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风站在边上笑了笑,没打扰他们,眼见太阳已经出来,转身找顾守礼吴大壮他们去了。
村里从未有过鱼塘,就是前些年开了坝子有过这个想法,但也没行动过,去年除了几户人家,几乎都参与了买鱼苗。
因着都有份,所以没有谁会存私心,两年的时间,只要大家有空闲,都会过来割几筐草,敲些螺蚌鱼虫进去喂。
春天的时候下了不少鱼籽在水草上,繁育了不少小鱼仔,现在也都长到手指长了,所以不用担心鱼苗枯竭,
不多时,村长手里提着铜锣过来,敲了两下,大声说道:“好了,隅中已到,大家下坝开鱼。”
众人欢呼雀跃,明显迫不及待了,坝子里的水没有放完,还留了一些,不过不怎么深。
都是一群干惯糙活的大老爷们儿,也不多讲究,纷纷卷高裤腿,有些甚至嫌碍事,直接打着赤膊下去。
惹得岸上未经人事的小哥儿女子羞红了脸,连忙慌乱地避开眼。
宴清霜拉住顾庭风袖子,小声嘱咐道:“相公,小心一点,下面人多,别被踩到了。”
待会人多杂乱,水被搅浑,坝子底部又全是湿滑的淤泥,人踩在上面容易打滑不说,若是摔进水里,还会被周边的人踩到。
顾庭风见夫郎眉头轻蹙,一副对自己很没信心,很担忧的样子,忍不住失笑出声。
但还是拍着他手宽慰道:“夫郎放心,我会注意的。”说完也跟着下水了。
溪哥儿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别过脸偷笑:“你还用担心顾大哥啊!放眼望去,就他个子最高,身材也比别人魁梧,该担心的是其他人才对。”
宴清霜看着下方弯腰攒动的人群,发现的确如溪哥儿说的那般,难怪相公刚才要笑自己,他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了。
而且要说力气,谁也比不过顾庭风去。
下去的全是些青壮汉子,没一会儿清澈的池水变得越来越浑浊。
鱼养得肥硕,最大的估计有七八斤重,不太好抓。
还没等人手伸出去,唰的一下就摆着尾巴游走了,顺带溅起一窜水花,滋了大家满脸。
“嘿,我还就不信了。”顾守礼连着两次扑空,直接半个身子俯在水里,目光紧紧盯着浑水里的鱼儿。
观看的婶子嬷嬷见大桶里还是空空的,一条鱼都没有捞上来,心里有些紧张,怕待会猪肉都炖煮好了,这鱼还没着落。
突然岸上同时有几道清脆羞涩的声音大喊:“后面,顾守礼!鱼在你身后!”
“诶诶,快快,又跑了,跑到你旁边去了,快抓住它。”
正聚精会神,专心盯着水里的顾守礼,骤然听见别人喊自己名字,不禁被吓了一跳。
抬眼见到好几个小哥儿,就连平日里说两句话脸红的小姑娘,也在卖力气的喊着。
若是平时顾守礼肯定高兴坏了,说不定还能对着她们挥挥手,然后再和几个兄弟显摆一番。
现在他只感觉有些尴尬,装作没听见,往人多的地方走了两步。
“啧啧,行啊!你小子可以啊!”
虎子和全子凑过来,对着顾守礼打趣道:“行啊你小子,出息了,哪里招来这么多桃花,你看岸上的哥儿姑娘净是喊的你名字,连我们庭风都没有喊。”
顾庭风不慌不忙的从浑水里捞出一条草鱼,估计有七八斤重,算得上是坝子里最重的鱼了,他淡淡道:“谁说没有,我夫郎就一直在喊我。”
说完举起手中的大鱼,目光准确的看向岸上站着的夫郎。宴清霜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还是对他做了个口型,又竖了个大拇指。
顾庭风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这人一看见夫郎,冷淡凌厉的眉眼都柔和下来了,虎子他们表示黏黏糊糊的,受不了。
倒是顾守礼看了有些羡慕,还记得当初顾庭风来自己家,找阿爹择吉日的时候,脸上挂着期待又甜蜜的笑,恨不得早日把心爱之人娶进门急切模样。
两情相悦,彼此喜欢,真是再好不过了,像是又想到了自己,顾守礼心里暗自苦涩。
河坝上抓鱼还在继续,越来越多的加油打气声逐渐响起。
就连村长也拿着铜锣,在上边敲了一阵,最后见大家捞得热火朝天,忍不住下去跟着他们年轻人一块热闹热闹。
王婶子见桶里的鱼逐渐多了起来,听到旁边小哥儿小声议论著,一个个不知道说了什么,小脸羞得通红,眼神慌乱的飘忽了一阵,不好意思的继续说笑逗乐。
王婶子轻声叹口气,自从她家被大火烧毁后,在村长家借住了一段时间,现在房屋修好了,两家倒是越走越近了。
见村长夫郎也在边上,凑到他旁边,忧心忡忡的说道:“连墨,守礼这亲事还没定下来吗?”
“还没呢,反正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一提起这个,村长夫郎脸上的笑容就下去了,眉头紧锁着,显然愁得不成样子。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家小儿子眼瞅着都二十了,和他同岁的顾庭风去年就已经成了亲,再过不久……还有他们那帮玩伴,就算还没成亲,人家也早已经定了亲事。
就连家里两位兄长都已经成家几年了,唯独小儿子这亲事怎么都定不下来。
倒不是说顾守礼不好,没人愿意把女儿嫁到他家里来。
反之这村上多少人家挤破脑袋想攀上他们顾家的,所以先前村长夫郎并不怎么操心小儿子的婚事。
就在背地里慢慢给儿子相看合适的,张家的画哥儿虽然家里穷些,但是脾气温和,勤劳能干。
周家一对儿女,今年刚及笄、模样生得也水灵,同在一个村的,大家知根知底,样貌品性差不到哪里去。
还有村尾老吴家的玉哥儿,被他阿娘带着来过几次,明里暗里都是撮合两个孩子的意思。
但是村长夫郎对这玉哥儿不甚喜欢,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早在赵蓁还没出嫁的时候两人就时常在一起玩。
后面赵蓁又和那顾家继子搅和到一起去了,村长夫郎面上不说,心里却十分看不上那样的哥儿。
连带着玉哥儿也不是很喜欢,因此当吴家上门来说起,他也没直接表态,只说看孩子喜欢。
他比较中意张家的画哥儿,会持家过日子,还有周家的大女儿,模样也算出挑。
可哪知道他千挑万选出来的,自家混小子是一个都不满意,没一个瞧上的。
说什么只想要个自己喜欢的,无论哥儿还是女子,但得他喜欢才行。
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等翻过年顾守礼又长一岁,这下可把村长夫郎急坏了。
在村里二十一岁还未娶亲生子的,要么是家里实在穷,娶不上媳妇没办法,要么是那德行不好的闲汉懒汉。
可他家哪样都不占啊!这都说不了媳妇儿,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因着顾守礼是小儿子,家里人难免偏宠些,把他惯得没边了,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
村长夫郎在家里动了气,态度强硬的要顾守礼怎么都得选一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饶是顾守礼也不敢不听,只是每日里郁郁寡欢,无精打采的。
最后村长夫郎叹口气,还是妥协了,他虽是个哥儿,但是家里让他上过两年学堂,更明白事理,不是那种顽固迂腐的家长。
就连顾守礼大哥二哥的媳妇儿,虽说也是他帮着相看的,但是他也提前问过两个儿子意思。
直到他俩乐呵呵地点了头,彼此互通心意,这亲事才算定下来,没道理到小儿子这里就委屈了。
只得继续为儿子相看合适的人选,转念一想,既然村里的儿子不喜欢,那他就到别的村子看看。
最后周围十里八乡都被村长夫郎跑了个遍,鞋子都磨破了两双,明里暗里的询问哪家有合适的姑娘哥儿。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倒还真被他找着了,只是也更让他犯难了。
那两家合适的人选,一个是小河村的唐家二女,另一个则是隔着两个村子的陆家女儿。
这两姑娘,村长夫郎亲自带着东西上门看过,都觉得挺合适的,就连顾守礼大嫂也跟着去看过,说阿么眼光委实不错。
村长夫郎见主人家也同意了,心里高兴又迫切,第二天就着急忙慌的带着儿子亲自去相看。
顾守礼见阿么整日里为自己的亲事发愁,想着这次不管中意不中意,都点头答应。
可偏偏无巧不成书,唐家二女他都还没见着,反倒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前来开门的唐家三女。
一袭黄色夹袄棉裙,楚腰纤细,脸上敷了粉,眉间细细描了花钿,唇瓣嫣红,显得愈发白皙清透,跟镇上的闺阁小姐似的,走起路来风姿婀娜。
知好色,则慕少艾,这人到了一定年岁,懂得男女之情后,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对其心生好感,实属人之常情。
更何况唐家三女这般的好颜色,是个汉子看了都心折,顾守礼也不例外,就连后面陆家的女儿都和阿么表示不去看望了,
按理来说,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没看上唐家二女,三女儿也不错啊!
可村长夫郎面上非但不见丝毫喜色,还差点当众失态,最后硬生生的拽着顾守礼走了。
第176章 唐晚
到家后村长夫郎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坚决不同意唐家三女进自己家门,也不准儿子喜欢她。
从记事起,阿么就是慈爱温和的,他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顾守礼一时之间竟愣住。
可一想到初见唐家三女那张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脸时,他心头就控制不住的悸动。
——他想,这大抵就是喜欢吧!
他喜欢唐家三女,虽然才仅凭一面,就喜欢上了,想要娶她回来做妻子,呵护她,敬重她。
可见阿么一脸怒容,他心里诧异的同时还有些不满,自己难得喜欢一个人,阿么为什么不同意。
顾守礼转头望向嫂嫂,不曾想一向疼爱自己的大嫂,这回也不站自己这边了。
反而劝道:“豆儿,那唐晚不适合你,就算是你把她娶进来,咱们小门小户的,也养不起那姑娘,不如听阿么的,看看她那二姐,还有陆家姑娘也不错。”
顾守礼听着怒从心起,同样是唐家姐妹,都是一个爹生娘养的,怎么自己看中的唐家三女不行,阿么和嫂子看中的二姐就行了?
这下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非唐家三女不娶!
于是向来温馨和睦,每每路过都能听见里面欢声笑语的村长家,最近因为一个姑娘起了嫌隙,气氛变得沉闷凝重。
尤其村长夫郎和顾守礼,两人谁也不先低头,是以双方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今日坝子上开鱼塘。
村长夫郎望向下方的小儿子,内心烦闷苦涩,为人父母,自然是希望子女能够幸福。
但唐晚真不适合儿子,正如大儿媳说的那般,就是娶进门来了,自家也伺候不起。
王婶子听着也替他愁得慌,想安慰都找不到话语,她娘家就在下河村,哪怕现在爹娘早已经去世了。
但是她和哥哥嫂子感情好,农闲时候经常挎着包袱去探望,关于唐家的事情自然多多少少听说过。
唐母年轻的时候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出去没少被别人耻笑,说她净生些赔钱货,生不出小子。
所幸最后又给唐家添了个小子,这才让嚼舌根的人闭上嘴巴,可唐母因为早些年受的气,对三个女儿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直到三女儿唐晚出落得愈发水灵漂亮,爱慕虚荣,指望让女儿攀门好亲事,帮衬家里的唐母这才对她另眼相看。
从十岁那年起,唐晚在家里的待遇就和弟弟差不多了,逢年过节还能穿身新衣裳,就连头上的珠花也时时簪新艳的。
大姐二姐时常要跟着下地干活,唯独唐晚不用,就在家里绣绣花,做做针线活就成。
按照唐母的话来说,就是她们家小女儿,和镇上的小姐一样,金贵着呢。
可不能让她干粗活把手弄糙了,这样的话不好捏针线,未来夫婿也不喜欢。
唐晚倒也不负众望,随着年岁渐长,这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唐家出了个水灵灵的小女儿。
跟镇上闺阁小姐似的养着,漂亮得很!
村里的汉子每每见了既喜欢又自卑。
不过说也奇怪。
原以为等唐晚及笄后,上门求娶的汉子指不定都得把家里门坎踏破了。
可偏生一个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上门相看的,那也是来说大姐和二姐的。
这下可把唐母气坏了,她花了那么多心血在小女儿身上,平日里丁点重活都没让干过。
这叫她怎么甘心,她倒不是真的要把女儿嫁给乡下这些泥腿子,她还指望着小女儿能够嫁到镇上去呢。
只是想待人上门的时候,扬眉吐气一番,哪知道竟没一个是来相看小女儿的。
唐母也不再待价而沽,继续拿乔了,气的她当即就去镇上找了媒婆,想让她给唐晚在镇上寻户合心意的人家。
为此还咬牙给媒婆塞了二两银子的媒人钱,承诺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庄媒人面色淡然,经过她手促成的亲事没一千,也有上百了,还都是镇上的高门富户。
说真的,她还真瞧不上这二两银子,不过见到这唐家小女委实生得漂亮,想着若真能成,这钱可能还真少不了。
于是唐母在家里千盼万盼,就指望庄媒婆能给带个好讯息回来。
唐晚内心也焦急,绞着手帕整日翘首以待,她这些年在家里娇养惯了。
是半点不能接受自己嫁给村里的泥腿子,跟着下地干活,担水挑粪。
她伸出自己青葱白嫩的纤细手指,端详片刻后,逐渐捏紧,心道,说什么也得让阿娘寻门好亲事。
只有嫁到镇上去,才能高人一等,也不用在这穷乡僻野继续受苦了……
一连等了大半月,那媒人才带了讯息来,还没坐下来歇息片刻,就被唐家众人围着,七嘴八舌的询问她情况怎样了。
庄媒婆听后脸色僵了一瞬,才笑着说她连跑了大半月,终于给她家寻到了一门好亲事。
还是镇上有名的富户郑家,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光门脸铺子就有好几个,这下可把唐母喜得跟什么似的,对着庄媒婆千恩万谢。
唐晚也高兴,这村里大多都穿麻,一想到不久后自己也能穿上那些绫罗绸缎,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嘴巴笑了起来。
唐家二姐唐兰站在边上,淡淡地看了一眼笑得满脸褶子的阿爹阿娘,有些话终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得了庄媒婆的准话,唐母高兴坏了,不年不节的,镇上一趟又一趟的跑,东西不要钱似的往家里搬。
隔两天就要做身新衣裳,学着镇上当家主母那副做派,头上簪了一朵又一朵大红花,身上穿红戴绿。
水桶腰一扭一扭的到外面跟人显摆,说她家小女儿不日就要嫁到镇上富户家里去了。
连面都没见到,就和大家鼓吹她未来女婿,说庭院如何如何大,处处雕梁画栋、亭台高阁、花园水榭。
光出门就有七八个丫鬟小厮伺候着,镇上最大的布庄都是他未来女婿家的。
听得大家好生羡慕,直夸她家唐晚命好,连带着家里从此也就是富贵命了。
唐母听得甚是舒心,一时间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可还没等她得意几日,才知道郑家的确是家财万贯。
不过竟是要唐晚去做妾的,这下唐家众人傻眼了。
何况郑家老爷都六旬年纪了,但是被庄媒婆一番舌灿莲花,直把唐晚夸得此女只应天上有,人家哪得几回闻。
郑家老爷哪怕是年纪大了,仍旧色心不改,听庄媒婆这么哐哐一顿说,倒真有些好奇了,想着自己后院已经有那么多美妾,再多一个又何妨?
听到是去给别人做妾室,还是一个年纪和阿爷一般的的老人,别说唐晚了,就是爱慕虚荣的唐父唐母都愣住了。
唐阿爷更是暴跳如雷,指着儿子儿媳妇破口大骂,说他家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孩子,怎么能够去给人做妾呢?
若真给别人当了妾室,日后他唐家在村里还有何脸面待下去!
见公公如此反对,原本有些心动的唐母也吓得不敢说话了。
这下可真是空欢喜一场了。
瞧见前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唐母臊得捏紧自己身上新做的衣裳,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可一想到这么多年的娇养与花费的心思,唐母怎么都不甘心,还想着给女儿寻门好亲事。
可镇上那些高门富户,又岂会真的看得上一个农家女,更别说娶回来当正室了。
样貌好的人家司空见惯,什么唐家三女四女的,没人在意,也瞧不上。
这下唐母总算死心了,原本想着自家小女颜色好,定能寻到户好人家,也让自己跟着享享福,哪知道人家压根看不上。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挖空心思捯饬小女儿,半点舍不得受累,跟小姐一样养着。
到头来全部付之流水,唐母一时恨得牙痒痒。
当即对唐晚变了脸色,大骂她没出息,真真是个赔钱货。
唐晚咬着牙,心里更是万般委屈,日后她在村里恐怕就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了。
直到顾守礼阿么上门来相看唐家二姐,唐母脸上这才笑开了。
眼见小女儿是没指望了,没想到那不起眼的二女儿竟这般有福气。
虽然比不得镇上富户,但能和丰梨村村长攀上亲家,也比平常人家好太多了。
就拿他们村的村长来说,多得是上门巴结的,农忙时还有人上赶着帮工。
她女儿若真嫁过去也是很有脸面的,当家亲亲热热的拉了唐兰出来。
顾守礼阿么心里还有些忐忑,他听说唐家在村里名声不太好,原本是没打算和她家扯上关系的。
但是下河村的人说起唐家二女来,无一不是称赞,竖大拇指的,顾守礼阿么想着来都来了,见见也无妨。
这一看,的确让他心生欢喜,唐家二女颜色自然比不上妹妹,但样貌端正,双眼澄净,大大方方的站在唐母身边,丝毫没有女儿家的扭捏羞涩,一看就是个爽利能干的姑娘。
村长夫郎存有私心,就喜欢这样性子的儿媳妇,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家儿子多少是有些被惯坏了。
都二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爱玩爱闹,没个定性,就缺个这样压得住事的儿媳妇帮着管管,让儿子收收性子。
待顾家走后,唐晚见阿娘满脸笑意的拉着姐姐,反倒没给自己一个正眼。
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凭什么自己样貌比姐姐好,那顾家反倒看上了粗鄙丫头!
一个只知道绣花、做做针线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别说王婶子和村上夫郎,就是这村里任何一个为人父母之人,都是不喜的。
乡下不比镇上,饭都吃不饱了,颜色好又有什么用?
大家自然更倾向儿子能够娶一个贤惠持家,精明能干的儿媳妇回来,而不是娶个娇滴滴的小姐回来供着。
可偏偏顾守礼第一眼就看上了唐晚。
唐家二女,还有陆家的女儿说什么也不再相看,倔脾气发作,一根筋的认定了唐晚,直到现在还和阿么赌气。
难怪他阿么会觉得他还小孩子脾气,这等拎不清的,是该娶个爽利有主见的媳妇儿回来管管他!
王婶子和村长夫郎说话间,坝子里的鱼陆续被大伙捞上来。
村长挨着检视一番,见最小的鱼也有个两斤左右,在水里活蹦乱跳的,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丰梨村百十户人家,今儿全都来了,烧饭的几个婶子和嬷嬷估摸了一下,除了已经在炖煮的猪肉,又抬了满满一大盆鱼过去跟着烧。
今天的主要大菜就是猪肉炖白菜,大酱烧鱼,都是现宰现吃,哪怕是大锅饭,经过婶子们的手艺,相信味道也一定很好。
下面汉子们还在继续捞鱼,村长抬眼看了一下天,快晌午了,大家伙在下面整整捞了两个时辰,一个个腰酸背痛,龇牙咧嘴的甩着手臂。
好在鱼也捞得差不多了,村长拿起手中的铜锣连敲了几下,站在岸边对着下面的汉子大喊:
“好了,今日开塘就此结束,大家先上来歇会,等灶房里把饭做好了我们就开饭!”
众人一听顿时兴奋起来,一窝蜂的爬到岸上去,原地蹦跶了几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顾守礼见到阿么还在上边,正想凑过去喊一声,村长夫郎立即把脸扭过去,和王婶子一起到棚子里帮忙烧饭去了。
顾守礼面上失落,见大家都在欢呼雀跃,也跟着打起精神来。
“相公,先把鞋穿上。”宴清霜手里提着顾庭风的鞋子递给他。
“好,”顾庭风笑着接过,“站累了吧,腿酸不酸?”
他一直留心夫郎,整整两个时辰都见他跟着众人站在上面看他们捞鱼,都没坐下来歇会儿,双腿肯定都肿了。
宴清霜略略抬脚动了一下,果真有些肿痛发木。
顾庭风忙穿好鞋子,起身扶他:“走,去河边石头上坐着,我给你揉一下,等回去再好好看看。”
宴清霜笑着摇头,“不用,我就是站久了,走两步就没事了。”
而且这里人这么多,被旁人看到不好。
顾庭风知道夫郎脸皮薄,也不勉强他,“那我扶你去休息一下,等吃完饭我们就回去。”
“好。”宴清霜答应着,在人群里找到溪哥儿和吴大壮,四人一块坐到棚子里歇脚。
他们前脚进来,后脚虎子和全子也跟着进来,略显担忧的说道:
“诶,你们说顾守礼这小子怎么回事,最近情绪低落,就连刚才摸鱼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顾庭风自然也发现了,唯有吴大壮憨厚的挠了一下头,“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溪哥儿撇撇嘴,对着他胳膊拧了一下,“这么明显你都没发现,亏你们还是兄弟。”
吴大壮听着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他这人比较迟钝,人生唯一的一次开窍,估计都用在娶夫郎身上了。
其实溪哥儿自己也没发现,顾守礼再怎么都是一个汉子,他也不可能真的盯着人家看。
他是刚才在岸边无意间听见王婶子和村长夫郎的谈话,所以才知道的。
见大家对顾守礼的事忧心忡忡,溪哥儿就大致把听到的事说了一下,反正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省得他们猜来猜去。
“真的呀!”虎子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我就说嘛,这小子桃花运突然旺了起来,就连村里的小哥儿姑娘也上赶着来看他,原来是准备说亲了啊!”
全子也跟着点点头,打趣道:“不过说真的,守礼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亲了,去年见庭风成亲,他都有些急了。”
在座的几人年岁都差不多大,吴大壮和顾庭风最先成亲,全子年初也定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