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百官想让他开窗,他却发现了拆屋子的乐趣,百官为了保住屋子,便不敢再提开窗之事。
兵部尚书汇报完,本以为陛下会震怒,为此他提前在袖子里藏了生姜手帕,他都想好了,如果陛下动怒,他先掏出帕子催泪,然后再趁机表一波忠心,告诉陛下,他和那群阳奉阴违的官员可是不一样的!
可他等了半天,发现陛下淡定得毫无反应,他的表演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兵部尚书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只小心地试探道:“陛下,此事要如何处理?”
“齐尚书,你家中次子如今可有差事?”江存度却谈起了另外的事。
兵部尚书有些跟不上陛下的思路,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回道:“回禀陛下,还未有差事。”
之前江存度要往北疆派监军,原本指定的就是齐尚书家中的次子齐铭,可是半路被齐锐顶替了,所以齐铭至今还赋闲在家。
“既如此,让他进吏部历练吧。”江存度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兵部尚书下意识询问道。
江存度看向兵部尚书,只道:“吏部的人员该调动一下了。”
听到这句,再联系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兵部尚书首先想到的是,陛下要动吏部侍郎了。
今日早朝,三名官员陈奏后宫之事,吏部侍郎明明是最后站出来的,可陛下却偏偏指派了吏部侍郎负责三千佳丽之事,现在看来,陛下应是早有谋划。
如此也能解释,陛下得知百官阳奉阴违,为何还能如此淡定了,因为陛下根本就没想要这三千佳丽,这三千佳丽就是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惩戒官员的由头……
这个差事落到谁头上,谁就要倒霉……
原本选秀之事是百官提出来的,可陛下一句话直接上升到了三千佳丽,转瞬之间反客为主,并以此事来挟制百官,如此手段让兵部尚书叹服不已。
陛下虽然年轻,可才智心计却远胜常人,某些官员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想到这里,兵部尚书又产生了新的疑惑,这吏部侍郎,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淮国公的得力副手。
淮国公不仅是当朝国公,还身兼吏部尚书之职,除此之外,六部中的工部尚书是淮国公提拔的门生,对淮国公很是忠心,可以说吏部和工部,都在淮国公的掌控之中。
尤其是吏部,掌管着官员的任免、考核等事,稳居六部之首,而淮国公作为吏部尚书,为人又谦和有礼,朝中有多半的官员都和淮国公私交不错。
淮国公一派在朝中可谓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而淮国公本人的威望,也丝毫不弱于当朝大儒梁太傅。
之前的和亲之事,淮国公献女为陛下解忧,兵部尚书还以为淮国公也暗中投靠了陛下,他原本还有结交之意,现在看来,事实好像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兵部尚书看不清陛下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站队,不管在什么时候,跟着陛下总是会有肉吃的。
就比如这次,陛下暗示他让家中次子提前进吏部历练,那么日后吏部侍郎如果下台,接替的人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思及此,兵部尚书开口向陛下表忠心道:“陛下英明神武,才智无双,臣对陛下的敬仰,就如有那滔滔大河,延绵不绝啊!”
说到这里,兵部尚书的生姜手帕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掏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
再开口时,兵部尚书已然热泪盈眶:“大堇有陛下,是臣之幸,也是朝中百官之幸,更是天下百姓之幸啊!”
江存度:“……”
江存度盯着兵部尚书手中那条散发着生姜气味的手帕,他道:“齐尚书要是没有其它事,就退下吧。”
“是,那臣就先告退了。”兵部尚书的表演可谓是收放自如,帕子一收,眼泪就止住了。
兵部尚书离开后,江存度抬手按了按眉心。
淮国公是男主镇安王的对手,他一点也不想增加自己的工作负担,可如果有碍眼的枝杈伸到他眼前,他不介意顺手修剪掉。
江存度饮了一杯茶提神,正当他准备继续批阅奏折的时候,食乐又进来通传说明空公主江泠姝求见。
江泠姝此次前来,是想求一个恩典,和亲的日子要到了,江泠姝想出宫去送行。
不管沈拾之和亲是出于何种目的,都是帮了她,所以江泠姝想要亲自去送行。
对此,江存度觉得并无不可,他让禁军统领梁青墨带着几名禁军随行保护,便准了江泠姝出宫的请求。
嘉正元年,冬月初一,宜嫁娶。
和亲队伍从大堇京城出发,行至京郊长亭整顿队伍,一辆由禁军护送的马车远远驶来,停在了和亲队伍前。
一个戴着帷帽的轻倩身影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名拿着伞的侍女,主仆二人来到和亲公主所在的车马前。
梁青墨跟在后面,拿出禁军腰牌,遣退闲杂人等后,他自己也带着手下,退到了数步之外。
车马上,红色喜轿的轿帘被掀开,里面是熟悉的红色身影,只是与前两次相见相比,今次红衣身影头上多了一块红色喜帕。
江泠姝头上戴的是白色帷帽,两人虽隔着两层相见,交谈的语气,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熟稔。
“我听说北地多风雪,这把伞赠予沈世子,望沈世子此行顺利,无风雪侵扰。”江泠姝从云藜手中接过伞,递给轿子里的红衣身影。
沈拾之伸手接过:“如此便多谢公主了。”
“沈世子不必言谢。”江泠姝望向京郊之外的荒野,她道,“沈世子令我免去流离之苦,岂是这一伞能报还的?”
沈拾之垂眸,从喜帕的缝隙看着手中的伞,他忽地开口道:“公主既挂怀,沈某有一事相求。”
江泠姝帷帽后的眼睛一亮,她道:“沈世子但说无妨。”
“沈某在京城有一故人,此次沈某离开,这位故人恐生存多艰。”沈拾之停顿了一下,又道,“公主如若得闲,不知可否帮忙照拂一二?”
短暂的休整过后,和亲队伍正式向北地出发了。
江泠姝也乘坐来时的马车,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回京城。
这还是江泠姝第一次出宫,对于京城内的一切,她都感到很好奇。
云藜也好奇地透过马车帘子观察街道上的景致,她出言询问道:“公主,咱们直接回宫吗?”
江泠姝想到沈拾之所托,她道:“咱们先去一趟锦绣坊。”
云藜愣了一下,点头应是,随后掀开马车帘子,对着外面驾车的内侍吩咐了一句。
京城繁华,街道纵横交错,江泠姝乘坐的马车,一路穿过最繁华的闹市中心,最终停在了闹市边缘的一家铺子面前。
江泠姝从马车上下来,她抬头向上望去,一眼便望见了字迹娟秀的锦绣坊牌匾。
江泠姝驻足了片刻,这才带着云藜走进眼前的铺子。
随行的梁青墨向铺子内望了一眼,发现是一家出售成衣和首饰的铺子,他让手下等在外面,自己一人跟了进去。
锦绣坊的掌柜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见到一主二仆奇怪的三名客人,她稍愣了一下,随后行礼道:“民女琼颜拜见公主殿下。”
昳芳院已有新的花魁出现,这锦绣坊的掌柜便是已经赎身的琼颜。
江泠姝很是惊讶,她没想到眼前人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琼颜姑娘不必多礼,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江泠姝好奇地询问道。
琼颜的目光扫过锦绣坊内的成衣,最后看着江泠姝身上的衣服道:“我对衣料有些了解,公主身上这身衣服的料子,不是寻常能见到的。”
说完,琼颜又扫了一眼江泠姝身后身穿甲胄的梁青墨,她以前在昳芳院见过不少人,其中不乏达官显贵,梁青墨这身甲胄与京中一般兵卫不同,想来应该是宫中的禁军。
穿着不简单,又有禁军护送,还是一名女子,琼颜能想到的,只有宫中的公主了。
“原来是这样。”江泠姝恍然地点点头,目光不自觉被锦绣坊内的成衣吸引。
琼颜不知公主为何突然来访,她心中带着疑惑,出言询问道:“铺中简陋,不知公主缘何来此?”
江泠姝看向琼颜,如实相告道:“我是受人所托。”
琼颜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她道:“琼颜身份卑贱,何德何能有幸得到公主与世子的照拂。”
“琼颜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能开起此间铺子,已非常人能比。”江泠姝说得是真心话,她已从沈拾之口中得知琼颜的身份。
以前她一直生活在宫中,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如今见了琼颜这般落入风尘,依然能自立自强的女子,她心中只觉敬佩。
听出江泠姝语中真意,琼颜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她注意到江泠姝似乎对铺子里的成衣感兴趣,便上前一步,主动介绍了起来。
江泠姝初次出来,对什么都感兴趣,听琼颜说起民间的衣服款式,她觉得很新奇,时不时还会主动询问一两句。
等琼颜谈到近期京中流行的衣着打扮,云藜也忍不住加入了进来……
三名女子聊得兴起,一旁的梁青墨尴尬地杵在那里,只盯着柜台内的首饰看。
等江泠姝从锦绣坊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上了马车,江泠姝还有些不舍,她看着手中出宫的令牌,不禁开口道:“也不知下次还能不能出来……”
云藜也看向那块出宫令牌,她道:“公主如果开口的话,陛下应该会应允。”
经过这次的和亲事件,云藜已经对陛下彻底改观,陛下对公主的宽容厚爱,在一般人家都是少见的。
马车外,梁青墨对着四名随行的禁军手下交代了两句,便转身折回了刚刚离开的锦绣坊。
见到梁青墨去而复返,琼颜还以为是公主遗忘了什么东西,不想梁青墨走到摆放首饰的柜台前,指着柜台里的一支乌鸢花簪说道:“这个多少银子?”
琼颜诧异,看了一眼神情紧绷的梁青墨,十分通情达理没有多问什么,只报了价格。
梁青墨掏出银子,收了簪子,全程板着脸,只最后离开时说了一句:“谢谢。”
再次从锦绣坊出来,梁青墨很快追上前面的马车,平安护送公主回了宫。
回宫后,江泠姝先来御书房,交还出宫的令牌。
江存度看着江泠姝手中的令牌,并没有收回来,他道:“这牌子你拿着吧。”
江存度估算了一下江泠姝出宫的时间,便知道她除了去送行,应该还在城内逗留了一些时间。
江存度拥有现代人思维,他并不认为女子就该足不出户,既然江泠姝对皇宫外面的事情感兴趣,多出去走走也没什么不好。
听到可以留下出宫令牌,江泠姝立刻欢喜道:“多谢父皇!”
看着江泠姝的模样,江存度沉默了一瞬,又补充了一句:“课业别落下了。”
之前,经过食乐的提醒,江存度从翰林院给公主和皇子找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傅。
然而老师傅却说不能同时教公主和皇子,按照老师傅的说法,公主应该学《女则》和《女诫》等,和皇子所学不同。
江存度觉得老师傅一把年纪还要上班,着实辛苦,所以格外开恩让老师傅告老还乡了,换了一个能公主皇子一同教学的新师傅。
如今,公主和皇子每天都要上课,江泠姝年长,再加上之前曾习过字,所以进度更快一些。
学习之余,去外面走走也没什么不好,可如果完全被外面的世界吸引了注意力,荒废了学业,那就得不偿失了。
听出江存度的督促之意,江泠姝立刻端正态度道:“是,儿臣知道了。”
另一边,静怡殿。
沈昭兮正在桌案前抄写佛经静心养性,从小便跟在她身边的侍女琅翠从殿外进来,递上了一个锦盒。
沈昭兮看过去,疑惑询问道:“这是什么?”
琅翠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一支精致玲珑的乌鸢花簪……
看到这支乌鸢花簪,沈昭兮不禁有些出神,手中毛笔墨汁滴落,她都没有察觉。
桌案上字迹规整的佛经被大片墨汁浸染,瞬间乱成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沈昭兮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她道:“还回去吧。”
琅翠合上锦盒,却道:“梁统领已经离开了。”
“……”
自从和亲队伍离开,京城连续阴了几日,灰蒙蒙的天色笼罩着,总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这几日的朝堂上也分外安静,和亲之事了结,大家的心情难得松弛,只有梁太傅,每日雷打不动地就早朝迟到的问题与江存度辩论。
梁太傅:“陛下,君子当信以立身……”
江存度:“太傅说得是。”
梁太傅:“可陛下日日言改,日日迟……”
江存度:“太傅说得对。”
梁太傅:“近日朝中官员多有迟到者,多因陛下立身不正,以致朝纲不正!”
江存度:“朕已经罚他们当日俸禄了。”
梁太傅想到近期有越来越多的官员迟到,他的语气变得愈发激愤:“陛下应以身作则正朝纲,如此才是正道!”
江存度依旧心平气和:“朕已经在改了。”
他的“点卯”改“点巳”计划,一直都在进行中啊!
梁太傅横眉怒目,最后问:“既如此,陛下明日能按时早朝否?”
江存度瞥了一眼外面阴沉沉的天色,不是很确定地道:“朕会努力,但还是要看天意。”
梁太傅:“……”
朝臣们想着这几日的天色,心想看天意的话,陛下恐怕又要往后推迟了……
今年冷得比往年早一些,这几日一直阴天,想来是要下雪了。
之前几次,陛下往后推迟早朝时间,都是用天气不好,头疾严重做借口。
看天意,如果明日下雪,陛下怕不是要再往后延迟两刻钟……
今日的早朝,在百官摇头叹息声中结束了。
江存度来到御书房,完成每日的日常工作——批奏折。
近期的奏折并不是很多,主要是少了一些劝他按时早朝的折子,百官发现根本就劝不动后,许多人也就放弃了,如今还坚持每日上折子的也只有梁太傅了。
江存度翻到梁太傅的奏折,熟练地在上面批红道:「太傅所言甚是,朕定会勉力而为。」
把梁太傅的折子放到一边后,江存度又处理了一些琐事。
最近朝中没有什么大事,需要特别关注的也只有北疆那边。
两日前,江存度曾收到一封来自齐锐的奏折,齐锐说他发现镇安王和一众将领似乎有异动。
有异动是正常的,毕竟和亲队伍已经出发,接下来便是镇安王和一众心腹假扮山匪打劫和亲队伍了……
江存度还在考虑怎么委婉地回复,让齐锐不用理会此事,没想到今日又收到了一封来自齐锐的奏折。
这次的奏折,齐锐更正了上一封奏折的内容,齐锐说镇安王和一众将领都很安分,之前是他误会了……
江存度看着这份最新的奏折,齐锐的言辞如此前后不一,只能是两种情况。
一是,他派去的监军已经被镇安王等控制了起来,这封奏折并非出自齐锐本意。
二是,他派去的监军已经成功混入镇安王的队伍,决定一起参与打劫行动。
不管是哪种情况,应该都不用他再回复了。
江存度放下奏折,看向北边,希望镇安王能打劫愉快,得到粮草后能尽快推动剧情,让他早日从这累人的皇位上退休……
冬日天黑得早,江存度完成一天的工作,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宫中各处已经掌灯。
江存度抬头望天,天上的云层很厚,整个天都黑压压的,几乎看不到星星。
已经阴沉了好几日,这雪应该是快来了。
如此想着,江存度对着食乐道:“如果下雪的话,即时告诉朕。”
“是,奴才晓得了。”食乐应声道。
是夜,江存度换了寝衣,准备入睡,食乐匆匆来报:“陛下,下雪了!”
听闻这句,江存度散着头发,趿着鞋就来到了窗边……
打开窗,外面鹅毛大的雪正纷纷扬扬地飘落……
江存度伸出手,沁凉地雪花落在掌心,他忽地笑了。
食乐望着陛下,上次他见到陛下这么笑,还是遇到多舌的时候。
“陛下,明早要再晚一刻钟吗?”食乐开口问道,他日日跟在陛下身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陛下有多辛苦。
有好几次,他都见到陛下伏在御书房的御案上睡着了。
朝中大小事务都压在陛下一人身上,陛下日理万机,朝中众臣不但不体谅,还总给陛下找事,食乐觉得,就应该让那些奸臣再多等一刻钟。
“不。”江存度的嘴角依然噙着笑意,他道,“明早寅时叫朕,朕要准时早朝。”
“啊?”食乐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确认道,“陛下明日要准时早朝?”
“对,准时。”江存度肯定道。
他铺垫了那么久,放任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想要的“东风”。
明早,他就要改了这延续了千年的封建点卯。
第21章
大雪下了一整晚, 一直到早上还没有停下,似乎是要把连续积攒了几日的阴沉,全部发泄出来才肯罢休。
地上已经积了数寸厚的雪, 车马难行, 今日早起的商贩,都比往日少了许多。
商贩可以因天气不好歇业,朝中官员,却还要早起上朝。
刑部郎中在这京中不算什么大官, 所住的府邸距离皇宫有一段距离,他是最早因迟到被罚了一日俸禄的官员。
自那一次后, 刑部郎中又有过两次迟到,每一次, 除了被罚当日俸禄,陛下连一句苛责也没有。
今日天降大雪, 刑部郎中起床比往日晚了一些。
“老爷, 再不走,你就要迟了!”家中夫人催促道。
刑部郎中却依旧不紧不慢:“你们老爷我今日就是奔着迟到去的。”
今日路上难行, 就算他按时出发, 行至皇宫的时候,恐怕也要迟上半刻,既如此, 他不如舍了一日俸禄,慢慢出发。
反正陛下是要迟上半个时辰的,看今日的天气,说不定陛下比平时还要再晚上一刻钟, 只要他比陛下早到就行。
刑部郎中心中盘算着,抱着一个小手炉, 悠哉地出门上了马车,还有闲情嘱咐车夫:“莫急,雪还未停,路上难行,以稳妥为主。”
“奴才晓得了。”驾车的奴仆当真是不急,慢悠悠地赶着马车向皇宫而去。
行至宫门口,刑部郎中掀开马车帘子,一股寒风先灌了进来。
刑部郎中打了一个哆嗦,探头向外看去,此时的宫门口,刚到的马车不只他这一辆。
甚至在他之后,还有不少陆陆续续赶来的官员。
见到这情形,刑部郎中知道今天稳了。
天寒地冻,没有人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尤其是他们即便早起了,也要在勤政殿干站着等陛下,而且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如此一想,心里越发不平衡了,既然如此,还真不如舍了一日俸禄,反正他们又不缺钱。
抱着这种心里,今天有不少官员都选择了用一日的俸禄,换一早上的温暖。
卯时已到,宫门口还有陆陆续续赶来的马车就是最好的说明。
能有如此现象,当然是江存度故意放纵的结果。
由江存度这个领导带头,上行下效,潜移默化腐蚀了大堇朝官员的想法。
眼前的宫门口,刑部郎中从自家马车上下来,遇到了同一个部门的刑部侍郎。
“王大人,您也刚到啊。”刑部郎中打招呼道。
刑部侍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之前刑部郎中迟到的时候,他还曾严厉斥责过这种目无法纪的行为。
不料才短短两月时间,他也是迟到人员之一了……
“卯时都过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刑部侍郎转移话题道。
“确实不早了。”刑部郎中却还有心情寒暄,“王大人先请吧。”
“许郎中不必多礼,咱们一起进吧。”刑部侍郎也没有多紧迫,两人边走边聊,进了宫门。
“王大人,您觉得今日的早朝,会不会再往后推迟一刻钟?”刑部郎中起了一个话头。
刑部侍郎掸了掸肩上落的雪花,又抬头望了一眼丝毫不见小的雪势,最后他伸出了两根手指:“两刻钟。”
刑部郎中愣了一下,随后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是王大人能体察圣心……”
旁边也是刚刚赶来的户部侍郎听到两人交谈,忍不住插了一句:“我觉得三刻钟也是有可能的。”
“再这样下去,这点卯就要变成点辰了。”同样是迟到大军之一的工部郎中也接了一句话。
“辰时恐怕还不够。”刑部侍郎叹道,“咱们陛下的最终目标还在辰时之后啊。”
“我听说陛下曾提出改‘点卯’为‘点巳’,但是被百官集体劝下了。”这次开口说话的,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吏部郎中齐铭。
齐铭凑到众人身边,好奇地打听道:“各位大人能否跟我说说那天的情况?”
众人转头发现是个新面孔,有不知情的人开口询问:“这位大人是?”
“不敢当不敢当……”齐铭连连摆手,“下官是新上任的吏部郎中,称不上什么大人。”
这话倒不是谦虚,郎中相对尚书侍郎而言就是个办事员,各部门多的可设郎中三四人,在这朝中确实称不上大人。
有知情人认出齐铭是兵部尚书之子,便好奇询问:“齐郎中,怎么没同齐尚书一道来?”
“我爹今日走得早,我迟了一些,就落在了后面。”齐铭对着众人解释。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不禁纳闷,自从陛下把早朝时间推迟半个时辰后,这兵部尚书不知怎么,也跟着天天迟到,主打一个响应陛下号召。
也正是因为兵部尚书天天迟到,连带着整个朝堂迟到的人明显增多。
今日大雪堵路,这兵部尚书怎么还一反常态早到了呢?
不待众人多想,眼前已然到了勤政殿,众人便止住了话题。
一脚迈入,众人只觉今日的勤政殿分外安静,往常陛下不来,众臣等待的时候,多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些什么,今日怎么无人交谈?
众人心中疑惑,抬眼一望,只见龙椅上坐着一位身姿端正,头戴冕旒,身着玄色龙袍的人影……
反应快的腿一软直接跪下了,反应慢的直接傻在了原地。
还有压根就不相信陛下会早来,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太好的,对着上方喝道:“谁人如此大胆敢高坐于御台之上!”
这声一出,原本就静默无声的气氛瞬间凝滞到了冰点,整个勤政殿幽寒死寂,犹如夜半的坟场。
跪在旁边的刑部侍郎抬眼一瞄,发现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刑部的老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