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惊骇。
青年面无表情,强硬地从他手中扯下那把刀,甚至是连机甲的手臂都给活活扯断,几根滋滋冒着蓝光电流的线条裸/露出来。
昆蒙的惨叫响起,声音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怒火和恨意:“你、你怎么敢……!贱人,老子今天一定要把你弄死!”
青年看也不看他,死死盯着重伤的厄瑞波斯,感受到他身上浓郁的、充斥着虫母的气味,嫉妒蚕食心脏,那双血红的眼睛里翻滚着恶毒的情绪。
他口器乍现了一瞬,口如刀锋,冷淡吐出两个字:“废物。”
厄瑞波斯眼中满是不甘,他慌慌张张地看向母亲的方向。
青年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顿。
“——小心!”
切西尔高声提醒他们。
这两个家伙在这样危险重重的战斗场面中居然都能分神去关注别的事情,还真是……
傲慢啊。
他沿着他们的目光往后一望,看见时蕤担忧的面庞。
就这么多瞅两眼的功夫,差点被敌人一拳捶下去。
切西尔:“……”
时蕤紧紧注视着厄瑞波斯他们的方向,眉头紧锁。
耳边忽然传来的脚步声渐近,他警惕地看过去,怔了一下。
怪不得巴特没什么反应,原来是老熟人了。
伊延朝着他们轻轻挥手:“运气好,没死掉。”
时蕤的注意力都被他脑袋上轻抖的猫耳吸引了,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男人转过身来,对他说:“要摸一摸吗?”
直白得丝毫不加掩饰。
时蕤都“啊?”了一声,紧接着后退了一步,用力抿嘴,缓缓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摇头说:“不用了,谢谢。”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对话啊,刚才还紧张的心情一下就平静下来了。
巴特莫名地扫了伊延一眼,对时蕤说:“刚来的这个家伙很强,他好像就是上次在夜色杀掉许多大人物和他们手底下那些护卫的高级虫族。他压迫感太恐怖了,我站在这里甚至都感受到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在面对一头魁梧威猛的熊。”
压迫……?
时蕤有些古怪地看了过去,就算不怎么看得清对面的人影,却也依然能够从虫族的精神链接当中感受到他们的情绪。
厄瑞波斯现在是不甘、愤懑还有羞恼。
而这只刚刚才赶过来的虫族战士……
竟然是迫在眉睫地想要表现自己,跃跃欲试地想要杀掉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还有一丝丝地羞涩和担忧?
稀奇古怪的想法把时蕤都弄得漂亮小脸都微微皱起来。
他没注意到伊延忽然朝他看来的一眼,很复杂。
在场的黑卫都没想过他们会输,更没想过他们首领的大好头颅居然会被人轻描淡写地徒手拧断!
明明在星域之中,他们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星盗恶徒,只要出动就会让无数人惊恐绝望,为非作歹肆意妄为是他们的常态。
但是现在,他们就和以前劫掠的对象一模一样——是待宰的羔羊。
空气都静了下来,昆蒙之前的狂妄甚至就在几秒前。
而现在,他被人从机甲里抓了出来,惊骇恐惧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就已经尸首分离。死亡之迅速,快得其他人竟然都没能反应过来。
似乎是眨眼间,死神就收割了他的性命。
前后反差之大,就像是上演了一场滑稽可笑的默剧。
青年平静地转过身,面上还残留着因为杀掉昆蒙和亲卫等人而留下的几道血痕。
他受伤了吗?
当那道冷漠平静的眼光扫下来时,那些作威作福的黑卫们惊恐得后退半步,周围都形成了广阔的真空地带。
他们本来就不讲道义,当然不可能会有昆蒙死了之后就要报仇雪恨的想法。
树倒猢狲散,领头狼死了,剩下的人自然成不了气候。
黑卫们在察觉到了青年泄出来的一丝杀意后,四处逃窜。也有可能是去找帮手了,但谁能知道呢。
青年也懒得去追杀这些家伙,切西尔也不是嗜杀的人,几人重回地面。
战火纷飞,余烬仍存。
“厄瑞波斯!”时蕤急匆匆地跑到他面前,焦急不安地看着他身上的伤痕。
看到小正太背后的翅膀上下缺了好大一个豁口,他心里就跟油煎似的。
“厄瑞波斯?”
仿佛孩童牙牙学语,紫色头发,面色苍白的青年一字一顿地重复这个名字。
他直勾勾地盯着时蕤看,刚才还神采飞扬的面容黯淡下去。轻轻垂着眼睫,又掀开眼皮看他一眼,嘴巴抿紧。
时蕤倏地想起了上一次,应该是不久前巷口的那一回,他听见过对方的声音,还在那里滴下了鲜血。
“妈妈……”青年张开嘴喃喃。
时蕤:“!!!”
切西尔:“?”
巴特打着哈哈:“小哥,你看错了吧,时蕤只是假装成女生的模样,但他实际上是男孩子。”
他不说这句还好,一说完这话,所有人都像是受到了号召指令,或者说有了正当的借口齐刷刷地看向现在的时蕤。
刚才忙着打架,根本不敢多看,哪怕是惊艳了瞬间也只能强压住当时的窥伺欲。
少年眉眼犹如浸染了水墨,嘴唇嫩红丰润,肤白赛雪。戴上了乌黑的假长发,穿着掐腰素白长裙,真仿佛是纯洁无瑕的圣女。
他应该是穿着圣女的白袍,在灿烂的阳光下双手合拳,诚心地祷告。即便是天上的神明也会被这位美丽的小信徒摄取了心神,分明是无意朝他投来一瞥,最后的全部目光都属于他。
时蕤轻咳了两声,面上染了几分酡色和羞意:“我只是迫不得已地伪装。”
青年走近了他。
厄瑞波斯警惕地看向对方。
在时蕤慌张的表情中,青年不说话了,只沉默着,看向厄瑞波斯的眼神还是有些晦暗和沉凝。
“你们之间认识啊?”切西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在时蕤、厄瑞波斯以及看着有几分瘦削的青年身上打量。
只看他那单薄的身形,完全没能想到会有这么强大的实力,谁能把这只虫族打回原形才算是能耐。
这只高级虫族是伊延带来的,不过那只死猫脸上就只会挂着虚伪的笑容,解释也不说一个。
看着那张伪装出来的面具脸他就心烦。
时蕤头疼地说:“之后再解释吧。”
“厄瑞波斯,你身上的伤严不严重?这里有没有可以治疗的医院?”
切西尔收到时蕤求助的目光,跟他说:“医院……好像成废墟了。不过他这个伤在治疗舱里待上半天就好了。”
“m……”厄瑞波斯刚开了个头就不得已改口,“大人,我没事,这只是一点小伤啦,忍一忍也没关系的。虽然治疗舱确实能治的快一些,但要让它自愈也不是不可以。”
他面上带着受宠若惊的笑容,将脸蛋放在时蕤的掌心上面蹭蹭,之后挑衅的目光就若有似无地滑过在场的其余几个男人。
几人被这小子看得拳头都硬了。
漂亮小男生心地善良柔软,受他蒙骗,睁着湿润黑亮的眼眸一直关注着他,还要轻声问他有没有哪里难受。
这种待遇、要从哪里找啊。
简直是惹人眼红的福利。
杀意要拼命地压制才能不涌出来去,瞳孔中隐隐酝酿着怒火。
青年最后像是影子一样,悄然无声地站在了时蕤身后,不会质疑他的任何一句话,也不会对他的任何决定作出干涉。
沉默着,温顺着,宛若一头蛰伏的猛兽,自愿在脖子拴上项圈,而链条则乖乖交到了时蕤的掌心。
不过哪怕他默不作声,在场的所有人也依然会把他放在首要威胁的位置而警惕。
切西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那张落拓不羁的脸庞没什么表情,却用戏谑的口吻说:“哦豁,昆蒙被我们杀掉了。这下愚人舟不找我们麻烦,我就给大家表演一个倒立洗头。现在跑应该还来得及。”
“你是虫母吧?传说中,失踪几十年的虫母佩特里乔瑞?”
切西尔和伊延的话一前一后地响起。
空气陷入了死寂。
“啊,我说,你就这么直接问出口了?都不怕死的么。”
切西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脸上露出困扰的神色,看伊延的眼神很无语。
厄瑞波斯和之前的青年都站到了时蕤身后,双方竟然不约而同地短暂放弃了对彼此的敌视,自然而然地开始一致对外。
他们这几人刚才还在合作战斗,现在就产生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伊延笑吟吟地反问切西尔:“难道你觉得时蕤是会恩将仇报的人吗?”
他的话是对切西尔所说,目光却直视着时蕤。
那张漂亮的小脸还有些茫然,瞳孔微微扩大,明显是被戳破身份之后反应不过来的惊讶和呆滞,嫩白的手指都攥紧了。
伊延顶着那只高级虫族的威压说出这句话,后背几乎都被汗水沾湿了,要竭力忍住才不会被那从空气中里渗透出来的杀伐压迫给逼得双腿弯曲。
死亡,如影随形。
切西尔狠狠朝他翻了个白眼:“忠诚的狗突然反噬主人的事难道还少见吗?”
这两个虫族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内斗了,虫母消失了几十年之久,时蕤手中的链子还能牵得紧吗?
时蕤张了张嘴,弱弱地表示:“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的。”
他转过头,对身后的两只虫族说:“厄瑞波斯,还有……卢卡斯,我可以叫你这个名字吗?”
天地在瞬息之间都安静下来,风声、喧嚣、还有呼吸都在这一刻几不可闻。
那只高级虫族在无法克制的亢奋激动之中,让周遭的世界都化为死寂的幽谷。
——虫族中上位对下位行使的一种权力。
然而对他们自身来说,虫母的亲自赠名,完全不亚于是一种盛大的荣誉、恩典。
众人不由一愣,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见到这一幕还是会心里一惊。
时蕤之前没有反驳的话,还有现在的所作所为,都在证实着一件事——
他即虫母。
高级虫族,现在应该说是卢卡斯了,他听见时蕤说完的这句话后,苍白的俊美脸庞都染上了红。心中更是涌上一股狂喜,滚烫的情感都要从那冷血无情的肉/体中喷薄而出。
他惊喜交加地说:“当然,感恩……非常感恩您的赐名,这将成为我无与伦比的荣耀。卢卡斯为您献上血与火的忠心,您的光辉定会照耀万世。”
“母亲。”
他的恭敬、因为过分激动而控制不住的猩红复眼里密密麻麻都倒映着时蕤清瘦的身影,锋锐的口器仅仅出现了几秒后又慌慌张张地收了回去。
时蕤甫一端正小脸的神色,两只来自虫族、由他亲自创造出来的虫族战士竟然就单膝跪地,脸上露出掩藏不住的忠诚狂热,宛如朝拜一般的神情。
没有见过这种场景的切西尔他们还有点怔忪。
在星际时代虽然尚存帝国制度,但一部分王室只是一种象征和吉祥物。即使有真正掌握实权的王室,在帝国中也依然信奉强者为尊,王室成员弱小的则会被摒弃,像是这样献上全身心的崇拜还是少见。
或者说,几乎见不到。
怪不得当初的虫族能够挥剑占领几乎整个九十银河域。
对虫母的狂热信念和拥有的强大力量,究竟什么做不到?
其实时蕤也觉得有些别扭,怎么看都好像带了点中二病的感觉。
他刚刚差点就被厄瑞波斯和卢卡斯的动作惊得忘记下一步要做什么了,思考了一下,才说:“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他们三个人,在流浪星域,他们帮了我很多。如果不是切西尔的话,我在流浪星域根本活不下去。”
来到这个世界后所发生的种种,都清清楚楚地留在时蕤的脑海里,他还朝着切西尔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伊延啧了一声,然后开口说了句:“我还以为在你经历了我的事情之后,已经封心锁爱不愿意再帮任何人了。果然,是没有遇见想帮的人吗?”
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切西尔哼了一声:“好心还是有好报的,毕竟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多过祸害的。”
他们两个的争锋相对影响不到其他人。
厄瑞波斯和卢卡斯对虫母的一切命令都严格执行,他们垂下眼眸,恭敬地说:“谨遵您的一切指令。”
时蕤闻言松了口气,赶紧说:“你们先起来。”
两只虫族很听他的话,乖乖站起来后,又一左一右立在他身旁,像是两个忠诚的护卫。
相貌出色,实力也属于顶尖的一批。正像是猛虎守护娇嫩的玫瑰。
切西尔转过头,眉毛扬了扬:“佩特里乔瑞?时蕤?”
不用真名很正常,不过不妨碍他调侃。
时蕤脚趾都快抠地了,他不去看在场任何一个人的神情,脸颊红红地说:“嗯,那也是……我的名字。是我在虫族帝星上的称谓。”
玩游戏当然不可能用自己的真名了,不然的话游戏里的NPC称呼起来得有多强烈的羞耻感啊。
虽然虫族都称他为“妈妈”“母亲”或者是——“王”。
时蕤这句话很直白了,可以说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正是之前虫族失踪的那位虫母。不是从其他星际冒出来的虫母,更不是突然新生的虫母了。
其中的缘由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伊延突然开口:“你们确定要在这里聊天吗?这可是敌人的地盘。就算你们还没打算立刻就走,也应该找个地方隐藏一下吧。”
巴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问:“所以说,我们是现在就跑吗?”
切西尔哼笑一声:“那不然呢,等着愚人舟倾巢出动来追杀我们?那些家伙可不是讲义气,而是睚、眦、必、报。”
这些事情时蕤不算很了解,当然就说不上话,他乖乖地跟在几人后面。
“边走边说,现在去找个悬浮车,然后赶去港口离开C区。如果能就此离开流浪星域是最好的,至于最后的目的地。”
说话的切西尔看了眼时蕤,才缓缓道:“那就视情况而定吧。”
巴特随口说了一句:“不是说好之后一起去G8914度假吗?”
他将双手放在脑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随便吧随便吧,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只是可惜我开的废品店,这下不得不关门大吉了。”
伊延将上衣口袋里的眼镜掏出来缓慢擦拭,听了他的话后,低头笑了声,不语。
时蕤的注意力都在两只虫族身上了,也没留心切西尔刚刚在说些什么。
至于两只虫族……
他们心中只有虫母时蕤,其他全都无关紧要。
一行人要在沿路的战场残局里找悬浮车还是有点难度的,时蕤还在卢卡斯的搀扶下跨越坍塌后的墙体。
后者其实更想直接将柔弱的小虫母恭恭敬敬地抱在怀里,让他不用踩在脏乱的地面。
不过毫无意外地被时蕤婉拒了,也只好沮丧地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时蕤,你怎么失踪了那么长时间啊,又为什么会来到流浪星域?”巴特好奇地问他。
原本以为他们这一行人谜团重重,就时蕤比较单纯可怜,没想到藏得同样很深。
身份更是完全让人意想不到!
世事无常,真叫人捉摸不透。
时蕤犹豫了一下,困惑苦恼的表情爬上他的眉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一觉醒来过后就到了流浪星域,我也很震惊过了那么长的时间。”
明明他弃游只有三天,而且之前还在家里安安稳稳地待着,正穿着睡衣酣然入眠。
切西尔插了一嘴:“真神奇啊,一觉就睡了三十年。”
时蕤一脸无辜可怜地看回去。
切西尔平淡地说:“那还回虫族吗?”
舌尖抵了下后牙槽,似乎有哪里酸得慌。
时蕤老实地告诉他:“不知道……”
流浪星域的中心城区和贫民区之间有一条横亘的宽阔长河,这是泾渭分明的一条分界线。
整个九十银河域只有流浪星域才存在这样鲜明的景观差异,脏污与干净,腐臭与清香,贫穷与奢靡。
但是战后,硝烟尚存之际,中心城区显得有几分破败萧条,脚下一踢就是碎石和残骸。
他们终于找到了一辆还算完好,总之是还能够使用的悬浮车。
这种摒弃了传统轮胎的交通工具是时蕤那个时代所没有的,上车前他还看了几眼这辆充满科技感的流线型悬浮车。
齐刷刷看向他的切西尔和伊延的目光撞在一起,又在几秒之后嫌弃地移开视线。
时蕤看了眼几乎快成为断壁残垣的流浪星域。
余烬尚且没有平息的瓦砾堆让人揪心不已,他问道:“现在城区都变成这样了,里面的人还好吗?”
这个问题是由伊延回答的,他说:“你太小看居住在流浪星域的居民了,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时蕤吃惊地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清澈幼圆的黑瞳澄净,瞧着有几分娇怜。
伊延又解释:“既然要面对愚人舟这样的星盗,流浪星域的人就不可能彻底束手就擒,他们当然会有些自保的能力和手段。而且流浪星域上空有战斗,会被破坏更是常态,灾难后重建都要不了一天。”
……不愧是星际时代,科技发抖,人人强悍,连五岁的小孩都不容小觑,柔弱的似乎只有他。
悬浮车的速度快得惊人,时蕤还没怎么好好观察内部构造,他们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从车内下来,落脚就是港口,众人却忽然发现这里超乎寻常的冷寂。
切西尔和伊延先下车,时蕤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其他人都平淡如常。
唯独他,小脸已经苍白了,耳朵也像是有些嗡鸣的声音。
不是没人想站在他的身边,却被那凶残危险的恶犬阻拦,稍微挨近了点都要被那森然的目光地盯着,连厄瑞波斯都不能例外。
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漂亮少年软软倚在青年身上,眼睛里闪着水光,连微微抿着的煞白嘴唇都显得有几分可怜。
在别人看过来时,时蕤强打起精神开口:“我没事。”
伊延和切西尔都强迫自己把关注点放在港口,忽然间,尖锐的鸣响几乎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巴特骂了声脏话,另外两人的神色微沉,凝重且紧张不安的空气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在时蕤迷茫的神情中,伊延叹了口气:
“这下真的走不了了。”
港口乃至星球边缘被破坏了个彻底,甚至整个星域都拉响了警鸣,防御系统罩在整个星球上方。
卢卡斯伸出微冷的双手,轻轻覆在时蕤的耳朵上,掩住了不适的尖锐警鸣声。
时蕤其实还没能从晕车当中缓过来,想过自己很弱,但是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弱。
切西尔他们的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玻璃,听进去之后再到反应过来,神经系统会延迟个两三秒的时间才运转。
星际时代和时蕤一样羸弱的人简直凤毛麟角,晕车药这种玩意儿也早就退出了市场,他们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自己重伤都能坦然自若的厄瑞波斯看见时蕤难受的模样,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以身替之。
他最后被卢卡斯一个冰凉幽深的眼神给定住了,只不过看他隐怒自责的表情,也知道他现在很不满。
太过偏僻的地方果然无法给予虫母优渥的生活,只能不断地变强、繁衍,壮大帝国,才可以给予虫母更好的、更完美的生存环境。
时蕤皱了皱小脸,掐着自己的掌心,恹恹地说:“我好多了,现在是怎么啦,我们不能走了吗?”
切西尔摇头,目光遥遥地看向港口的废墟。
到处都是散落的瓦砾和碎石裂纹,血迹斑斑,满目疮痍。焦黑的尸体和丑陋生物的残骸散落各地。
伊延在旁边给他解惑:“刚刚那是寄生种入侵之后才会拉响的警报,可以说,那是宣告一个星球即将走向灭亡之后的不祥征兆,危险至极。”
时蕤睫毛颤了颤,眼底透着不安。
“三十年前,因为虫族的存在,还有他们扩张的夸张和强势,寄生种还并没有像是现在这样猖獗。它们那时候畏惧虫族,见到虫族就退避三舍,整个九十银河域最大的敌人还是虫族。”
伊延口中说着历史,在夜色的工作经历赋予了他讲话时口吻稍显华丽的特征,些许的咏叹调就像是在诉说着几十年之久的漫长历史,缓慢地翻开陈旧的一页。
“但可惜,虫族在失去虫母之后,就失去了掌舵的方向和信仰,一切都不如他们的虫母重要。”
“在遍寻不到虫母后,高级虫族和部下们渐渐退居帝星,只有那里还残余着虫母的些许气息,他们只能苦苦在那里等候,耗费心血,哪怕最后枯萎至死,也是死在他们献给虫母最美好的帝星上面。似乎是因为,有虫母之处才是家园?”
时蕤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轻轻皱起有些秀气的眉,露出触动的神色。
目光在扫向厄瑞波斯和卢卡斯时,看着他们眼底隐隐的狂热崇拜,就知道伊延口中的话半句都不作假。
“哈?你讲话也没个重点啊。”切西尔一句话打破了煽情的这一幕,煞风景地讥笑,“你们都听过装在瓶子里的魔鬼那个故事吧。”
“一开始魔鬼还想着要对救出自己的人持着报恩的态度,后面却直接决定恩将仇报了。你怎么能确定,现在的虫族在失去他们伟大的领袖之后,会不会发疯呢,嗯?”
厄瑞波斯和卢卡斯脸上都露出隐忍的怒意。
尚未成熟的厄瑞波斯形象更接近于男孩和少年之间,使他看上去有些青涩的天真感,但这一刻他却有种说不出的稳重老成。
他站在一旁,面色冰冷地说:“虫族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母亲有害的事!哪怕是我们被抛弃、被放逐,也是我们太无能废物了。只会埋怨母亲更是一群一无是处的可怜虫。”
两只虫族暗沉晦涩的眸光对上切西尔,双方在空气中的对视似乎都带上了火花。
几秒后,切西尔松快地笑了一声:“希望如此。”
时蕤双手紧握,原本粉嫩似花苞的指关节现在却泛着白,他小声地跟伊延他们说:“我想知道后续。”
切西尔睨了眼伊延,抢答:“后面的事情也显而易见,强悍的虫族退居帝星后,九十银河域就没有了虫族的镇压。人类和其他种族就只能自己抵御那些寄生种,可惜他们的实力比起虫族战士,简直不忍直视。这就放任了寄生种密密麻麻地繁衍成长起来,成了如今这鬼模样。”
切西尔露出嫌弃的表情:“寄生种简直是一种和流浪星域的垃圾堆差不多的生物,不过,它们似乎变得比之前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