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心这才察觉到刚才李澈话里的信息量,后知后觉。以前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解释和李澈的关系,现在反而释怀了:“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江铄知道他父母离异,刚想清楚其中的关系,脸色还没来得及变好看,就听见李澈接着说:
“也是初恋。”
坐在一旁的陆予心狠狠剜了他一眼。
于是江铄的表情变得很精彩。
陆予心从没跟他提起过自己的初恋,现在想来大概知道原因了。
两人不是没有聊起过感情经历,当时陆予心说他读大学时谈过两次恋爱,跟男生谈过也跟女生谈过,但时间都没有太久。
毕业回国以后,就开始张罗着民宿的事,没有精力和钱去恋爱了,等事业终于稳定下来,才有闲心去想这些。
江铄听他说得真诚,也没去追究其中真假,毕竟在感情经历上,他也隐瞒了两段。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问。
陆予心没想到还有修罗场在这里等着,笑了笑道:“当时年轻不懂事,不提我都忘了。”
初恋哪有那么容易忘得掉,江铄知道他不想多说,便没再问,一旁的李澈脸色也冷了下来,陷入沉默。
正好姜可可下楼要找他商量拍摄的事,才打破三人之间古怪的气氛。
江铄见他有正事,站起来准备离开:“明天之前,给我个答复好吗?”
“好。”
陆予心点头答应。
尽管说是明天之前给答复,但两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不可能发展出来朋友以外的任何关系了,陆予心给出的答复不过是延迟的死刑。
等他离开,姜可可才开始跟陆予心聊拍摄的事,李澈没走,坐在了陆予心旁边的位置。
“你有这么多帅哥朋友怎么不早跟我说啊,早知道我都给他们安排到拍摄里,那播放量不得蹭蹭地往上涨啊!”
陆予心:“他们不会出镜的。”
姜可可把目光落在他身边这位,虽说刚才放走了一位,但这位的颜值一个顶俩:“别啊,我看视频都不用拍了,你们这两张脸往这一放,就是妥妥的宣传片。”
陆予心觉得她说得未免太夸张了,他答应出镜拍摄已是勉强,何况是李澈。
“他不方便出镜,考虑我就行了。”
话音刚落,姜可可觉得有点遗憾,还想争取一下就听见李澈道:“我方便,需要的话我可以配合。”
“那太好了!”姜可可怕他反悔,速战速决,“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们两个都有时间吧?”
陆予心不悦地看了眼李澈,自己店里的事不知道他瞎掺和什么。
“那就定明天,我跟团体提前沟通一下。”
说完,姜可可把提前写好的拍摄脚本给他便上楼了,根本不给他反悔的余地。
她一离开,只剩下陆予心和李澈两人,陆予心问:“你不去医院吗?”
李澈道:“晚上去。”
“其实你不答应她拍摄也可以。”陆予心不想麻烦他帮忙,“你明天还要去医院照顾阿姨。”
李澈真诚地说:“我想帮你。”
陆予心说不过他,想起他刚才说要换床单,就回了房间,可走到床边一看,干干净净并无水痕。
“哪里弄湿了?”他问。
李澈跟在后面走进来,解释说:“床单没有弄湿,只是地上洒了一点水。”
被他欺骗的陆予心就有点不高兴了:“你骗我?”
“是骗江铄。”明明做了错事,李澈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无辜,“对不起,但我不想让你和他在一起。”
陆予心:“我跟谁在一起,和你没有关系吧?”
李澈:“他不爱你。”
陆予心回过头看着他:“那又怎样,至少他对我很好。”
李澈绕过他的话,自顾自说:“你也不喜欢他。”
“你又知道了。”陆予心被他这种行为惹怒了,“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很认真地在考虑要不要跟江铄交往,你跑进来横插一脚,什么意思?”
面对他忽然的失控,李澈愣了下,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你想跟他交往?”
陆予心说是,并且是很认真地在考虑。
听他这么说,李澈的情绪也有些绷不住,被他逼到了决溃的边缘,握住他的手腕问:“你说我是你哥哥,既然你把我当哥哥,那你叫过我一声哥吗?”
陆予心叫不出口,把脸别了过去。
李澈却不放过他,仍是步步紧逼:“既然没有,为什么说我是你哥?”
到了床边,陆予心退无可退,手腕还被他挟制着无法动弹,他被迫坐到了床上,李澈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要将他穿透。
他反抗了两下,却挣不开。李澈更加得寸进尺,一只腿弯曲着跪在他身侧,整个人身体压下来,让陆予心更没有挣扎的空间,逼视着他问:“承认我是你前男友很难吗?”
“前前男友。”陆予心不服气地反驳。
顿时他感觉李澈攥着他手腕的力度又大了几分,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他妈先放开我行不行?”
也许是察觉真弄疼了他,李澈放开了他的手腕,转而按住他的肩膀。陆予心就这么被压在床上无法动弹,被迫看向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李澈眼睛里流露着一种很悲伤的情绪。
下一秒,陆予心眼前的那张脸逐渐放大,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李澈温凉的嘴唇落在了他唇上。
他迟钝地偏头躲开,李澈没有再追上来,而是顺势将头抵在他的颈窝,过了几秒,陆予心感觉到自己的侧颈出一片湿润。
李澈在哭?
可是为什么。
他不忍心再去推开这样的李澈,可被他压着胸口喘息不匀,加上刚才情绪激动,因此呼吸有些重。
李澈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在安静的房间里交换着沉重的呼吸,心思各异。
终于还是陆予心忍不住,推了推身上的人:“……你先起来。”
李澈闷在他颈窝的脸动了动,脸上的眼泪早已蒸发干净,要不是眼眶还红着,会让人误以为刚才的湿润是错觉。
谁会想得到,一向冷淡的李澈会像个孩子似的趴在他身上哭。
尽管这件事刚刚发生过,陆予心还是觉得极其不真实。
李澈瞥见他右手腕上的一圈红痕,在上面落下一枚轻柔的吻:“对不起,刚才弄疼你了。”
陆予心默不作声抽回了手:“你都哭了,我还计较什么?”
李澈沉默了两秒,问:“你真打算跟江铄交往?”
“在考虑。”陆予心说。
他这并不是气话,在此之前他是在认真考虑交个男朋友,而江铄是不错的人选,不然也不会答应跟他出门约会,接触这么长时间。
他是该谈一段恋爱了。
陆予心在大学谈过两段恋爱,第一次是大三,在跟李澈失去联系以后,他在室友的生日party上认识了一位同校华人女生。
留学在外的恋爱可能更多是出于孤独,两个漂泊在外的人相互取暖,那时候陆予心对自己产生了茫然,他很想知道,自己是喜欢李澈,还是喜欢恋爱的感觉,所以他接受了对方的表白。
这段恋爱并没维持多久,两个月后女生就跟他提出了分手,原因是陆予心太没有情趣。
那时陆予心的日子过得相当浑噩,很多时候忙忙碌碌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他在恋爱,也在逃避恋爱。
之后的那段恋爱是在酒吧,跟一位意大利男孩,这次谈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对方热情、开放,也有一点可爱,陆予心想,如果之前没有认识李澈的话,他可能会很喜欢他。
李澈这个名字,像施在他身上无法打破的魔咒,注定要困住他的一生。
他始终无法把自己的心完全交出去,也无法欺骗别人,最后还是和平分手。分手时那位意大利男孩热情地吻了他,并祝愿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能被你爱的人,一定很幸福。”
离开时他用意大利语说了这样一句话,陆予心能听懂一些,但不会说,只好用英语回给他一句:“你也是。”
然后他们挥手作别,三个月后那男孩回了意大利,不久后陆予心也毕业回国,两人从此再无联系。
之后便是三年的空窗期,回国之后事业不太顺利,为了开这家民宿他身上背了不少负债,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也就没再想过要去恋爱的事。
一直到今年,李澈彻底消失的第五年,他想,他可能需要试着跟别人恋爱。
手腕处隐约传来的疼痛唤回他的思绪,陆予心坐在床边,听见李澈问:“除了江铄,没考虑过其他人吗?”
陆予心觉得他很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是江铄?”
“他不够爱你。”
“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澈平静地说:“考虑一下其他人。”
“我跟江铄了解了这么久,没人比他更合适了。”陆予心抚平被他压皱的衣角,“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李澈顿了一下才说,“陆予心,别答应他。”
陆予心不知道他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消失多年,一出现就来阻拦他谈恋爱。
“跟江铄的事,我自己会考虑清楚。”他站起来,声音带着几分冷意,“这是我的私事,跟你无关,你不要再干涉了。”
李澈抿着嘴唇,似乎还在刚才的强吻里意犹未尽:“我不想看你因为他受伤。”
“你怎么就知道他会让我受伤?”陆予心被他刺痛了敏感的神经,说话也开始针锋相对,“李澈,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吗?”
李澈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我不想你跟他谈恋爱。”
“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陆予心问得痛快,仿佛要把这些年攒在心里的气都发泄出来,“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我喜欢谁,跟谁约会,和谁交往,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前男友,未免也管得也太多了。”
房间里温暖,他一番话却让气氛冷到了极点,说得李澈无话还嘴。
过了很久,他才说:“我不是想干涉你。”
“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澈说:“你有更好的选择。”
两人的对话始终很冷静,即使陆予心在生气,也没有要冲他发脾气的意思,这让李澈并不好受,他情愿陆予心现在是对着他哭喊,而不是现在这么平静,每句话都像冷嘲热讽。
空了两秒钟,他听见陆予心笑了一声,说道:“要是我不要呢?”
李澈:“什么?”
陆予心淡淡道:“要是我不要更好的选择呢?你说得对,江铄没那么喜欢我,但感情不是权衡,我不要最好的,我只要我喜欢的。”
“所以你喜欢他?”李澈立刻问。
陆予心并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含糊地回答:“或许吧。”
李澈眼眸中的光亮逐渐黯淡了下去,悬在半空中的手不知所措地搭回身侧,过了许久才说:“好,那你考虑清楚。”
他往前走了几步,将黑色羊绒大衣搭在手臂上,背影单薄,离开前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等关上了门,难以掩盖的悲伤才从他的两只眼眶里溢出来,浓稠得深不见底。
他不敢回头,也无法回头,这些年的每分每秒,他都在为当初的错误买单,陆予心的每句话都是对他最残酷的惩罚,如同一刀刀在他身上凌迟般痛。
陆予心爱上别人,就是对他余生最好的报复。
陆天华说得对,人的一生很长,会走很多路,喜欢很多人,那年陆予心只是恰巧在他的屋檐下歇脚,怎会把一时的新鲜感当真?
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陆予心会喜欢其他人,会跟别人谈恋爱。他亲眼看见过他跟别人谈笑,跟别人接吻,他们并肩走在陌生的街头,亲密热烈,可怎么如今还会难过?
是他亲手松开了陆予心,又怎能责备他爱上别人?
感情的事,本就是变幻莫测,他该接受才对。
李澈从房间离开以后,陆予心仰头在床上盯了天花板很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养成了这样思考的习惯,床单上还有一点刚才的余温,身侧深色的一滴湿润,是李澈留下的泪痕。
他从没想过,李澈这样的人原来也会流泪。
印象里,他淡漠冷然,拥有着与年龄不相匹配的稳重,陆予心见过他的脆弱,吻过他的伤痕,体会过他的苦楚与艰难辛酸,却从未见他哭过。
对李澈来说,再难的岁月都熬过来了,怎么被他一句“前前男友”搞得破防,趴在他身上跟个受委屈的孩子似的。
他都没哭呢,李澈哭什么。
乳白色的天花板快要被他的目光灼烧出个洞,陆予心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原因,最后他得出结论,是李澈压力太大,加上正在发烧的缘故。
人生病时容易多愁善感,李素萍周一的手术吉凶未卜,情绪和压力积攒到极点,以至于让李澈泪腺失禁。
等陆予心好不容易想通,刚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很快又想起另一件棘手的事。
他还没给江铄回复。
恋爱自然是谈不成了,陆予心知道在这段关系中,他拖了江铄太长时间,以至于最后两人都失去了耐心,只能草草交出一份答案。
想着,陆予心拿出手机给江铄发了一条消息,算是为这段荒唐的经历画上个句点。
之后的几天里,乔叶家里有事请了假,宿野里人手不够,陆予心只能留下来顶替乔叶的位置,一时空不出时间去医院看李素萍。
倒是李澈很守约定,他们吵过之后第二天上午仍然来了宿野,配合姜可可的团队拍了几段视频。
拍摄到最后一段,李澈接到个电话,对他们说了声抱歉就先离开了,之后两人便没再联系过。
再见面是李素萍做完手术之后,手术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更加虚弱,躺在床上仿若一具枯萎的骨架,陆予心只在病房里呆了几分钟就觉得压抑难忍,浓重的消毒水味快将他淹没。
出来时他听见医生和李澈的对话,说虽然做了手术,但情况仍然不容乐观,病人的身体经不起再一次手术,之后建议保守治疗。
李澈仿佛早有了心理准备,平静地点了点头。
等医生离开之后,陆予心看见光从走廊尽头逆着打进来,照在李澈有些颓败的身上,他靠着走廊的墙壁,痛苦地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至亲的离世是一生的钝痛,外婆去世时陆予心已经体会过这点。
他的外婆去世是意外,没经历太多痛苦,而病人的死亡是一个痛苦且缓慢的过程,作为亲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接受,但无能为力。
那一刻,陆予心很后悔那天跟李澈说了那些话。
这些年没有李澈的消息,但他现在大概猜得到,李澈这些年过得也很不容易。
陆予心的脑子还在挣扎,身体却先行一步,往前走过去抱了下他。这个拥抱没有其他意思,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安慰,犹豫着该怎么说出安抚的话。
此时多少语言都过于苍白,陆予心动动嘴唇,最后化成轻不可闻的叹息。
下一秒李澈将他牢牢箍在怀里,汹涌如暴风雨般将他包裹,走廊里人来人往,陆予心无措地被他抱着,连挣扎都忘了。
“陆予心,”李澈在耳边叫了声他的名字,贴着他的耳边道,“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贴得太近,弄得陆予心耳朵痒痒的,痒得怀疑是听错了:“什么?”
路过了几个病患家属和护士,奇怪地打量着两人,李澈不顾他们投来的异样目光,又重复了一遍:“别离开我。”
这次陆予心确定他没听错了。
李素萍还在一墙之隔的病房里,他推了推李澈,用手去探他的额头,摸到跟自己相似的体温才松了口气,没发烧。
可马上他又警惕起来,没发烧,怎么人都开始说胡话了?
陆予心知道他亲人并不多,李素萍的生病估计对他打击很大,性格又决定了他没有太过要好的朋友,才失去理智地抓住自己这根稻草。
情况特殊,他就勉强给李澈抱一下吧。
过了很久,李澈才松了手上的力度,放开了他。
陆予心说得很对,现在的他没有资格去干涉他,也没资格说这种话,但这一刻他顾不得那么多,只想让陆予心留在他身边。
朋友,哥哥,前男友,以什么名义都好。
他不愿意再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像个小偷窥探着陆予心的行迹,看着他和别人亲密幸福。
十八岁的他险些错过一生的,二十六不会再错过了。
“我……”
走廊没病房那么暖和,陆予心没穿外套,猛地被他放开周身忽然袭来几分冷意,竟然有些贪恋刚才的温暖。
面对李澈直白的“表白”,他只觉得头脑发蒙,不知该怎么回应。
“我下楼给阿姨买点吃的,医生说要吃清淡的,旁边有家粥铺,还有苏城的特色糕点,我带一点给阿姨尝尝。”
李澈接过他的话茬:“我去买。”
“还是我去吧。”陆予心急需下楼吹吹风,说不定能头脑清醒一点,“我知道哪种糕点好吃。”
走廊明明挺冷,他脸上却莫名浮上一层烫意:“你快进去陪阿姨吧。”
李澈没有再拒绝,走回病房里帮他拿了外套,等陆予心穿好,他打量了眼敞开的拉索:“把拉链拉好。”
这件衣服不太合身,松松垮垮拉上不好看,陆予心现在没觉得冷:“不用,就下去几分钟。”
李澈没说话,而是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来帮他扣衣服的拉索。
刚目睹了他们拥抱的护士,此时正好取了药又走回来,看见这一幕打量他们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
陆予心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话音刚落,只听“滋啦”一声,李澈已经把衣服拉链拉上来,一直拉到了他下巴尖,还顺手把后脑勺的帽子给他扣在了头上。
“……”陆予心想说,其实他没那么冷。
李澈不容他多说:“外面冷。”
这两日天气很好,久违的阳光照在病床上,李素萍触摸着手边的温暖,心情也好了些。
床边的绣球谢了,今天陆予心来时又带来一束新鲜的,她很喜欢。
李澈走过去喊了声妈,怕她受凉,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一直盖住李素萍的手臂。
李素萍却将手臂艰难地抽了出来,问:“小陆走了?”
“他说苏城的糕点很好吃,要买点给你尝尝。”
李澈在床边坐下,边剥橘子边说。
李素萍想起来陆予心第一天来看她,也是这样在床边剥着橘子,手还在不自觉的颤抖。
剥好的橘瓣递给来时,她再次瞥见儿子手上那枚不寻常的戒指:“这枚戒指你戴了很久。”
李澈收回手,“嗯”了一声。
“这么多年了,还是同一个人吗?”
病房里一阵沉默。
“但你一直不肯把她带回来见我。”李素萍嘴唇颤动,“是不是妈妈的病拖累了你,人家女孩不愿意?”
李澈顿了半秒,声音沙哑:“不是这样。”
李素萍握住他的手:“我没多少时间了,你不用瞒着我,一直都是妈妈在拖累你,本来你能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长大,都是我……我没能力早点带着你离婚……”
她深深喘了口气,“这些年的积蓄都用来治病了,你陆叔叔也帮了不少,妈妈没能给你留下什么,心里觉得很愧疚。”
“别这么说,我什么都不需要。”李澈喉咙里像吞了东西,艰涩地说,“你从来没有拖累我。”
李素萍轻声道:“妈妈是看不到你结婚成家了,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见见那个女孩,我就是想看看我们小澈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李澈声音平静中带了些许哽咽:“你见过他的。”
“是吗?”
李素萍闭上眼开始一点点回忆,小学的校门口,中学的家长会,小区楼下的公园……她对跟儿子有关的女生,印象仅仅停留在高中以前,从那以后,她就没见过小澈跟哪个女孩走得近过。
别说女孩,就连男生朋友,也从没听小澈提起过。
想来想去,她想不到了,但也没有开口再问。
就这么闭着眼,睡意逐渐入侵,随之意识也跟着混沌起来,茫然中似乎这里不是病房,而是回到了很久之前的
就在她模模糊糊快要睡着时,李澈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听见他说:“是陆予心。”
“什么?”
李澈又重复了一遍:“一直都是陆予心。”
“小陆……”李素萍紧闭的眼角缓慢流下一滴泪:“小陆是个很好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陆:我不冷。
李:你男朋友觉得你冷。
陆:前男友。
李:下一任男友。
第60章 重温
陆予心提着粥和糕点回来时,李澈站在病房外,他隔着门上的玻璃往里望了一眼,李素萍躺在病床上很安详。
“阿姨睡了?”
“嗯。”
本来就是来看望病人的,李素萍休息了,那他也不方便久留,于是把糕点递给李澈:“那我先回去了。”
李澈没接,陆予心就把东西放在了旁边座椅上,转身时听见身后李澈问:“江铄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他回头,撞进一束炙热的目光里。
不知怎么,陆予心就无法开口说难听的话,嘴跟装了测谎仪似的,吐出来的全是实话:“考虑好了,我没答应。”
李澈眼中一丝紧张的情绪被消解:“那你考虑其他人吗?”
“谁?”陆予心问。
他怎么不知道除了江铄,身边还有合适的恋爱人选?
李澈紧盯着他,视线似要将他穿透,随后陆予心看见他动了动嘴唇,然后变成了不可思议的口型:“我。”
陆予心愣住,怀疑现在应该立刻下楼挂个耳科。
他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是他要分开,消失好些年又出现,还跑到自己面前来说这样的话。
他拒绝了江铄,不代表就能接受李澈。
“不考虑。”陆予心往后退了一步,“我这人只喜欢往前走,不喜欢往回看。”
随着他退后的动作,李澈又往前了一步,陆予心立刻转身往电梯走,他怕李澈追上来再多说一句,自己就会绷不住,跟刚才没忍住上去拥抱他一样,做出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他快步挤进电梯,将李澈叫住他的声音隔绝在了门外。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予心没再去医院,一是春节假期即将来临,店里的客流回温,要忙上一阵,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澈。
逃避可耻,但有用。
当年李澈选择离开不也是一种逃避吗?当人无法面对一段感情时,往往会做出一些愚蠢的决定,他们都是肉体凡胎,难逃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