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色已经擦黑,几人把装好的麻袋扛上牛车,再把田里的油布和桌子收拾带走,免得被别人偷了去。
第168章 偷花生
秋收从来都不是什么轻松活计,庄稼种得多,哪怕请了人来帮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收完的。
去年时间上还能错开,让人喘口气,可今年田间地里全部凑一块成熟,大家难免手忙脚乱。
顾庭风带着六人花了两天时间才把稻谷收进来,还没等坐下来歇歇喘口气,山上的玉米、豆子、花生等作物,眼瞅着一天比一天黄。
不早日收回来,恐被鸟雀还有过冬囤粮食的动物偷了去。
这一年到头,农人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大罪,说每一粒粮食都是汗水浇灌出来的也不为过。
若在这档口上被折了去,可让人怎么甘心!
因此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着抢收地里的粮食,一刻也不敢松懈。
天还未亮,每家每户点上一盏昏黄烛火,匆匆烙上几张干饼子,路上边走边吃。
崎岖狭窄的山路上随处可见背着竹筐的人群,络绎不绝。
就连半大的孩子也咬牙背上满满半筐玉米,跟着大人翻山越岭,憋得脸红脖子粗,其中艰辛,浅薄言语又怎能道尽?
这么多粮食同时收回来,晾晒也成了一个大问题,没晒干晒透的粮食不好贮存。
尤其是压在最下面,没照足日头的,最容易放坏发霉,到时候猪都不愿意吃。
如果说被鸟雀动物偷了去,大家觉得不甘心,可若是都收回来了,反倒因为没晒好,放坏了,这才叫人懊悔死。
因此家里壮劳力出去收粮食,老人孩子,还有些妇人夫郎就到晒谷场的场坝上抢占地方。
顾庭风家院坝虽大,但也不够晒,今年田里的稻子是就地打了装袋的,拿回来还得正儿八经暴晒几日才敢囤进粮仓。
门口哒哒响动,顾庭风赶着牛,带着张大叔他们刚从山上下来。
背上满满一竹筐玉米还加了麻袋,卸掉后,坐在屋檐下倒了一下鞋子里的砂石,喝口水又出门了。
近来天公作美,一连好几日都是艳阳天。金秋晒谷,永远最动农人心。
场坝上黄澄澄一片,各种油布密密麻麻的挨着,上面铺满一年的收获,边上时不时有人走动翻晒,看着满地粮食喜笑颜开。
今年顾家种了差不多一亩地的落花生,收成不错,还没晒干,估算不准确,但少说也有近四百斤了。
一大早顾庭风过来占了个位置,扛了好几麻袋花生、还有豆子到场坝上晒。
宴清霜一直守在这里,本想回去看看家里情况,奈何这坝上人多眼杂,别人他倒不担心,但见门婶子也在,他就不敢离开了。
他还记得门婶子偷过自家毛豆,农人总害怕自己辛苦种的粮食被人偷了去,宴清霜自未能免俗,一步也不敢离开。
而且他的担心不无道理,那门婶子满是贪婪浑浊的老眼,从早上来到这场坝上,就恨不得这些都是自己家的。
贼目光瞟来瞟去,时不时的走动一下,趁人家不注意,悄摸抓一把放进自家簸箕里。
明明她家是来晒玉米的,可那簸箕、油布里,玉米、豆子、辣椒,还有葵花,转眼功夫又多了进去,要不了多久可能就凑齐了。
边上看见的人也不是没有,可部分人是因为没偷到自己头上。
还有些就是不敢,也不想招惹这贼老太婆,被她惦记上,第二天就能给你田地里薅光去,渣都不剩。
就算大家明知道是她做的也没用,这老太婆动作快,要么进肚子了,要么已经被卖了。
加上她家里还有两个高壮结实的贼儿子,实在斗不过这老妇。
是以一般人不想轻易招惹门家,一把瓜子、豆子,几根辣椒,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下次看紧点就行。
因此大家只能一直守在原地,时不时的拿着竹竿进去翻一下,半步不敢离开。
秋日鸟雀成群结队的落在稻草堆上,看着地面上成片粮食,一点也不怕人,猖狂得很,打个盹的功夫,就乌泱泱的飞下来啄吃粮食。
宴清霜不停的用长竹竿拍打地面,惊吓它们。门婶子目光扫了一圈,总算落到宴清霜家花生上面了。
这东西种子贵,种出来日常当个嚼口,逢年过节做个下酒菜,或者拿到镇上去卖,价格也高,尤其是靠近年边的时候。
门婶子看着看着心思一下就活络起来,待宴清霜起身背过去翻豆子时,一连抓了好几把揣进上衣怀里,直到放不下,才遮遮掩掩的塞到簸箕、油布下方盖着。
过会儿邵大婶转头瞧见这一幕,见她还想继续,假意咳嗽两声,门婶子这才撇着嘴缩回手。
宴清霜没注意到这边,拿竹竿划拉着翻豆子,把下面的翻到上面来,都均匀晒到才好,他们村里最常种的就是金豆和毛豆。
毛豆用来做豆腐,嫩青豆也好吃,金豆就更稀罕了,冬日里放块咸肉或者猪蹄膀一道煨。
豆子煮熟炸开用来烩菜,吃着又粉又糯,汤也鲜香,下点青菜豆腐煮,吃着暖乎乎的,别提多惬意舒坦了。
宴清霜来来回回仔细翻了一遍,才回到小凳子上坐着,瞧见邵大婶一个劲的朝自己使眼色。
起初宴清霜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笑着给她抓一把花生,村里婶子们闲时无聊就会往嘴里吃些瓜子花生啥的。
但邵大婶迟迟不接,看眼他手里的花生,又看了一下门婶子。
宴清霜愣住片刻,顿时明了,心头不免蹿起火气,他一早上都耗在这里,千防万防的还是没防住。
竟叫门婶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花生抓走了,虽然只是几捧花生的事,不值当。
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三两步并做一步,走到门婶子家油布前。
门婶子刚做了坏事,面上却不见丝毫心虚,反而抬起头责怪宴清霜挡到太阳,妨碍她家晒玉米了。
宴清霜听着都快被这老东西气笑了,见她胸前鼓鼓囊囊,满怀藏不住的花生都要掉出来了。
不过他虽是哥儿,也不方便直接伸手拿出来,缓慢俯下身子,手放在簸箕边沿上抖了两下,压在下面的花生立即显露出来。
门婶子不高兴了,嘴里骂骂咧咧,说宴清霜随便碰她东西。
宴清霜知道自己吵不过这等撒泼打滚的贼婆子,也不说话,闷头想把花生捡出来。
门婶子又怎会同意,这进了她家簸箕就是她的,岂会轻易让人给拿走?
第169章 耽误
见宴清霜动作,连忙按住他双手,推搡着想要扒拉开,大声嚷嚷道:“你做什么?这青天白日的,还想抢我老婆子东西不成?”
场坝上晒谷的人听着顿时哄笑起来,就说这老东西脸皮极厚,不能轻易招惹。
这坝上就宴清霜一家晒花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现在反倒被她倒打一耙,成宴清霜抢她东西了。
宴清霜也被气得不轻,以前听到村里人传门婶子的闲话,他都觉得够荒唐了。
今日落在自己身上,才算真真切切见识到她的难缠。
他手上力道加重,直接将这老东西一把推开,花生也不一个个捡了,抓到什么算什么。
这下简直是要了贼婆子的命,发疯一般从地上爬起来就想往宴清霜身上扑。
邵大婶眼皮顿时一跳,连带着周边几人忙上前拉住门老太。
“你敢动他一下试试看,现在快晌午了,顾小子马上过来,若是你把他夫郎伤到哪了,看他饶不饶你!”
门婶子听到顾庭风名字,身体总算哆嗦了一下,愣在原地,明显是有些害怕的。
她可以和一个小哥儿撒泼耍横,也可以和其他人胡搅蛮缠,但是她不敢和顾庭风撒野。
上次村里那么多跑来作乱,尖嘴獠牙,皮糙肉厚,能把人活活拱死的野猪群,都被顾庭风带头打死了,血淋淋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堆在村口。
这大野猪都能打死的人谁见了不发怵?
加上被顾庭风收拾过的陈家兄弟,正好就住在她家旁边。
双腿都差点被顾庭风废了,还在床上躺了大半月,她看着就觉得肉疼。
而且这村上谁不知道,顾庭风别的不在意,但尤其护着自家夫郎,旁人碰一下,骂一句,若被他知晓那还得了,扒层皮都是轻的。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目光在宴清霜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一处,饶是她再胡搅蛮缠,也顿觉脚底生寒,心里咚咚直跳,差点闯大祸了!
思及此,门婶子立即变了副脸嘴,面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霜哥儿……你……你看,婶子一时昏了头,拿了你家花生,可千万别跟婶子介意啊!我、我马上给你还回去,这就还回去。”
刚被宴清霜推了一下,她衣裳里藏的花生掉了大半出来,稀稀疏疏的散落在地上。
她连忙弯腰一一捡起来,放进宴清霜油布上,再把怀里的也跟着掏出来。
场坝上十几号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老太婆仍旧面不改色,眼皮子都带不耷拉一下。
宴清霜转个身的功夫,她就把衣服都塞满了,花生贴着苍老枯皱的皮肉,被她一把把、一个个的掏出来。
宴清霜心里直犯膈应,看着上面那几捧花生,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当她面把上面的花生挨着又捡出来,直接扔给旁边的狗吃了。
门婶子老脸一僵,不过也不敢说什么了,估计是怕他回家跟顾庭风告状,依旧腆着个脸。
众人见状讥笑出声,老东西倒挺会看人下菜碟的,这村里还没见她怂过谁。
就是以往面对死去的王麻子,都敢呛声的人,如今却不敢欺到顾家头上了。
门婶子也不示弱,她不敢对宴清霜撒泼是因为她忌惮顾庭风,那人下手狠辣,怕他知道后打上门去。
可面对这群看她热闹的人,她可不怂,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叉腰、跺脚、扯着嗓子对骂,嘴里口水不住飞溅,那气势又泼又浑又赖。
嘴皮子也够利索,不管她有没有占理,都跟倒豆子似的,别人说一句,她能气都不带喘一下,连呛十句回去。
硬生生把人给堵得说不出话来,难怪这村上谁都不敢轻易招惹她。
邵大婶小声道:“呸,这老东西就是倚老卖老,欠收拾,跟她骂架,谁能骂得过她!”
坝子上的吵嚷声持续许久,最后实在是骂不过门老太,选择偃旗息鼓。
门婶子嘴角挂了一层白沫,洋洋得意的走了。
众人看得直摇头,好在这老东西走了,也不用担心自家粮食被顺走了,抬头看了一下天,已是正晌午。
耽误了这么久,想到相公可能又累又饿,宴清霜心里急死了,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赶。
顾庭风才回来不久,刚让张大叔他们先回去吃饭,歇一下,下午凉快些再去。
“相公!”宴清霜跨进门坎喊了一声。
顾庭风见夫郎面色红润,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心头就是一跳,忙从小壶里给他倒了一碗水。
宴清霜在坝上晒了那么久,确实渴了,一口气喝完才停下。
“外面这么热,做什么不回来躲凉,非得在外面晒?”
顾庭风说着像是气不过,还伸手捏了一下他发烫的脸,“粮食晒在场坝上,还能长腿跑了不成,下午就在家别去了。”
“不、不去了,”宴清霜被相公捏住脸话说不太清楚,握住他手瞧了一会才说:“我先去做饭,你好生歇息一下。”
院里玉米堆积如山,相公山上往返少说十来趟了,肯定累得够呛,回来也没能吃上饭。
宴清霜心里愈发自责,恨自己和门婶子为了那几颗花生耗一早上,连相公吃饭时间都耽误了。
顾庭风笑着说:“你也歇会儿,饭我已经蒸上了。”
“我不累,”宴清霜起身往灶房去,“我去炒菜,马上就好。”
顾庭风见他执拗,也不多言,到外面想把牛牵到河里洗个澡,泡一下。
宴清霜追着喊了一句,叫他早点回来吃饭,顾庭风笑着答应,赶着牛出门了。
小黑小黄看了一眼,这次没跟着,金灿灿的稻粒均匀地摊晒在院里。
屋檐上还挂了些玉米棒子,它俩一直守在边上,后山、屋顶上下来偷食的雀儿,不是被它俩吓跑,就是扑上去逮住咬死了。
这种偷吃粮食的害鸟,最讨庄稼人不喜,宴清霜在灶房里听见麻雀扑腾翅膀,叽叽喳喳的声音,知道定是又被小黑小黄逮住了,也不出去阻止,随它们折腾。
他手下动作加快,早上煨好的芋头一半下猪油烩,另一半捣碎裹两条排骨煎炸。
中秋吃过这道菜,相公说味道很好,家里芋头去年挖的还有,马上又要有新的回来。
他家里近日都紧着陈的吃,吃完好尝尝新粮。
牛犊大了不用特意守着,脖子上也套了绳索,不怕被别人牵了去,它自己喝饱水,泡舒坦了就会找路回去。
顾庭风蹲在岸边看了一眼,没继续留在这,回家去了。
到家后宴清霜已经利利索索的收拾出一桌饭菜,顾庭风跟在后面拿筷子摆碗。
两人就坐在堂屋里边吃饭边说话,照样子下去,再有个七八天,这地里的庄稼就收得差不多了。
地里种的作物不比田里,又多又杂,当初耕种时豆子都是捏在手里一起点下去的。
因此大家掰玉米的同时还要留意着豆子,将其一个个摘下来,放到布兜里。
每天都能带一些回来,宴清霜就在家里剥豆子。玉米收回来也得脱粒,要打要拍,还得用手搓攥下来。
顾庭风看眼在屋檐下剥豆子的夫郎,薄唇抿了一下,决定还是请张大叔他们一并把玉米打了。
于是整整花费了半月功夫,玉米才掰完打好,这下地里的活计也差不多算忙完了,今日就专门带着几人去摘辣椒。
丰梨村的人个顶个的能吃辣,虽然算不得一份口粮,但也占佐料中的大头了。
因此顾庭风家零零碎碎的种了差不多有两亩地,比落花生还要多些。
红彤彤、细细长长的辣椒堆在脚边,宴清霜瞧得欢喜,把最后一点豆子剥完,趁着天气好,回房里拿了细棉线、大针出来。
辣椒摘的时候是连辣椒蒂一起摘的,他只管紧着一些形状饱满、色泽鲜艳、又红又亮的辣椒串。
这样挂在屋檐下、墙壁上跟一排排红灯笼似的,瞧着赏心悦目。
这些都是用来晒干辣子,炒菜的时候摘几颗下来切两刀,丢进锅里过油,增加辣味。
剩下的全部铺在庭院里晒,晒干后用剪刀剪成段,小火上锅烘炒借邵大婶家磨盘,或者去村上对头捣成细细的辣子面,凉拌、调蘸料都少不了它。
宴清霜听见门外说话声,知道是相公他们回来了,起身打了水放着给他们洗手洗脸,又往灶房里烧水下面,虽说不管吃,但也不能就这么让人领了工钱回去。
“是要煮面吗?”顾庭风跟进来,笑着问夫郎。
宴清霜点点头:“嗯,刚吃了晌午饭不久,就随便煮锅面条给你们填填肚子。”
说罢又看向先前晾好的竹叶茶,说:“你把茶壶里的水拎出去,和张大叔他们坐下来好好歇歇,最近都辛苦了。”
“好。”顾庭风答应着,转头看了一下堂屋里,门都是关着的,几人正在里面说话休息,快速凑过去对着宴清霜嘴角亲了一口。
起早贪黑的忙了半个月,饶是他也觉着疲累了,晚上回来拥着夫郎倒头就睡,都没什么时间好好温存一下。
突然被相公亲了一口,宴清霜捞面的手顿住,面上嫣红,害羞的小声道:“这么多人在呢,没个正形。”
顾庭风俊朗面庞上笑容灿烂,不仅没收敛,紧跟着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荤话。
惹得宴清霜腿脚发软,照着他手臂捶了两下,嗔骂道:“净会欺负我!”然后把茶壶塞到他手里撵他出去。
顾庭风朗笑一声,心情很好的出去了。
宴清霜抬手摸了一下耳垂,低喃道:相公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明明以前都很稳重内敛的,现在逮住机会,就要变着法的欺负人,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花招!
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手下动作加快,没一会面条就做好了。
趁大家吃面歇息的时候,宴清霜回房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荷包。
田里收稻子花了两天,地里粮食因着路途较远,花的时间比较长,整整十天。
又多花了两天工夫打玉米,还有今天的收尾,共计十六天。
不管饭给的工钱一天是四十五文,六个汉子那就是四贯大钱并三百二十枚铜钱。
算得上一笔数目不小的银钱了,不过想到今年所有庄稼都是一套手完成的,相公也不用那么累,就觉得这钱花得值。
堂屋里顾庭风正和大家说话,宴清霜把捏在手里的荷包塞到相公手里。
顾庭风了然,开启钱袋准备把大家的工钱先给结了。
张大叔家是父子三人,就直接把钱递给他,还有彪子、林大春、周满财三人的。
“这……这今天还没到时间呢。”
工钱是直接递到手里,又是用细麻绳穿起来的,张大叔和彪子三人瞟一眼就知道给了多少。
按理来说今天怎么着也得算半天,加上他们早上来得晚,可顾庭风还是按照整天给的。
还有说好不管饭,但是顾庭风夫郎每日都给备了解暑气的凉茶、绿豆汤。
今儿还吃了这么一顿全是肉臊的面,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自觉占了人便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庭风笑笑:“没事,拿着吧,日后再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得靠各位搭把手。”
几人一个劲的答应着,就是顾庭风不开这个口,他们也都指望着他家下次再有活计,能叫上自己才好。
待大家走后,顾庭风放松下来,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只是两条大长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委屈的耷拉在地上。
看着站在边上的夫郎,顾庭风眼底柔情浮现,朝他招招手:“过来陪我歇会儿。”
宴清霜斜睨他一眼,笑骂道:“多大人了,歇息还要人陪。”
话是这么说,但是双腿已经很听话的走过去了。
顾庭风星眸含笑,等夫郎走过来便搂着他后腰把人带到身边。
“硌不硌?压到没有?”
宴清霜半趴在他身侧,摇摇头:“不硌,没压到,这样躺着舒服。”
这把躺椅是顾庭风特意到小河村请篾匠给夫郎打的,类似于一张小床的样子,前端略高,后面还加了扶手,不怕睡着了人掉下去。
寻的酒色青竹,也不知道老篾匠用了什么法子,好长时间了躺椅依旧青翠滑顺,躺在上面十分凉爽。
天起冷些还可以铺床被褥上去,整个人舒舒服服的靠在上面,尤其适合现在的宴清霜。
两人一起躺在上面有些挤,不过谁也没在意。
宴清霜最近没挽发,就用一条粗荆布绑着,刚躺下去,乌黑长发全部散落在顾庭风胸膛上。
顾庭风伸手拢住他一绺头发,放在手心里细细把玩着,说道:“晚点我去场坝上把花生收回来,晒了这么几天,可以装仓了。”
“我也去,”宴清霜仰起头看着相公,“早上我做了记号,我跟着去看看。”
闻言顾庭风忍不住失笑,夫郎就像冬日里护食的小松鼠,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旁边,生怕别人把自家粮食偷了去。
就连有时候鸡鸭放到外面去刨虫子,也得抓回来栓上布条,打个记号才安心。
宴清霜知道相公笑什么,也没跟他说前几日门婶子偷他们家花生。
虽然门婶子怕相公,但到底死性不改,该偷的还是要偷,只是不敢那么明目张胆而已。
所以这么多年在村里,门婶子招人恨不是没有道理。可偏偏拿她没法子,她犯的又不是什么穷凶恶极,杀人放火的大罪。
而且就像大家所说的一样,门老太一把年纪了,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
万一真给她打坏了,还得负责抬到家里吃喝拉撒,好生伺候。
“对了,”宴清霜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今年咱们家的粮食要不要再多卖一些。”
“去年大米留了八百斤吃,现在新粮都收进来了,舂好的陈米还剩两麻袋。”
“估摸着有一百来斤,听溪哥儿说镇上粮价给得高,他家都要卖一半呢。”
顾家和吴家的田地都差不多,收成自然也差不了多少,可吴家是三口人吃饭,上完赋税也打算卖一半出去,留够自家吃的就行。
顾庭风垂眸看向他某处,温声道:“还是照去年的卖吧!等过了年,咱们家有事要办,百十斤大米还是要用上的。”
宴清霜愣住片刻,旋即眼角眉梢悄然酝酿了一抹温柔喜悦,扬声说: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是得按照去年的来,那就玉米多卖些。”
虽然后院的家禽牲畜费粮食,但是有谷糠和麦麸也足够了,毕竟兔子和耕牛都是吃草的时候多。
还有今年种了一亩地的落花生,也得搭着卖,花生当个嚼头,还有就是日常给相公做道下酒菜,留一袋差不多了,放陈了变棉变软不好吃。
顾庭风笑着答应,两人抱在一起小声说话,外面秋风和煦,日头正好,蝉鸣赶着最后的尾声愈发放肆。
顾庭风听着困意上头,有些昏昏欲睡,宴清霜见他满脸疲惫,安静下来。
不多时顾庭风熟睡过去,宴清霜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把位置让给相公,让他睡得舒服些。
出去把山土瓜的种子收起来,大家都惦记着顾家的种子,尤其是吃过山土瓜以后。
早上见顾庭风带着人在地里摘辣椒,就围上去问山土瓜的种子,顾庭风当时就把种子分了。
还有地里的土瓜虽然老了,但是味道还在,想着夫郎最近不吃这个了,就让大家自己挖了吃。
种子也给自家留了一把回来,宴清霜拿个小布袋子跟着菜种放在一起。
每年留的种子是农人的根本,马虎不得,宴清霜仔细找地方收捡好。
还有先前没忙完的辣椒,接着用棉线穿好,挂在屋檐下方晾晒。
小黑小黄在院里追着麻雀低声嗷叫,顾庭风缓慢睁开眼睛醒过来,起身到外面一看,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站在院坝里活动了一下手脚,那躺椅睡着虽然舒服,但是他身材高壮,难免有些施展不开。
宴清霜拿着煮好的盐花生出来,见他在院里蹦跶,知道定是手脚睡麻了。
想到相公委委屈屈的挤在椅子上,眼里不由露出笑意。
“天晚了,花生可以收了。”顾庭风转过身看向夫郎。
“好,那现在过去吧。”
宴清霜摸着花生已经凉了,抓了两把放进相公兜里,说道:“刚煮的,你路上吃。”
顾庭风笑着揉了一下他脑袋,两人关好院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