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臻隐约闻到一点要吵架的火药味。
他自然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声音也冷了,“我是说,我觉得不合适,一会儿你帮我去拒绝,我要回家。”
“算了,”他直接站了起来,“不指望你,我自己说,说完我就回家睡觉。”
许风酿拽住了他的手腕。
旁边那么多的人,有什么大动作都很明显,许风酿干脆拽着方臻离场。
走出了快几百米,两人还在拉拉扯扯。
好处是周边没有人,终于可以大声说话,不用再顾忌什么。
方臻此时此刻,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签合同的好处,不禁觉得许风酿还真有先见之明,吵架他都有底气。
他甩开了许风酿的手。
“我自己会走!”
许风酿重新牵住他,醋意消散后,理智回笼,知道该给方臻顺毛,语气也开始伏低做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送你回家。”
方臻道:“不需要,反正我自己有腿,我可以自己选择出轨。”
许风酿:“……”
哪有人吵架吵这么狠的。
许风酿被气笑了,但看方臻侧着身体对他,死活不肯把头摆正,身体像装了个陀螺仪,又好气又好笑,伸出胳膊把方臻揉进怀里。
方臻还在推他,许风酿凑近问他:“我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
“……”
许风酿低声道:“我吃醋了,因为你把我推向别人,也因为你表现的像是一点也不在乎我,气得想咬人。”
“距离我给某个人表白好像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许风酿声音变小,“可是我好像得到的回应不是很多,想变成某个人真正的男朋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方臻声音也小了不少,“也才过去三个月而已。”
而且谁说……谁说他没给回应了?
“记这么清楚?”
方臻:“……”
许风酿轻笑。
方臻又被逗得恼羞成怒,气得想推开他,许风酿趁势亲了亲他的耳朵,吻连绵到他的唇边,轻轻亲吻他。
两人正好站在路灯下,头顶的灯将两人沉迷的神情清晰地照出来,彷佛这个世界上除了对方,任何事情他们都不关心。
暗处,两个女生后退,震惊到踩塌一片夏草。
明明已经听见了动静,两人也没有分开。
漫长的军训总算结束。
随着军训的结束, 许风酿也搬回了家里,在他搬走的那一天,方臻破例去了学校帮他, 得到了许风酿室友们善意的调侃。
“果然是热恋期,分开一天都不行。”
“搬出去也挺好的, 省得某些人天天拿着手机看, 就快望穿秋水了。”
“我们也不想在宿舍里吃狗粮了!”
方臻被调侃的面红耳赤。
单看他和许风酿的气质, 外人绝对想不出来,他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脸皮薄的那个, 而许风酿脸皮顶他八个厚, 面不改色心不跳, 全把室友们的调侃当祝福。
离开学校时, 方臻两手空空,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倒是许风酿,一手一个包, 还拖着一个行李箱,看上去还游刃有余, 似乎还能再拿点东西。
方臻道:“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根本用不到我, 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也不知道, 我的东西原来这么少,”许风酿掩饰住眼中的笑意, “这就受不了了?之前你调侃你身边的那群小弟, 可比他们厉害多了。”
方臻一愣, “许风酿!”
这人上辈子到底是观察过他多少次?
怎么感觉什么都知道?
他问:“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听我们聊天?看你表面上毫不在意, 其实耳朵都竖起来了!竟然什么都听!”
许风酿没手抵挡他的攻势,只能任由方臻扯他的衣服。
“这也不能怪我, ”许风酿道,“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有时候我在旁边也不收敛,被听见能怪我?”
方臻不讲理,“你就该捂住耳朵。”
许风酿挑了挑眉。
辩论赢了,到时候还得他哄。
许风酿想想方臻生气的样子,又觉得其实也挺有意思。
方臻跟在他的身边,要不是许风酿手上拿东西,两人肯定贴在一起走,即使没特别亲密,他们之间的氛围也一眼能让人感觉到不对劲。
自从烧烤那一夜后,他们算是确定了关系。
彼此都心照不宣,只不过没有直接说出口。
最明显的就是,刚刚方臻面对许风酿室友的调侃,也一句都没反驳,任由他们说那些话,脸最红的时候,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踩许风酿的脚。
许风酿眸光微闪,嘴角始终有笑意。
——这和他想象中好了太多。
他本以为,可能等方臻把孩子都生下来,这个人还迟钝到不肯面对他们之间的感情。
之前方臻讨厌了他太长时间,前世他可以不在意,但如今统统变成了他们之间的绊脚石。
有时候许风酿也会想,如果让他和一个从小把他放在一起对比、长辈时时刻刻耳提面令的“死对头”在一起,喜欢上这个“死对头”,可能他的反应比方臻还要抗拒。
但庆幸的是,方臻比他想象中要大度,也更包容。
他包容了他,对他产生了感情,就像是包容他肚子里突如其来的孩子一样。
命运给方臻加码的诸多困难,无法成为压垮方臻的千分之一,反而都被他化解成生活中能吃进嘴里的糖。
到家后,方臻直接瘫了下去,浑身懒洋洋的,“感觉到肚子的重量了,怎么回事,走这么段路就累了?”
“累了?”许风酿刚把行李收拾好不久,“我想趁着我今天休息日,和你一起去医院产检,一丁点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臻默默在沙发上翻了个面。
他现在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产检了,习惯了之后就觉得还好,偶尔医院里也会有人用怪异的眼光看他,但他心大,并不是很在乎。
他现在心态已经转变成了觉得这些人真没见识。
因为家里许风酿请来的阿姨,对于他怀孕也是反应平常,不仅孕妇餐做的很拿手,平时生活中也从来没用异样的眼神看过他。
想想他之前还瞻前顾后,如今想来真是完全没必要。
“哎,”方臻叹了口气,“去呗,为了孩子。”
在他打算再翻一个面时,许风酿注视他片刻,直接上前,把他横抱起来。
方臻:“???”
不是,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
也不是没被抱过,可是许风酿动手动得太突然,这时方臻才看清他嘴角清晰的笑意,后知后觉意识到——能回家这件事,对许风酿来说,很高兴。
许风酿把他抱到了卧室里,问他:“你要是不想动,我帮你穿,你去医院想穿什么衣服?”
方臻懵了。
这下他确实不敢再赖着了,连忙把许风酿给推出去,“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也没人跟他说,许风酿高兴起来这么吓人啊!
许风酿被推出去后,也就站在了他卧室门口,等方臻出去时,许风酿倚着墙等他,眼中的笑意还没消散。
去产检时,需要穿宽松的衣服,方便医生在他的肚子上拿探头检查,也方便他掀起来。
许风酿的视线上下,像是扫描仪,打量着方臻。
方臻穿上衣服后,肚子完全显现不出来,可见平时能看见的那些啤酒肚的男人,肚子究竟大成了什么样。
也不知道方臻的肚子足月时,会不会像个啤酒肚一样突出来。
隐藏在宽松的衣服下的肚子,因为知道他怀孕,所以多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朦胧,但许风酿见过,所以在脑子里也能描绘出他肚子的线条。
方臻被打量着时,忽然想到之前许风酿说过的话。
许风酿说,每次看着他的肚子时,都能想起来他们两个人……
方臻猛地上前,捂住了许风酿的眼睛。
他咬着牙,“你这算不算眼神骚扰?”
许风酿道:“你这算诽谤。”
为了避免两人在还没去医院时就吵起来,方臻推了他一下,把他的身体转过去,“请你目视前方,不许再看我。”
许风酿照做了。
他们之间依旧是你来我往比较欢快的相处氛围,可是在这种你一言我一语中,某种暧昧又甜蜜的东西一直在静静流淌,哪怕是斗嘴,也没以前的剑拔弩张。
产检的结果很好,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检查结果都很理想。
从医院出来时,方臻的心情一直很好,拿着手机到处拍拍这拍拍那。
自从许风酿开学后,他们两个人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长久的独处。
许风酿终于不用再对着冰冷的手机,猜测方臻生活中的状态好不好,猜测他今天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分开的半个月,对方臻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最后几天,他却切实的感觉到了度日如年。
和方臻在一起时,心才算安定了下来。
许风酿看他心情不错,趁机道:“忙也忙了这么久了,生活好不容易进入正轨,我们要不要奖励点自己什么?”
没和许风酿生活以前,方臻绝对想不到,其实许风酿生活中还挺有情调和仪式感。
不过他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连连赞同,“好啊,你想奖励什么?”
许风酿问:“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方臻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他最近日子过得确实太好了,和刚穿过来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比起之前的紧巴巴的,他目前物质上没什么缺的,反正不管什么许风酿都能想到,他面面俱到的像是被培训过人情世故。
甚至于许风酿说是提供给他的“赡养费”,他都一分没动,因为用不着。
“我最近……”方臻眼睛一亮,“看电影?”
许风酿看他冥思苦想半天,还以为他想好了要宰一笔大的。
“就看电影?”
“看电影不行吗?”方臻疑惑道,“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快无聊爆了,更不想自己一个人去看电影,最近有部老电影重映,我盯着很久了!”
许风酿问:“什么电影?”
方臻拿出手机来给他看。
许风酿一愣,“这部?”
方臻:“你知道?”
“你忘了?”许风酿记忆力果然不错,“这部电影有一年我们班放过,还让写了观后感。”
他说的这个“我们班”,肯定是他和方臻上辈子的事情了。
因为这辈子他们不在一个教室。
方臻很诧异,“啊?真的?完全没印象。”
许风酿又想了想,“那时候你好像犯了什么错,正在被老师罚写检讨,一般能放这种电影的课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课,你应该没看。”
“许风酿,”方臻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超忆症啊?”
许风酿:“……没有,谢谢你夸奖。”
方臻:“你没有超忆症的话,怎么什么事情都记那么清楚?”
其实是关于他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
他和小弟说过的话,发生过的事情,还有他写检讨,许风酿都记着。
方臻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以前他们的关系肯定是极差的,这点毋庸置疑,换成以前,他肯定觉得许风酿讨厌极了他,才能把他的事情都记这么清楚。
可如今再把旧事翻出来,又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好像记忆被人能抽屉里翻出来,把掉漆的黑色重新涂抹成了甜蜜的粉色。
许风酿没回答他。
方臻自己又接上了话:“那这电影你认真看过了?我后来是在室友的手机上发现的这部电影,看了片段觉得好看,自己找资源看完了。”
“看了,”许风酿道,“我也觉得挺好看。”
许风酿平常不怎么关注娱乐方面的东西,爆火过的电视剧电影,他统统都不知道。
没想到他们两个在前世关系那么差的情况下,那么巧妙的喜欢过同一部电影。
方臻又非常激动地描述了个电影中他最喜欢的场面。
许风酿同样点了点头,“我也喜欢这几幕,当时写观后感着重提过。”
两人的审美又巧妙的对上了。
这天大概是方臻搬过来这个城市后,最开心的一天。
肚子里的宝宝平安健康,重刷老电影时,又有了能讨论的人,而且他们的见解经常能碰到一起。
回到家以后,方臻还在揪着许风酿说话。
他对着许风酿就没这么话痨过。
原来让方臻变话痨的方式,是需要精准地找到他的喜好,找到他最喜欢的东西和他有共同话题。
许风酿也庆幸,能和方臻对上的人是他,不是别人。
阿姨没怎么和许风酿在一起吃过饭,对许风酿不是很了解,但她难得见方臻话这么多,拽着人聊起来没完。
她给两人分发筷子,也是笑眯眯的。
方臻终于结束了他的话题后,想起之前许风酿说过,上辈子其实想过和他当朋友的话,也感慨了一句:“如果我们以前能有个机会安安静静坐下来聊会儿天就好了,没准真能成朋友呢?”
许风酿道:“那还是算了。”
方臻没想到他变脸变这么快:“?”
“我现在可不止想当你的朋友,”许风酿淡淡的,“男朋友还差不多。”
方臻:“……”
这个话题又被许风酿开玩笑似的提了起来,上一次因为许风酿先亲了下来,所以他们没有再接着聊下去,方臻也不需要思考怎么回答。
这次在饭桌上,方臻下意识看向端菜的阿姨。
阿姨假装没听见。
方臻清咳。
他其实也不是不能回答,开玩笑把这个话题绕过去,或者正面说,都行。
但他对待感情的态度,出乎意料的腼腆,和他本人的性格大相径庭,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到了嘴边还是会臊得慌。
亲都不知道亲多少次了,确认个关系还会害臊,人真是矛盾。
方臻又清咳了一声:“就算真要说,我感觉也得挑个正式点的日子吧?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许风酿夹菜的手顿住。
他抬起头,像是没听清,“什么?”
方臻想说“好话不说第二遍”,接着,他听见家里的门铃响了。
他起身,刚想去开门——手腕接着被许风酿给攥住。
许风酿道:“阿姨,劳烦您过去开个门,应该是快递一类的。”
方臻被他死死摁住。
“刚刚你说的话,”许风酿目光灼灼,“再跟我说一遍?”
方臻见状,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破罐子破摔,“我说你很随便。”
“不是这句。”
“就是这句。”
“不是这句。”
两人你来我往撕扯了半天。
最后大眼瞪小眼,明明是欣喜不已的一件事,在这两位曾经死对头的对话中,硬是被搞出了一种即将要打架的架势。
被顺着的次数多了,方臻总以为许风酿本来的性格就是很温和。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发现他的强势,几乎寸步不让。
许风酿往回一拽,直接让方臻和他脸对着脸,死死盯着他,“方臻,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就当是我……恳求你。”
恳求两个字都出来了。
他嘴上说着“求”,肢体语言又步步紧逼,偏偏方臻还真就吃了他嘴上的软,像是没发现他肢体上的强硬。
方臻红着脸,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随便的人。”
许风酿笑了。
他从没这么笑过,每次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也总是淡淡的,可现在几乎能称得上“开怀大笑”,凑近了方臻,鼻尖抵住他的。
“嗯,我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许风酿道,“对着你更不能随便了。”
方臻颇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
许风酿松开了他,松开的动作很缓慢,目光依旧是钉死在他的脸上,眼中的笑意隐藏不住,时不时发出轻笑。
真的能看出来他的开心。
方臻想,原来许风酿开心起来,是这样的。
和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
所以他之前在生活中,尤其是上辈子……其实不算是开心,是吗?
哪怕已经拥有了很多人毕生所求的财富,可他的笑容还不如穿越后加起来的多。
许风酿道:“所以你其实更喜欢庄重一点的氛围?还是浪漫一点的?”
方臻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啊?”
“你想要的仪式感。”许风酿道。
方臻这次听懂了他说什么,嘴里的饭也不是那么香了,他有点后悔顺着许风酿的话往下说,好歹吃完这顿饭呢?
这下好了,吃饭也吃不专心了。
可他又很想笑是怎么回事?
许风酿显然也是同样的感觉,难得吃饭没监督他吃有营养的东西,也没注意他的饮食搭配,都是草草吃了几筷子就撂下了。
等情绪终于稳定一点,两人才想起来——阿姨不是去开门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许风酿起身:“我去看看,你等着。”
方臻身体确实不方便,也没逞强。
房门打开后,不多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你到底谁啊,再不老实交代我真的找物业报警了!”
“——怎么回事?”
“许先生……刚刚敲门的人是他,我看你和小方在说话,就没打扰你们,这个人死活不说自己是谁,只说自己找方臻,也不说找方臻什么事情,我看他鬼鬼祟祟,小区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就问了他几句。”
许风酿的语气很微妙,“好,我知道了,你先进去看好方臻。”
阿姨转身进门,和沙发上的方臻对上视线。
方臻问:“怎么了?”
阿姨摇了摇头,“你们这么快就吃完啦?”
方臻没好意思说,他们根本没怎么吃。
他问道:“外面是怎么了?”
阿姨道:“你还怀着孕呐,有事情让许先生处理吧,你就别管了。”
方臻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不过他又不是什么常规意义上的“孕妇”,被隔绝在事情之外,搞得他抓心挠肝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
趁着阿姨打扫卫生进了厨房,方臻立刻从沙发上起来,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起先是许风酿的背影挡着。
方臻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在他皱眉,打算撤开时——对方忽然露出了半个脸。
他脑子嗡了一下。
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打开了门,直接走了出去。
方父还在解释,“我不做任何事情,我就是想看他一眼,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许风酿不为所动,“他现在生活的很好,暂时不需要和你做接触,如果你不表明来意,我恐怕没办法让他见你。”
方父有些恼了,“我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你只是一个外人,你有什么……”
“你怎么来了?”方臻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
许风酿抬眸,蓦地转身。
方臻缓缓朝着方父走过去,他脸上并没有惧怕的神情,而是十分平淡,像是在看一个刚好认识的、不太熟的人。
许风酿见他情绪波动不大,松了口气,让开了路。
方父看见他的一瞬间——视线下意识下移,落在了方臻的肚子上。
可惜方臻今天穿得宽松,根本看不出来。
方臻道:“四个月了。”
他无情戳破了方父仅存的一点侥幸心理。
方父闭了闭眼,脸上散发出一种绝望感,“我就知道……”
“你来找我干什么?”方臻战斗力不减,并且因为他和方父吵过一架,彻底摒弃掉了对这个“父亲”的期望,“终于想明白了,打算好好做你的外爷爷,来照顾外孙了?”
方父怒吼:“方臻!”
方臻的“外爷爷”和“外孙”,未尝没有报复他的意思。
方臻脸上的表情很平淡,甚至,有一点冷漠。
“我问过你们学校,你是不是根本没去上学?”方父上前,“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不能就这样毁了你的人生,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外爷爷,你肚子里的孩子必须要处理,你跟着我走!”
上一次方臻和方父对峙时,许风酿就没护好他。
这次,还是决定站在他旁边更前面一点的位置,始终挡住他小半个身体。
方父伸手的一瞬间,许风酿就给挡住了。
“去哪?医院?”方臻这次非常淡定,“原来你思考了两个月,你儿子两个月没回家,你就思考出来这点东西?”
他想起来梦里的那个“方臻”。
“我得承认,你的人生确实有那么一点可怜,”方臻道,“这其中确实有男人抛弃你的因素在,你带着两个拖油瓶,你穷困潦倒。”
方臻道:“但你也不用扮演什么慈父啦,你尽到什么责任了吗?”
两个月的时间,那个真正的“方臻”都不知道在外面死多少次了。
结果他的亲生父亲,见到他的第一面不说他这两个月怎么样——就像无视他儿子在学校里三番五次被人欺负一样,上来就是拽着他堕胎。
“方臻”可怜兮兮的人生,他要负一半的责。
方父自然是说不过方臻的。
方臻做梦做的一肚子火气, 此刻看见造成原来的“方臻”悲惨人生的罪魁祸首,简直要化身机关枪,恨不能把火全发出来。
估计方父也没见过他这么多的话。
愣了很久。
方臻拽住许风酿, 这次轮到他把许风酿往房间里拉,走到屋子门口, 看向方父,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听到我的住址的, 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来操心我的人生了, 何况我的人生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付出过什么, 这种时候又来关心做什么呢?”
方父张了张嘴, “我没付出过?”
“不是吗?”方臻道, “如果此时此刻,我所面临的困境不是怀孕,而是其他, 你会管我吗?”
如果他没考上学校呢?如果他像原来的方臻一样,再次混到了社会最底层, 苍蝇狗苟的过日子, 方父呢?
方臻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只不过你受过伤, 怀孕这件事戳中了你最应激的部分,你现在对我也不是什么关心, 只是你应激之后留下来的创伤而已。”
换言之, 方父表面上像是关心他, 实际上关心的还是当年的自己。
方父脸色难堪, “方臻!”
方臻继续道:“如果你拿别的理由来说服我,而不是装成一副‘慈父’的模样来假装劝告我, 或者我还没这么恶心。”
“别再来找我了!”方臻关门前,声音也变大,“这个房子我住的很满意,不想搬家!”
门哐一声被大力关上。
方父彻底被挡在了门外。
也被方臻彻底拒绝进入他的生活。
阿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和门外的男人说完话后,家里的两个主人看上去都不是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