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岁,也就是两年前的春汛时分。一日,他正在屋里午睡。突然一个蒙住面孔的彪形大汉闯进来,一把将他抢走。出了府,大汉把他抱进一个木盆,又把木盆放到河里,“目送”他顺着水流被推进东海。
殷诵着实不懂,自己一个还没断奶的娃娃,怎么就得罪了这个彪形大汉,让他这般憎恨自己。
还好他命大,遇上九条乐于助人的金龙,一直保护他到表哥哪吒跟前。不然,东海随便一个大浪,他就要去冥府投胎了。
殷诵没把自己和东伯侯府的关系,告诉殷夫人和表哥哪吒。他没胆,总觉得这件事被姑父李靖知道,会被背刺。
他可不想去游魂关吊城墙!
殷诵不负责任地跟着唏嘘了一句:“我听说大王除了姜王后生育的两个王子,再没有其他子嗣。想必姜家造反确有其事,否则大王如何能害仅有的两个孩儿?”
李友闻言,不禁顺着殷诵的话思索了一番。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心比心,李友想到自己若是只有两个子嗣,除非母子三人将利剑刀锋架到他的脖子上,否则他都是要保住一对子嗣的。
殷诵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道理,心里却不可遏制地升起一股,令他胆寒心畏的念头: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但若姜后是冤枉的,那这杀妻害子的帝王,该是多么的凶残和冷血?
殷诵一想到要和这样一个“恶鬼”同族,还要奉对方做族长、领袖,他就忍不住毛骨悚然。殷诵甚至想到,认完亲戚,做完光屏上的支线任务,他就赶紧跑路。他这么乖的宝宝,才不要和大坏蛋呼吸同一片空气,会被传染“坏人病”的。
哪吒听着李友说起纣王杀妻杀子的事,面上没多大反响,心里想的是:李靖老儿处处和我这个儿子作对,无理都要强三分,一味用“孝”字压人。原来根源在这里。这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君臣一个德性!
庞汀和阳荣打探一圈消息回来,捡了重要的几件事告诉哪吒和殷诵。当今天子沉溺女色享乐,少有理事的时候。尤其这半年,商王竟然没有召开过一次朝会。虽说重臣们为此忧心愁苦,朝廷倒是得来片刻安宁,没再有忠臣良将撞死在九间殿上。
“自首相商容过世,王室宗亲诸多事宜都转到了王叔微子手上。表少爷只要得到他老人家的承认,入了宗牒,认祖归宗这件事就成了。”庞汀向两位少爷分析道。
哪吒询问庞汀和阳荣,王叔微子什么样的性情,好不好说话。
阳荣赞叹道:“三位王叔:微子、箕子、比干,是有口皆碑的贤德圣人。除了过世的相爷商容,只有西伯侯能与他们齐名。”
殷诵眨眨眼,心里高兴。这几个并称圣贤的小老头,肯定都是很好说话的长辈。
入住皇华馆驿的第一个晚上,殷诵小朋友兑了一大包玫瑰花,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
洗干净一路风尘和疲倦,殷诵钻进自带的棉花小被,饱饱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殷诵带上随从阳荣,带着一大堆昂贵稀有的礼品,兴高采烈地跑去了王叔微子的门头。
哪吒领着两员家将,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最后,三人找了一家茶水摊叫了果点,目送殷诵被人迎入微子府。
王叔微子两袖清风,视权力如粪土,是真正的君子德行。从先王时期至今,微子始终专心辅佐首相商容,管理宗亲内部的事务,从未在朝廷上担任过一官半职。
殷诵对这种淡泊名利的圣贤,是十分推崇和敬佩的。
微子府上没有怠慢这位远道而来,认亲的小宗亲。微子正好空闲在家,几乎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接见了殷诵。
殷诵恭敬地将父亲留给他的玄鸟墨玉递给王叔。
微子接过玉佩的第一时间,就确认了殷诵的亲生父亲是谁。殷夫人祖上只是成汤先祖收养的义子,很多王室内部的秘密,他们这个分支根本无从得知。
太庙在每个王室子弟出生时,赐予的玉佩,看似一样,其实每一块都有独特的标志,以便鉴别玉佩的所有者。
比如,殷诵递来的这块玄鸟墨玉,一双眼睛各有一粒细如针尖的金色亮点,仿佛黑夜将尽时,高悬天际的启明星。
这块玉,在送去它的主人之前,曾在微子这里过过手。
微子瞥过手中的玉佩,而后向年幼的孩童看去。微子不禁想起了先王,他的嫡弟帝乙。微子年长于先王,因为庶子的身份,被剥夺了继承王位的机会。
明明,他比那个短命的弟弟,更加贤德。
微子手握墨玉。他望着眼前的稚童,心中忽然兴起了“天道轮回”的畅快。帝乙凭借嫡子身份压他一头,他的儿子纣王亦如此。谁能想到,他们的血脉会沦落到自己面前,求自己给一个名分呢?
微子沉闷、古板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这让殷诵稍稍地紧张起来。
微子沉默良久,开口询问:“你父亲是谁?”
殷诵眨眨眼,老实交代:“我不知道。”
微子目光闪动,继续问道:“你母亲又是哪家王公贵族的女儿?”
殷诵摇了下头,依旧老实:“我也不知道。”
殷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小脸微微涨红,耳朵更是烧烫起来。
微子叹了口气,对殷诵仔细讲解起殷商王族的规矩:“宗室子弟,但凡明媒正娶都会记录在册。他们的妻子、子女同样记录在册。”
“你这种情况,只能算作私生子,连庶子都算不上。不论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块墨玉,我都不可能让你上宗室族谱,更不可能把你写进宗牒。”
殷诵微微睁大眼睛,像被人当头棒喝。殷诵想过,微子处事谨慎,会继续搜集有关他身世的证明,不会第一时间承认他的身份。但是殷诵不曾想过,微子会断然否定他。
微子瞧见殷诵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没有在意。一个孩童而已。
微子抬头,朝下人挥了下手。
下人心领神会,走了出去。没一会儿,这个下人端着一个精巧的小木箱子走进花厅。
微子将小木箱子递给殷诵。殷诵没有客气,当着微子的面打开箱子。箱子里装着半盒散开的贝币,看着挺多,其实至多四十来枚。
除了贝币,还有半块小金饼,还没有五岁大的殷诵半个手掌大。
这点东西,都抵不上殷诵送上门的礼品百分之一。
殷诵微微眯眼: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从小到大,他还没被人这么羞辱过!
别以为他一个小孩子不懂事,微子分明是在欺负他的同时,顺手刮了他父亲、他母亲一个大耳刮子!
殷诵仰头,将木箱递还回去。
殷诵奶声奶气地说道:“无功不受禄,是我认错亲戚了,这箱子里的东西我不能要。”
微子微微惊讶,心道小子竟然有些尊严。
微子将箱子转手递给下人,听到殷诵说道:“你能把玉佩还给我吗?这是父亲给我的。”
微子犹豫了一下。他想到商容的死。当年商容就是为了庇护这块玉佩的主人,少年太子殷郊,才撞死在九间殿上的。微子顿觉这块玉佩是个烫手山芋。
微子连忙将墨玉还给了面前的稚童。
殷诵将玉佩塞回怀里,然后扭头对躬身在旁的微子府下人,天真无暇地说道:“我那些礼物都是送给亲戚的。是我认错门头了,你把它们还给我吧。不然我回去,不好向姑母交代。”
其他不说,那些白糖可都是用他辛苦赚来的积分,兑换的。怎么能送给不喜欢自己的陌生人?微子别以为遮掩得好,他就感觉不出微子打心底厌烦他,恨不得他做一辈子的孤儿,永远不能认祖归宗。
呸呸呸,坏人!
微子的脸色登时不好看起来。久负贤名的王叔,眼神泄露一丝鄙薄。微子立即吩咐下人,将殷诵带来的礼品还给他。
下人微微抬头,看向微子,想要说些什么。在看清微子难堪的面色后,下人没敢多话,应了一声是。
微子交代完,一甩袖,出了花厅,不愿多看殷诵一眼。
殷诵斜瞥微子的背影,面上没有变化。
随从阳荣还不曾见过,送出手的礼物,当天就回到手上的。不过,他没有多嘴什么,只当表少爷在王叔府上吃了大亏。
阳荣不禁在心里猜着,自家三公子会不会替表少爷撒气,把微子府全都打砸了。
殷诵大摇大摆地走出微子府,一点没有被主人家变相驱逐的难堪。
出门右拐走了三丈地,殷诵终于端不住了,忍无可忍回头冲微子府比了个中指,“呸”了一口:有本事把孩子分成三六九等,怎么不把随便生孩子的大人从族谱上踹下去?小孩子不懂事,做不了选择,大人也不能?
什么圣贤人物,都是一群吃软怕硬,没屁用的老登西!
殷诵气疯了,直接将与微子齐名的圣贤人物,不管哪路来的,全部无差别“扫射”了一遍。至此才略略消了点火气。
殷诵回头,快步跑向路边的茶水摊。哪吒远远看到随从阳荣带着礼物原封不动地出来,立刻意识到殷诵认亲失败。
哪吒起身,走出茶摊,将委屈扑过来的表弟抱住。
“老登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哪吒一边拍拍殷诵背心安慰,一边气愤地询问情况。
殷诵告状:“他说我是私生子,没资格上族谱和宗牒。我生气,就把礼物都要回来了!”
哪吒点头,认同表弟的做法。他自己就是一个从不吃亏的主,他的表弟当然要像他一样。哪有被人骂了,还把礼物留给对方的!
哪吒回头,看向跟着进微子府的荣阳。荣阳连忙照实交代:“小人被留在门房,没能跟进去。”
哪吒冲荣阳一摆手,没怪他。
哪吒拉着殷诵到茶摊,给他倒了杯茶水,让他慢慢喝下,定定心。
殷诵喝下半杯水。哪吒方才开口说道:“眼下怎么着,我去揍他们家一顿,给你消气?”
殷诵想了想,摇头。倒不是他心慈手软。朝歌不比陈塘关,能人异士众多。姑父李靖不止一次提过,当朝太师闻仲,出身三大仙家教派中的截教。因着这层身份,闻仲邀请了不少截教门人驻守在朝歌城中。许多散修仙人也被吸引到了朝歌。
他不想表哥被这些仙人围攻。
殷诵对表哥有信心,正面对拼,表哥绝不怕谁。就怕遇上奸险小人,趁乱背后放冷枪。万一让爱护他的表哥受了伤,殷诵一定会愧疚死的。
殷诵一边打开光屏,给哪吒看其中一条蓝色支线任务,一边说道:“原本想规规矩矩地完成这条任务。没想到,他们不给我这个机会。我只能不守规矩了。”
支线任务(蓝色):璀璨文明
先祖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宝藏,被长辈们收藏在祖庙,方便后代子孙学习、取用。这些宝藏对后世考古学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殷诵小朋友肯定愿意copy一份祖庙里的文献资料做存档,方便后世了解大商,让商朝璀璨的文明千万年后依旧熠熠生辉。
奖励:100-100000积分(待完成)
殷诵原本的打算是,认祖归宗之后,按照规矩进入太庙学习的时候,将光屏垂涎的文献资料背诵下来,回头默写放进光屏。他以前做过试验,这种任务收录的文字资料,他随时可以查阅。这种功能,于殷诵而言,未尝不是一个“个人藏书室”。
但是现在,殷诵改变主意了。他都被微子这么羞辱了,还Copy什么?他要进太庙,把里面的收藏品全部偷……不不,子孙拿祖宗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这叫“继承”。
微子老头人品不行,一看就不是能好好对待先祖遗物的人。他要把最珍贵的那部分转移走,不局限于文献!
今天晚上就去干!
回到皇华驿馆,殷诵将计划全盘告诉表哥。不告诉不行。殷诵很有自知之明,靠他一个人,这件事肯定完不成。
哪吒只比殷诵大一岁,虽然在娘胎里比常人多呆了两年九个月,一样是胡闹性格。别人听说要闹太庙,肯定说不。哪吒不一样,他举双手赞成。
哪吒解下师父送的豹皮囊,往桌上一拍,鼓励殷诵道:“不要小家子气,既然要拿,就全拿了。气死那老登!哥哥陪你去!”
两个小布丁、陈塘关知名闯祸大王二人组,一拍即合。当天夜里,哪吒蹬着风火轮,扛起小表弟,无声无息地摸上了太庙的墙头。
风火轮一个呲溜,从墙头上掠过。哪吒跳进太庙。
太庙前后两进六栋殿阁。哪吒、殷诵小心提防地搜了一圈,最先确定了太庙存放历代文献的金匮大殿。
哪吒来到窗下,刚要率先进入金匮大殿打探,忽然感受到一股奇妙的力量包裹着面前大殿堂,轻柔却坚定地阻止他进入。
哪吒细细感受了一下,明悟这是大商历代先王遗存在世间的力量。他要强行突破,势必节外生枝。
哪吒低头对矮了一个头的殷诵说道:“你祖宗不让我进去。我在外面盯着。你把东西从窗户扔出来,我接着。”
殷诵点点头,上前一步,将窗户推开。哪吒一把抱起殷诵,帮助殷诵钻了进去。
大殿内燃烧着长明不灭的灯火。一排排灯火,彼此相隔不过一丈。七十二盏灯火簇簇燃烧,整个大殿亮如白昼。
没有看守的人,整个大殿静悄悄的,只有灯火燃烧的声音。
殷诵起初蹑手蹑脚。等确定大殿空无一人后,殷诵的胆子立刻大起来。他哒哒跑向一排排书柜面前。这些书柜,有的只摆放了几件甲骨、金铭、竹简,有的塞得满满当当。
殷诵仰起脑袋,分辨书柜上的书籍类别,最后掏出一个麻袋,就要将一个个龟壳往麻袋里装。他的手刚摸到一个龟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惊呼“使不得”、“快快放下”。
殷诵当场被抓包,吓了一大跳,后背汗毛全都竖了起来。他连忙放下龟壳,转过身警惕地看向站在后方的人。
殷诵抓着麻袋的左手,下意识地往背后一藏。
殷诵眨了下眼睛,看着面前浑身发着盈盈绿光的老者。
这位老者不是活人,而是一个亡魂。
被发现的危机解除,殷诵大大地松了口气。他大大咧咧抱怨老者:“老爷爷,你吓死我啦。”
“你才吓死老夫了。”老者跑上前,伸手抚摸刚刚被殷诵抓了一下的龟壳,小心翼翼地重新摆好:“这可是太甲老祖那年留下的占卜甲骨,上面的字都是老祖亲自刻写,可不能这样,要尊敬。”
殷诵挠挠下巴:“可是我这次来,就是要拿走它们的呀。”
老者好奇地弯下腰,看了看殷诵。老者惨绿色的眼珠子目光微闪。他向殷诵问起道:“你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孩子?”
殷诵瘪了下嘴,老者的话让他想起白天微子问他的那两句话。不过老者虽然是个绿油油的鬼魂,神情却很慈祥亲切。
殷诵回道:“我叫殷诵,我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是谁。老爷爷你别问了。”
老者听出了小孩话中的赌气。老者摸摸胡须,果然没有追问殷诵的双亲,而是问道:“你怎么跑来了这里?还想拿走这里的物件?”
殷诵将白天,在微子府遭到的羞辱,统统告诉了老者。
“他分明是看不起我。都是成汤的子孙,他凭什么端着架子,羞辱我和我的父母?”都是类人猿演化出来的,谁比谁高贵呀!
殷诵嘟着嘴,忿忿不平地向老者告状。
老者捏着一根胡子,点头认同殷诵的话:“是他做得不对。”
“是吧是吧。”殷诵高兴起来。这位慈祥的老爷爷能“住”在太庙大殿,肯定是王族的先辈。能得到老祖宗的认同,这让殷诵十分高兴。小屁孩越发地理直气壮起来。
殷诵伸手在老者的胡子上抓了一把:“老爷爷,你是谁呀?”
老者微微一愣,轻轻包住殷诵抓着自己胡子的手,也没将这只小手撸下去。老者不禁想起自家小孙儿,也曾这样抓过他的胡子。不同的是,当时,他的小孙儿被他抱在怀里。
不同的是,他的后人如今都成了奴隶,他的小孙儿再不会有眼前小儿这般天真、得意的神气了。
老者语带苦涩地说道:“老夫商容,一个罪人。”
殷诵愣了一下,松开手。
想了想,殷诵没能压住好奇,问道:“姜王后真的谋反了吗?”商容是为了维护殷郊、殷洪两位王子,才怒撞九间殿的柱子身亡的。按理,这是忠勇之举,殷诵不明白商容为什么要自称“罪人”。难道,纣王真的没有冤枉姜王后和两个王子?
商容闻言,高大的身形瞬间委顿了下去。他伸手在殷诵的头顶摸了摸,最后沉重地叹了口气:“娘娘德性贤淑,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分明是宵小在背后使用奸计,陷害娘娘与两位王子。你若……”商容摇摇头,没有把要说的话说尽。
殷诵没有追问商容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他扭头看向书柜,他没有忘记这一趟是干什么来的。
商容一听殷诵还要拿龟壳拿竹简,连忙伸手想要阻拦。殷诵拎着一米长的大麻袋,打开给商容看:“我来一趟好辛苦的,你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呀。表哥还在外面,等我把东西扔给他呢。”
商容往唯一打开的窗户望去。果然有一颗小脑袋在窗外转来转去。
商容没想到,这还是个“团伙作案”。他现在是个鬼魂,其实没办法阻止殷诵。他也不愿意让外面的看守发现殷诵。老者汗颜,不得不和殷诵打起商量:“你莫要拿这些,我领你去挑别的。”
商容领着殷诵走去最靠近门口的书架。老首相指着架上崭新的竹简,说道:“诺,这些你都搬走吧。都是微子他们这些年对国家大事做的记录。”
商容抽出一份竹简,摊开,略略看了一眼,然后老丞相赶紧闭上眼睛,不忍直视地把竹简合上。商容嫌弃了一句:“写的都是什么玩意,狗屁不通。你把这些拿走吧,我不心疼。”说着,商容主动将手里的竹简扔进麻袋。看得出,他是真的不心疼。
商容不心疼,殷诵却要心疼的。他连忙弯腰把竹简掏出来,扔回架子。殷诵双手叉腰,嘟嘴,生气地拒绝:“我才不要把狗屁扔给表哥。”臭死了!
第011章 殷诵和哪吒把镇国神鼎拖走了
殷诵拖着麻袋,两条小腿跑得飞快。商容一个鬼魂都追不上。
殷诵呲溜跑到最前排。这一排放着整个金匮大殿最珍贵的文献。
殷诵踮起脚就去够上面摆着的甲骨。踮脚都够不着,就从商城兑换梯子,爬上去拿。
商容站在下面,眼巴巴望着噔噔噔爬到不锈钢梯子最上面的殷诵。当看到殷诵一出手就抱走了成汤著作《汤誓》、《汤诰》的时候,商容心痛得双手直捂胸。
殷诵将前面几排的文献搜刮一空,然后推着梯子瞄上了中间的架子。直到麻袋装得满满当当,他才停手。
差点背过气的商容,看到殷诵终于停手,那一口气喘了回来。
殷诵将麻袋袋口扎紧,扛到肩膀上,想把麻袋扛去窗户。但是不行,麻袋里一大半是龟壳和青铜金铭文,剩下的竹简份量同样不轻。殷诵用力弓了弓腰,墩在地上的麻袋,纹丝不动。
殷诵从小跟着哪吒后面跑,今年虽然只有六岁,他的身体比十一二岁的孩子都要强壮。就是这样强壮的体魄,殷诵依旧扛不动麻袋。
刚刚缓过气的商容,看到殷诵的尴尬局面,立即欢喜地跑到殷诵面前,喜滋滋地打趣:“你看,老夫都说要少拿一点。现在扛不动,还要把东西掏出一大半放回去。”
殷诵松开麻袋。他转身,歪头看着扛不动的麻袋。麻袋里的东西他肯定要带走,不可能放回去的。他的力气虽然小,扛不动麻袋,但是他有表哥啊!
殷诵立即从商城兑换了一根五十米长的粗麻绳。殷诵将麻绳的一端捆住麻袋,然后抓着另一端跑到窗户。殷诵将麻绳递给哪吒。
哪吒那把力气,别说小孩子,就是十几二十个大人加一起都比不上。哪吒接过粗麻绳往外收。麻绳另一端的麻袋立即受力,被拖到墙角。
哪吒手上用力,往上一提,装着大商太庙最有价值的文献的麻袋,被他提溜了出去。
哪吒解下豹皮囊,将麻袋连同麻绳一起装了进去。
殷诵回头,十分有礼貌地朝愁眉苦脸的商容摆摆手说再见。然后,殷诵伸出手臂攀住哪吒伸过来的胳膊,想要爬出去。
殷诵正要用脚蹬墙面,忽然心有感应。殷诵再次回头,向大殿正位上看去。但是那里除了一张厚重的沉香长案,再没有别的。
殷诵眨眨眼。哪吒唤了一声,殷诵回头,两脚用力一蹬,手上借哪吒的力气,顺利地钻了出去。
商容站在大殿中央,愁眉摇头地望着殷诵爬出窗户。老者没有阻止,更没有引来太庙的护卫。
当窗户被哪吒关上,老丞相叹息一声。他收起愁容,转身向大殿正位上看去。
一道雍容华服的妇人,出现在长案前方的玉石台阶上。商容向妇人躬身行礼:“娘娘。”
妇人正是元后姜氏的亡魂。
姜王后手臂垂在身体两侧,两只手蜷缩藏在长袖下。这双手曾被按在火红的铜柱上,炮烙至焦黑见骨。
姜王后发髻蓬松,半张脸被乌黑的长发遮掩,毫无一国之母的端庄体面。
生前她的一只眼睛被生生剜去,乌发遮住的眼眶空无一物。
即使做了诸多掩饰,刚刚她依旧不敢现形。姜王后怕自己的模样吓到孩子。他还这样年幼,受到惊吓会生病的,就像她的两个儿子那样。
姜王后望向已经关合的窗户。
这个孩子长得真像小时候的她呀。那时候,她在东鲁,胆量也像这么大。明明有父亲和弟弟在,她什么祸都敢闯的。
她怎么就嫁到这么遥远的朝歌呢?
殷诵从金匮大殿出来。两个小鬼又去了其他三个殿阁,如法炮制了一遍。豹皮囊装了整整八个大麻袋,殷诵尤不满足。金鼎阁最大的青铜鼎都被他挑中,让哪吒拖了出去。
两个小布丁完全没有想过,这件重达三千斤的青铜鼎,对整个大商王室有着怎样重大的意义。哪吒收起青铜鼎,拍拍手,问了殷诵一声,还要收什么。
殷诵打了个哈欠,揉起了眼睛。
哪吒见殷诵这副困倦的模样,也不用等殷诵回答。哪吒直接蹬上风火轮,扛起殷诵飞出了太庙。
回到皇华驿馆的时候,殷诵已经就着哪吒的肩膀打起了呼噜。哪吒扛着殷诵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个人共享了一张床。
馆驿的床很大,两个六、七岁小孩睡在上面不仅不挤,还能各自倒个个。一个从床头转到床尾,一个从床尾滚到床头。
就是殷诵喜欢卷被子。到了早晨,两条被子都被他一个人卷走了。得亏哪吒天生仙骨,不畏寒暑。不然这样寒气料峭的初春,哪吒肯定冻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