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腹诽道：分明年末的时候我才回过京都，再说了，你每次见我都这么说，既然显得这么情深义重，那怎么不多给我点好东西？
柳天和叶明这几十年的假交情算是教会了他一件事：男人的话不可信。
他以前信右相，结果右相偷偷和叶明做起了忘年交。他以前信叶明，结果叶明把他当驴使，武朝一安定就迫不及待地把他调出去。
现在柳天对左相也不是很相信的。不过好在他常年在凉城，接触不到京都的那些弯弯绕绕，左相自然也没有法子伤他的心。
柳天心里都是对叶明的吐槽，但却装作和叶明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陛下！臣也十分想念您！臣虽然身在凉城，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陛下和武朝！”
叶明听了这话，脸色有些僵硬，随即他便对柳天说：“纵使兄弟情深，但朕与你都有各自要承担的责任，爱卿切莫松懈才是啊！”
柳天听到叶明这样说，心里还挺美滋滋的：听到我这么说，是不是特别害怕我会回来？
能吓到叶明，他可是高兴坏了。
待柳天和叶明这一波虚伪的寒暄过去之后，叶明才故作不懂地问柳多虞：“多虞，你要见朕是为何事？”
柳天扭头瞪了柳多虞一眼，却并未阻止柳多虞说话。
柳多虞面对着叶明，他面上无惧：“陛下，大殿下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事，让您如此愤怒，以至于罚他在殿前跪上三日？”
叶明听到柳多虞这话，他的面容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上位者的气势：“多虞，这是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来，我们一起好好叙叙旧……”
叶明还没说完呢，柳多虞就打断他：“陛下！您或许是误会大殿下了，他为人正直善良，就算是做了什么错事也是有苦衷的，您先调查清楚……”
这回轮到柳天打断柳多虞了：“柳多虞！我真是把你给宠坏了！”随即柳天对叶明说：“陛下，臣这个儿子您也知道，是臣管教不严，请陛下恕罪！”
柳多虞公然在这打断皇帝说的话，显然是藐视君威，要换做别人，叶明肯定是让人给他拖下去杖毙了。
但面前的是柳多虞，柳多虞的亲爹还站在这里，嘴里说着些请他恕罪而不是请他降罪的话。
叶明心里讥笑：啧，柳天可真是把柳多虞当成宝贝儿子了，竟这么护着柳多虞。护吧，你就护吧，我看看你还能护得住他几日！
叶明作为一个贤明的君主，自然是说：“无事，多虞也只是心直口快。说起来，他和叶栾的这份情谊，倒真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我们。柳爱卿啊，当初朕与你也是这般，不留余力地保护着对方，昔日曾经，朕仍历历在目啊！”
柳天假笑道：“是啊，臣还记得在战场上，臣和陛下配合得那是一个默契，敌军屡屡败退呢。”
柳天说的是假的。他和叶明根本就没有配合默契，相反的是，他在战场上救过叶明许多回。
叶明被柳天这么一提，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看来他是想起什么来了。叶明更觉柳天可恶，谈往事就谈往事，怎么还带着隐隐的威胁？
如今武朝大半兵权都在柳天手中，这让叶明十足地不放心。
叶明道：“多虞所求之事，朕已经知晓了。只是，叶栾所犯过错实在太大，朕不能就此原谅他。”
这是还要叶栾继续跪着的意思了。
柳多虞扯扯柳天的袖子，不断地朝柳天使眼色：你快说话呀，快帮帮叶栾。但柳天同样对柳多虞使眼色：你看我干什么？人家父子之间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柳多虞见自己的亲爹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便开口对叶明说：“敢问陛下，大殿下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逼得陛下施以如此严厉的惩罚？”
让堂堂一个皇子，就这么跪在勤政殿外，这个惩罚可见残酷。毕竟勤政殿是叶明处理政务的地方，每日来往许多大臣、侍卫和太监宫女，偶尔还会撞上来嫔妃和皇子公主们。
这简直是把叶栾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
拜托，叶栾可是大男主！
而且还是柳多虞扶持起来的大男主！（起码柳多虞是这么认为的）
总之，柳多虞可不允许有人这样践踏叶栾。
叶明听见柳多虞这话，倒觉得有些意思：“要不你猜猜，你猜猜叶栾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柳多虞肯定是猜不到的。
柳多虞求助的目光看向皇后和右相，很显然，当着叶明的面，这俩人是知道也不敢对柳多虞说。
柳多虞不知道原因，但他还是理直气壮地说：“不管叶栾犯了什么错，你都不能这样对他！”柳多虞胡诌一通：“陛下，叶栾视你为最好的父亲，如今你却这样对他，岂不是会寒了他的心？”
叶明有些好笑地看着柳多虞：“朕寒了他的心？你怎么不说，是他愧对我多年培养，竟想夺人之妻？”
柳多虞目瞪口呆。
第089章 御前辩解
柳多虞万万没想到，叶栾竟会夺人妻子？他心中涌起悲哀，难道自己对叶栾的培养全都白费了吗？难道叶栾还是会走上剧情的老路？
不仅是柳多虞僵住了，就连柳天都愣住了。
夺人妻子？
柳天不由得向殿外看去。
这叶栾虽说老跟在自己家小鱼的后边，十足地讨厌，但应该是作不出夺人妻子这种事情的吧？
这下柳多虞都不敢说话了，倒是皇帝叶明揶揄道：“怎么？没话说了？”
柳多虞捏着拳头：“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叶明背着手说：“都这样了，你还替他说话？多虞啊，你把他当兄弟，他可未必把你当兄弟！”
是了，确实是这样……
不管叶栾要夺谁家的妻子，也总得告诉他吧？
柳多虞悲从心中起，他和叶栾，难道真是塑料兄弟情吗？！
柳多虞声音颤抖：“敢问陛下，他夺的是谁人之妻？”
叶明本不打算告诉柳多虞，但柳多虞既然这么问了，叶明也只好说了。他将双手背在身后，颇有些皇帝威仪：“他要夺的，自然是你的妻子！”
叶明本以为柳多虞会暴怒，但没想到柳多虞更愣了：“啊？”
见到柳多虞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叶明马上就能理解：“朕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切莫过于悲痛。叶栾这小子，朕会好好教训他的，你别生气。”
柳多虞毕竟是柳天的宝贝儿子，叶明还是要给柳多虞一点面子的。
柳多虞用食指指着自己问：“他要夺的，是我的妻子？那个赵妍？”
叶明点点头：“对，没错。”
柳多虞不禁在心里打起小算盘来：难道叶栾已经发现他的心意并不在自己身上而在赵妍身上了？不过叶栾倒也真是鲁莽，他要是想和赵妍在一起，直接让自己和赵妍退婚不就成了？何必还要再告诉他爹呢？这不是找骂是什么？
柳多虞当即为叶栾辩解：“陛下，不是这样的。叶栾并未夺我之妻……”
柳多虞这话可是把叶明气着了，叶明就说为何叶栾这小子迟迟不回京，原来是要留在凉城取得柳多虞的信任！瞧瞧，如今叶栾都已经这样了，柳多虞还护着他呢！
叶明虽然扶持了叶栾，但并不代表叶栾可以越过他去。他是皇帝，只要他一天不想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叶栾再怎么折腾也没用。但叶明没想到，叶栾居然得到了柳家的支持。
这叶栾倒是会算计，他知道柳多虞是柳家这两个男人的命根子，便刻意和柳多虞搞好关系。只要柳多虞一心向着叶栾，柳天和柳承勇这两个人肯定也会扶持叶栾的。
叶明当初把柳天和柳承勇派去凉城，就是为了制衡柳家。他这个皇帝的位置是靠武力来的，他实在太清楚了，因此才和柳天破裂，将柳天赶往凉城。
叶明一时气急，竟剧烈咳嗽起来。他年轻时候的身子还算不错，当了皇帝之后先是忧心政务，后是耽于享乐，身子骨是越发的不行了。近几年叶明还热衷于吃药，无数的医官道士被召入皇宫，只为给叶明研制延年益寿之药。
药吃多了，叶明的皮肤变得苍白，身材小了一圈，越发没有精气神。
叶明的近臣都知道，皇帝的身子是越发地虚弱了。
“你……你真是愚蠢！”
柳多虞挨了叶明一句骂，他还没怎么样呢，柳天就开始对着叶明瞪眼了，仿佛叶明只要再骂一句，柳天就要提刀了。
不过叶明就骂了这么一句，他就喘不上气来。叶明身后的皇后一点都没有慌张，十分娴熟地走上前去扶住叶明，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陛下注意龙体。”
给柳多虞的感觉就是塑料夫妻。
其实叶明和皇后是有爱情的，年少的时候也曾许诺过一生只爱对方一人。但是爱情经不过时间的磋磨，两人最终还是到了相敬如宾、互不打扰的地步。
这边皇帝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喘息，那边的右相就走上前来：“多虞啊，事情是这样的，方才我正和陛下议事呢，大殿下就进来要求一道旨意。”
右相看着柳多虞：“这旨意便是，让陛下做主，退掉你与赵妍的婚事。”
柳多虞恍然大悟，但随即他就说：“对，我来京都也是为了要退婚事的，他还曾与我去过左相府陪我退婚来着。”
右相却摇摇头：“他陪你退婚没错，但错就错在，他一介皇子，跑到陛下面前说要陛下下旨去退了这婚事。退婚这事，你知道，他知道，但这又有什么用？在世人眼中，就是他要夺你的妻子，这才仗着权势，强行把你和赵妍的婚事退了。”
柳多虞怔住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不过也怪叶栾，他都和叶栾说了自己会退婚的，待拿到婚书不就能退掉这婚事了？
这下柳多虞算是看出来了，叶栾是真着急啊。
柳多虞有些沉默，反倒是柳天说：“退婚这事，我不同意！当初我家小鱼是亲口跟我说同意和赵家结亲的，我家小鱼什么性格，我会不知道吗？他答应过的事情就绝不会轻易改变！一定是叶栾使了什么手段，才逼得小鱼退婚！”
柳天连“大殿下”都不喊了，直接就喊叶栾的大名。
这可把柳多虞吓了一跳。
什么退婚不退婚的，柳多虞都不在乎了。
我的亲爹哟，人家不仅是大殿下，还是男主角呢！柳天这么嚷嚷，柳多虞生怕被叶栾知道了，偷偷把柳天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
柳多虞丝毫没有想过，自从叶栾的身份被摊开放到台面上之后，自己一直都是喊叶栾大名的，除了柳多虞想要叶栾帮忙做些什么事情的时候会把叶栾叫做“王归之”，其余的时候都是毫不客气地喊“叶栾”。
柳多虞连忙扯着自己的老爹，对面前的大家说：“误会了误会了，我父亲误会了，我是真的想要退婚的……”
这会儿皇帝叶明缓过来了，他将自己的胳膊从皇后的手里抽出来，对柳多虞说：“是吗？那就召他进来，朕再好好问问。”
这“好好问问”，听在柳多虞的耳朵里就是逼问的语气。
柳多虞在心里默念，希望皇帝不会过多为难叶栾吧。
叶明没注意到自己身侧皇后的神色，但柳多虞看到了皇后的眼眸里藏着些许冷漠。柳多虞又是一顿，看来帝后不似传言的那般恩爱。
民间传言，帝后年少成亲，皇帝对皇后极为疼宠，纵使当了皇帝，纳了别的妃嫔，对皇后的宠爱也不减半分。甚至皇后的儿子叶栾，被皇帝亲自教导，从小就带在身边学习国策政论，是当成下一任帝王来培养的。
但柳多虞细细想来，这传言也有一些不合理之处。叶栾是被当做下一任皇帝培养不假，但是这帝后和睦……怕是假的。
最起码柳多虞看见皇后对皇帝的眼神并非和睦之色。
叶栾很快就进来了，他身后跟着侍卫，虽是自己走进来的，却好像是被押送的犯人，尽管叶栾身后的侍卫并未动他分毫。
柳多虞看了，心里十分不舒服。
叶栾在他那里的时候，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回了皇宫，又是罚又是骂的，叶栾可是天之骄子，叶明这样对叶栾，也不怕遭到这个世界的报应。
不过柳多虞顿时想起来一件事。
叶明这样罚叶栾，叶栾的黑化值居然都没有升高？
想当初，自己只是说错了几句话，叶栾的黑化值都能增加好多个点，为何叶明这个做父亲的这样罚叶栾，叶栾的黑化值却没有一丝波动？
难道……
叶栾不喜欢他这个皇帝爹？
此刻，眼前的叶栾对叶明说：“陛下传唤，所为何事？”
叶栾连礼都没有行，并且这姿态不是一般的傲。
看来叶栾对叶明很不满意啊。
柳多虞在心里加深了这个想法，叶栾和叶明，估计是父子不和。
见叶栾这样问，叶明冷嗤一声：“你要朕退掉柳多虞和赵妍的婚事，是你要娶赵妍吗？”
叶明问出这话，柳多虞还是有点紧张的。
他发现，他并不想让叶栾做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好在，叶栾并没有让柳多虞失望：“不是，儿臣并非想要娶赵妍。”
柳多虞松了一口气，但此时却撞见叶栾的眼神。
柳多虞一愣，连忙偏过头挪开眼神，不与叶栾对视。
一和叶栾对视，他的心就跳来跳去都，好像是十分地慌。
叶明皱着眉头，显然是不相信叶栾的话：“你不想娶赵妍，那为何要退赵妍的婚事？”
叶栾回答道：“儿臣并非是要退赵妍的婚事，而是要退柳多虞的婚事。柳多虞不喜欢赵妍，他不愿意娶赵妍，儿臣与柳多虞交情深，这才想要帮柳多虞一把。”
叶明还是不信：“朕怎么听定远侯说，柳多虞是亲口答应这门婚事的？究竟是他不愿意娶，还是你不想让他娶？”
叶栾堂堂正正地说：“父皇，您误会我了。我和柳多虞感情这么好，他娶妻我应当是高兴的，又为何要自作主张去退掉他的婚事呢？”
柳多虞在这时候应声道：“对对对，是我不想娶，不是他不让我娶。”
叶明紧盯着叶栾，仿佛想从叶栾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有没有错，只有柳多虞和叶栾俩人知道了。
叶明一拂袖子说：“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来找朕退别人的婚约。叶栾，你真是太放肆了，罚你回去闭门思过三月，罚半年皇子俸禄。”
柳多虞一听，还行还行，这闭门思过比跪上三日好太多了，至于俸禄不俸禄的，都是身外之物，自己挣了钱还会不给叶栾花吗？
叶栾低垂着头谢恩，众人看不见叶栾的神色，但叶栾抬起头时却是一片平静：“谢主隆恩。”
之后又谈到柳多虞的婚约，右相道：“陛下，既然多虞不愿意结这门亲事，不如就给他退了吧？”
柳天第一个不答应：“不是，庞立言，你这是诚心要和我作对是吧？我好不容易给我家小鱼找了一门亲事，你一句话就说退就退了？”
眼看着右相就要和自己的父亲吵起来，柳多虞在一旁为难地说：“父亲，这门亲事还是退了好……”
柳天瞪他一眼：“好什么好？要不是他人教唆，你也不会去退这门亲事！”
柳天就差指着叶栾的鼻子说是他教唆的柳多虞了。
此时的皇帝叶明嘴角带着一抹笑：“哎呀，柳爱卿啊，别动怒，你听孩子好好说，让他说清楚。”
不管柳多虞退不退婚，对叶明都没有好处。柳多虞不退婚，柳家就和左相赵家绑定了，中立一派势力大增。柳多虞要是不退婚，按照柳多虞和叶栾这交情，柳家怕是早晚都收入叶栾掌中。
不管怎样，对叶明都没有好处，叶明也就顺势看个热闹算了。
柳天看似是恶狠狠地盯着柳多虞，但柳多虞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他迎着柳天的目光：“父亲，我确实不想和赵妍成亲，我想了想，我还是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就像父亲和娘亲一样。”
一搬出柳多虞那个早死的娘，柳天就沉默了。
他好似一下子颓废了：“好，你不愿娶，便不娶了。是爹错了，爹不应该逼你成亲的……”
柳多虞那话是说到柳天的心里了。他对于让柳多虞娶赵妍这件事，心里一直挺愧疚的。柳多虞小的时候，他没能护住他，柳多虞现在大了，还得被迫娶一个自己见都没有见过的人。
柳多虞要是真的娶了赵妍，或许这俩人能够携手过一生相敬如宾的日子，但他怎么和九泉之下的妻子交代呢？
这回柳多虞是十分地愧疚：“您别这样说……”
柳天摆摆手：“罢了，你要是不想成亲，就让陛下下一道旨意，替你把婚事退了吧。”
柳多虞觉得很对不起柳天，但是事情到了眼下，这婚事必须得退了，不然日后就是一个大麻烦了。
于是柳多虞躬身对叶明说：“那就请陛下为我退了这门婚事吧。”
叶明笑着应下，随后立马就拟了旨。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叶明说：“柳爱卿，多虞啊，你们先回去吧。”
看叶明这样，应该是有些话不能和他们说，于是柳多虞和柳天很识趣地离开了。
柳天跟在柳多虞身侧稍后一些的位置，走出勤政殿之后，两人反而更加沉默。
是柳多虞先和柳天搭的话：“父亲，我……”
柳天抢先说：“没关系，你是我的儿子，不管你做什么，自有我来担着。更别说你如今什么也没有做错了。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定下这门亲事，小鱼，你能不能原谅父亲？”
柳多虞鼻子一酸：“父亲，分明就是我无理取闹、肆意妄为……”
柳天拍拍柳多虞的肩膀：“别哭。”
柳多虞的泪蓄在眼眶里，他猛地眨呀眨，不让泪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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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勤政殿里的叶栾却面对着叶明的质问：“叶栾，你老实说，到底是柳多虞要退亲，还是你私自逼他退亲？”
这时候的叶栾却没有半分柔弱的神色，他的脊背挺直，像一棵小青松：“父皇，您觉得呢？”
叶栾说出来的语调变得冷淡，根本没有刚刚柳多虞在场时的怯弱。他好像完全不惧怕叶明。
叶明身侧的右相见叶栾这个样子，暗地里和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你瞧瞧你生的儿子。
皇后洪梅给自己的父亲回了一个眼神：还不是你教出来的。
总之，面对皇帝的质问，叶栾表现得毫无惧怕之色，甚至还反问叶明，往小了说是父子情深、不拘小节，往大了说就是藐视帝王。
叶明看着自己面前的儿子，叶栾已经高了叶明好多，叶明都得微微仰头去看这个儿子。
叶明以前培养叶栾的原因有二：一是叶栾是嫡长子，叶明这人最是尊长尊嫡，可以说叶栾的出生在他的意料之中，在洪梅没有生下嫡长子之前，叶明不会让任何人有自己的孩子。因而，在叶栾出生之后，叶明后宫中的许多妃嫔才开始怀孕生子。
这二则是因为，他当这个皇帝实在是有些累了，于是便将叶栾从小就培养起来，让叶栾早早地就为他分担。
叶明是想要轻松点没错，但不代表他要将自己这个位置提前让给叶栾。
当叶栾这么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对着他时，叶明心中涌起一股浓重的危机感。
叶栾看着好似大权在握，有恃无恐了。
叶明压住自己心里的不安，他对叶栾说：“你为何要柳多虞退婚？”
叶明这一句话，就已经给叶栾的行为定了性。他认为柳多虞并不是真的想退婚，而是被叶栾威胁或者教唆的。
叶栾轻笑一声：“父皇，当然是因为我想笼络柳多虞啊。柳多虞一旦退了婚，他就不属于左相派了，届时我再拉拢拉拢他，岂不是对我大有助益？”
叶明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但随即，叶栾笑着说：“父皇，我刚刚说的话，你不会相信了吧？父皇别担心，我可不会这样，我要是真想做点什么，不久早就做了吗？”
叶明大喝一声：“你大胆！”
叶栾不卑不亢：“父皇这是怎么了？我有什么话说错了吗？”
叶明见叶栾这幅样子真是气得发抖，皇后偷摸摸翻了一个白眼，紧接着就上前扶住他，好言好语地劝了一句：“陛下注意身体，别和这小崽子较真。”
洪梅也就劝了一句，多的话再没有了。
而叶明深吸了几口气，扭头对洪梅说：“你瞧瞧你儿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洪梅低声提醒他：“陛下，这也是你儿子。”
叶明扭头瞪她：“皇后，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洪梅干脆闭嘴了。
叶栾瞧着眼前这一幕，他对叶明说：“父皇，你如今这样，真是让我有些失望了。”
什么年少深情，全都是叶明用来蒙蔽世人的假话。叶栾虽然和叶明、洪梅感情不深，但是他这些年看着叶明在外与洪梅装作恩爱夫妻，在内却不断地纳女子进宫，他的弟弟妹妹都数不胜数了。
叶栾也当然知道，洪梅爱叶明。他年少之时，就多次撞见洪梅因着刚进宫被盛宠的妃嫔，或是刚生下来的粉雕玉琢的皇子公主而掉泪。洪梅极度伤心，但她身为正宫皇后，也有自己的傲气，不可能自降身价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洪梅一直在忍，在那些嚣张的嫔妃舞到她面前时，她忍，在叶明的那些孩子冲撞她时，她忍。
洪梅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督促叶栾。她生怕叶栾被比下去，生怕叶栾不被叶明看重，于是便对叶栾十分严苛，也造成了母子离心。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叶明。
叶明刚顺好的气，也被叶栾打乱了：“你这个逆子！”
叶栾这个逆子不屑于再和叶明说些什么，他只说：“父皇，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叶明哪能这么轻易就让叶栾走？虽然这个儿子已经逐渐脱离叶明的掌控了，但是叶明自觉自己还是他爹，应该管教管教他：“慢着，你尊卑不分，就想这么轻易地离开？朕这个做父皇的，还是得好好管教你。”
叶明说出这话，叶栾的眼神都冷厉起来。
但是叶明根本不怕，他是他爹，他怕什么？
于是叶明大声道：“来人啊，赐大殿下二十杖刑，以儆效尤。”
右相当即为叶栾求情：“陛下，万万不可啊！”
叶明当然知道右相会护着叶栾，毕竟右相是叶栾的姥爷，还是看着叶栾从小到大的，更甚至，右相极有可能都已经投到叶栾麾下了。
不过叶明是铁了心要罚一下叶栾，叶栾长大了，翅膀硬了，他得让叶栾知道，到底谁是帝王，谁是武朝的天！
“右相不必为他求情，朕自己的儿子，自己管教！”
这时候洪梅发声了：“陛下，叶栾还是臣妾的儿子呢，您要打要罚，总得问过臣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