调令,一定会来了。
赈灾官员是带着药材和太医来的,也想来也是只有五大府城才有的待遇,毕竟圣京围绕五大府城,若是府城出事,圣京也要遭殃。
既是带了药材,他们就更不用担心了,也学着其他商户在家中歇着,只是那官员却是挨个找上门了,甚至与他们约在了鲜满味,偏他们还不得不去。
他们去时,那官员已经在雅间内等着了。
几人不免有些惶恐,蒋亦疏拱手道:“叫大人久等,请大人饶恕。”
“无妨,我可没有随意处置你们的权利。”那官员轻笑,“你们做了这些好事,只有嘉奖的道理。”
“都是草民等人该做的,灾难当前,无人能独善其身,其他商户也有出力,只是出面的是我们罢了。”蒋亦疏不欲占别人的好,直言并非只有他们出力。
官员微微点头:“你们能这般想是最好的,只是眼下还是需要你们继续帮忙,药材和银子方面不用担心。”
“我们自当尽力,还请大人吩咐。”几人同应声道。
这事都找上门了,和之前便更不同了,若是做得好,对方回了圣京帮他们美言几句,得到夸奖也是好的,若在圣京露了头角,对他们都是有好处的。
前朝议事殿。
“万爱卿,先前便听你提及过那小小秀才,如今倒是都进府城做事了。”散朝后,身着明黄的男子高居上位,说这番话时语气带笑,可见龙颜甚悦。
方才钦天监来报,不如日将会有雨,他自然是高兴的。
“此子确实聪慧,酒楼内美味珍馐数不胜数,微臣惭愧,竟是还惦念着。”万曾文老脸一红,说起这话都没打磕绊。
他便是先前在县城查账目的监察御史万曾文,但在朝廷内,他是都察院副都御史,正三品官职。
只是他不敢说更多,只能将萧寒锦的才智放到做饭菜上,否则陛下会疑心。
陛下轻笑:“能叫你惦记,只怕是不错的,我听闻与他一起的几人,有颜爱卿和蒋爱卿家的兄弟?还有一位药材公子?”
万曾文无奈,这哪里是听闻,分明就是查的清清楚楚。
他点头:“是如此。”
陛下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淡声道:“确实不错,只是太子那里,你还要多提点些,莫要叫他再往外跑。”
万曾文这才稍稍松口气,他忙拱手:“是。”
太子也并非无故要微服私访,但陛下却只字不提正殿的事,可见对齐家还是……
思来想去,万曾文还是书信一封送去盛原府城,前去赈灾的官员曾是他的学生,应当会明白他的意思。
不管是熬煮汤药还是送绿豆汤,都只是杯水车薪,只要一日无雨,这种旱情就不可能缓解,任凭他们如何尽人事都无用。
七月本就热,连月无雨暴晒,地面都好似滚烫着,在外帮着做事的萧寒锦几人,自然也不能躲过暑气,接连病倒了。
萧寒锦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干裂,偶尔睁眼看向江以宁时,眼神涣散不说,眼球都泛着黄色,看得江以宁只能咬牙将泪意憋回去。
“藿香快不多了,我回头去药铺问问。”江以宁眨了眨眼,“你快喝。”
“我好多了,你可喝过了?”萧寒锦闭眼询问,他一睁眼就觉得天昏地暗,只会想抱着痰盂吐。
江以宁舔舔嘴唇:“我又没病,你别怕,虽然味道不好,但是头一昂,咕噜咕噜就喝掉了,我连冰糖水都给你准备好了。”
萧寒锦并不想喝,连他们家里的藿香都不多了,外面药铺也不一定会有了,他怕江以宁也病了就没得喝了。
“我知道你想着我,但我不出门,家中冰也够用,我不会有事的,你如果不快些好起来,我要忙不过来了。”江以宁有些委屈的扁扁嘴。
两个小豆丁成日里也想粘着他,他每次都只能顾完萧寒锦才能去哄他们。
萧寒锦轻叹一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是得快些好,如今事态严重,家中得有能主事的,不好什么都压在江以宁身上。
许是近日操劳得厉害,小哥儿唇上都生燎泡了,红肿着一片小水泡,痛痒却又不敢抓挠,只能糊些药膏。
“那你躺着,我去看看他们,有事就让胡厌秋叫我。”江以宁说着便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门方打开,就感觉热浪好似快要扑进来,他在关门的瞬间看向他离开的背影,迎着光,周身都带着些许金色,身形更是瘦弱得不像话。
晕眩来袭,他赶紧闭眼躺下,这样的日子,真不知要何时才会到头。
不仅他们期盼着,外面所有的百姓也都期盼着,哀嚎哭求,靠天吃饭的百姓终日不得雨,庄稼旱死,今秋颗粒无收,来年土地都会受损,他们跪朝圣京的方向希望那位高高在上地陛下能做些什么。
但能做什么呢?
只能等雨来罢了。
“看那边!那是乌云吗?”
“真的假的?真的是乌云啊?那边是圣京的方向!”
第181章 打赌
乌云的出现让百姓们瞧见希望, 他疯狂跪地磕头,希望那些乌云团,快些将烈日遮挡, 痛痛快快地下一场大雨, 浇灌所有贫瘠之地。
街道热闹非凡,他们再不像从前那样颓败,各个都盯着天边远处的乌云,生怕那些云团会在不注意时悄悄溜走。
宅院外的动静确实不小,萧宅的门房都打开门去外面查看了, 一上街就发现人群全都跪拜着,他忙拽了几个人询问, 才知道居然有乌云了。
他赶紧抬头去看,果真瞧见了大片的乌云!
“义管家!外边有乌云了, 他们都说要下雨了!”他转身就往宅院里跑, 迎面撞上阿义,便将自己探听来的事告诉他,他憨厚的脸上带着笑, 眼底闪着水色。
阿义拍拍他肩膀:“这是好事,你先下去休息吧, 我把这事跟东家说一声。”
若是从前,下雨下雪下冰雹都碍不着他们, 更别提还要刻意和江以宁说一声,只是如今天气人人都盼着, 好消息自然要互通。
江以宁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雨终究还没下, 他也怕是空欢喜一场,便只能先忍着没告诉二寒, 待真下了也不晚。
指数雨虽未下起来,但乌云已经在悄无声息地遮挡太阳了,晒人的日光渐渐被吞噬,天空都暗了下来,这下是瞒不住的。
萧寒锦透过窗看着外面的天气,没忍住扬起笑脸:“要下场大雨了。”
饶是他再不会看云识天气,也知道乌云压城的气势。
他们就这样期待着期待着,一等便等到了午后,他们想着也许等到雷声轰鸣,那雨便会下来了。
“阿宁,先雷后雨还是先雨后雷?”他突然想到先前在镇上时,荷叶轩的管事曾和他聊过几句天气的事,只是眼下他突然有些分不清了。
“我想想。”江以宁皱着眉思索着,“先前听嫂嫂说起过,先雷后雨雨必小,怎么了?这雨会下不大吗?”
萧寒锦摇头:“吩咐他们将院内该收拾的全都收起来,我猜着得是大雨,打赌吗?”
“赌???”江以宁表情空白一瞬,反应过来后疯狂摇头,顺便去捂萧寒锦嘴巴,“不能赌不能赌!会倾家荡产的!你、你从前也会赌吗?”
“是打赌,不是赌钱。”萧寒锦捏捏他脸颊,“我不会赌的,银钱票据不是都在你那收着吗?”
江以宁眼睛一瞪:“不在我这收着你就要赌了吗?”
“江以宁别不讲道理。”萧寒锦板起脸提醒他。
“那好吧,我跟你打赌,你猜是大雨吗?可我也觉得是大雨,不然你猜小雨吧?”江以宁自顾自说着,就将萧寒锦原本的主意给变了。
后者倒是没说什么,只顾着盯着他喋喋不休地嘴唇看。
因着这些乌云团,先前所有的阴郁和烦闷都一扫而空,所有人都时不时仰头看着,像是一群嗷嗷待哺的鸟。
萧寒锦身体还算不错,略躺了两日就好多了,再加上和江以宁打赌,更能提起些精神了。
乌云蔽日,屋内便昏暗瞧不清,午饭都是点着蜡烛吃的。吃过饭萧寒锦便将门打开,阴凉的风顺着门堂而皇之地进来,竟是给他们刮得起了凉意。
宅院众人都守在檐下,他们虽不知两位东家的赌注,但见他们在这里坐着,自然也都得在这里守着的。
“怎么还不下呢?”江以宁嘟囔着,尽管他还没有想好输赢的赌注是什么。
话音刚落,地面就像是被什么水滴砸中似的湿了一小圆片儿,紧接着越来越多,水滴越来越大,眨眼间面前的地面就全湿了。
“下雨了!”他突然喊了一声。
紧接着身后的丫鬟小厮们也开始欢呼起来,若是平时萧寒锦听到这些吵闹声定然要厌烦的,可此时却有无限的包容。
久旱逢甘霖,是该欢呼的。
尽管隔着高高的院墙,外面的欢呼和哭喊好似都能穿透进来。
没有雷雨声,雨顺势而下,越来越大,像是天边漏了一块儿,雨水便倾灌而来,将地面房顶树叶灌得作响。
“大雨!”江以宁弯腰凑到萧寒锦身边,一直喋喋不休,“是大雨大雨大雨……”
萧寒锦侧眸看他,眼底的暗芒一闪而逝,他脸上扬起笑:“再凑近点,跟你兑现赌注。”
江以宁便抬着脸凑到他面前,呼吸都喷洒到一起了,他突然觉得热了起来,他狐疑地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分明还是阴凉凉的。
“二——”
还不等他说话,脸颊便被一双大手给掐住了,然后被迫嘟起的嘴唇就被柔软的东西覆盖。
见他还有些愣神不配合,萧寒锦便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后者吃痛微微张开唇,他便立刻得寸进尺……
萧寒锦靠着椅背,亲吻间,江以宁已经跨/坐到他腿上,他一手揽着江以宁的腰,一手扣着他后脑勺,胸膛与胸膛紧贴,恨不得融进彼此骨头里。
江以宁不耐受,难耐地推开他,紧紧抱着他的脖颈,滚烫的呼吸便尽数喷洒在了萧寒锦颈侧,烫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白天。”他闷声说着。
“吹掉蜡烛就是夜里了。”萧寒锦说着借着姿势将蜡烛给吹灭,屋内果然一片暗沉无光,像是刚入夜那会儿。
江以宁掩耳盗铃般将头埋着,好似只要自己不抬头,就看不到外面的微微亮。
床幔本就遮光,一放下来便更黑了。
黑夜总是会侵蚀人的理智,将所有的感官都无限放大。
江以宁时不时喘/息着,在泪眼迷蒙时被压在枕头上,又在抽空呼吸时被更大力的碰撞。
胡闹到夜深,江以宁只觉得自己骨节都是酸软的,他顾不得依旧在身后不断骚扰的人,像是猫儿一般挠挠他下巴,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睡很久,他猛地睁开眼,就发现床幔里还是暗沉沉地,他抬起手臂试图将床幔拉开,刚伸出被子,手臂就被人握着塞进去。
“外面还在下雨,继续睡吧。”萧寒锦低声说着,语气重带着困倦。
他鲜少这样睡了一夜还疲累。
江以宁微微抬头:“想和你面对面。”
萧寒锦二话不说立刻从他身后换到前面,然后将人揽到怀里继续睡,只是睡醒的江以宁却没有多安分。
他一会就要轻轻喊他名字,或者时不时碰碰他鼻子嘴巴,更过分时还要捏着他鼻子不让呼吸。
“……我也不能睡?”萧寒锦被憋醒确实一肚子郁闷,但到底喜爱占上风,把他那点郁闷吞噬的半点不剩,只能瞪着眼和他说话,“你不困吗?”
“但我此刻很精神,或许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种片小菜地。”江以宁言语跳脱,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萧寒锦忍不住嗤笑一声:“然后刚长出苗苗,就会被那两个小祖宗给揪出来。”
江以宁也不恼,甚至还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嘻嘻嘻地笑了起来:“那还是不种了。”
他是累的,只是刚起来时过于亢奋,眼下和萧寒锦闭眼轻声交谈着,倦意便又从后背爬了上来,像是在抱着他脑袋摇晃,要把他给摇睡着了。
听着他声音越来越低,萧寒锦便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不困就怪了。
等江以宁再睁眼时,身侧早就没人了,连被窝都凉了。
他沉着脸坐在床上,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连脸颊都憋得红涨。
“瞧瞧,醒了就发脾气。”
“你去哪了?!”江以宁猛地掀开床幔死死盯着他,“你去哪了!”
萧寒锦不疾不徐地走近,些许潮意随着他的靠近扑到江以宁脸上,他好脾气道:“去前院看了看。”
江以宁却是不买账,他用力捶着床铺,声音又急又怒:“前院有什么好看的!我都没醒,你都不告诉我就走了!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是想种地吗?我去看了看,种地不合适,但种移栽棵小树苗还是可以的,你有喜欢的树吗?”萧寒锦始终温声说着,将自己所做的事告诉他,顺便转移他的注意力。
江以宁原本鼓胀的怒意瞬间泄露消散,他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能种什么树呢?我只见过杨柳,我们要种柳树吗?还是杨树?”
萧寒锦轻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等雨停,等你想好,我就去找树苗。”
“唔,好吧。”江以宁慢慢点头,朝他露出笑容。
这笑里带着些许讨好,萧寒锦就知道他这是缓过来了,这脾性他是没办法了,只能在他闹脾气时好好哄着,否则真是不知道那巴掌会不会落到自己脸上。
他抬手捏捏对方脸颊,没舍得跟他计较。
外面阴雨不断,换做从前萧寒锦定是要不舒服的,那种潮湿和阴寒,总会叫人感觉身上黏腻腻的,但眼下他只希望,这一日一夜的雨水,能将干旱的土地灌湿。
吃过饭,两人坐到檐下赏雨,偶有凉风阵阵,倒是舒爽很多。
“东家,前院传来消息,说是太守府里那位找您。”门房撑着伞急匆匆跑来汇报消息。
“可还有请其他人?”萧寒锦询问。
门房摇头:“不曾提起,只说请您去。”
萧寒锦点头:“备马车。”
雨日他是不爱出门的,但架不住对方是官员且派人来请自己,何况若是也同请了蒋兄他们,必然是会说的,但没提及,那大概是私事了。
但他不知道,他能和那位官员有何私事谈。
萧寒锦叮嘱江以宁几句,便撑着伞离开了。
太守府他去过几次,但还是头回不是为了讨好那位太守。
青石板的路并不泥泞,因此很快就到了太守府,阿义忙给他撑伞,他刚下地,就瞧见府前守着侍卫,还有个随从正等着他。
说起来,这也是头回不用自己敲门。
“萧东家请进。”那随从沉声请他进去。
“有劳。”萧寒锦抬脚跟着,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笑,那官员看似已经将太守府当成自己的府邸了,就是不知王文明如何了。
他跟着去了前厅,官差正端坐首位吃着茶,他忙拱手行礼:“学生参见大人。”
“不必多礼。”官员抬手,“今日是有些事与你说,你可认得万曾文万大人?”
萧寒锦忙点头:“万大人是陵阳县人,曾经被派到县城查账,是认得的。”
那官员便笑了:“那便不与你说场面话了,那位是我的老师,今日收到他的书信,叫我多关照你一二,老师从未做过这种事,可见对你颇为满意。”
“已有两年未见,万大人竟还惦记着学生,是学生的福气。”萧寒锦很上道儿的道谢,真心实意的。
毕竟他不觉得一位在圣京的高官还能记得他这位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对方偏偏就是记得,还叫人关照他。
“老师信中言明你们此次善举已经得到那位的关注,若来日赏罚清算,定然是要为你们记上一笔的。”
“这都是学生应该做的。”萧寒锦谦卑回应。
官员仔细打量着他,见他确实宠辱不惊,对这些没有半点波澜,不由得微微点头,不愧是老师都要关照的。
他便又和萧寒锦聊了几句,对颜蒋两家他是知晓的,毕竟朝中还有同僚后辈,但这个萧寒锦,来之前却是从未听说过,没想到是个人物。
萧寒锦到底还是好奇太守,便直白询问了:“不知太守要如何处置?”
“他,若能保得住性命便是最好的了。”那官员脸色微沉,这几日他在太守府还查出些其他东西,账目更是多得数不胜数,这老东西不仅不做实事,还受贿!
萧寒锦便知晓对方怕是已经掌握住所有证据了,他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先前年节来拜访太守大人,虽送了些寻常礼,但对方都未嫌弃,实在不像是不爱民生之人——是学生僭越了!”
听他说起这些,那官员脸色便更难看了,若非他看到了账目和记录,都要信了萧寒锦所说。
那账目上记录的清清楚楚,萧寒锦送了哪里礼物,价值几何,最终在后面标注:小气、穷鬼,礼品少,不予庇护。
不管多少都是百姓心意,竟要被其如此糟践!
简直狼心狗肺,可恶至极!
“你是好意,他岂敢嫌弃?再过两日便要回圣京,你若有东西交给老师,便在三日后城门处相见吧。”
“是,那学生告辞。”
三言两语就给王文明穿了小鞋,萧寒锦自然是高兴的,那老东西成日里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正儿八经的事半点不做。
从前该做的不做,但如今风水轮流转,该他承担的责任,他半点都跑不掉。
阴雨连绵, 虽说行路难些,但也不影响百姓们的兴致。
晨起将那官员的队伍送到城门口,萧寒锦将自己准备的东西递给他, 又听着对方叮嘱了他们好些话, 这才开始赶路。
直到再瞧不见任何身影,他们才上马车往回返,默契地进了鲜满味酒楼。
晨起不宜吃辛辣油腻的食物,便叫后厨做了些清粥小菜送上来,也亏得提要求是东家, 若是别人,怕是得被赶出去。
“这雨不知还要下到何时。”蒋亦疏支着下巴透过窗子看着雨幕, “害得我做什么事都觉得没劲儿。”
“你想做什么?”颜随州立刻接过话和他聊了起来。
萧寒锦与严鸣对视一眼,默默开始喝粥, 他也就是随口感慨一句, 也就子淮上心了。
蒋亦疏唉声叹气,颜随州就哄着他,等两人再转身, 桌面上便只剩两碗粥和两碟小咸菜了。
蒋亦疏咬牙:“你们吃独食!”
萧寒锦轻笑:“青天大老爷明鉴,是你们顾着风花雪月, 不理我们呢。”
“你变坏了二弟。”蒋亦疏啧啧摇头,然后快速将两碗粥都喝掉了, 给颜随州剩了一碟咸菜。
颜随州不理会他们这幼稚行为,转而叫屋外侯着的小厮们再送些上来。
小插曲勉强叫他们精神了些, 便聊起了正事。
如今颜随州和蒋亦疏只需要巩固眼下的地位就好,且他们两家有在圣京做官的亲人, 地位自是不同,反观萧寒锦和严鸣, 就像是要白手起家的草根,但好在还有他们的帮助。
萧寒锦参加皇商选拔这事急不来,倒是严鸣前阵子拼着命做的不错,颜随州和蒋亦疏虽然偶尔也会对他冷嘲热讽,但到底没再反对他追求颜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