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骏捷用钥匙费劲地去拧生锈了的铁闸门。
戚山雨问他:“这学校平常有人看守吗?”
“有啊,一个老头,我们村里的低保户,得了小儿麻痹症腿脚不太方便,我们就雇来看门了,一个月能有个一千二的补贴呢。”
郝骏捷笑着回答:
“不过他白天时经常不在,回家做饭什么的,我们也由得他。反正村里现在好多监控,而且学校里也没啥东西可以偷嘛!”
说着,门锁终于被他拧开了。
几人进入废弃的杏滘中专,开始检查校园内的情况。
学校比柳弈和戚山雨先前想象的还要小。
进门是一个两百米周长的小操场,还是没铺塑料跑道只摊了沥青的那种,因年久失修早就开裂的开裂、变形的变形,走起来坑坑洼洼,真正是一脚深一脚浅。
操场后是一座五层的教学楼,式样和结构肉眼可见的是八、九十年代的风格,现在市区怕已很难找到类似的学校了。
教学楼的东南侧是两栋左右基本对称的三层建筑物。
郝骏捷介绍说那是学生宿舍,不过住宿条件在现在看来约莫是非常艰苦的——八人间,房间里没有独立卫浴,更没装空调,甚至连吊顶的电扇都没有。
第106章 5.Mulholland Dr.-13
就如柳弈和戚山雨预料的那样,二十多年之后,杏滘中专留下的线索已经少得可怜了。
但两人还是在俞远光发现磁带的播音室里找到了他们需要的一些证据。
“来,小江,你负责开门。”
柳弈支使江晓原去开播音室的门,“进去后再把门关上。”
小江同学在跟他老板学习的两年多里已经学会了先干再问,在郝骏捷懵逼的注视下淡定地握住了圆形的门把,咔吧一声扭开,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柳弈则掏出手机站在门边,录下了这开门和关门的动静。
他们先在门外进行了三四回这个开门和关门的操作,又进到播音室,在里面重复了好几遍同样的动作。
郝骏捷万万没想到特地跑来学校一趟居然是要来折腾这扇破门,不过倒是很机智的没在几人实验时开口干扰他们。
直到柳弈收起手机,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了,郝骏捷才巴巴地凑上去,“俞编,你们这是在干啥呢?”
“我准备写的那本小说需要给男主角设计的一个标志性的动作,现在暂定是开关门。”
俞远光面不改色的瞎扯,“同一扇门,他从青年开到退休,每一回进出都关系着村子的民生,很帅吧?”
“对对对,很帅很帅!”
郝骏捷不知脑补了什么镜头,连连点头,“真不愧是俞编的设计,太帅了!简直帅呆了啊!!”
“嗯,你喜欢就好。”
俞远光淡淡一笑,转身陪着柳弈和戚山雨观察影音室的内部结构去了,留下郝骏捷还站在门边,背对着众人伸手去握门把,好似要试试自己脑补的镜头到底有多帅似的。
这间中专的播音室呈正方形,位于学校五楼的最西侧,旁边是小会议室,再往边上也是办公室和资料室一类的办公区域,估摸着平常应该没什么人会来。
现在播音室里值钱的东西已经全搬走了,只在进门正对的那面墙上横搁了一张长桌,左侧墙壁则放了一个老式的木制文件柜,带门的那种。
“很明显,学校的调频播音设备以前是放在这里的。”
柳弈指了指桌上一块长方形的区域,即便是在落满灰的桌子上,它的颜色也要较旁边的桌面略浅那么一些,“这是东西搬走后留下的印子。”
戚山雨点了点头。
从桌上的痕迹可以看出,除了最大最占地方的调频播音设备之外,这张长桌上还长期放了不少东西。到现在靠墙的角落里还有几个文件夹,以及几本落满了灰尘也长满了霉斑的散文集。
柳弈抽出一个文件夹,发现里面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纸张。
什么播音员选拔试播稿,学生优秀作文节选,歌曲大赛章程等等,全都很有些年头,加之保存不善,不少字迹已然霉变褪色得快要看不清了。
这时,戚山雨抬起手肘,轻轻的碰了碰旁边的柳弈。
柳弈转头,便见戚山雨面前搁着另一个文件夹,然后从那个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纸,轻轻搁到了两人中间的桌面上。
那是一张印有学校名称和校徽的信纸,纸质显然很不怎么样,已经黄到发脆了。
信纸第一行中间用蓝色圆珠笔写了个标题——《9○学年第一学期播音员轮值表》。
接下来表上罗列了晨间和晚休两个点儿的播音时间段和内容安排,节目无非流行歌曲热播、古典音乐欣赏、听众来信、段子笑话、散文和诗歌朗诵这些老套的玩意儿。
而戚山雨要柳弈看的,是负责周二、周四两天的播音员的名字——林美娟。
接下来,俞远光又带三人沿着学校的围墙转了老半天,试图找到他幼年时经常钻进钻出的那处比别处宽的栏杆缝隙。
然而废校日久,栏杆风吹日晒雨淋了好多年,表面的白油漆早就掉的没剩多少了,芯子暴露在外早已长满了铁锈,肉眼观感哪一根看着都差不多,缝隙宽度的微妙差异也在这种错觉中消弭殆尽,连俞远光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好吧,这个应该不太重要。”
俞远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没关系。”
柳弈也认为那栏杆缝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反正除了学龄前的小朋友,一般人根本无法从这些缝里挤过去——就算校园里真出了凶杀案,受害者和杀人犯也不可能是钻缝出入的。
他建议道:“带我们去看看那个鱼塘吧。”
于是俞远光转向郝骏捷:“学校后山那儿是不是有鱼塘?”
“啊?”
郝骏捷面露诧异,“有是有,但是吧……呃……”
柳弈看他表情有些纠结,追问:“不方便带我们去看吗?”
“不不不!”
郝骏捷用力摆手:“怎么会不方便,你们就是来参观我们村的发展的嘛!当然是要带你们去看的!”
他顿了顿,才接着解释道:
“就是以前本来是可以从学校后面绕过去直接上山的,但是后来咱村子把学校后山到村西面椪柑林那一大块地都圈起来搞养殖基地了,现在从这边没法进去,几位还得绕绕远路,从前面过去。”
“没关系。”
俞远光淡淡回答。
他前两年回村调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还有村中民宅失火和学生落入鱼塘这么两桩案子。
于是俞远光只凭着梦中所见的红黄拼色门楼把调查重点锁定在了这间废弃的中专上。
他花了两天时间到处翻找没搬走的故纸堆,还把播音室里的磁带全都打包带走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可疑的录音。
现在他知道了更多的疑点,当然要将每一个事发地全都查看一遍。
“请你带路吧。”
俞远光对郝骏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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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骏捷领着四人去往杏滘村的养殖基地。
“唉,我们这村子啊,地方确实有点偏不是吗?”
俞远光说他想多了解村子目前的情况,郝骏捷就十分热情地开始叨叨了起来:
“其实不止咱们这村,你看我们东湾区周边这一片的大小村子,哪个不是青壮年劳动人口大量流失的?要么就是进城读书去了,要么就是去打工了……”
他回头朝俞远光谄媚一笑:“像我这样愿意回村子扎根基层的大学生,真的不多啦!”
俞远光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哦对,青壮年劳动人口流失!不过我们村的情况算是比较好的。”
郝骏捷接着说道:
“我们村长和村委都很有魄力,除了种了很多椪柑、龙眼和荔枝之外,还搞了这个养殖基地,里面养了好多东西,每年能给村子创收不少呢!”
说着,他将四人领到了一扇大门前,和守门的小哥打了个招呼,很顺当地就进了养殖基地里。
“这养殖基地看起来管理挺严格的嘛。”
江晓原在旁感叹。
比起白天跑得不见人的瘸子老头儿,这养殖基地的围栏足有五米高,顶部还缠了一圈圈的带刺的铁丝,而守门的小哥也是正当盛年身材高壮,还很正规地穿了保安制服和挂了工牌。
“对。”
郝骏捷点了点头:“这养殖基地里有几百头黑猪,还有良种水牛,鱼塘里鱼虾蟹啥都有,鸡鸭鹅就更不用说了……嗨,反正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热闹得很咧!”
俞远光其实对村子里养了什么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
但他瞧了瞧柳弈和戚山雨的表情,见二人都听得十分认真,心想这些情报他听不出什么,换做那俩来分析或许就不一样了,于是也不去打断郝骏捷的絮叨,只十分熟练地开始神游天外。
俞远光倒也不是单纯地在发呆。
他正强迫自己将周遭陌生的环境与梦中所见的混乱景物联系到一起。
然而很可惜的,除了那红黄配色的奇葩门楼辨识度高到他二十多年都忘不掉之外,不管是之后他发现厉鬼的山洞、还是被厉鬼追逐时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跑过的地方,他一个也没法和现实中所见的景物对应起来。
诚如郝骏捷所言,这个养殖基地面积很大,被划分成好几个区域。
几人从正门一路行来,经常可以看见身穿蓝色工衣头戴防晒斗笠的饲养员牵着牛、赶着鸭从他们身边路过。
“鱼塘在这边。”
俞远光带着他们往西侧走。
“这里不止养了鱼,还有淡水虾蟹。哦,还有一个池子是专门用来养锦鲤的!东瀛培育的名贵品种,养好了一条就能卖上万哩!”
说着,他带着几人穿过一片芦苇、水葱、菖蒲和其他水生植物混合交至而成的矮墙,抬手朝外头那么一划拉,“这一大片都是养鱼的,哈哈!”
柳弈和戚山雨:“……”
江晓原:“哇哦!”
俞远光则茫然四顾,喃喃感叹:“……鱼塘也能这么大吗?”
四人所见的鱼塘,大得跟个湖似的,一眼望过去几乎要看不见对面的边界。
即便俞远光对儿时在村中生活的记忆已经很淡很模糊了,但他可以发誓,至少在自己离村那年为止,杏滘中专的后山绝对没有这么壮观的鱼塘!
“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块有两百多亩。”
郝骏捷满意地欣赏着众人赞叹的目光,“像这样规模的鱼塘,咱这基地里还有另外六片,总共一千五百多亩呢!”
然而,郝骏捷随后告诉他们,这成片的鱼塘是这十来年间陆续落成的,当年林美娟落水的那块只有一亩左右的小鱼塘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知是被填平还是成为了大鱼塘的一部分了。
柳弈和戚山雨原本指望着能看看鱼塘,最好还能从当年的知情人口中问出发现林美娟遗体时的更多细节,但现在鱼塘已经消失了,再怎么回忆,两人也无法结合实景推测落水案是否有疑点了。
没辙儿,他们只能放弃这里,转而准备去下一站。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了。
他们以“调查村中大事”为借口,像郝骏捷打听了三个名字带“娟”字的女孩儿家现在的情况。
戚山雨提前调查过了,这三家的户口还在杏滘村里,他们大概率能在村中找到这几家人。
“哎呦,不是我说,俞导,你怎么会看中这三户人家的?”
郝骏捷摸了摸脸,“我怎么不觉得这三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俞远光心想他们三家都有个名字带“娟”的女儿,且孩子还都出事了,这就是最特别的地方,“我们的名单上列了不少家庭,他们三户是‘普通村民’的代表。”
“哦哦,原来如此!”
郝骏捷以为自己懂了,“是分批采风对吧,每次采访几个家庭。”
俞远光淡定地点了点头。
“唔,等我想想……”
郝骏捷摸了摸下巴,皱眉努力思索:
“张栋梁家离这里不远,就基地旁边,我们可以先去他们那儿……林家有点麻烦,他们家老爷子死了,老太太搬到市区和他大儿子一起住,现在老宅子是他女儿女婿在打理。”
别看郝骏捷心向娱乐圈,助理的工作倒是干得不错,村里的人他都很熟,只略加思索就能说出这几户人家目前的情况:
“至于程耀祖家,他们住得离这儿有点远,要折回去中专那边,今天还真不一定赶得及咧!”
“没关系。”
柳弈朝他笑了笑:“我们明天还可以继续。”
“哎呦,这样啊!那行、那行!”
郝骏捷连连点头,表示愿意效劳。
9月23日,星期五。
几人离开养殖基地时已是下午五点出头了。
考虑到贸然到村民家中造访,最好别卡在人家饭点儿上,几人决定先找个地方吃晚饭,顺带等郝骏捷与张家联系过,确定家里有人再过去。
养殖基地旁边就有一连三间农家乐式的餐馆,做菜用的肉蛋鱼都是基地里的出产,而蔬菜瓜果则号称是村民们自种的有机无污染绿色菜蔬。
郝骏捷热情招待四人就餐。
哪怕柳弈他们婉拒无数次也一定要请客,理由是“村里自产的,不贵,真不贵,便宜又好吃,你们一定得试试!”
郝骏捷同志倒也没有王婆卖瓜。
这顿饭的食材确实新鲜,品质也相当不错,就算厨子只是家常菜的手艺,大家尝着都觉得好吃。特别是那盆莲藕排骨汤,柳弈喝完后都忍不住找郝骏捷打听他们这基地有网店不,以后能不能在他们这里订莲藕。
下午六点二十五分,众人吃完饭,出发前往张家。
柳弈他们要找的“张家”,就是在199○年,也就是二十九年前死于火灾的张晓娟的家。
戚山雨查过,张家的户主名叫张栋梁,正是张晓娟的父亲。
张栋梁和妻子早年在鑫海市和D市的工厂做工人,攒了一点钱之后回村干起了水果种植,现在有一片自己的荔枝林,虽不算大富大贵,倒也过得还算殷实。
听说有名编剧要来采访他们,张栋梁虽觉诧异,倒也没有推拒,很顺当地就答应了与众人见面。
只是柳弈他们要问张家的话跟他们对外所言的“采风”完全没关系,也不想让郝骏捷旁听,于是想了个“订好的酒店出了点问题”的借口,让郝骏捷开车载着江晓原到酒店去,先去把房间的问题解决了。
对这个安排,江晓原虽颇觉遗憾,脸上倒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热情地拉着郝骏捷就走,末了还悄悄回头给柳弈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会好好努力拖住对方的,他们就尽管放心问话吧。
支开了郝骏捷之后,柳弈摁响了张家的门铃。
张家的三层小楼明显是近些年来新建的,式样中规中矩,既不气派也不寒碜,属于村中随处可见的新农村小院,只是明显不是当年被大火烧毁的那个架构了。
张家人提前得了联系,听到门铃声,颠颠儿开了门,把柳弈、戚山雨和俞远光迎进了家中。
客厅里已经坐了六个人,除了户主张栋梁,还有他的妻子、长子、次子以及两个媳妇儿,功夫茶的大茶盘往茶几上一摆,加上各色果脯蜜饯瓜子果子,简直跟过年待客似的。
小戚警官以前走访调查时,证件一亮对方必定要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坐下能喝杯茶就算不错了,这么个和乐融融的场面他还真没见识过,张栋梁起身笑呵呵跟他握手时,居然罕见地有些僵硬。
好在柳弈已经拉着他,在张家人特地留给他们的双人沙发上坐下了。
虽然三人主要是冲着二十九年前烧死张晓娟和她男朋友黄鹏的那场火灾来的,但他们不想让张家生疑,所以还得先耐心铺垫铺垫,等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他们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巧妙地将话题诱导向他们真正想要了解的方向。
“张老,您刚才说您生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对吧?”
柳弈明知故问,笑眯眯地说道:“现在两个儿子都侍奉在您身边,帮您一起打理荔枝园,那您女儿呢?”
“唉!”
听柳弈提起张晓娟,年届七旬的张栋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方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回答:“可怜我那女儿啊,是个短命鬼,十几岁就冇啦!”
“哦?”
柳弈故作惊讶:“怎么回事?您方便说说吗?”
接下来,他们听到了与戚山雨在卷宗里查到的情况相距不远的故事。
或许是因为时间已过去将近三十年了,丧女之痛早被岁月无情冲淡,张栋梁和他老伴儿提起亡女时,态度很是平静。
“我那个女儿啊,是个不太争气的……唉,怎么说呢,小小年纪学人搞对象,结果不止害死了自己,还把咱家给烧了!”
张栋梁一边说一边摇头:“我和我老婆当时在鑫海的一个食品厂上班,两个儿子大的在隔壁市打工,小的跟着我们在宿舍住……”
他顿了顿,“那天接到电话说家里走水了,我俩差点没吓死!”
张老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后来我们回来一看,真是……整个房子只剩半截外墙了,天花板都塌了!不止女儿没了,还死了别人家的孩子……嗨,当时我差点想干脆也跳进鱼塘算了!”
“好了好了,别埋怨了,阿娟那时还小,闯祸了也没办法。”
坐在老头旁边的老太太拍了拍丈夫的手背,打断了他的絮叨,“好在村委……对,那时候俞书记还在呢!他帮着我们家做火灾善后,老詹还让我们暂时住进他家……”
“是啊是啊!”
张栋梁连连点头,“真是多亏了俞书记,还有老詹也是好人啊!”
听张家二老提起自己的爸爸,俞远光的神色略有些触动。
柳弈则假装好奇地追问:
“警察和消防是怎么说的?是意外吗?”
“唉,作孽啊!他们说是天然气泄漏引起的火灾!”
张栋梁摇了摇头,“我猜啊八成是阿娟他们在家烧饭,开了火又玩得忘了!”
老太太也在一旁叹息摇头:“我也有错,我不该在家里堆那么多的布和棉花!”
说到伤心处,老太太神色落寞,引得坐在她旁边的小儿子连忙给她顺背。
“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挺奇怪的。”
张家最小的儿子今年四十一岁,对二十九年前的旧案居然还有些印象。
他一边安抚自家母亲,一边随口说道:
“警察说他们是在姐姐房间里发现她和她男朋友的尸体的,但她房间明明离厨房挺远的,着火了她怎么就不跑呢?就算门出不去,也可以跳窗嘛!”
柳弈和戚山雨对视了一眼。
卷宗里只有张家的平面图,还是手绘的不知道比例尺到底准不准的那种。
张家当年的房子是只有一层的红砖房。
柳、戚二人虽然发现了两名烧死者陈尸的房间确实和厨房呈对角线状态,不过因为房门外就是堆了易燃物的客厅,如果客厅火势很大,兼之浓烟滚滚,受害人跑不出去只能退守在房间等死也是很常见的情况,并不能算是疑点。
然而现在张家小儿子却不经意间提了一嘴“还可以跳窗”,这就很难不引起他们的兴趣了。
第108章 5.Mulholland Dr.-15
张家的小儿子告诉柳弈和戚山雨,他们家当年住的是红砖平房,窗户砌得比现在的楼房要高且更小,还是老式的金属窗,从内部开关的那种。
“如果是我的话,家里着火了我肯定从窗户爬出去!”
张家小儿子信誓旦旦,“反正我记得我们家又没装过防盗网,要爬是一定能爬出去的。”
“呸呸呸,百无禁忌!”
看小儿子嘴上没把门,张家老太太急了,回头在儿子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再说了,你爬过窗吗?就知道一定能爬出来了?”
张家小儿子张了张嘴,犹豫了两秒,约莫是想到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也没啥不好说的,才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我还真爬过……”
在老父亲老母亲的瞪视下,张家小儿子告诉众人,他小时候偶尔会在入夜后溜出去玩,为了不惊动父母,就是从自己房间窗户钻出去的。
“你真是作死啊你!”
他妈一听,抬手就往小儿子身上捶,“那时村子里那么黑,你不小心掉进哪个塘里或是化粪池里,淹死你就没了!”
“别打别打,阿妈,我很少去玩的!就肥佬东他们叫我我才溜出去过那么一两次!”
张家小儿子连忙分辩:“而且我们村里哪个小孩小时候不是到处乱跑的,让乖乖呆家里,那待不住啊!”
俞远光在旁边很轻地点了点头。
在他的印象里,村里长大的孩子确实比在城里的小孩更爱呼朋引伴,总是满村到处乱跑,上树掏鸟,下河摸虾,连他这种从小自我中心特立独行的小孩,即便不喜欢扎堆,也会在晚上溜出门去,钻进学校里,或者……
……或者什么?
俞远光蹙起眉,伸手在太阳穴上揉了几下。
对了,他曾经也是个晚上经常到处乱跑的野孩子,有那么两三处特别爱去的“秘密基地”……
可除了可以钻栏杆的杏滘中专,俞远光又实在想不起来还有哪里了。
就在俞编剧再度神游天外,试图从记忆中揪出那些被他遗忘的细节时,张家小儿子仍在絮叨。
“我房间的窗户应该跟我姐的一样吧?我姐那时候长得挺瘦小的,他男朋友我没见过不好说,但那窗户她一定是能钻出去的……露露,你出来一下!”
他仰头朝二楼喊了一嗓子,几秒钟后,众人就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十二、三岁扎着俏丽马尾辫的小丫头从楼梯拐角那儿探出头来:“老爸,干嘛呀?”
张家小儿子朝楼梯上的小姑娘一指,“看,就跟我大囡这样,对吧?”
他转而向父母兄长确认道。
柳弈和戚山雨打量着小姑娘的身材,约莫一米五的身高,体型纤瘦,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
张晓娟离世时已经十七岁了,明显比这个女孩子要年长不少。
但考虑到张晓娟是七零后,那时小孩的营养状况和现在根本没法比,南方的小姑娘十七八岁只有一米五出头的比比皆是。
“细佬,够了,别说了!”
张家大儿子比他弟弟年长了十多岁,这会儿有点不好意思了,开口提醒弟弟收敛一点,“当时我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谁知道两人闹得多厉害,说不定都累得睡了,才会连着火都发现不了的……”
他叹了一口气,“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快三十年了,再怎么样,妹妹也回不来了!”
张家人实在很能唠嗑,柳弈、戚山雨和俞远光在他们家呆了两个小时有余,眼看着快要到九点了,三人才以“时间不早了”为理由得以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