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伺候我我能拦得住?还愣着干什么,我脸上有车开?”
管家心里更微妙了,这句话应该是骂他的才对啊。
他看着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主人占了他的位置,后座的客人翘着腿对着主人道:“好好开,到我家门前的第二个路口停一下。”
阿芙罗觉得自己今天耐心十足:“有什么其他需求吗?”
时元脚尖晃了晃:“那里有我最喜欢吃的冰激凌小摊,抹茶草莓椰子巧克力各来一个。”
“你丈夫以前也会给你买这么多吗?”阿芙罗将车开上贵族专属轨道。
时元晃脚尖的速度加快,“今时不同往日,我吃两个,崽子也吃两个,你话怎么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时元终于发现了阿芙罗比诺伽好的那一小点点。
那就是这个人真的会按照口味一个不差的给他买够四个冰激凌。
这家冰激凌是时元为数不多的,吃外面的食物不觉得恶心的东西。
他手忙脚乱的把面具侧转在耳朵上,露出闪闪发光的眼睛和馋猫一样的嘴巴。
阿芙罗看他:“你真的很容易被满足。”
只是一点街边食物而已,他看它们的眼神比看他还要兴奋。
时元一手两个:“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整天阴谋诡计苦大仇深的。”
阿芙罗反问:“我们?”
时元吃冰激凌不理他了。
阿芙罗转念一想就猜到了:“哦……你是说你的丈夫对吧,怎么,他平时在家里也很不近人情吗?”
时元还没说话。
阿芙罗又道:“那你放心,我对在乎的人绝对不会摆脸色,你和我在一起,保证你过得快乐又幸福。”
时元抬眼:“你看这个饼。”
阿芙罗:“什么?”哪里有饼?
时元补充:“它又大又圆,画完了吗?画完就赶紧开车,这可是你自己报名当司机的。”
阿芙罗笑:“好喜欢和你讲话,太有趣了,我都不敢想和你一起生活的人会有多么快乐。”
胆小鬼,他就敢想,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帅。
时元扶了扶滑落头发的白面具:“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开了。”
和阿芙罗认识这么一段时间,时元发现和这人在一起有种很诡异的感觉,他有时候实在忍不住骂阿芙罗,自己倒是爽了,但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阿芙罗也很爽。
这让时元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奖励他。
这可不行。
他怎么能奖励他呢!
看来还是得无视这个变态才好,或许等他自己觉得无聊了,也就不会再阴魂不散的缠着他了。
因为中途停车买了个冰激凌,阿芙罗又上了星网头条。
作为一呼百应粉丝无数的联盟统治者之一,他的一切行为都被放大化解读。
时元吃完两个冰激凌终于腾出手来刷了一下星网首页,原本是想看最新战报,没想到一刷一个#阿芙罗买冰激凌#、#阿芙罗大人为神秘人下凡!#、#吃过同款,四舍五入就是大人投喂我!#
时元:“……”
这都是什么群魔乱舞的现场。
他又往下滑了滑,这才看见滚动刷新的最新战情。
时元手中的巧克力都开始化了,他也顾不得去舔,连忙就点了进去。
置顶更新了一串番号,全都被加了灰色的框,沉重的灰色和上头的热点新闻格格不入。
时元心里不怎么舒服,但联盟不比帝国,说到底它其实是无数星球组合起来的盟友国,大家集合了资源来一起抱团发展,或许在其中某个小国家的人看来,这场与帝国的边境之战和他们根本没有关系。
可是对现任服役的军官或者士兵家庭来说,这份不断更新的边境战报是他们每天必须刷新的任务。
就像时元一样。
尽管相信诺伽的能力,也会不自主的替他感到担心。
尤其是诺伽的发色还曾经遭遇过帝国的追杀,这让他的暴露风险比其他普通军官要高出好几倍。
前排变态提醒他道:“冰激凌要化到手上了哦。”
时元回神连忙吃了一口。
阿芙罗从后视镜看他:“在看什么,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时元没搭理他。
阿芙罗:“看战报吗?”
时元:“知道你还问。”
阿芙罗:“他做了什么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我也想学。”
时元反唇相讥:“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
时元面色严肃的查看了一圈,没有看见那三个数字,他心里缓缓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咬一口快化掉的冰激凌球。
阿芙罗见他表情转好道:“怎么,你丈夫还没有牺牲吗?”
时元眼睛一眯,阿芙罗瞬间偏头避开,黑色的巧克力球直直飚在了中控台上。
“唉,一提起他你就像炸了毛的小猫,”阿芙罗无奈道,“他知道你这么维护他吗?”
时元冷笑一声:“当然知道,爱就是爱,在这种事情上我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比如对你,讨厌就是讨厌,我也从来不加掩饰。”
阿芙罗神色畅想:“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放弃他接受我的约会呢?”
时元脱口而出:“除非我丈夫死了,否则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阿芙罗的表情看起来又洋溢了,时元心内暗恼自己又“奖励”他,于是接下来的一路都没有和阿芙罗说话。
好在剩下的路程也不长,几分钟的时间时元就站在了家门楼下。
阿芙罗从车上下来:“送你上去。”
时元:“不用了。”
阿芙罗:“我想送,你现在情况特殊,我得和以前一样继续保护你,还得好好保护才行。”
时元干脆无视他转身就走,阿芙罗在时元面前脸皮厚的厉害,被讨厌了也没事人一样的温和表情。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光能直梯。
指挥官公寓楼栋一角,负责寄送军部重要通知的士兵回复上级道:“192号讣告书已送达。”
“收到,抚恤金会在一周内发放家属卡,包括在系统登记的各种奖章,全部会折算成联盟币一并转账,继续下一家吧。”
“好的长官。”
“您的转机证明,请收好。”工作人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办理业务的人,“您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旅游了吗?”
“嗯。”
工作人员恍然大悟道:“难怪上一次乘坐飞船的记录还停留在二十年前,一定是你父母带你出来过吧。”
见他不说话,工作人员连忙道,“最近边境在和联盟国打仗,你刚从那边回来,记得不要再过去,这时候还是返回王都比较安全一点。”
影子在脚底低声道:“王室有自己专属的狮鹫徽章,这个应该是当初西塞那王为了保护出行方便,给您办理了高级贵族的假证明,所以她们才不清楚您的身份。”
诺伽清楚,因为他当初就是用这个身份逃出来的。
他曾经拥有很多头衔,比如西塞那王唯一的王储、诺伽·海格威斯殿下,每一种身份都代表着帝国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不过那些都是遥远的仿佛上个世纪的事情。
在诺伽脑海中,如今令他记忆最深刻的身份就是“时元的丈夫”。
这个身份他用了三年,在原本的计划中,它应该随着爆燃的机舰一起消失才对,可是现在,诺伽并不想摘下“时元丈夫”这个标签了。
影子:“我们该走了。”
诺伽转身,身后的工作人员突然道:“您的眼睛——”
男人侧目,神色冷淡。
工作人员微微害羞:“非常美丽的颜色,让人想起了珍贵的绿玛瑙,是和王族很相近的色彩。”
影子嗤笑一声,它的主人是现存血脉最精纯的海格威斯后代,所有王室中人的眼睛在他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像是永远低他一等的次等翡翠。
诺伽面色如常的上了飞船。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领口的衣服,此时倚着把手垂头,轮廓分明的下颚就略显神秘的埋进去了一点。
这截船舱没人,影子悄悄探出来了半身,原本以为主人在沉思接下来的计划,没想到他只是看着手心在发呆。
伟大的海格威斯,在对着手心发呆。
影子探头探脑,这才发现诺伽手心躺着一张被镶嵌在黄金表后的照片。
黑色的头发,眯眼热情笑着的小青年,露出了一对可爱又尖锐的小虎牙。
它记得这张,是之前和时元一起出去逛街那次,时元在搞怪的拍照小卡站里面的杰作。
他想去玩,结果拍完了又嫌弃不好看,于是随手丢给了主人让他扔掉。
所以,这张照片是没有扔吗?
不仅没扔,还被诺伽藏在了父亲西塞那王曾经送给他的黄金表中。
影子悄悄闪了闪眼睛,有点怀念那时候热闹又和平的生活。
诺伽忽然开口:“他不太会照顾自己,所以我要给他留够金钱。”
影子眼睛难过垂下。
诺伽:“战场指挥官的抚恤金会有很多,这也是计划的一环。”
那就是用一次死亡带给时元在他离开时足够生活的财富。
影子:“是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感觉哪里没有做好。
那是一种菌丝一般疯长的恐慌感,起初不觉,但越离开,就越发现它们细细柔柔的缠满了全身,这种感觉居然让诺伽开始后悔,没有从一开始就将最近十分依赖他的时元带在身边。
他轻轻皱眉。
不,不能带在身边。
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微乎其微。
他也不会让时元来暗潮波诡的帝国冒险。
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应该带给时元最好的东西,而不是隐藏身份的流亡一般的体验。
最起码等他整顿好所有不听话的人……
影子安慰主人道:“没关系,以他的性格,知道您的消息后最多难过半个月,等我们回去后再好好和他解释,他一定会理解您的。”
诺伽沉默。
影子小心翼翼岔开话题:“王权戒指……”
诺伽抬头,眸光变得冰冷起来。
“王权戒指从来都只是个权力代表,没有它,我也一样能够让盔甲军团听我的话。”
但是海格威斯的盔甲军团从不参与王室内斗,它们只会在对付外敌的时候出现,这也是当初西姆能够偷袭王宫成功的重要原因。
就算他已经将西塞那刺死在了王座之上,盔甲军团依旧沉睡一般毫无动静。
诺伽号召盔甲军有别的作用,复仇是他的必经之路,却并不是他的终点。
他没有终点,就像帝国的路,永远没有尽头。
既然历代的海格威斯精神力都想要最强的主人,那他会让它们知道,王室也从来不养闲置的废物。
飞船速度很快,影子投射在光影斑驳的墙壁上,它低声提醒诺伽:“下一站就是翡翠王都。”
万恶的盗贼终将失去他占有的一切,真正的主人会站在至高处审判。存续千年的帝国会在关键时刻爆出极致的国运,新的海格威斯后代会带领所有追随者踏上征服的路途。
没有终点,永不停歇。
指挥官公寓。
时元从光能直梯出来,脚步直拐家门。
阿芙罗紧随其后,本来就想送到这里,他却越过时元看到了被放在家门邮箱里的白色信笺。
这是军部的信。
如果是报平安的家书会是红色的印泥,如果是其他通知,则会是灰色。
而这种略显古老正式的用信笺来通知的灰色,往往不会是什么好事。
时元已经走到了箱体前,他疑惑的嗯了一声,正要抬手抽取,信封就被人从后按住了。
阿芙罗:“可能是垃圾广告。”
时元:“你还有完没完了。”
他并没有发现,阿芙罗此时脸上罕见的没有笑意,而是一种寻常的平静,仿佛这才是他的真实表情。
圆桌贵族道:“我先帮你看一下。”
时元只想打发他走:“随便,就站这儿看,看完赶紧走。”
阿芙罗没出声,撕开了灰色的泥章,他黑色的瞳孔左右扫了两眼,然后将信笺合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阻拦,明明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阿芙罗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可是他才刚吃完四个冰激凌,应该是心情很好的时候。
任何人都不应该破坏一个美好青年的笑容。
正沉思间,手中的东西就被时元一把抽走了。
阿芙罗指尖捻了捻,眼眸里复杂情绪一闪而过。
时元没发觉阿芙罗的异常,直到他随手打开信封,一行刺眼的黑色字体映入眼帘。
——《192号战亡讣告书》。
时元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192号是谁,脑子里更没有诺伽真的会牺牲这个概念。
他那么强,怎么可能?
他翻转信封看了看,转头和阿芙罗道:“这谁家的,是不是送错了。”
阿芙罗看他,语气清晰:“战亡讣告书不会送错。”
时元皱眉:“不对,我记得诺伽的番号是198还是193来着。”
恍然,他蓦地想起曾经和诺伽的一些日常。
【你这个番号好特殊。】
诺伽问他哪里特殊。
时元答:“和你的身高一样,都是192哈哈哈哈!”
门前的青年缓缓张开嘴唇。
192……
他低头,重新看了看纸面。
字体并没有因为他略显恍惚的精神状态而改变,依旧是冰冰冷冷的《192号战亡讣告书》。
时元下意识不承认:“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没有在星网名单上看见诺伽的番号啊。”
阿芙罗缓缓解释:“出现在星网上的番号,大多都会和牺牲者的尸体对应,是方便家属看见消息去军部接领遗体的,而这种不出现在星网直接送讣告书的行为,是变相的告诉家属,遗体已经遗落战场无法回收了。”
时元看他。
“你在讲什么东西。”他捏着讣告书问,“你了解诺伽多少?我说了这不可能。”
阿芙罗薄唇轻启:“很难接受吗?你丈夫身亡的事实。”
空气中有风哨声一闪而过,阿芙罗这次没有偏头躲避,于是眼睑下出现了一道血色划痕。
一根黑羽毛颤颤巍巍的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阿芙罗语气不变:“军部番号就是每一个军官的身份牌,为了防止系统信息丢失或者在战场上被损坏,它采取了最原始的物理存续的方式,那就是被放置在每一个人靠近心脏的左侧内袋,这样不管是碎尸、爆炸、烧焦,哪怕身份人已经面目全非,番号牌在废墟里擦一擦也能光洁如新。”
“他们不会搞错这个东西,如果我没猜错,信袋里面是你丈夫唯一能被带回来的东西。”
时元眉头紧皱,从刚才看到这份报告书开始,他的大脑就停止运转了。
然后接下来的一切都出于本能。
本能的怀疑信息的真实性,本能的攻击言语不敬的阿芙罗,又本能的根据他的指示,抬手摇了摇信袋的底部。
并倒出来一截两指宽的银色铭牌。
192。
数字两旁是麦子一样的对称花穗,左右各两根,时元知道它们,这是军部特有的对指挥官军官等级的划分。
左右各一根的是初级战场指挥官,两根是中级,三根是高级。
诺伽两年前升职从一根换成两根的时候,还是时元和他一起去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时元眼神凝滞。
诺伽根本不是普通的军孤,他的能力早就超越了高级指挥官,他甚至不应该当一个隐居幕后的指挥官,以他的能力,就算是替换凯德直接上位圆桌贵族时元都不奇怪。
所以这怎么可能,诺伽怎么会死,还死的连一具尸体都无法回收——这简直太荒唐了!
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的讣告书邮寄回来诺伽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在战场到底在干什么?
时元将铭牌攥在手心,又将信纸装回信袋重新放在家门口的箱柜里。
“我不会承认这份讣告书的真实性。”
阿芙罗眼神怜悯的看着他。
时元攥着铭牌的指节发白:“等诺伽回来,我一定会狠狠给他一拳,再告诉他他犯了什么混蛋事。”
阿芙罗摇头:“他不会回来了。”
时元笃定:“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这是他承诺过我的事情。”
说完他打开了家门,并用和以往一样的分贝关上了它。
阿芙罗站在门外,眼神扫过被弃之门外的讣告书。
半晌,他的鼻息忽然漏出一丝笑音。
只是表情却并没有多少愉快,反而很悲伤,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割裂。
好像为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在高兴,又同时为了兼顾某个人而辛苦压抑着自我情绪,他按了按鼻根,转身脚步轻轻的走向光能直梯。
直梯门打开,阿芙罗进去。
站在角落等待他的下属道:“大人,提摩西得知消息在议会大发雷霆,批判您庇护微笑医生甚至还敢启用他——”
“帮我查个人。”
下属猝不及防:“什么?”
阿芙罗先是噗嗤笑了两声,转而又叹了口气:“帮我查一下军部192指挥官番号,确认一下这个番号是否已经真实死亡,如果讣告书没有送错,就给他的家属提前拨发抚恤金,发的越多越好。”
联盟财政是他在管,抚恤金发的越快,越多,就越会让可怜的家属认清残酷现实。
因为这是战亡的亲人带给他们的最后的光热。
“好的,我马上去办。”
阿芙罗眉眼无奈,我的医生,你该怎么办呢?
心爱的丈夫在战场牺牲,偏偏你还奇迹般有了他的孩子,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就没有另一个父亲,甚至连父亲的遗体都找不到在哪里。
太有趣了。
就算再怎么爱你的丈夫,你又怎么能抗衡得过死亡的力量?不如趁早换一个人来爱,或许也会早点走出伤痛。
下属接着刚才的话题:“提摩西那边……”
“今天天气真好啊。”阿芙罗抬头。
身边跟随他的人也下意识抬头。
的确是个好天气,微风习习,不热不燥。
阿芙罗遗憾道:“可是一想到这样好的空气还要和废物一起共享,心情就不怎么愉快了。”
“提摩西似乎对微笑医生很不满,可是您需要医生,我担心提摩西会为了针对您而继续暗杀他。”
阿芙罗侧头:“他真的有这个胆子吗?”
“愚蠢之人往往出乎意料的胆大,这或许也是凯德挑选他进入圆桌的原因。”
阿芙罗:“我警告过他一次,如果他再伸手动我的人……”
随从者屏气凝神。
阿芙罗温和的笑了笑:“那他伸哪里,我可就会剁哪里了。”
时元进门后倒头就睡了一觉,一直睡到了晚饭时间。
其实他吞噬了一点精神力并不怎么饿,只是看了看时间,觉得这个时候该吃饭了。
于是时元打开冰箱,打算搞一搞丈夫留给他的预制菜。
但是翻找半晌只找到了一点原料,时元这才想起来,诺伽留给他的饭已经被吃完了。
当初为了新鲜,本来就没有做多少。
时元愣了愣,啪一声关上了冰箱门。
他趿拉着拖鞋一屁股坐回沙发上,被什么东西垫了垫,摸过来一看,是那个写着番号被他随意丢着的铭牌。
时元歪头,清澈的琥珀色眼睛认认真真的看了192几眼,被拇指捏住的边角,在战场上经历爆燃都没有损毁的铭牌微微下陷了一点指痕。
在掰断铭牌之前,时元猛地回神。
他松松指尖,在那处凹陷的地方抚摸了一下。
“你可不能坏,你坏了诺伽回来换牌子还得重新办一个。”时元自言自语,“但是诺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父亲,母亲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男孩抬头问,“一天?一星期?一个月?”
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嗓音威严:“不许再问她的消息,是她抛弃了你,以后你会在新的家庭开启生活,过来认识一下,这是林恩阿姨。”
时元看向一旁陌生的女人,对方表情清高的俯视着他。
在幼崽的世界中,一切都显得那么高大不可战胜,他们依赖着家长,本应该在爱的呵护下茁壮成长,然后会变得比家长更高大,并成为逐渐老去的父母的避风港。
可是,如果父母从一开始就不合格,而独自辛苦长大的幼崽又有什么义务去照拂他们呢?
时元看了看女人,又看向时非:“不对,你说的不对。”
时非皱眉:“你说什么?”
时元站起来大声:“你说的不对!不是母亲抛弃了我,是你先做错事抛弃了我和母亲!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将来也不要当你这样的父亲!”
时非怒声:“时元!”
时元跑出家门,去追装走贝温特所有东西的车子。
可他怎么追得上?车子那么快,而他那时候什么能力也没有觉醒。
他只能一遍遍呼喊贝温特的名字,因为除了名字,他不知道还能喊什么和母亲相关的东西。
他根本不认识她的过去。
沙发上侧躺的青年眉头紧皱:“贝温特……贝温特……”
时元隐约看见了一个黑发女人的背影,她苗条又高挑,只是一个背影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他放弃了车子,转而朝背影追去,然而路过转角,贝温特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高的男人的身形。
他侧身看他,时元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他惊喜的朝对方挥手:“诺伽!原来你在这里!”
诺伽站的很远,就在时元想要跑上前去的时候,男人的背后忽然出现了无数的黑影和绿眼睛。
它们警惕又凶狠的直视着他,就像时非垂眸直视着小时候的他一样。
时元渐渐停下脚步,看见消失的贝温特从诺伽的身后出现,仿佛是他的什么拥簇。
时元无措的看了看两人,然后问道:“你们去哪?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贝温特:“不要跟过来。”
诺伽:“我会回来找你。”
时元:“你们去——”
“爸爸!”
时元回头,见拐角入口处站了一个矮墩墩的小影子。
“抱抱!”
时元:“……什么?”
小影子气势汹汹的上前,然后顺着他的裤腿蛄蛹了上来。
“亲亲!我最爱爸爸,爸爸也最爱我!我要永远都陪在爸爸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让你伤心——”
时元:“……你在说什么?”
幼崽的瞳孔绿到发黑,他似乎是生气了,所以小鼻子都喷涌着重重的呼吸。
“让爸爸伤心的东西都应该全部消失!只有我、才是爸爸最爱的唯一!”
周围的世界碎片一样开始崩塌,时元左右环顾,发现视野间已经纯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