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朋克了!”
听见电吉他,秦一隅混沌的睡意忽然间就消散殆尽。他靠着椅子背,表情认真。
“一听就是执生写的歌。”南乙沉声道。
秦一隅像往常一样,手掌托着下巴,笑了笑:“准确点说应该是倪迟写的,这个电吉他的个人风格太强烈了。”
执生出道的时候并不像无序角落一样直接获得巨大关注,而是在一场场的live里跑出来的名气,倪迟也并不算是天赋拉满的吉他手,但在高强度的巡演里,练出了一手相当有辨识度的演奏风格和技巧,器乐情绪极其饱满。
年轻、愤怒、反抗,朋克味十足。
弹幕也被倪迟刷屏。
[每次在台下我分不清兄弟俩,一上台就能分清了]
[倪迟的电吉他弹得太凶了]
[有性手枪那味儿了!]
“你们兄弟俩也是有意思。”秦一隅调侃道,“哥哥是技术流,弟弟是感情流。”
大屏幕上的动画视效同样强烈,暗红色的背景下,一群蚂蚁般的黑色小人围坐成圆圈,他们的中间立着两个身影,一高一低。
舞台上的倪迟抬手,将戴脖子上的口哨塞进嘴里,对着话筒,吹出极其响亮的一声。
画面中的小人们忽然同时动起来,仿佛受他指引。
有小人高举起手,有的双手却被捆在身后,黑色的风刮过,其中站立的一个爆发出欣喜的表情,另一个失魂落魄,倒了下去,淌成一滩黑水,流向每一个被捆住手的小人。
“这是在投票吗?”严霁忽然发现了什么。
“投票?”迟之阳本来认真跟着鼓点摇头晃脑,听见他的声音一停,“现在就投票了吗?”
一旁的秦一隅心领神会,直接笑了出来:“这是在公然内涵啊。”
果不其然,下一秒的动画里,那个被“选中”的小人胸口忽然破裂,变成红色的空心,那片红逐渐泛滥、扩大,最终变成琴的形状。
一把套在他身上、如同枷锁的电吉他。
很巧合的是,左边的特写屏幕上竟然出现了另一名吉他手阿丘的脸,还是那副阴郁的表情,台风也很丧,和快要燃烧起来的舞台格格不入。
他的位置是节奏吉他,但这首歌的器乐难度确实太高,相较于其他乐手的表现,他很明显差了一截。
直肠子的迟之阳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在讽刺节目组替换吉他手的事。尽管之前倪迟第一次发声那次,就已经让众人见识了他的直接,但没想到,他们会直接把比赛的不公表现在舞台现场,毫不避忌。
“太敢了吧……节目组居然和那谁,愿意让他们用这个vj动画?”
前排的李归转过脸来,小声说:“据说这已经是换过一版的了……不敢想第一版是什么样。”
秦一隅盯着台上笑着弹琴的倪迟,好玩地想,要论起疯劲儿来,倪迟也没比谁少,或许是因为和阿迅长得一模一样,这副看上去天生乖顺的皮囊仿佛成了他的天然面具。
温顺的兄长的脸孔,完美地藏住了他所有的叛逆、疯狂和不可一世。
和他写的歌词一样。
[空弹夹的托卡列夫扔进火焰]
[烈火吞噬我一蹶不振的脸]
副歌部分,倪迟的唱腔高亢中带着轻微扭曲,举起弹奏吉他的手,闭上了眼。
[举手,举手,快举手表决!]
[告诉我今天谁灭绝!]
台下人头攒动的乐迷疯狂向前高举着手,极力地靠近着台上的乐手,但却始终隔着黑暗的鸿沟。他们身体里压抑的痛苦、悲愤全都跟随着台上的演奏倾泻而出,嘶吼,尖叫,始终不肯放下手。
不知为何,或许是写歌风格都带着非常强烈的反抗底色,南乙听着听着,有些出神,竟然在想象秦一隅cover这首歌会是什么样。
大概率会比倪迟更疯、更肆无忌惮。
背景屏幕上出现一架巨大的天平,两端放置着一黑一白两颗球,铁臂在岌岌可危的平衡下摇晃。
[秩序的天平向来都倾斜]
[铁球只砸向弱者的阵列]
倾斜后的黑球狠狠砸下来,滚过天花板,所有的乐迷纷纷抬起头,子弹穿过,黑球炸了满屏,变成粘稠的黑雨,滴答滴答,悬在众人的头颅之上,逐渐变成一只只黑手的形状。
间奏是尼克和AC两名贝斯手的连击,加上芮游机能拉满的鼓,低频透过音箱,猛烈捶打着台下每一个乐迷的心脏。
而倪迟伸手到口袋里,不知掏出了什么,拧开来。在迷乱的灯光下,他随着贝斯和节奏吉他的律动而摆动着身体,举着左手,食指指向天花板,右手则拿到脸前。
这时前排的乐迷才忽然发现,原来他手中拿着的是一只口红。
“哇是要涂吗?!!”
他并没有涂在嘴唇上,而是用这只暗红色的唇膏,在自己的下半张脸上画了个巨大的、血红色的叉。
他将口红随手扔下台下,观众池爆发出惊人的尖叫,所有人都低下头,拼命地去寻找那只唇膏。
在抬起头时,众人忽然发现,倪迟的嘴竟然被一团白色的布堵住。
慢半拍的阿迅忽然间认出那个团成团的布露出来的一小块刺绣图案,是一只小鼹鼠。
“这不是我的安抚巾吗……”
歌词像血一样溅在大屏幕上,倪迟用被堵住的嘴含混地唱着。
[哪有什么公平的宣言]
[底层的反抗是上流人的消遣]
作者有话说:
——乐手采访时的评论——
[woc四男模素颜都好好看啊!!]
[怎么大家表情都这么严肃,srds四位的冷脸都好帅……]
[因为采访是昨天的吧,那个时候正是打人风波闹得最凶的时候,qyy被网暴,其他三个也不好受吧]
[我看到b组其他组也是素颜,怎么就我们b组没妆发,是概念吗还是节目组针对啊?]
[看到隔壁评论区说b组根本没有时间做妆发,一直在彩排,好惨……]
[我去这个记者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啊,什么叫下一个秦一隅??南乙就是南乙,秦一隅就是秦一隅,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南乙冷脸都觉得好苏……冷冷淡淡说“哦,所以呢,我怎么看”这种话,特别渣苏] [woc我没听错吧??什么叫“秦一隅的巅峰在遇到我之后才会出现”???你小子好敢说!]
[我想了一万种答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你们真的是恋综吧……]
[之前的不算,妈呀ny你好强的占有欲,无落时期的高光以后都由你来覆盖是吧!]
[不是,朋友们你们想想,这个采访是舆论差到谷底的时候,那时候谁都不知道还能翻盘,ny偏偏这时候这么说,是铁了心要和qyy一起跳火海啊,我的妈呀感天动地的xql]
[完了,我是不是又磕到真的了,我好害怕……]
——小剧场—— B组男生宿舍: 工作人员催促着众人去做妆造,但南乙忽然想起自己有个很重要的东西没有拿,于是临时赶回宿舍。 回房间他打开抽屉,找到那个小盒子,放进口袋里,刚关上卧室门出去,就看见对门阿迅和李归的房门也被打开。 看着那个背影,南乙心想,阿迅也回来了? “阿迅?”他喊了一声,房间里传来回应。 “嗯?” 声音是一个声音,但是南乙就是非常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他走过去,直接打开门,里头的“阿迅”果然吓得一抖,转过身来,露出很乖的笑脸。 “怎、怎么了?” “你跑你哥房间干嘛?”南乙直接问。 眼看被戳穿,倪迟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下来:“我借个东西。” “什么东西?”南乙双臂环胸,盯着他的脸。 “哎呀你别管了,不是什么重要的,小玩意儿而已,反正我哥的东西就是我的。”倪迟站起来,走到南乙面前,拿过他头顶的墨镜替他戴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祝你早日康复哈。” 南乙还是不依不饶:“你老实交代。” “别问了行不行啊南乙大侦探。” 倪迟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刚刚我来的时候碰到秦一隅了,他到处找水,估计嗓子难受你没事儿给他带杯水回去吧。” 说完人就溜了。 南乙回到化妆间,将保温杯放到秦一隅的化妆台上,冲着正和阿迅玩绕口令的秦一隅说:“喝吧。” 看你这话多得也不像口渴的样子。 秦一隅:“天哪你是专门回去给我拿水的吗?小乙你怎么这么爱……” 南乙:“停。” 果然被那小子骗了。
倪迟的现场感染力让直播弹幕暴增,收看人数也越来越多。
[S组必赢啊!我都想去现场开火车了]
[下面是不是有人在挥执生的大旗啊,好酷!]
[他居然没有吐掉那个塞嘴里的布??我以为会狠狠吐到地上,居然还是用手拿下来的]
[还塞回口袋里了hhhh,之前不是装备乱丢的吗?]
[这首歌太执生了,感觉就是加了三个乐手唱执生自己的歌]
坐在观战席的秦一隅难得地没有插科打诨,颇为专注,相较于倪迟的唱,他对整首歌的器乐编排更感兴趣,听得很仔细。
这个编曲显然是更突出电吉他,贝斯技术很扎实,但律动并不突出。
“尼克的贝斯挺稳的。”他忍不住说,“那个缺B弹得就比较跳。”
“缺B?”南乙皱了皱眉,忽然反应过来,“你别给人瞎起外号。”
“那你还老跟着叫人蜡笔小新呢。”秦一隅反驳。
南乙懒得跟他辩,第二段副歌结束过到bridge部分时,两人都蹙了蹙眉。
“节奏吉他乱了。”秦一隅缓慢地眨了下眼,“拖拍了。”
“鼓很准哎。”迟之阳对节奏也很敏感,“芮游的脸色都变差了。”
直播镜头从舞台全景切换到倪迟个人的电吉他solo,虽然看不见,但秦一隅能明显听到阿丘演奏上的瑕疵。
一旁的严霁也开口道:“怎么感觉倪迟的也有点飘了。”
“倪迟没问题。”南乙说。
秦一隅解释道:“倪迟是主音吉他,阿丘是节奏吉他。节奏吉他通常都是弹整曲的和弦和一些重复的riff,是需要控场能力的,主音吉他一般都是弹旋律,像倪迟这种就不止,还要承担器乐的高光部分,简单来说一个求稳,一个求险,但在倪迟solo的时候,节奏吉他乱了,没拽住,就显得花哨炫技的solo听感上有飘的错觉。”
“还是磨合的问题。”南乙说,“乐手之间会相互影响,现场表演,不确定因素太多,返音可能也有问题,归根到底练得不够,节奏吉他如果练出肌肉记忆,是不会轻易被影响的。”
迟之阳啧了一声,想到被换掉的AC的队友,很想骂人,但忍住了,只嘀咕了一声:“中途换上来当然没时间练……”
演奏上的瑕疵对乐手来说是很好发现的,但对现场的听众和乐迷则没那么明显,他们情绪激动,相比起器乐听得更多的还是人声。倪迟的solo甚至即兴发挥了一下,往后延了延,试图给阿丘缓冲调整的时间。
这个乐段很快就带过,视效结合现场6名乐手的配合,情绪一波波推进,大屏幕上燃烧着熊熊烈火,舞台边缘也喷射出火焰。
倪迟摘下立麦上的麦克风,背着红色吉他,在舞台上跑着、蹦着,高举着手,重复唱着:
[没有改变
没有改变
世界从来没有改变
世界永远不会改变]
明明是全新的原创曲,但观众池里的所有人都仰着头,高举着手,和他一起唱着重复的歌词,浩大的声浪扑面而来,愈发高涨。这个红与黑交织的livehouse,成为人们窒息生活的密盒,钻进去就能拼命地宣泄,走出来,又会变回沉默的体面人类。
倪迟回到立麦前,重新放好麦克风,弹奏了一段极其出彩的旋律,仰起头,红色的灯光照在他汗津津的脸上,那双细长的眉眼此刻显出几分妖异。
他笑着,叹息一般唱出最后两句:
[2亿年后谁都灰飞烟灭
恐龙也不见]
所有灯光都消失,巨大的舞台屏幕上,一切都湮灭成灰烬,四散开来,如同歌名一样。
“原来一开始怪物的脚真的是恐龙啊。”迟之阳鼓着掌感叹道。
S组的舞台结束,巨大的尖叫声将主持人的声音都埋没。站在立麦前喘息的倪迟从歌曲的氛围中一秒脱离,听见台下都在喊他的名字,笑得有些害羞,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你擦擦汗啊!刚刚那个布呢?”台下一个女乐迷声音大得惊人。
倪迟愣了一下,“不了不了。”
阿迅慢吞吞说:“反正都咬过了,擦就擦吧……”
在主持人的带领下,投票流程结束,开始了对live相关的采访。
“S组的演出真的非常精彩,完全看不出只花了两周时间,从写歌到排练,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主持人看向台上的乐手,“现在成功地表演完,我想S组的乐手们应该也有很多感想,和我们的乐迷分享一下吧!”
所有人都看向倪迟,于是他接过话筒。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说一些客套话,但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就点了另一个乐手的名字。
“我要感谢雾都怪物的吉他手契克老师,他参与编写了《灰飞烟灭》的吉他和弦,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没能上台表演。”
一旁的阿丘挑了挑眉。
台下的观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观战席的其他乐手都表情各异。
秦一隅睁圆了眼睛、捂住嘴,迟之阳两手往下拽着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两只显眼包的中间隔着面无表情的南乙,有种微妙的幽默感。
“当然,没能上台的还有4名乐手,希望大家都能记得他们。”他一一报出乐队名和乐手名,说了“谢谢”,本以为结束,谁知他又掏出口袋里的安抚巾,举了举,“谢谢等会儿会上台的阿迅,我的哥哥。”
“哦对,还要谢谢放我一马的南乙老师。”倪迟笑了出来,“没啦。”
听到最后,秦一隅的眼睛是真的睁大了,有种笑嘻嘻吃瓜结果最后吃到自己头上的感觉。
“这里怎么还有你的戏份?”他看向南乙。
南乙冷笑一声,想起来还是觉得非常离谱。
明知道倪迟那小子是骗人,他还是大老远带了水。
“问问你自己吧。”他带着一些不明显的私人恩怨,把话题抛还给秦一隅。
“问我?”秦一隅歪头,不知又从哪儿找了根新的棒棒糖,叼在嘴里,“我怎么了?”
“喝点热水吧。”
“哎,A组上场了!”迟之阳拍拍南乙的手臂。
大屏幕上,A组的乐手已经登台,在CB专有的倒计时logo结束后,黑暗的livehouse忽然升腾出缭绕的蓝紫色烟雾,混着干冰,全部的屏幕相继点亮,黯淡而虚渺的云雾漂浮着,包围了现场所有乐迷。
光是看舞美设计,就知道这和S组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顶光垂直投射下来,显化了烟雾的形态,也照亮台上5名乐手的身形,但很快,随着舒缓轻柔的电吉他前奏出现,舞台正上方天花板的正方形框架里,缓缓投下了半透明的塑料薄膜。
这层膜在鼓风机的作用下,如轻纱般摆动,柔软、轻盈地笼罩住台上的乐手,将他们与台下的乐迷隔离。
绣眼忍不住感叹:“这个舞美做得好漂亮啊。”
穗穗点头:“有种和他们隔着一层的感觉。”
歌名的视效也很特别,五个手写体大字被投射在薄膜和观众池头顶的冰屏上——《不爱的表现》
但下一秒,“不”字就渐渐溶解,消失不见。
李归听着前奏的鼓,笑道:“吞苦水一直是玩儿金属的,看他的鼓手出现在迷幻摇滚的演出里感觉有点违和……”
“幻电的主唱声音好好听,好适合这种慢的曲风。”闽闽说,“音色很有故事感。”
电吉他营造出一种混沌的、迷梦般的氛围,就像众人隔着薄膜,能隐隐约约看见乐手们的身形,看见他们随音乐摇摆的肢体,但不真切。
这样反而容易沉浸在音乐里。
但秦一隅却没能做到。他发现南乙站了起来,低声对迟之阳说“我出去一下”,然后从他那边的方向离开了阶梯座位。
明知道他有可能只是去洗手间,但莫名其妙地,眼神就追了出去,七八秒后,身体也被带动,滞后但诚实地跟着离开了。
观战厅内外像是两个世界,从那扇门逃逸出来,仿佛才是真实的、混乱的现实,这里灯光晦暗,工作人员兵荒马乱地四处奔走,对讲机的声音和livehouse传来的音乐对冲着,一切仿佛组成了电影里摇晃的手持长镜头。
而镜头的尽头,是一个没有摄影机的转角,只有眼睛持续记录着。秦一隅快步上前,一把捉住了南乙的手腕,另一只手拧开身侧储藏间的门把手,打开,将人拽着带了进去。
门关上,咔哒一声落了锁。
没开灯,房间黑暗,南乙却能看见秦一隅明亮的双眼,笔直地望着自己。他们胸膛贴着胸膛,温热的,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得快极了。
“你出来干什么?”秦一隅先开了口,但还是没松开手。
“为什么跟着我?”
通常情况下,秦一隅都不太喜欢被人用问题回答问题,但南乙不一样,眼下的状况也不同。
他的反问难道不像是调情吗?
于是秦一隅笑了,手自然而然搂住了南乙的腰,自己则松弛地靠在门板上,用气声说:“因为我想你了啊。”
他说完,伸手摸到门边的灯光开关,因为想看清楚南乙的模样。
啪的一声,房间瞬间被暖色的灯光充盈,原来他慌不择路,选的竟然刚好是所有乐手存放备用琴的储藏间。
而这个房间所在的转角,离舞台其实很近,隔一堵墙而已。穿透了砖块与混凝土,那些器乐和人声似乎变得更加迷离。
狭小的空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不该在这里的乐手,全是乐器。他们被满满当当的吉他和贝斯所环绕,更像是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你不想我吗?”秦一隅后脑勺仍靠在门板上,半垂着眼,目光从南乙的眼睛,渐渐移向他的耳侧,手则牵起他的右手,一路摩挲到指尖的茧。
歌词缥缈地游荡过来。
[眼神纠缠耳朵轮廓]
[指尖亲吻皮肤脉络]
这歌词未免太缠绵,南乙望着秦一隅,感觉这里密不透风。
他似乎揣着答案,嘴唇却又被黏稠的蜜粘住,无法回答,于是索性跳转回上个问题,将主动权攥回手里,困难丢给秦一隅。
“我出来是想戴个项链。”南乙左手伸进口袋里,再拿出来时,指间缠着一根黑色钛钢细链,坠着的东西摇晃着,秦一隅再熟悉不过。
那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和生日。
“既然你来了……”南乙没看他,将拨片项链扔他怀里,在秦一隅慌忙接住的时候转过身,撩开后颈的碎发,冲他露出白皙的脖颈。
“帮我戴吧。”
这绝对是一种诱惑。秦一隅想。
隐隐传来的歌词仿佛又变成一种注解。
[心率逐秒、逐秒升空]
[理智逐寸、逐寸跌堕]
心跳太快,影响了他整个人,扣扣子时手指甚至都有些不灵光了,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戴好。
顾不上检查自己的拨片有没有摆正,秦一隅从背后搂住南乙的腰,吻上他后颈,接着是耳根、耳垂上的唇环。闪亮的小钉子们被急促地拂过,温热的气流攀升到侧脸。
似乎是怕留痕迹,他吻得又轻又快,浅尝辄止,却勾起更深的欲望。
根本不够。
南乙忽然从他的怀中转过身,将秦一隅抵上了门板,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满满当当的乐器安静至极,显得交吻的水声如此清晰。隔着门板,他们甚至能听见门外工作人员的高声呼喊,这当然是不合时宜的,禁忌的。
但南乙忽然发现,自己竟然非常渴望这个吻,舌尖交缠的瞬间,他终于知道了秦一隅吃的糖的口味,柠檬,很酸。他是怎么忍受这种味道的?
可是很快,那渐渐地就变甜了,越来越甜,顺着舌根淌下去。只是一个吻而已,秦一隅只不过用手掌缓慢地捋着他的脊骨,一截截向上,可南乙浑身的肌肉却绞得发紧,仿佛变成了一条被拧出水的毛巾。
那些被藏匿在纤维之中湿漉漉的情欲和渴求都无所遁形。
[如影随形 辗转难眠]
塑料薄膜里藏着什么,躲在毛玻璃背后的是什么。
他似乎渐渐看清,越来越清晰,视力糟糕到这种程度,都无法再视而不见了。
livehouse传来的乐迷们的合唱,海浪板扑面而来。
[这都是不爱你的表现]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他站在不恰当的房间里,沦陷在不合时宜的吻中,却听懂了这首歌,比现场的任何人都明白。他曾经那么真切地,认定这不是爱。
间奏响起,是低沉悠扬的大提琴,两双难舍难分的嘴唇分离得并不容易,牵出的水线就是证据。
秦一隅低着头,捧着他的脸,又轻轻啄吻了好几下。
南乙还有些失神,直到秦一隅握住垂在他锁骨的拨片。
“这是我的第一枚拨片。”他的语气很轻,“是我送给自己的礼物。”
这唤回了他的一部分思绪,南乙垂眼,望着上面手工刻下的痕迹,和自己打的那枚孔隙。
“你也是我的礼物。”秦一隅低头,吻了他薄薄的眼睑。
再推开门时,两人都显得有些心虚,秦一隅的表情就很不自然,仿佛在故意和身后的贝斯手装不熟,南乙脸上则看不出太多破绽,他一向如此。
但他手里的琴却暴露了一切。
原本想拿自己的备用贝斯出来,以作掩饰,可走了没几步却被回头的秦一隅发现不对。
“这不是你的琴。”他笑得无奈极了。
南乙一低头,琴颈上的标签还在晃动,上面分明写着[尤引]两个字。
就这样,秦一隅忍着笑,看着一脸冷漠的贝斯手像个机器人那样转身,回到储藏间,再出来时他什么都没拿了。
身边两个工作人员跑过去,秦一隅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躲开。
“琴呢?”
“不拿了,又不用。”
这还是秦一隅第一次见南乙生闷气。
“你好可爱。”他凑近小声说。
他以为会被捂住嘴,但没有。
南乙仿佛充耳不闻,什么举动都没有,甚至站得离他有些远。
重复的尾声唱段传来,很轻柔,对他而言,仿佛警世箴言。
[这都是不爱你的表现]
[错过是我应得的惩戒]
口是心非的歌词,点着口是心非的人。南乙攥紧了手,他清楚地意识到情感的变化,又不想承认。目前的关系是安全的,可以接受的,爱这个字太沉重,像诅咒,他只想拒绝。
多亏了A组的live有接近6分钟,他们回去时刚好遇到从观战厅离开、前往后台准备的B组大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