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出去?”方臻脸上的红晕稍微退却,“酒店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待着?”
他确实能感觉到这群小同学放不开。
但如果出去的话,岂不是他和许风酿单独相处了?
许风酿用行动证明,高档酒店能待着的地方确实很多。
方臻被带到地下酒吧后,左顾右盼,不明白看上去挺正经一酒店,怎么还藏污纳垢的。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他说。
许风酿知道他想什么,解释道:“这里是个清吧,平时供客人下来品酒的,不涉及其他的不正当交易,酒店旁边还有泳池健身房,相当于一个小型社区。”
方臻随手拿起菜单,被价格吓了一跳。
许风酿的手摁在酒水单上,缓缓抽走,“你不需要看这些,我们住在这里,酒水对我们免费。”
说起来,还是托了许风酿的福。
方臻知道,就他弟今天受的这一小点委屈,根本不会让别人为他们赔偿到这种地步,许风酿肯为他们买单,说做慈善也不为过。
不过,花许风酿的钱,方臻意外的没什么心理负担。
可能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共同有着认识的十几年记忆。
他道:“那今天就算我占你便宜喽?不过你现在还是学生,又没接管家业,这些会对你造成什么负担吗?”
“首先,我是商人,在你身上花出去的钱,顶多算一种投资,”许风酿慢条斯理地端过酒保调好的酒,推到方臻面前,“第二个问题,不会,我是成熟的商人,哪怕重新成为学生,也不会让自己受制于人—— 尝尝看。”
端上来的是一杯天蓝色的鸡尾酒,杯口插了半片柠檬。
方臻尝了一口,就是小甜水,他含糊问:“你在我身上花钱算什么投资?”
许风酿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这酒虽然尝不出酒味,但也不能多喝,容易醉,最佳的方式是一口一口抿。”
前世工作需要,方臻也喝过酒,不过都没这种酒好喝。
他觉得嘴里甜滋滋的,吧唧了几下,“我知道,少废话,我酒量不错,醉不了。”
许风酿不再劝,见他嘴唇被酒水沾湿,晶莹发亮,换了个话题:“今天中午,你睡觉的时候,是又梦到剧情了吗?”
——他不提,方臻都快忘了。
方臻“哎呦”一声,拍了一下脑子,脸上的红晕逐渐弥漫开。
“差点忘了这事儿了!愁人。”
许风酿观察他的脸色,忽然间感觉不对,捂住了方臻的杯口,“方臻,你这副身体好像酒精过敏,别喝了。”
方臻的脸从淡红变成全红,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脑袋晕晕乎乎,被许风酿从座位上拽起来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视野中的画面就从酒吧变成了许风酿的下巴。
和医生视频沟通过几句后,确认了方臻不是酒精过敏只是简单的一杯倒,许风酿这才放心挂断电话。
酒店里的床,他还没来得及睡,就躺上了不速之客。
许风酿看方臻陷在枕头中的脸,被挤出来了一点肉,嫩生生的,满是高中生的青涩。
他的视线向下,落在方臻细长的脖子、突出的喉结,还有因为拉扯而露出来的一点锁骨上。
许风酿被蛊惑般,慢慢凑上前,近距离观看方臻的眼睫毛。
今晚都没来得及做什么,这人就一杯倒了。
和他设想中的截然相反,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深入聊。
那夜之后,方臻一直躲着他,他确信,等这次后回学校,方臻依旧会是回避的态度。
“在家天天说我坏话?说我打不过你?”
许风酿轻嗤,精准地把方天意今天所有胡扯的内容翻译了出来:“我学习成绩也就那样,和你差不多?”
“你还说我冷心冷血,漠视同学,是不是?”
“我的人气也就那样,讨厌我的人也很多,其中包括你,对不对?”
相抵的鼻尖似乎碰上了。
许风酿控制不住地,后脊一麻,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的酥麻遍布全身,连呼吸都加速了。
这一瞬间的感受是什么,他不清楚。
只是他要拼命的忍,忍得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用尽全身体力。
控制着不让自己亲上去。
喝醉的世界很神奇。
方臻浑身轻飘飘的, 好像被一朵云托着,不管他怎么乱翻乱滚,都不会从云朵上掉下去, 每当他到了边缘,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重新刷新到初始点。
于是他更加肆无忌惮。
真正老实的时候, 是他无意间踢到了什么东西, 对方闷哼一声。
方臻想, 云朵上还有其他人?
为了保持自己“帅气”的形象,方臻终于把自己的手脚放好, 但他明明都老实了, 又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全身, 他被密不透风的包裹着, 透氧率极差。
方臻想给个差评。
不知过去多久,他的口鼻一凉,缠绕着他的东西总算挪开, 能够正常呼吸,然而没等他大口喘息几秒, 又有其他的东西覆盖了上来。
这个东西是软的, 热乎乎的, 很像章鱼的触手, 吮吸着他,撬开他的牙关, 往里面试探, 勾缠他的舌头。
方臻感觉他的舌头都被缠麻了, 口腔中又湿又软, 舌头时不时还被扯出去,偶尔有点痛意。
“救……”他嘟嘟囔囔。
章鱼触手停了停。
方臻声音大了点:“讨厌!”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感, 尤其是被反反复复吮吸。
谁知道,在他明确表达了不喜欢后,章鱼触手卷土重来,这次更加过分,他的下巴也被抬了起来,有什么缠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头皮发麻,原本柔软舒适的云朵,逐渐变成了熬煮他的温汤,他整个人好像要化了,像一滩在夏日烈阳下粘稠的雪糕水,被人肆意吸取。
缠住他脖子的东西渐渐收紧,他呼吸都困难。
没有力气,没有办法挣扎。
只能任由对方索取。
过去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方臻下巴传来被口水濡湿的凉意。
空气中“啵唧”一声,恢复了安静。
方臻终于能正常呼吸,然而四肢依旧像被蛇缠着,他竟然在禁锢中越睡越沉,一夜无梦。
方臻醒来后,对于面前的场景很陌生。
他身上的被子都是纯白色的,明显是酒店里会用的三件套。
他完全忘记了昨天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是他还和许风酿说话,说着说着眼前就变得光怪陆离。
方臻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宿醉后带来的头疼和恶心还在。
不是吧?前世他不说千杯不醉,好歹也能喝个半斤,结果穿成了个一杯倒?
方臻在床周围找了一圈,没发现鞋。
他干脆赤脚下床,推开卧室门,客厅里也没人,但茶几中央放了一张显眼的纸条。
拿起来一看,是许风酿的笔迹,跟他说几点会有人来送饭。
至于他去做什么了,方臻什么时候走,一概没说。
方臻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和昨天他弟玩的房间格局类似,但并不是那间房子。
出于对小孩的担心,方臻还是决定先去找他弟弟,不过在他开门的瞬间,正好看见方天意在走廊里闲逛,也不知道在等谁。
方臻一愣,“你在这干嘛呢?酒店不让住被赶出来了?”
“才不是!”方天意已经能精准的区分出方臻对许风酿的恶意,“我是在等你,许哥哥不让我敲门。”
“啊?什么意思?”方臻不解,“他为什么不让你敲门?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房间?许风酿又凭什么不让你敲门?”
他问了一大串,方天意当然也不清楚,只说:“许哥哥说你们昨天住一个套房啊,我当然知道你在里面,而且许哥哥怕我吵你睡觉才不让敲门的。”
昨天,他和许风酿,住同一个套房?
方臻傻了一下。
方天意自然不知道他复杂的情绪,“哥哥,我觉得许哥哥挺好的,你干什么老呛他啊,而且还背后说他坏话。”
“我老呛他?”方臻不敢置信指着自己。
不是,许风酿那张嘴毒的时候,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好不好?
怎么现在搞得许风酿跟受害者一样?
方天意不说还好,一说方臻就想起来,最近许风酿确实太不正常,常常看着他就莫名其妙的笑不说,架也吵不起来了……他倒也不是说非得犯贱喜欢和许风酿吵,但太别扭了。
昨天他喝醉,许风酿竟然还让他和他一个房间。
也不知道他酒品怎么样,有没有随地大小闹。
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许风酿边冷着脸边照顾他的场景,他们什么关系啊?距离什么时候近成这样的?这不乱了套了吗。
方臻打了个激灵。
“哥哥,”方天意指了指他的嘴边,“你上火了吗?嘴巴怎么烂了一块?”
方臻一愣,他起床没照镜子。
指尖稍微一碰,果然一阵刺痛,他返身回套房的洗手间,看见自己嘴角确实有一块地方破了皮,他也没多想,以为昨天喝酒喝的。
洗脸时,方臻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瞬间很陌生。
诚然他还是叫“方臻”,也长着之前一模一样的脸,但这很像一个平行世界,他还是他,生活却完全不同,经历也在改变。
方臻不觉得自己畏惧改变,相反,他很少怕生活给他的任何挑战。
打不过人就使劲练习,做不会题就通宵,工作推进不了就加班加点。
但在面对他和许风酿关系的转变时,他竟然感觉到了那么一点点……不习惯,不适应,不想改变。
很微妙。
方臻想,他是不是该和许风酿认真聊一聊?
可如果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也太尴尬了。
尴尬就尴尬,他不是正好想和许风酿拉开距离吗?
那以后走剧情怎么办?
方臻的表情变幻莫测,短短几分钟变了十几种样子,在方臻做好决定,准备从卫生间出去时,转身差点吓得跳起来。
他捂住心口,“你有病啊!走路不出声!”
“我看你想事情想得太入神,表情又那么精彩,”许风酿好整以暇地靠着门框,“没好意思叫醒你。”
许风酿的视线落在了方臻嘴角的伤口上。
随后,他移开视线,转身走开,“出来吃饭了。”
方臻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连忙跟上,“你不是留了纸条?留纸条的另一层意思不是不回来吃了吗?”
许风酿坐下,桌子上已经摆了很丰盛的餐食,他不紧不慢地把餐具整理好,摆放到方臻一侧,“你从哪悟出来的另一层意思?”
方臻还挺自信,“我自己。”
许风酿抬眸看他一眼,嗤笑一声。
在方臻不高兴前,许风酿道:“我早晨有事出去处理,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才留的纸条。”
他没说什么事情。
也没说许溪许渊接下来一年的零花钱,都被他使了点小手段扣下,那两个孩子今天早晨哭得有多惨。
方臻左顾右盼,这才想起来,“方天意呢?”
“你弟弟不想和我们一起吃饭,出去找同学了。”
方臻心中握拳,好机会。
他心怀鬼胎,肢体语言瞬间开始狗狗祟祟,拿起筷子扒拉了几下菜,清咳一声:“那什么,我有事想和你……”
“对了,”许风酿也开口,“你不仅酒量差,酒品也那么差吗?”
“啊?”
许风酿随手给他夹了一块肉,“你昨天耍酒疯,踹了我六脚,拳头锤了我十三下,把被子从床上蹬下去五六次,无数次想拽着我和你一起打一套醉拳,并且试图把我拉拳馆中比试,我想知道,你是酒品不好,还是十分恨我?”
方臻:“……”
许风酿专注地看着他,似乎非常认真地想要一个答案。
“我以前……”方臻尬住,“我以前酒品挺好的,酒品这种东西,会因为换了个身体改变吗?”
许风酿问:“你确定你以前酒品是真的好,而不是你那些小弟们迫于你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方臻炸了,“不是,你当我什么人啊?新世纪法西斯吗?他们是比较尊敬我,但我们都是朋友好不好?他们不至于连这种话都不敢说。”
许风酿不置可否,也不知信没信。
方臻看他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等等。
许风酿这副样子,不就是他一直以来熟悉的模样吗?
方臻想,难道是因为他的酒品太差,导致许风酿打消了对他不该有的念头?所以今天又恢复正常了?
许风酿问:“你刚刚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
“嗯?”方臻回神,再看许风酿,怎么看怎么顺眼,那种别扭的感觉也消失了,“没,忘了。”
许风酿给他倒了杯水,语重心长道:“以后少碰酒,喝多了智商会下降。”
方臻:“……你什么意思?一大早的找不痛快是不是?”
两人果然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再次恢复吵吵闹闹,方臻不再觉得许风酿烦,而是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大口气,果然,还是这样的相处状态适合他们。
那些话似乎也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这样最好。
许风酿的视线又一次落在方臻的脸上。
方臻已经垂下头吃饭,虽然还生着气,但戒心全无,也不见刚刚镜子前的愁眉苦脸。
因为嘴角受了伤,只能小口小口往嘴里塞东西,脸颊鼓出来,对他横眉冷对。
方臻问:“你不饿?再欠揍也得吃饭。”
“不用,”许风酿一语双关,“我吃饱了。”
住高档酒店开心归开心, 但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方臻脸埋进枕头时,舒服地喟叹出声。
方天意还意犹未尽, 靠在窗边往下看,“哥, 你也太没良心了, 人家许哥哥送我们回来, 又请我们住那么好的酒店,还给我们点了一大堆吃的, 结果你都不请人家上来喝杯茶。”
方天意想起刚刚的场景还觉得尴尬。
他主动邀请许风酿来他们家里坐坐, 谁知道在他邀请完后, 方臻语气一个拐弯, “上去是能上去,不过许风酿,明天就开学了, 你做作业没?”
这话一出,许风酿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于是许风酿也委婉道:“确实没写完, 我就不上去了, 赶着回家把作业写了。”
“荒谬!太荒谬!”方天意都无语了, “你就算拒绝人, 也找一个合适点的理由吧?也就许哥哥脾气好,才不跟你计较。”
方臻觉得, 他弟弟现在被洗脑的太彻底, 简直是认贼作父。
他点了点方天意, “他今天跟你和颜悦色, 是因为你对他没有威胁,只是个小屁孩而已, 你等着你长大了以后,他还会不会像今天一样对你好,醒醒吧方天意。”
方天意懒得和他说,嘟囔道:“你天天说人家怎么样怎么样,你讨厌他我看出来了,可没看出来人家也这么对你,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
方臻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眼见这人真的要急眼,方天意分寸拿捏的很到位,“我说哥你真帅。”
他刚刚明显说的不是这句,方臻没再跟他计较。
而方天意在闭嘴后,也渐渐回过一点味来。
其实要说许风酿友善,他真没从许风酿身上感觉到发自内心的热情。
许风酿对他们的态度始终都是淡淡的,嘴上说得再好听,表情也没变几下,笑容也少。
除了……对着他哥的时候。
方天意忍不住产生一个大胆的念头。
该不会方臻这边还敌对的人家要死,但是人家其实是欣赏他的吧?
许风酿家里的条件,方天意也意识到了,应该是非常非常好,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也没多大,已经知道人脉的重要性。
方天意想,要不……他挽救一下许风酿在他哥心里的形象?
假以时日他哥抱上许风酿这条大腿,他们全家也跟着喝汤。
方天意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行。
这件事不能让方臻知道,于是方天意没表现出来,轻轻哼了几声,去了洗手间洗漱。
方臻觉得他劝许风酿回去做作业的举动也没错。
因为假期过去不久,他们学校即将又迎来一次考试,大家顿时都埋头在题海里学习,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想东想西。
这次考试完后,方臻狠狠萎靡了一段时间。
他感觉他上辈子高三都没这么辛苦,重新当高三生,他忘记了很多知识,又想通过学习改变命运,自然要拼命一些。
这次为了测试他学习到了什么水平,加上已经有过几次考试的铺垫,他使出了全部的本事考试,一点水分都没掺。
等成绩出来时,方臻进步的速度震惊了几乎全级部。
短短不到两个月,他的成绩一直在上升,头几次还在合理的范围内,这次直接和许风酿上了同一个成绩页,虽然是末尾最后一名,但这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两个月内迅速掌握了中文俄文德文,从不会走路到直接上运动会和人赛跑。
他的成绩放学霸中看着不是很夸张,但是捋一捋他这个人以往的成绩,就很夸张了。
方臻自己其实对成绩不是很满意。
不过也没办法,时间太短,这也已经是他努力过的结果。
唯一让他觉得挫败的是——明明都是穿越回来的,也同样和高三隔了十几年,许风酿似乎根本不需要适应期,只有第一次摸底考分数有点低,但很快又回归了他正常水平。
方臻转念又一想,他是正常的人类,会忘记很正常,许风酿可能不是人。
他把自己逗乐后,坚定了下继续学习的信念,又回了教室。
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同学又聚到一起说悄悄话。
“你们知道吗,最近传出来的消息,说学校里打算严查,这次的考试好像有人作弊!”
“啊?谁啊?”
他们嘴上问着是谁,实际上目光早就具有偏向性的偷偷投射在方臻身上。
方臻不为所动。
介于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攻击性,这些人也只敢嘴上说说,不敢再闹到他面前去,连看不惯他的季启民也只是幸灾乐祸地笑一笑。
“等着查呗,老师们正在加班看监控,我反正问心无愧,查到谁我们也只是看热闹。”
“哎?好像有人在论坛发帖了。”
方臻深呼一口气,看向窗外。
论坛里的帖子他懒得看,一定又是一些想方设法编排他的内容。
偌大一个教室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他站了起来,头一次没和这群人呛声,而是随便拿了本书,又拿上手机和耳机,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逃课,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刷题。
夏日的太阳炙热潮湿,入眼可及的一片祥和,身处其中时,才能觉出这鬼天气多么像一个巨大的蒸笼。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反正已经听过一次下课铃声,还是不想回教室。
耳机里的音乐轻柔舒缓,偶尔能从歌曲空白的间隙,听见树上阵阵蝉鸣,笔尖在纸上摩挲。
方臻手背的汗好几次濡湿了题册,需要甩一甩手再继续书写。
在他又一次展开掌心,观察手掌的汗渍什么时候消退,忽然,一根冰棒破开炎炎热意,抵达他的掌心,凉爽的寒气扑到他的脸上,惹得方臻一激灵。
方臻抬头,许风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瞬间,时间彷佛停滞。
许风酿的脸也被热得微微发红,穿着短袖校服,脸上有种他看不懂的情绪,只不过很快就被掩盖住。
许风酿坐到了他的身边,和他距离不过十厘米,平静道:“以前是哪个人说,我逃课了他都不会逃课?”
方臻确实有过这个想法。
但是他竟然跟许风酿说出口过?
问题是,许风酿还记得这么清楚?
方臻撕开冰棍儿包装袋,“我这种时候就特别羡慕你的记忆力。”
“天生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老天爷格外偏爱你,什么都愿意给你。”
许风酿觉得他这话阴阳怪气中,又有些许的不对。
他的视线落在方臻垂下的侧脸上,发现方臻今天没什么笑容。
方臻及时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躲得够隐蔽了啊。”
许风酿道:“我的座位刚好能看见你躲着的这棵树。”
于是他就这么看了方臻一节课。
“还真是……巧,”方臻叹了口气,“你说,咱俩的孽缘怎么就斩都斩不断?都在电梯里遇难了,还能一起穿越,穿越就穿越吧,我是穷人家孩子,地狱开局,你依旧顺风顺水,生活条件都没改变,估计等我们都毕业,我要在社会上讨生活,你再次继承家族企业,当你的老板去了吧?”
有些风言风语,许风酿也听见了。
他看着这样的方臻,眉心缓缓拧紧。
方臻意识到什么,猛地打住,“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慨感慨,也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
许风酿觉得好笑,“你能对我做什么?”
“我能对你做的事情……”方臻竟然认真想起来,“那可太多了吧,杀人抛尸?策划谋杀?绑架勒索?敲诈抢劫?”
许风酿:“……”
说了一大堆,没一个他爱听的。
方臻道:“没办法,谁让你命这么好,我现在最想做的是让你倒霉,遇见一些坎坷,不然我真的心里不平衡,一般电视剧上不是总喜欢演,人在临死前的愿望老天爷都会想办法满足吗?我记得我当时说得是不是希望和你不要扯上关系,或者把你碾压在脚下?”
他还好意思旧事重提。
许风酿盯着他的眼睛,视线落在他手上留着粘稠的甜水的冰棍上。
他漫不经心道:“或许,你无意间已经做到了这些呢?”
“什么?”
“我的人生也不总是一帆风顺,只要是人就会遇见坎坷。”
“坎坷?”方臻不解,“你能有什么坎坷?”
许风酿道:“比如,我最近似乎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但他很讨厌我。”
“什么?真的假的?”方臻的那点低落立刻被抛之脑后,瞬间只剩下八卦,“谁啊?你铁树开花啊,竟然有喜欢的人了?”
许风酿没有回答,“你手里的冰棍快化完了。”
方臻毫不在意,随手拿起来舔了舔,发现甜水已经低落在手背上,舌尖伸出来,嫩红的舌头若隐若现,随意且无辜。
许风酿移开视线。
“不是,谁啊,”方臻快好奇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靠你不会喜欢上哪个高中女生了吧,我们年纪多少岁你心里有数,别太变态。”
许风酿顿了一下, 像是没听清,“什么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