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时刻by稚楚

作者:稚楚  录入:08-22

说话时,他唇边萦绕着白雾,显得表情也格外柔和,可南乙发现,身边的几人身体却都不自觉紧绷起来,动作也全顿住。
陈韫明显愣住,没吱声,谁知那人直接翻了窗跳出来,靠近。他比这群人高出太多,压迫感极为强烈。
“吵死了。”他伸了个懒腰,又把手指掰得咔咔作响,“本来我觉睡得好好的,梦到彩票中奖了,正要去兑奖呢,黄了!你们就说怎么办吧?”
这不是别人。这张脸在这所学校里,没几个人不认识,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南乙就是这少数派中的一个。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陈韫。
陈韫面子上挂不住,推了一把身旁的张子杰——他最忠诚的走狗。
“愣着干嘛?把他拖走。”
张子杰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扯住他胳膊:“走啊!”
没等南乙反抗,下一秒,一脚猛地踹上来,张子杰哀嚎着倒下了。巨大的力差点连带着把南乙拽倒在地,毕竟被拖着一条手臂。
但没有。他没跟着一起摔倒,因为另一只胳膊被用力握住了。
不过很快,始作俑者松开了他手臂,笑得极为亲切,甚至弯下腰,关心起张子杰的身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腿有毛病,膝跳反应特大,不信你看……”
说罢他又想抬腿,几人都下意识后退。
张子杰压根起不来,就差往后爬了,陈韫自觉丢人,又惹不起高中部的风云人物,只能对着南乙恶狠狠骂了一句,扭头走了。
其他人也不敢停留,跟着溜了。
“跑这么快,没劲……”他抓了抓被睡翘的头发,瞥向一旁垂头的南乙,先是哎了一声,见他不理,又扯了他手臂,低声叫他“学弟”。
“没事儿吧?我送你去医务室?那地儿我熟。”
南乙低头不语,原以为对方会松手,没想到不仅没有,还伸了另一只。他半弯着身子,打算撩开额发检查,指尖已然触碰到黑色眼罩。
“别老低着头啊,我看看,是眼睛受伤了?”
“没,谢谢学长。”南乙迅速躲开,冷不丁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跑了。
留下的只有雪地里的一串脚印。
躲闪是下意识的,但事后他一直想知道对方的名字,非常想。
没过几天就到了学校的跨年文艺演出。
经过了无聊的诗朗诵,独唱,合唱,舞蹈和相声小品,观众席的众人都昏昏欲睡,南乙一直在出神,下一个节目又是独唱,主持人报的曲目是《感恩的心》。
感恩的心,听到这几个字,他都不太想关心是谁唱。
下一秒,一个身影跑着上了台,不太端正地站在立麦前。音响里传出声音的瞬间,南乙皱了皱眉。
抬起头,那张熟悉的脸孔再次闯入视野,嬉皮笑脸地、挑着眉,说自己是来自高一(9)班的秦一隅。
秦一隅。
伴奏没起,他笑着清唱了前两句,然后忽然停下来,回头,高举起手臂,朝后台招了一下手。
呼拉拉地,台侧的帷幕后面又跑出来三人,就在全校师生都一脸诧异之时,背后贴着[喜迎元旦、恭贺新春]横幅的红色幕布哗啦一下落下来,背后的乾坤也全然展露,是摆好的架子鼓、吉他、贝斯和音箱。
他们充满活力地各自就位,望向真正的主角。
秦一隅跑过去,拿起电吉他背好,冲回立麦前,在第一个鼓点落下的瞬间,弹奏出一个花哨的、强烈的riff。
时至今日,南乙都能回忆起那一刻的冲击力,仿佛一阵鲜活的电流穿过他僵木的身躯,四肢百骸都粉碎,又在下一秒重新活过来。
《感恩的心》只是幌子,他用狡黠而叛逆的姿态,在全校师生面前唱了自己写的摇滚歌曲,lion heart。
电吉他的音色如同扩散的火种,轻而易举点燃了全场,火势蔓延,每个学生都在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尖叫着,释放着,一整晚的疲乏无趣都被烧了个精光。
就像是愿望达成一样,台下的南乙埋没在欢呼声中,冷静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秦一隅。秦一隅。
那一刹那,台上台下,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只剩秦一隅和他两个。
隔着遥远的距离,这个人的声音如同一把尖刀,暴力地撬开南乙内心封闭的闸门,一闪而过的某个时刻,那些被压抑的恨变成血红色的、粘稠的洪流,倾泻而出,将他们一同淹没。
意料之中的,那首歌并没有唱完,音响设备被掐断,他们被教导主任赶下台。而秦一隅到最后竟然还在笑。
他高举双手挥舞,在主任的呵斥声中鞠了一躬,起身时,他双手放在嘴边,超大喊了一句。
“新年快乐!”
血色的湍急河流也在这个笑容里极速地坍塌、收缩,最终凝结在南乙手心那枚红痣上。
这场闹剧以大会点名批评告终。
据说教导主任原本还勒令秦一隅写检讨,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读出来,但交上来的检讨实在太不像话,只好临时取消了这一部分,让他当众罚站。
操场上,南乙听到隔壁队伍的讨论。
“上一次秦一隅站在全校面前还是学生代表发言呢。”
“是啊,就上个月嘛,他拿了物理竞赛金牌。”
“我听说他家里很有钱,爸爸做生意,妈妈是大学教授,自己长得又帅,妥妥一公子哥儿啊,就是太叛逆了,谁都管不了。”
“我觉得挺酷的呀,他唱歌好好听。”
“别提了,老侯都快被气死了,我交练习册听到他在办公室里大骂: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尖子生!打架旷课闹事什么都干,偏偏学习好,回回年级前三,说说不通打也打不得!骂他他还嬉皮笑脸,真是头疼!”
学得太过惟妙惟肖,周围的初中生都小声笑了,只有南乙始终面无表情,仔细地盯着台上的秦一隅,望着他的笑容,端详那副高瘦的、被太阳晒透的轮廓。
当天放学,南乙骑车路过一间不起眼的小店,停了下来,倒退回去,犹豫几秒后,他走了进去。
“我要打一个耳洞。”他说,“左耳。”
钉针穿进来时没什么痛感,对着镜子,南乙仔细端详,好像注视的不是那个内陷的小眼儿,而是一个标记。
就像待做清单里打的勾,是目标达成的纪念品。
“为什么要打耳洞啊?”店主姐姐笑得温和,“你这个年纪的男生,来穿耳洞的不多哦。”
南乙静了两秒,认为将这些告诉一个陌生人也没关系。
“因为认识了一个人,知道了他的名字。”
这是他愿望达成的记号。
秦一隅本人,就像穿孔的那根针一样,穿透皮肉,深深地扎进南乙灰色的生活,成为一枚特殊样本。
对此,南乙有着无穷又极端的探究欲,想从内到外把这个人弄清楚。
那种蓬勃、鲜活的生命力的根源是什么?为什么这么爱笑?为什么可以活得这么离经叛道?他也会痛苦吗?受了伤会是什么样?会哭吗?会和他一样难过到说不出话吗?
真想把他彻底剖开,从血肉到骨髓,到那颗心,全都看个清楚明白。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自那之后,南乙像影子一样跟着这颗火种,靠近他,观察他,随时随地,又无声无息。他不希望被发现,不想被看到,厌恶做那个等待被救赎的弱者,更害怕从秦一隅的眼中看到同情和可怜的目光。
因此他极力地隐藏着自己的存在。
直到他发现,原来这个人需要一个能与之并肩的贝斯手。
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我?
原来他也会堕落。
原来看到他堕落,我会觉得痛。
做影子不够,他要变成猎手。为此南乙步步为营,处心积虑,为的是在某一天,能以强者的姿态、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他眼前,被他需要,接手他失序的人生,将他的迷茫和脆弱握在掌中。
在与痛苦共舞的少年时代,他模糊的视野里竖起两块靶子,一个沾满污泥与鲜血,另一个,则闪闪发亮。
而后者的靶心,如今正立在他面前,直视他的双眼。
历时整整六年。

秦一隅彻底松开了南乙的衣领。
他后退了几步,也笑出了声,笑了一会儿好像又快哭了。太黑了,忘了戴眼镜,南乙怀疑是自己看错。
就这样,他们在昏暗的房间里保持长久的静默。
十分钟后,秦一隅好像找回丢了的魂,转过身,坐到沙发上,随手打开手边的台灯。
昏黄的光线充盈了整个空间,照亮堆了满地的旧书、酒瓶、深蓝色单人床,以及涂鸦过又贴满备忘录的壁纸。
这里没有吉他,没有音箱,没有监听耳机,没有编曲设备,甚至连一张乐谱都看不见。秦一隅生活的空间里已经不存在任何与音乐相关的事物。
他沉默地仰头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片刻后,扭头看向南乙,盯着他的双眼,眼神中闪过想要问点什么的冲动。
南乙读不懂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不甘心,有困惑,好像又有点难过。
很快,那一丝冲动被他尽数收回,再开口时,变成不痛不痒的寒暄。
“你之前……在哪个乐队?”
他的语气明显比之前柔和很多,甚至让南乙想到了第一次遇见时的场景,难得的有几分认真,也特意放轻声音说话。
但他不明白这转变的缘由。
“没有。”
秦一隅皱了下眉:“什么?”
南乙稍稍停顿了一下:“我之前,没有在任何一个乐队待过。”
这下他脸色变了,变成极为明显的疑惑,南乙觉得好玩,心想他现在大概率很想骂人。
但秦一隅没骂出来,反倒笑了笑。
这是南乙第一次判断失误,并为此感到奇怪。
他又问:“你们排练室在哪儿?”
“中关村东路,兴运大厦后面那栋蓝屋顶矮楼的地下室,最里面一间,我们每天晚上都在。”
“哦。”秦一隅问完,又一次陷入沉默。
南乙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的眼睛看。
下意识地,他垂下眼。
秦一隅也收回视线,瞥向立在一旁的琴包。
“来都来了,弹一首我听听吧。”
不是根本不感兴趣吗?
南乙心有疑惑,但没太在意,秦一隅的性格本来就无常,做出什么举动他都不意外。
只是这里不像排练室,他临时改变主意要来,什么设备都没拿。
似乎是从这份迟疑中读出了什么,秦一隅起身,走到房间里,没多久,他拎出来一个Spark吉他音箱。
“先插这上面吧。”他将第一个旋钮转到BASS设定,更改了效果器设置,“低频没贝斯音箱效果好,凑合能用。”
南乙挑了眉。
还以为他一口气把所有和乐队有关的东西都烧了。
“嗯。”他拿出贝斯。
秦一隅看过去,那是把极其普通、甚至可以说入门级别的琴,黑灰色渐变,新人爱用的街琴。
坦白讲,这也挺符合预期。
他对南乙的器乐水平其实没抱多大期待,毕竟年纪摆在这里,又是个从来没有过乐队经验的纯小白。
可能就是一时的新鲜感作祟吧。喜欢音乐,所以去看了音乐节,顺势喜欢上无序角落,喜欢上过去的他,于是一头热地前来邀请,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但凡换另一个人,秦一隅根本一点余地都不会留,直接扫地出门,更别提让人在自己面前弹贝斯,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偏偏是他。
如果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未免太过残忍。
对他自己也残忍,毕竟当初那一瞬间带来的悸动是真的。
他根本没察觉,至始至终,他都在不由自主地望着那双眼睛。
南乙插上音箱,垂眼调音:“想听什么?”
秦一隅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看上去有些无所谓。
“都行吧,什么都行,都一样。”
他对此不抱期待,或者说对自己不抱期待。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即便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他们本应在最顶峰时相遇,而不是如今,自己像一条丧家犬一样,接受他同情泛滥的施舍。
谁都可以伸出手,谁都可以可怜自己,但不能是这个人。
秦一隅眼前雾蒙蒙一片,他侧过头,不想面对南乙的脸,用很平和、甚至称得上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更为决绝的话。
“弹完你就可以走了,再也别出现了,好吗?”
这样的话,短短几天秦一隅说了好多次,可直觉告诉南乙,这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想过如何用技术打动秦一隅,所以才会想引他去排练室,而恰巧他也知道,过去的秦一隅非常、非常需要一个技术过硬的贝斯手。
这是他六年前亲耳听到的。
当初,沉浸在仇恨中的南乙,几乎丧失了做普通中学生的快乐,也失去了表达欲。
他越是恨,喉咙越是发紧、发涩,无法控诉,无法叫喊,只能独自行走在一条死寂的黑暗隧道。
然而秦一隅出现了,他用一首未唱完的歌,不管不顾地、生生地砸出一个洞,笑着告诉他,看到了吗?这是摇滚乐。
于是南乙暂时地逃离了痛苦、折磨、不公、愤懑与委屈,喘了口气,感觉自己还活着。
他终于不用将自己圈禁在仇恨中。这不再是人生唯一的选项。
他可以追着那人的背影,跑着,喘着粗气思考:原来有一种载体可以替我歇斯底里,替我站在烂泥和暴雨里大声骂一句“这世界真他妈操蛋!”,告诉我沉默不是懦弱,总有一天我能反击所有麻木不仁,所有的痛。
原来秦一隅是这样的人,他需要一个能与之匹敌的贝斯手?我学东西很快的,非常快。
我不怕天才光环的灼烧,我可以填补这处空白。
我来做他黑暗隧道里,随时可以砸开的新出口。
但真的到了这一刻,以一个贝斯手的身份站在秦一隅面前时,南乙却犹疑了。
他也明白,是过去的秦一隅需要。
现在呢?他不确信。秦一隅的手不能再弹吉他,他的人生被砸得粉碎,再难回头。
忐忑涌起,南乙好像回到了学琴之初。
那时候南乙13岁,用竞赛的一千块奖金买了人生中第一把贝斯,也找到了秦一隅在音乐平台的账号,当时无序角落刚走红,他也才17岁,以个人账号上传过几支demo。
他起名风格特怪,总爱写一长串。例如[我能不能养三十只猫]、[真喜欢我的新名字]以及[谁不让我吃路边摊我跟谁急],当然,后来它们被做成成曲,名字也都被更适合发行的字眼所覆盖。
这其中,有一个曲名简洁得尤为突出,就一个省略号。
这也是唯一一个后来也没有做成成曲的demo。
秦一隅曾经在这首的评论里回复过,自言自语那样写着:写的贝斯线没一个合适的。
大概是为了团队和谐,这样略带抱怨的话,后来被删除了。
但南乙一直记得。
他把那首demo听了无数遍,骑车时听,写作业的时候听,睡觉也听。后来在某个失眠的午夜,他抱着琴跑到小区天台,用二十分钟写出了一条贝斯线。
下来的时候,指尖都冻僵了,手心却很烫。
盯着自己的手,雨声渐起,思绪也从那个冬夜,回到这间出租屋。
他没说话,拿手机播放了这首demo,手指也轻按在琴弦上。
听到最熟悉的吉他编排,秦一隅怔了怔。
几分钟前,他摆出一副“来打动我吧”的姿态,想象着南乙会选择的曲目。脑中过了无数首,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一支。
这是当年他写给妈妈的歌。
Demo的编排风格接近Midwest emo和数摇,吉他节奏跳跃。鼓的不对称错位编排也是秦一隅提议的,但当初,许司给的几条贝斯线他却始终不满意,律动不对,只是附在吉他上,像沉重的锚,将整个旋律氛围往下拖拽。
因此,他最终没有将贝斯放进demo里,也没有将这首歌做成成曲。在音乐方面他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不行就是不行,差一点也不想要,何况是这么特殊的一首。
可此时此刻,当南乙的贝斯进入的瞬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心中某一处尘封已久的灰色角落,忽然被点亮。
是死灰复燃的感觉吗?
和之前所有的bassline都不同,从第一秒,南乙就抛出了堪称华丽的双手点弦技法,抓耳到极致,点弦之间穿插节奏感十足的slap,毫不沉闷,律动感奇佳。
只花了十几秒,独特的贝斯基调就被打下,并非只是垫着,做托底,做陪衬。
而是毫不掩饰地与他的吉他拉扯、交锋。
是你来我往,势均力敌,却又保持着同一频率的情感共鸣,每一处律动都恰到好处,浑然天成,好像能完完全全听懂他写的歌。
手下意识握了拳,这一刻,年少的灵魂仿佛重回这具身体,跟着眼前这个男孩儿,一起放肆、酣畅淋漓地合奏着。
南乙低着头,打湿的额发半掩眉眼,黑灰色渐变的贝斯几乎和他整个人长在了一起,发梢的水珠滴在琴上,似乎也变成音符。
指法、律动和节奏编排都无可挑剔,干脆利落,低音旋律如隔着玻璃的大雨,错落有致,倾泻而出。
如果闭上眼听,一定会认为这段贝斯线出自苦练多年、技巧娴熟的老手,就算是发出来让人学,也没几个人弹得明白。
而他才十八岁。
想到方才南乙说过的话,秦一隅在心中否认了。
怎么会是因为他才弹贝斯?
这个人……分明天生就是要成为贝斯手的。
最后一个音结束,南乙轻轻将手压在弦上。
一首demo的时间不过两分钟,很短暂,但弹完这一曲,他却好像花了数年。
拿着自己拥有的第一把琴,弹完为秦一隅的歌写过的第一条贝斯线,南乙终于走到了他面前。
射中的不是十环,算达成目标吗?
南乙不确信,但他喜欢把选择权交到对方手里。
“谢谢你的音箱,效果还不错。”他拔下来,背好琴,也捡起地上的帽子,看了一眼垂头坐在沙发上的秦一隅。他头发散落在脸侧,遮掩了全部的情绪,安静得反常。
南乙没告别,开门离去。
下楼时,心依旧跳得很重。他深深吸了口气,拨了迟之阳的电话,但只有忙音。
外面雨势依旧,他戴上帽子,打算和来时一样骑车去排练室。
突然,他听到了声音,但并非从电话里传来。
“哎,贝斯手。”
循着声音,南乙在雨中抬头,雨水恣意落在他脸上,模糊了双眼。回忆在恍惚间也一同铺展开。秦一隅打开了窗,和六年前的样貌重合。
探出小半个身子,他歪着头,扔下来一把伞。
“别淋坏你的琴。”

一想到这,他的心就慌得直逼300bpm。
昨晚下了大雨,南乙很晚才到排练室。他异常沉默,调音、练琴,排练。迟之阳也没问,他有一种直觉,南乙大概率又去见了秦一隅。
只有遇到他,南乙才会反常。
因此,排完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没说要来。”南乙只回了这一句话。
“那咱们找别人,行吗?”迟之阳小声嘀咕,“秦一隅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啊,就是拿刀架他脖子上,他不想干也不会答应的,说不定还自己笑呵呵抹脖子!”
南乙听了也没说话,只是低头,安静地盯着手里被收起来的雨伞,有些出神。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招募别的吉他手吧。”
“什么?”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真的能接受其他的吉他手吗?
“你不是一直在忙活这事儿吗?”南乙看向他,笑着。迟之阳睁大了眼,没想到这也被他看透,原本还想瞒着。
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在南乙面前什么都瞒不住。
“那……真的不找秦一隅了?”
南乙放下伞,从桌上拿起一枚飞镖,随意地往墙壁上挂着的靶子上轻轻一投,正中红心,连带着靶子都跟着轻轻旋转了小半圈。
“我可没这么说。”
迟之阳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态度,明明被拒绝了,可他却这么气定神闲,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人已经答应了。
但从小到大,南乙算的事儿每一样都很准,想做的也基本都成功。
不知道秦一隅会不会是例外。
尽管态度不明,但他至少愿意试试其他人,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迟之阳也松了口气。
只要能找到一个水平不错的,海选就不会错过。
更何况,相较于其他位置的乐手,吉他手数量最多,也相对最容易招募。
但今天的迟之阳否定了自己昨天天真的想法。
正常的吉他手真、的、不、多。
一想到被放鸽子这件事,他还是气得半死,坐地铁都忍不住给南乙发长语音吐槽。
“就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还没见着呢,就急着谈条件谈奖金分成了,让发个吉他solo的视频也墨迹半天发不出来,俩傻逼。我直接拉黑让他们滚蛋了,别来排练室找我了,烦死了。”
“你是不知道,就那个吹自己写曲倍儿牛的,还问我要咱俩的照片,说要看看脸。我回了一串问号,要照片是什么操作?结果这丫居然说,他不乐意跟小白脸一起组乐队,说现在全是假乐迷,那帮女的只会看脸,笑死,我还不稀得和丑人一起组乐队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老子拿外卖搬架子鼓的!长什么样关他屁事!”
几个语音发过去,迟之阳长舒一口气,扯了扯毛线帽的边缘,很快他便收到了南乙的语音。点开一听,他语气散漫,居然还在笑。
“你就说,我们一个是金角大王,一个是银角大王。”
真敢应就收葫芦里是吧?
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呢,迟之阳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这哥真是从小到大没有一天是不淡定的。
又一条语音发来。
“我刚刚看了一眼你的帖子,有条新回复,不是吉他手。”
语音里很嘈杂,伴有鸣笛声。
迟之阳没顾上回帖的事,“你不会在骑摩托车吧?那别回我了,当心点儿!”
“行。”
新的语音结尾果然出现了引擎的轰鸣声。
听闻不是吉他手,迟之阳压根懒得跑去回复。乐队三大件儿——吉他、贝斯、鼓,距离集齐就差一个。
他不相信找不着一个靠谱的。
长舒一口气,迟之阳劝自己戒骄戒躁,锁了屏,戴上耳机,把注意力放在四周,谁知就这么巧,随便一瞟,他就撞见了地铁性骚扰。
斜对面,一个中年秃顶男拿着手机,缓慢靠近拉拉环站他前面的女孩儿,目标明显就是裙底。
推书 20234-08-21 :封闭星球by十一月》:[玄幻灵异] 《封闭星球》作者:十一月十四【CP完结+番外】长佩VIP2024-8-8完结21.94万字2,574人阅读33.96万人气2.03万海星文案:独行侠X天然呆,互相温暖,互相救赎一个孤僻沉默的独行侠和一个天然呆的笨蛋小天才的故事。姜序X陶西————姜序和陶西的星球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