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选了棋。
许泽平是十岁时,柳淮之才正式教授他棋艺的,因为是为了以后能够在官场与同僚能够有一社交雅趣,故而柳淮之对于他的棋艺要求并不高,只是每隔十天半个月的两师徒就会下那么一两场的围棋。
只不过每一场,都会以他失败为结局。
这就让柳淮之不得不吐槽了一句——每次算经这么会算,为什么棋局就这么失算?
也正是这句话,让许泽平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围棋下的真的很烂。
所以他从不轻易与旁人下棋,免得掉面。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十三岁那年,阿父听说他早就跟着老师学习了围棋,就非要拉着他下棋。
他架不住阿父的兴趣高涨,就无奈的同阿父下起了围棋。
两爷俩下棋,引来了许泽柔与程哥儿姐弟的围观,虽然他们也不懂棋局,但架不住的喜欢凑热闹啊!
许泽平为了不输的太惨丢面子,绞尽脑汁的算着棋局。
结果没有想到....连下三局,阿父输了三局。
当时阿父那铁青的脸色,他现在都还记得。
阿父为了保持颜面,当时连句气话都没有说,就埋头走了。
许泽平以为他阿父有格局,事后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他阿父憋了整整三日,没有跟他说半句话!
经历此事,他就知道阿父是个人菜瘾还大的小趴菜。
程哥儿是在许泽平十三岁的那个初夏,缠着他学会围棋的。
其实早在平平与表舅下围棋时,他对于这个你来我往的棋局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是碍于平平学业繁忙,他一直都没有开口。
直到平平放田假,他们下田插秧时,他才对着平平轻轻的提出了要求:“平平,我们回去后,你教我下围棋好不好?”
许泽平正弯腰解开秧苗的草绳,听到他的话,愣了愣,随后直起了身体直勾勾的看向了程哥儿:“程哥儿,你是不是很早就想学围棋了?”
在许泽平清澈的眼眸下,程哥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微微的错开眼神:“嗯。”
许泽平闻言,有些疑惑:“你怎么不早说?”
程哥儿摸了摸鼻子,低头插秧掩饰自己的失落:“因为平平总是很忙,忙着读书写策论、忙着练字背四书五经,我不想耽误平平的时间。”
许泽平失笑,无奈的摇头:“教你下围棋能花几个时间,下次你有什么小要求,就告诉我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就像一把钩子一样钩得程哥儿心头痒痒,此时的他并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为何....但他清楚的产生了一个念头,不管以后如何,平平都会站在他的身后。
程哥儿没忍住,酸了鼻头,嗓音里不禁的带有一丝哭腔:“嗯。”
“好了好了,都多大了,还哭鼻子。”许泽平轻声的安抚,“小心等下阿姐看到了,又要笑话你了。”
程哥儿抹了一把眼角,含糊的说道:“平平,你不许告诉阿姐。”
对于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许泽平自然没有食言过,一回到清水镇,许泽平就扒拉出了老师送个自己的棋盘,如约的教起了程哥儿围棋。
“程哥儿,要学会下围棋,我们首先要了解,围棋的规则....”许泽平不急不缓拿出一颗黑色棋子,放在棋盘上:“正常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有四口气。”
“看清楚了吗,这四口气必须是以这个颗棋子为中心,四条直线着落点,称之为气,斜线是不可以的。”
少年说的很仔细,嗓音轻轻柔柔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就如同黑夜中闪烁的星星,闪闪照人心。
看着少年脸颊上那浅浅的绒毛,程哥儿的心痒痒的,就像几日前在东平村插秧时的那种感觉一样,有一把小钩子暗搓搓的钩着他的心头,痒痒的想挠挠。
偏生挠又挠不到,让他欲罢不能。
程哥儿,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许泽平看着程哥儿出神的双眸,轻咳了两声:“咳咳,程哥儿听懂了没?”
程哥儿收回了自己思绪,对上少年温柔的视线,他不由自主的双颊飘红:“嗯,听、听懂了。”
“真的懂了?”
程哥儿坚定的点头。
许泽平趁机将黑色棋子放在棋盘的最角落,“那若是棋子下在这里,有几口气?”
程哥儿比划了一下,“只有两口气。”
“很好。”
许泽平继续说道:“单个棋子至多只有四口气,而若是连在一起的棋子则就有多口气了....”
许泽平拿出三四枚黑棋摆成一排,一一告诉他数气。
....
初夏的斜阳下,两个少年对坐在橘树低下,你来我往的话语间,仔细听还能够辨听到,少年的尾音。
“棋子若是无气了,那便就是死棋了。”
许泽平教会程哥儿下围棋以后,只要放旬假了,有空闲时间就会跟他下几盘。
或许是程哥儿太聪明,又或许是许泽平只会那几个套路。
程哥儿从最开始的把把皆输,到后来的旗鼓相当,再到后来的把把都赢,他只花了半年的时间。
许松山每次碰到程哥儿与许泽平下棋,就心头痒痒,但一想到自己连续输给老幺三把的经历,他就忍了下来。
丢了一次面子不要紧,再丢一次,那岂不是自己的大家长威严就要不保了?
故而他就强制忍着!
忍了快要小半年的时候,终于就忍不住了,又一次碰上老幺和程哥儿刚好摆上棋盘,他就先开口了:“程哥儿,听说老幺教会你下棋了?”
程哥儿心里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想法,莫非表舅想要跟他下棋?
“嗯,刚学会不久,还不是很熟练。”
程哥儿一向嘴严,不管是输给了平平还是赢了平平,他都不喜欢到处去嚷嚷。
至于许泽平早已经接受了自己是臭棋篓子的设定,所以他的棋品就出奇的好,即使把把都输给程哥儿,他都是笑意盈盈的。
这就让胜负心很强的许松山以为,老幺是把把都赢的。
然后许松山就美滋滋的开了口:“那不如同表舅下两把,让表舅指点指点你?”
坐在一旁的许泽平:.....
阿父,你确定要自取其辱吗?
但是看着许松山一脸愉悦松快的神色,他又不好出口打击,于是乎主动让了位置。
输了第一把的许松山:这只是自己的大意了。
输了第二把的许松山:哼,黄毛小儿就知道使阴招。
输了第三把的许松山,脸色彻底挂不住了:负着手,气呼呼的离开了。
或许是气不过,他又掉头回来:“程哥儿,你不是说刚学会没有多久吗?”
程哥儿摸了摸鼻子,眼神游历:“嗯,确实才学会小半年。”
许松山恨得牙痒痒,又不想承认是自己的棋局太差了。
为了让阿父不那么生气,许泽平就出口安慰:“阿父,或许是程哥儿聪明呢?你看我现在都是把把输给程哥儿。”
许泽平的话音刚落,许松山就有了发泄口:“输了还那么开心?真是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说罢,他又气呼呼的离开了。
然后程哥儿就享受到了许泽平之前的待遇,许松山硬是憋了整整三天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自打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许泽平又认识到了阿父的一个执着点:人不光菜瘾大、且棋品还不好,输不起。
至此以后,只要许松山想要下棋,他们这些人就连退三舍。
果然,许松山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嘴角一拉:“许家家规,食不言。”
“你们兄弟二人,这么有功夫说话,就抄写三遍【论语】交上来。”
许泽平两兄弟一对视,皆是苦笑,还真是输不起啊。
茭白的月光下,冬天微微推开窗,让微凉的夜风拂入房中。
他心疼的提着油灯走到程哥儿的身旁,看着他专注的绣着眼前的屏风:“公子,柔小姐的婚期还没有定下来,你不用这么太赶,有时间不如多和平少爷说说话,不然过些时日平少爷又要去府城院试了。”
程哥儿的手一顿,随即温柔的摇头,笑骂道:“冬天,你又在这里胡说什么,寻常清贵人家都是七岁不同席,这么晚了,你让我找平平聊天,是让我讨骂吗?”
冬天看着程哥儿微湿的额发,放下了油灯,拿起了旁边的蒲扇为他驱热:“我只是想让公子休息休息,公子平日里要跟着落娘姐姐忙着绣楼的事情,就已经很繁重了。晚上还要在这里绣百福鸿运屏风....我看了都心疼。”
冬天入许宅晚,自然是不知道程哥儿的真实来历。
但是程哥儿他自己一直都知道,他记事很早,三岁间的事情他都还隐约的记在心里...
寻常孩童受了惊吓,又或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可能淡漠了儿时的记忆。
程哥儿不一样,他是如何被许家收留,落户在了许家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表舅表舅娘待他不说如同亲生哥儿,绝对是不薄的。
来到许家以后,他可以说就没有吃什么苦了、阿姐有的,他都有。
阿姐、阿兄、平平待他也是极好的,日常相处就如同嫡亲一家人。
他很感激,现在他大了,他也想为这个家贡献一点点自己的力量。
阿姐出嫁了,他没有什么好添妆的,唯有姜麽麽教他和阿姐的绣技....他想多给阿姐绣一些以表自己的一点心思。
待这百福鸿运双面屏风绣好了以后,他还想给阿姐多绣一些摆件玩意,无聊了有些好打发时间的东西。
一想到阿姐将要出嫁,程哥儿不由的又有些惆怅,儿时阿姐带着他捉虾弄鱼的记忆都还在脑海中浮现,转眼阿姐都要出嫁了。
待阿姐出嫁了,就快要轮到自己了吧?
舅娘很好、平平也很好。
程哥儿璀璨的猫眼黯淡了几分,他生活在这里十来年,又如何不知道阿娘他们想法呢?
他们都希望阿兄和平平将来迎娶个高门千金又或是贵哥儿,这样能够给予阿兄和平平仕途上的助力....因为许家的根基太薄了。
阿兄和平平皆是有大抱负在身的。
阿兄如何,程哥儿自是不想盘算的,于他而言,他祝贺阿兄前程似锦、一路高官厚禄。
只是平平....一想到那温柔的少年郎会属于别人,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痛的不能够呼吸。
他甚至忍不住的恨极这个少年郎,为何要将这一份独有的温柔留给自己?
他宁愿少年对自己冷漠一点、甚至是狠毒一些,这样自己就不会抱有那一缕不该有的幻想。
无声的水珠在黯淡的猫眼中流转、若真是这样,只怕他自己又是最先受不了的那一个。
他情愿这样虚幻的日子,多过一日是一日。
他不想舅娘难过、也不想给表舅添麻烦,但是他也不舍得将平平让给他人,他想和平平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表舅和舅娘这样。
程哥儿将自己的思绪掩藏好了以后,才缓缓的说道:“我不累。”
冬天知道公子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是性子是个极为倔强的,认准了的事情是就不会退路半步的,这一点他早就深有体会。
说起这一点,就让他不得不提四年前绣楼发生的那件事情了,让他深有体会。
那时候他刚刚被主母买回到许家,他还没有搞懂情况,就被分配给了公子,说从今往后他就是公子的贴身侍童了。
就像翠竹翠果姐姐那样,往后是要跟着公子出嫁的。
只不过公子不同柔小姐那样喜好窝在家中研究吃食,公子更喜欢泡在绣楼里面跟着落娘姐姐绣绣品,做生意。
作为侍童的冬天自然要贴身跟着公子,故而他常常和公子那样男子打扮,跟着公子一起往欢喜绣楼里面跑。
如果不是被主母买了回来,他自然不知道清水镇上最平价、精美的欢喜绣楼是许家的产业。
清水镇镇上的居民也记不清欢喜绣楼具体是什么时候开了起来,只约莫在九年前....
成记成衣铺关闭半载以后,它原来的铺子突然就热闹开业了,取代他的是座精美的绣楼——锦绣楼!
锦绣楼的老板娘是个风韵永存徐老半娘,绣楼的姑娘都喜欢称她花姐姐。
这花老板娘不但十分的会做生意,且为人特别的热诚,左邻右舍有点麻烦,她也都愿意让绣楼的伙计帮忙。
但唯一怪异之处,就是绣楼的东西卖的便宜,且还限购。
对的,没有错,限购。
一些精美华丽的绣品,一月可能就卖个一件两件的。
这就让人十分的不解,有些好事者更是估价了欢喜绣楼的润利...这样下来,一年的纯利润不超过四十两,所以这老板娘开店图什么?
当然清水镇的风言风语,与冬天是没有半点关系的,他只是跟着阿娘苦苦求谋生的洗衣奴,在富贵人家听了那么一嘴闲话,也是想着赶紧完成任务回去,毕竟大冬天的洗衣服怪冷的。
而当他自荐卖身为奴,被许家主母买回许家以后,才知道锦绣楼原来是许家的产业。
从一些年长八卦的婆子嘴里得了一些事情,主家他们不要挣那么多钱嘞~不然会影响礼少爷的仕途。
冬天自打被买回来以后,就知道主家礼少爷是个不得了的文曲星,年纪轻轻的就是个秀才老爷了,最近更是去省城参加乡试了。
只是这都与他无关,他每天只要负责照顾好公子,跟着公子一起去绣楼绣一些摆件玩意,然后卖卖绣品,就回来吃晚饭!
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就像是天堂。
直到八月底,礼少爷从省城回来,主母交代了落娘姐姐几句什么话,至此绣楼不在限购。
绣楼不在如同往日的清闲,日日都是热闹异常。
九月初,礼少爷中举的消息传至清水镇,落娘姐姐高兴中连忙带人回去贺喜....
主家少爷中举,锦绣楼自然是一派欢喜,一些讨巧的连忙带着礼物跟着落娘姐姐去贺喜。
留下了还沉醉在绣山河图的公子。
冬天是又气又怒,得了消息连忙冲到二楼的绣屋,去拉公子。
程哥儿听了喜事,喜上眉梢,停手就要跟着冬天回去。
恰好此时,他们下楼就遇上了个闹事的贵妇人,非说自己有珠玉簪子落在了绣楼里面,一定是绣楼的绣娘捡了不给交出来。
落娘姐姐不在,程哥儿作为主家哥儿自然是不能够离开,他留下来安抚贵妇人,答应帮忙找簪子。
贵妇人不答应,一个劲的要上二楼找簪子,绣娘们要拦,被贵妇人的下人硬生生的扒拉开了。
贵妇人一个劲往二楼冲,像是有什么目的一样。
程哥儿顿时心敢不妙,急忙的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他发现贵妇人的目的很明确,是他们二楼的绣屋。
绣屋里有很多还未开发的新样式,更是有平平主张开发的海绵宝宝玩偶样试...一定不能够让她闯进去。
冬天心记主子,连忙指挥一个小伙计去报官,然后自己立马带着两个矮小的绣娘趁着贵妇人下人不注意溜上了二楼。
他见到了一生难以忘怀的局面,任凭贵妇人如何的掐打,程哥儿始终死死的抱着她的大腿不准她进去....
后来官差来了,那贵妇人态度才稍稍的好一点,但依然倨傲,嘴里依然说着是自己的簪子被她们绣楼绣娘捡走了不肯交出来。
最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冬天有些记不清了,因为九月那个月太乱了。
礼少爷中举的消息刚刚传到许宅,老夫人就因为欣喜过度,驾鹤仙归了...
随后一个多月礼,许家都忙着处理丧仪这些事情,毕竟老夫人仙逝,主家当大官的大哥也回来的。
冬天只是隐约记得,那个贵妇人被县官大人硬生生的按着给公子磕头认了错。
花落娘以绣楼绣娘因为职责失误,被罚了一年月例。
至于那贵妇人背景也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她是县官大人的小妾,她的娘家也是做绣楼生意的....主家绣楼不限购以后,严重的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意。
冬天十分清晰的记得自己当时给公子上药时,看着青青紫紫的掐痕,自己都哭了,问公子疼不疼?
公子也是像现在这样,很温柔的摇头:“我不疼。”
时间一晃,已经来到了六月初七。
许泽博也在昨日傍晚赶到了清水镇许宅,故而今日辰时一刻,许泽平两堂兄弟就在家门口与许家众人告别。
许林氏看着兄弟二人站在马车前,心里失踪是有些担心,但看着老大和当家人都没有反对,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许泽平一一同长辈道别,轮到程哥儿的时候,他不由的摩擦了一下腰间的荷包,这是前几日程哥儿同阿姐一起给他求来的平安符。
“阿姐,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不?我到时候从府城带一点回来。”
许泽平嘴里问得是阿姐,实际上眼神看得却是程哥儿。
许林氏站在一旁,全程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她的心中一突....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打小他们关系就好,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许泽柔笑眯眯的说道,“上次你们带回来的梨花酥挺好吃的,这次回来记得再给阿姐带一点。”
许林氏无奈的摇头,“你这个馋丫头,真是不知羞。”
程哥儿摇了摇头,没有吱声。
许泽博伸手搂住许泽平的肩膀,“走咯走咯,莫让高兄弟他们等久了。”
许泽平上了马车后,忍不住的再次探出头:“那阿娘,我们走了哈~”
“一路平安!”
吉祥低喝一声,黑马驾着马车飞速驶出巷子,直奔清水镇镇口。
果不然他们到达镇口时,高岩一行人已经等在了这里。
“阿岩,文然兄、江兄,我们晚了些。”
高岩几人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也刚到嘞。”
几位书生寒暄完,许泽平转头向领头的镖师说道:“丁三叔,这次又要麻烦你们了。”
丁霸虎笑着摆手,“哪里哪里,顺道顺道罢了。”
丁霸虎是丁一强的本家堂叔,关系也算亲近,他自然知道许家和丁家的亲事,故而都算是亲朋好友,谈吐间也都比较随和。
“出发!”
丁霸虎领着一好汉在前头一吆喝,三两马车紧跟其后,接着是他们此次要送往府城的三四车货物、最后五六名镖师在最后押镇。
咔哒咔哒的车咕噜声一想起,许泽平的思绪不由的拉到了今年的二月。
二月寒风萧瑟,他怀着忐忑不定的心情跟着阿兄他们前往县城参加县试。
一路上他都是紧绷着神经、就连是怎么到达的县城他都是没有记忆的...说出去惹人笑话的是,饶是参加县试那日被官差扒了裤子检查屁股蛋子的时候,他都是稀里糊涂的。
直到坐在考场上看到试题的那一刻,他紧张的的思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县考的第一场是:默写与译文。
县官大人出的题目百分之八十出自【幼学琼林】、百分之十出自【论语】、剩下的百分之十出自【中庸】。
这些年的背书中,他早已经将这些科举要考得书籍深深的印在了骨髓中,自然是下笔如有神,三个时辰的做题时间,他在一个时辰内就将答案默译在了草稿纸上。
神经松懈下来,他才有时间注意考场的情况。
约莫六十个平方的房间中,坐了三十个学生,三人一排,一共十排。
最前排坐着的考官应是主簿还是师爷一类的小吏,眼神如鹰紧紧盯着考场的情况。
压阵的捕快也是每隔半盏茶的时间就走动一番,巡视的眼神就没有停歇过。
许泽平依稀记得好像有三个考场,若是按着每个考场三十人这么算,那么这届县试就是九十人。
他记得阿兄说过科举大年县试取四十五人,科举小年县试取四十人。
科举大年指的是当年有不光有童子三试、还有乡试。
而科举小年则是紧紧只有童子三试。
而他们这一届正好是科举小年,也就是说九十人中只有四十人通过,余下皆是要刷掉的。
县试一共五场,第一场考得是基础,不讲究任何排名,只要有三处以上的错误直接刷掉!
脑子里重新过滤了一遍流程以后,许泽平心里就有盘算了。
他重新磨好砚,提笔开始小心翼翼的誊写答案,一边誊写答案一边过滤有没有错别字,丝毫没有注意到考官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柳主薄慢悠慢悠的走了下来,眼神扫视着廊道两边学子的字迹,直到路过许泽平身边时,眼神不禁一亮,这一手方正的馆阁体,可以说是第二个让他为之惊艳的了!
上一个,还是盛安四年那个许案首的那一手馆阁体!
仔细一瞧,他便看清楚了考卷上学子的大名,他不由想起了那句俗语,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兄弟二人皆是习得一手好字。
若是此子有其兄那般的文采,这一届案首他就已经有底了。
许泽平注意到身边的衣角后,不由的心中一颤...停顿了一下,立马又继续提笔誊写。
值得庆幸的是,他平日里练字底盘稳,倒也没有将墨汁滴在考卷上面。
柳主簿注意到了许泽平一瞬间的不自在,摸了摸胡须,就负手往前走去了。
“哎,也不知道是那个该死的贼子将小抄夹带在屁股蛋子里头,害的我们这些无辜的学子都要被检查屁股蛋子。”
一想到参加考试要经历的关卡,许泽博那浓密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块,不由的就抱怨了起来。
说着说着,许泽博坏笑的看向了许泽平:“哎呀,可怜我们的平平啊,还没有成亲,这干净的身体就被旁人看得个精光咯。”
他们的马车上就坐着兄弟二人,现如今没了许泽礼这座大山压着,许泽博的嘴巴自然是没个把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许泽博这么一插科打诨,倒是将许泽平的思绪打断了,他瞧着堂兄眼底的坏笑,就知道这个家伙是存心想要自己出丑。
可惜了,在蓝星上比谁尿尿尿的远都干过,又何惧被人看屁股蛋子?
许泽平眨了眨眼睛,“那堂嫂,知道堂兄你被人看了屁股蛋子吗?”
说罢,许泽平一脸肯定的点头:“应该是知道吧?!”
“哎呀,反正我没有成亲,无所谓啦。要是堂嫂知道堂兄干净的身体被旁人看了,会不会觉得堂兄不清白了呢?”
听着许泽平叭叭叭不停歇的嘴巴,许泽博的脑瓜里就像是有成群的鸭子在嘎嘎嘎的乱叫,扰得他头大,果然论吵架他就没有赢过家里的这大小狐狸。
为了避免太难看,他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平平,堂兄脑袋好晕啊,有些疲惫了。”
第105章 少年初长成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