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想着,他手上动作不停,纸飞机一放出来便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停在两人中间。
拿出证物袋,宿淮将其打开放在纸飞机面前:“闻。”
陆霜白:“……”
就算使唤狗,也不是这样使吧。
纸飞机不知主人的想法,听话地探进透明袋里,只不过许久也没有动静。
宿淮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毕竟捕捉气息这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刚将证物袋收回,巷口传来一道低浑的男声:“陆霜白?”
突兀的男声顿时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陆霜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之行动快于思考,唯一的念头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纸飞机悬在空气中这不科学的一幕。他毫无意识地将手一伸,一把将宿淮身旁悬浮的纸飞机往他身后一推,牢牢隐藏在后侧。
许是用力过猛,眼见着额头即将撞上对方的下巴,陆霜白往后用力一梗脖子,堪堪停在离宿淮一指的距离。
呼,好险。
差点就撞上了。
与此同时,宿淮也微微向后仰着脑袋,脖间感受到一阵短促却又存在感异常热气,他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不喜欢和任何人或任何妖有近距离的肢体接触,刚想开口叫人离远点,陆霜白已经自觉后退拉开距离他远远的。
他只是觉得靠得太近,怪让人膈应的。
不管两位当事人怎么想,两人的姿势在巷口的人看来,他许久不见的老同学正在对一个男人壁咚。
“哟,还真是你啊,老同学。”李目成先行开口,语气亲切,眼中却充满讥讽。
认出这熟悉的声音,陆霜白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又来了,大学四年,避之唯恐不及的李同学。
幽都这么大,毕业那么久都没见到过的人,偏偏今天碰上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某位爷在一起的缘故,运气可真差。
陆霜白本想随便应付几句走人,却在看到李目成时面上控制不住产生嫌恶,他本来只是不喜欢李目成,现在对他的感官更加糟糕了。
李目成西装革履,疏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但即使巷口逆着光,让人难以看清他的容貌,但他身上,和身后一连串小猫小狗的冤魂太过显眼。
见陆霜白不答,李目成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继续说道:“大白天的,和你小男友这样不太好吧。听说你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你俩难道连间酒店房都开不起?”
说着,李目成毫不掩饰地打量宿淮:“男朋友长得不错啊,不过我说,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又佯装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说,当初陈樱追你追得全校都知,你硬是不答应,莫非你其实早就喜欢男人?”
李目成口中的“陈樱”是经济系的校花,当时陈樱对他有好感,而李目成喜欢陈樱,惨遭陈樱拒绝后便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因此从大一开始直到毕业,即使后来陈樱成了他女朋友,李目成只要看见他便会上前冷嘲热讽几句,并且乐此不疲。
陆霜白从来不是软柿子,更何况身后那位脸蛋不错的小男友还是他的上司。
虽然他的确不喜欢女生,但他也不想被一个爱喝88年可乐的洁癖冷脸妖绑在一块,他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喜当爹。”
听到这三个字,李目成整张脸顿时扭曲。
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这三个字明晃晃在挑战他作为一个雄性生物的尊严。
陆霜白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李目成现在就是长了一张“喜当爹”的脸。
手机铃声在裤兜里不断震动,李目成掏出一看,眼神阴郁,对着陆霜白冷哼一声后离开。
相比陆霜白这种手下败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处理。
确定陆霜白听不到他的声音后,李目成接通电话,咬牙切齿质问道:“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电话另一头是一道轻柔的女声,耐心解释道:“我今天一天都在家里看电视呀,中午叫的外卖,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菜好不好?”
即使对方的声线柔得掐得出水来,李目成眼中的阴郁不减半分:“家里装了监控,等我回家就去核实,你最好不要骗我。”
这一边,陆霜白若有所思,他和大学同学关系一般,在同学群里存在感很低,不怎么说话,不过他前几天在校友群里看到有人在说陈樱把李目成甩了,所以李目成这是找了一个新的女朋友,还顺便给自己找了个便宜儿砸?
他早前看过李目成的面相,命中无子,这也算是好事吧。
啧,他不应该为了气他提前和他说的,过个几十年,这肯定是个大大的惊喜。
将这事抛在一边,陆霜白侧头看向宿淮,又顺着宿淮的视线看向纸飞机,只见没有动静的纸飞机现在突然又好像抽风了一样,一直在往前怼,而这个方向,赫然是李目成离去的方向。
第16章
两人走出巷口时,陈苗苗不知道去了哪,并不在原地,但现下两人管不了其他,找到凶手踪迹最要紧。
人流来往,公共场合不方便放出纸飞机,陆霜白只能把它藏在衣兜里,用手指感知它指示方向。
纸飞机指示的方向混乱无章,两人已经重复经过好几个相同的路口,兜兜转转下第四次经过同一个交叉路口后,陆霜白突然停下脚步:“没了。”
两人停下时,人行道交通信号灯正好红转绿,行人起步前行,无数张陌生面孔从两人身边略过,配合着交谈的杂音,陆霜白只觉得气息的消失让人摸不着头脑。
既然纸飞机能感应到邪妖气息的方向,那么以符篆的强度来说气息的追踪不可能中断。至少他用纸飞机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陆霜白沉吟几秒,想起一种可能性,鳞片主人可能出事了。
陆霜白道:“以鬼魂为例,他们如果魂飞魄散,那就意味气息消失,我的符篆是不可能找到他们的,邪妖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是。”宿淮没有否认,思索几秒说道,“但是现在存在的可能性太多,也有可能上面的符篆并不能持续应用于追踪邪妖的气息。”
宿淮的话不无道理,纸飞机又不会说话,现在这个情况到底是哪种可能,他们并不能断言,最重要的是纸飞机指向的只是李目成离开的方向,而并不一定是指李目成这个人。
如果是后者,就算陆霜白这时候找人问到李目成家的地址,万一被哪个大嘴巴私下告诉李目成,打草惊蛇也说不定,更何况他和李目成的不和人尽皆知,他这样找人问住址未免太奇怪。
陆霜白想到的宿淮不一定没想到,今天估计要无功而返了。
宿淮道:“先回去。”
回去路上,陆霜白头靠车窗,看着窗外倒退的车辆和绿化带,脑中思绪不断,一阵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同时也打破了车内安静的氛围。
陆霜白一接通,顾涵大大咧咧的声音从手机另一边传来:“喂,二白,你是不是没看同学群?李目成突然说要办个同学聚会,好多留在幽城的同学都说去,班长在统计人数,一直在群里艾特你问你去不去,你怎么说?”
刚见过他就打算办同学聚会,他可不信李目成没憋着什么坏,不过这倒是个排除选择项的好机会。
陆霜白爽快回答:“我去。”
“好嘞,我也去,我直接和班长说了。”说完这件事,顾涵支支吾吾起来,“那个,二白,你在家不,我找你有点事。”
“我不在,你可以在电话里和我说。”
“不行不行,我得当面和你说。你在哪儿,我现在来找你。”
禁不住顾涵的执拗,非要见面说,陆霜白只得将金标大厦的地址发给顾涵,靠在座位上继续放空,他的视线向外,不经意注意到车窗上倒映着的宿淮侧脸。
和块板砖似的。
为了不再伤害自己1.0的视力,陆霜白闭上眼睛继续想事情,一不小心却睡着了,等他醒来,道路两边的路灯已经全部亮起,无数橙色的光芒照亮黑夜,替代了夜空中繁星微弱的光。
冗长的车队堵得老长,一眼望不到头,时不时有司机下车张望,喇叭声四起,与谩骂哀怨声交相呼应,明晃晃诉说着司机的烦躁。
“醒了?睡得怎么样。”
“挺香。”
一问一答完,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许是被堵得有点无聊,陆霜白想了想道:“你之前说人类把‘青城妇’任命为‘青城妇’,这是什么意思,对你们妖来说,她叫什么?”
宿淮并没有转头看他,他右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时不时轻点:“人类在无法自救时,需要信仰,需要寄托。信仰之力对于神明来说是增强力量的一种方式,对于妖来说,也是如此。”
“当年她堕为邪妖,作恶多端,又凭借自己人面蛇身的原身降临于世,告诉人类她是女娲后人,因此实力大涨。”宿淮嘴角一扯,隐隐透出几分不屑,“三无伪劣产品,倒也修了几分道行,可以和一些小神相战,她连灭三座城池,民不聊生,百姓哀苦不断,普通仙门无法抵抗,便告知上界期盼有人能将其封印。”
当年被派去封印的人是他。
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年的封印只能从外破,而无法从内破。就算他记错了,她在封印里百年,力量被大大削弱,她并没有能力破除封印。
可前几天他去封印地的时候,封印不出意外解开,然而到现世还存活着能破这个封印的,寥寥无几,究竟是谁?
听到这里,陆霜白产生了一种恍然的不真实感,这些像是只在电视连续剧中才会发生的情节,原来现实生活中也存在着?
陆霜白的思路顿时歪到了别处:“你的意思是说真的有神仙?”
思绪抽离,宿淮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听说她叫魏箐。”
两人到达国标大厦楼下时,路上行人三三两两,与白日市中心热闹的气氛不同,四周静谧如斯,路上连车都没几辆。
他们回来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导致这一堵就堵了好几个小时,直接从下午堵到了晚上。
陆霜白屁股坐得酸麻,一下车便看到等在国标大厦门口的顾涵,正两手揣兜,两眼无神地直视前方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涵奇怪地看了眼和自家发小走在一起的男人,周身气势强盛,只轻飘飘瞥了一眼他的衣服口袋,他便心生胆怯,又体验了一遍高中时没写作业被老师质问时的心虚。
这是二白朋友?
怎么看起来这么不近人情,嘶,怪冻人的。
在处理完曹出怡的事后,曹家一家和顾涵都被消除了记忆,因此他现在并不认识宿淮。见顾涵奇怪地注视着宿淮,又满带疑问地看向自己,陆霜白并不打算解释,妖的存在顾涵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安全,他甚至希望顾涵和宿淮两人自此之后再也不要见面。
指了指顾涵左边的衣服口袋,陆霜白转移话题道:“你带了什么过来?”
顾涵环顾四周,见周围没什么人,靠近几步在陆霜白耳边低声说道:“是刘小玲。”
刘小玲?
要不是顾涵提起,陆霜白倒忘了这个人。
不过顾涵把刘小玲带过来干什么?
“上次你不是帮我姐处理了陈阳那事嘛,结果今天,就我给你打电话前,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了我,说是有事找你。”说着,顾涵掏出兜中一个类似招财猫的钥匙挂坠。
招财猫憨态可掬,却附着普通人难以看到的浓郁鬼气。
刘小玲的鬼气和怨气与之前相比,上涨了一大截,其中还夹杂着几丝猩红的血色,这是怨气冲天的表现。
“你知道我胆子小,我这一路都快吓尿了。我把她带过来了,你和她聊啊。”顾涵往后退三步,摇摇手道,“那我先走了啊,餐厅那儿忙,后天同学聚会你别忘了。”
手握招财猫,陆霜白轻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爱管闲事。
本想将挂坠拿回宿舍再说,忽又想起庄应荣说过外交部里设置了封印,可以将一切不长眼还乱闯的邪物拒之门外,并且施以雷刑,厉鬼也属邪物,带上去肯定会对刘小玲有影响。
他虽然不爱管闲事,但也没有帮阴差杀厉鬼做好事的爱好。
虽然附近都没什么人,但要是被人看见他独自一个人站着自言自语也不是什么好事。陆霜白走到夹在两幢大厦间的人行走道,无奈地叹了口气:“出来吧。”
人行走道两旁是专门为社畜摆放的座椅,方便他们休息,因此在两边也种了不少树木。这时清风徐来,带起树木之间摩擦的沙沙声,像是好听的配乐,连带着地上斑驳的影子也在随之摆动。
没过几秒,一个身穿红裙的姑娘凭空出现,她赤脚站在灰色地砖上,身后并没有如影随形的黑色影子。
刘小玲眼睛微圆,连鼻头都圆圆的,只是两行血泪看着吓人,这会她收起脸上的血泪露出了原本清秀可爱的样貌。
陆霜白对上那对黑白分明的双眼,心中不禁讶异。
刘小玲周身的怨气已呈猩红色却保持着清醒,甚至站在他面前这刻,眼神温和清明,安安静静笑着看向他,若是不知情的,怎么会想到她会是一个怨气冲天的厉鬼。
厉鬼难保持清醒,更何况这种红衣女厉鬼,更是凶中之凶。
他自小跟在爷爷身后,见过的恶鬼无数,也鲜少见到红衣女厉鬼,而每每偶遇,哪个不是眼神混沌,心中充满愤恨,即使魂飞魄散也要将自己的目的达成。
刘小玲开口说道::“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陆霜白:“不用道谢,我没有帮你。”
刘小玲摇摇头:“陈阳是家暴的惯犯。每一次的家暴后,他又会哭着求我原谅,我一次又一次心软,他变本加厉,动手更加频繁。”
“即使现在网上信息透明化,大家都在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劝女生要清醒。道理我都明白,我却依旧选择了最笨的方法,忍耐和期待。”
刘小玲自嘲道,“我的忍耐没有换来他的知错就改,我的期待也没有让他意识到错误,直到他一把将我推向楼梯,我为我的愚蠢付出了代价,死后我才真正醒悟。”
“讲过去的事已经没有意义了。”刘小玲的讲述很平淡,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她继续道,“我托您的朋友顾涵帮我找到了陈阳失手杀我的证据,已经交到了警局,希望法律将他绳之以法。”
刘小玲抬手看向自己的手,浓郁的怨气久久不散:“事已至此,我的下场十有八九是灰飞烟灭。”
“怪,只怪我生前识人不清。”刘小玲叹了口气,随后她对上陆霜白的双眼,微微一笑,“所以我是特地来向您道谢的,还有,我想起来关于那位小姐的事,觉得可能对您有用。”
“陆先生,请您小心点,那位小姐她就是当时我见到的,被复活的那个人。”
距离地面的二十八层高楼上,宿淮垂眼看完了全程,眼底一片淡漠。
妖的视力和听觉非人,虽然相距几百米,宿淮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两人全部的对话。
怀中躺着一团毛茸茸,小崽子翻了个身,睁眼看到抱着他的人是谁立马一个激灵翻身站起。
他在蠢牛屋里睡得好好的,什么时候换了个地啊啾!
一觉醒来见到某人,对小盆友的身心发展真的没有任何好处啊啾!
见他醒了,宿淮提着他后脖颈放到地上:“今天早上为什么跑到他房间去?”
铁蛋气得尖牙露出,伸出爪子挠向地毯,没过一会,一条条流苏整齐翘起。
啊啊啊,肯定是那头蠢牛告的状!
听着耳边一阵“啾啾啾”,宿淮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说人话。”
小脑袋一昂,铁蛋继续“啾啾啾”。
“明天没饭吃。”说完,宿淮转身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准备回家。
小身子一僵,铁蛋彻底投降,眼巴巴跟上去解释道:“叔,那人类身上很香,有太阳的味道。”
“太阳的味道?”
铁蛋边回答边拿后腿蹭脸:“嗯!太阳的味道!”
低下头,宿淮定定看了他一会,在等解释。
铁蛋不解地歪头,不明白他叔为啥看着他,难道明天要给他加餐?
心里头的美滋滋还没来得及冒泡,只听他冷库无情还独断的叔对他进行了审判:“明天没晚饭吃。”
他可爱听话又懂事的小铁蛋又做错了什么?
昏暗的光线将树影揉碎,微风拂过,细碎的影子在陆霜白脸上晃动,遮住了他的神情。
“沙沙”声从未停止,在两人的沉默间格外明显,陆霜白道:“你知道你现在说的话和你之前说的矛盾吗?”
刘小玲表情认真,不带一丝玩笑:“我知道,但请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那天她出现,让陈阳看到了我,并且对我们说她有办法让我复活。”刘小玲解释道,“陈阳不信,于是她说证明给我们看,但是陈阳胆小,他不肯和我一同前去,于是我便独自跟着她离开。”
“期间我没有任何意识,等我清醒后,我才发现我身处于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没有开灯,很黑,我依稀能分辨出窗户上的窗帘是暗红色的。外面的月光照进来,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她全身蒙着白单,所以我并没有看到她的样子,不过她的右脚露在外面,后来我亲眼看到她的腿上有一道伤疤。”
“我是鬼魂的状态,我自然感觉得到那只是一具没有魂魄的shi体。”说到这,刘小玲眉头紧皱, “后来,那位小姐伸出了一根手指,在shi体的额头上划下一直到下巴,床上的人……”
“活过来了。”刘小玲双眼紧盯着陆霜白,沉声道,“她突然有了心跳,身体有了温度,甚至魂魄也归位。”
“你信吗?”
跟着刘小玲的陈述,一幅幅生动形象的画面出现在脑中,最后的画面盘旋在脑中,陆霜白垂在两边的手指尖发凉,入秋的风在夜晚带来丝丝凉爽,同时也带起一阵毛骨悚然。
“她的手指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刘小玲仔细想了想道,“我确定什么都没有,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
“还有,陈阳没亲眼看到,只是从我的转述中知道那位小姐说的是真的。两人达成交易后,那位小姐便剥夺了这段记忆,并且收走了我身上的怨气。我在看陈阳记忆时,才将一切都想起来,希望对你有帮助。”
陆霜白思索再三,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大,也许指尖上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刘小玲看不见,就如同宿淮一样。
刘小玲口中的女人所说的复活,兴许指的并不是刘小玲本身死而复生,而是借助曹出怡的身体复活,上演一场借尸还魂的戏码,壳子是曹出怡,内里是刘小玲。
“借尸还魂”的理论从古至今一直存在,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并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容易,就好比大家对于穿越的研究,假如物体的运动速度能超越光速,那么就能回到过去,穿越未来,然而事实是,物体的运动速度连与光速持平都难,更何况超越。
因为躯体因魂魄而生,它天然雕刻成其魂魄的模样,显示其一生的命格,就如凹和凸,是完美契合的。
所以借尸还魂永远只是理论合理,没有实操的可能性,不然鬼魂随便找具shi体就能复活了。
自然有它运行的法则,不会让人随随便便破坏生死运行的规则。
可若事情真的按照那人原来的计划发生,借尸还魂竟可以成功?不止曹出怡,曹家一家三口的身体也多了出来,那曹家父母的身体要给谁用?
深思这个猜测,一个更加毛骨悚然的猜想在陆霜白脑中映现,荒谬得让人遍体发凉。
刘小玲一而再再而三重复,他一开始的确不信,那现在呢?
他在前几天意识到妖和邪妖的存在,作为一个普通人,这个世界多着他不知道的非科学事件,更何况刘小玲有什么理由来骗他?
理清思路,陆霜白道:“你为什么确定那位小姐,和你之前见到的被复活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见过两人的样子。”刘小玲信誓旦旦,“但是她们两人小腿上都有一道蝴蝶形状的伤疤,并且都在同一个位置,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人在一模一样的地方长着相同的疤痕。”
世界之大,连同卵双胞胎都不会长得一模一样。
巧合?他也是不信的。
但现在这件事扑朔迷离,真的没有任何头绪,还牵扯到了他不熟悉的邪妖,他没有线索,只有凭空的、无法验证的推断。
陆霜白将手中的招财猫藏在一旁的花坛旁,“等再晚点,你自己走吧。”
刘小玲之所以附身在物件上,是为了避免人类的阳气灼伤自己,但等时间晚点,就到了鬼魂最自由的时间,他们可以不需要借助外物,随意飘荡。
“谢谢您帮我恢复记忆,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陆先生,您是个好人。”
“你想多了。” 陆霜白转身向出口走去,“一路走好,别再见了。”
出口外车子来往,极快的车速带起风的“唰唰”声,附近隐约有人交谈的声音传来,三三两两的哄笑声充斥欢闹与人气。
走道里外仿佛相隔着两个世界,一个万籁俱寂沉默安静,一个人声鼎沸充满色彩。
刘小玲站在黑暗里,仰头感受着空气中漂浮的生气,胸口的郁气一扫而空。
她童年家庭不幸,父母离异,她寄宿辗转在各个亲戚家中,被当做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这些年她拼命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找到一份人人羡慕的好工作,以为会被父母另眼相待,却依旧不如他们连大学都没考上的孩子们。
她寻求爱,她渴望被爱,可她从未感受过爱,也不知道什么是爱,因此她将陈阳随口一说的甜言蜜语当作至高无上的爱情紧紧不放,她以为陈阳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人生中的光,可惜死后她才懂,那不是爱,那是以爱为名的催命符。
虽然陆先生否认,但她就是感受到了他的善意。
恢复记忆的瞬间,汹涌的恨意袭上全身,她恨不得将陈阳扒皮抽骨,让他偿还她为他付出的一切。动手的瞬间,额头上的符篆突然散发出一股温暖,像是冬日里的太阳,冰冷的四肢百骸注入了一阵源源不断的暖流,意识回笼,她醒过来了。
对于厉鬼来说,能报复怨恨的人,是幸运也是不幸。
她在两人曾经一起生活过的房子里将陈阳对她做过的一切全部归还,上交他害人的证据,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双手交叠与前,刘小玲微微弯腰向陆霜白鞠躬,起身时,只见向外走的身影停下脚步,青年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他才悠悠叹了一口气:“慧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