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音量之大,那气势之足,完全吊打刚才戚山雨的叩门方式。
戚山雨和林郁清有点担心她会把邻居们全都招来看热闹,这样他们接下来的工作或许就很不方便了。
好在大约现在是下午上班时间,老城区的小巷本来人也不多,除了一两个路过的好奇地往他们这边张望了几眼之外,倒是没有引来更多的围观。
终于,两分钟之后,趟栊里的木板门打开了,一个老头儿隔着横行的圆木栅栏,一脸懵逼地往外张望,“什么事?”
老人首先认出了阿姨的脸,“好姨,你说什么?谁找我?”
帮忙叫开了门的阿姨朝旁边让了一步,露出被她圆润的身材挡住的三人,“就这几位阿sir啊,说要找你了解情况。”
林郁清见缝插针,凑到老人面前,将他们三人的身份和来意简单说了一番。
“都说了让你不要让三吾识七的人住在自己家的啦。”
阿姨一边旁听一边发表意见,还不忘叮嘱对老人说话温声细气的小林警官:“这位阿sir,陈伯耳聋的,你跟他讲话大点声啊,别这么斯文啊!”
而被称为“陈伯”的老人全程保持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懵逼表情,慌慌张张地拉开了趟栊门,将几人放进了自己家中。
阿姨走在最后,敏捷的一个箭步也闪进了屋里,分明是打算继续看邻居家的这场热闹了。
戚山雨和林郁清回头看了阿姨一眼,看陈伯没有拒绝对方进屋的意思,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涵乐横路102号显然已有超过四十年楼龄了,木栅栏门、木格子床,地板铺的还是那种微微发红的水泥砖,老式积灰的落地扇,方形的红木八仙桌,连餐桌旁的椅子都是配套的雕花高脚鼓凳。
“陈伯,我们想请问一下。”
戚山雨拿出了卫进的照片,“你见过这个男人吗?”
陈伯年近八十,老眼昏花,这会儿又没戴眼镜,接过照片后把它平举到一个略有些远的距离,随即立刻叫了起来,“认得!认得!阿进嘛!我当然认得啦!”
他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戚山雨,“怎么?这个后生仔有什么问题吗?”
戚山雨没有回答,反而又提出了新的疑问,“请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啊……没、没关系啊……他只是我的租客……”
老人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他是我孙子的朋友,在鑫海打工没地方住,我孙子说我们这里刚好有间空房间,就让他搬进来啦……”
“你租房给他?”
戚山雨问:“一个月收他多少租金?有签合同吗?”
老人顿时露出了惶恐的表情,仿佛不知该不该回答,目光左右漂移,最后求助似地盯住了站在旁边的邻居阿姨。
“嗨呀,租房给朋友,签什么合同啊!还有陈伯一向公道的,一个月才收他一千啊!”
阿姨双手一叉腰,上来替老人解围:“再说了,阿宇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不会违法犯罪的!他现在应该在隔壁Z市上班吧?”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推了推陈伯的胳膊,“快,给阿宇打个电话,让他自己跟几位阿sir解释!”
老人慌慌张张地拨通了孙子的手机。
随后便是好一阵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一开始,陈伯告诉孙子有几个警察上门来了,那男人二话不说就认为他的老祖父是遭遇团伙诈骗了,让他直接打电话报警。好容易解释清楚情况,对方才终于肯配合调查,说出了卫进之所以会住进他们家的始末。
陈伯的孙子陈逍宇是个八零后,单身未婚,一个人在隔壁Z市打拼,在某知名快递公司的区域站点从事物流业,如今也干到部门主管,年薪三十万了。
他平日里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打打网游。
卫进是他在某个游戏公会里认识的好友,两人一个玩T一个玩法,有一段时间天天一起冲团战、下副本,配合默契、关系极佳,友谊从网络延续到现实,至今也有六七年了。
大约在去年年底时,卫进告诉陈逍宇自己要来鑫海市工作,他记得好友老家是鑫海的,于是来问问他自己应该到哪里租房比较方便。
结果这一问就让陈逍宇想起自己爷爷那宅子现在只有老人一个人住,连保姆也只有白天才会来——既然如此,何不把空着的房间租给卫进,不止可以让老人多一笔收入,也能让个年轻人晚上关照关照独自在家的老头子。
陈逍宇想得倒是挺美,却压根儿没考虑过他招来自家的室友是否真如他在网上表现的那般单纯无害。
挂断了电话后,戚山雨转向老人,“陈伯,卫进是不是很多天没回来了?”
“是、是!”
老人点头如捣蒜,“从上星期开始我就没见过他了,得有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吧!”
他告诉众人,卫进工作似乎很“忙”,经常会“出差”,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的,甚至大半个月不回来都是常事。
因为对方只是借住在他家的一个租客,陈伯自问很有边界感,基本上不怎么过问卫进的事,只要准时交房租,爱回回不回拉倒,他从来不会打电话给对方问一问他何时回来。
“其实就算他在家,我们也很少碰面的……”
末了陈伯还补充道:“阿进是个夜猫子,昼伏夜出,白天睡到下午三四点才起来,到外面吃个饭再买一大堆垃圾食品回来,然后就躲在自己房间里打游戏,除了上厕所,一天都可以不出屋!”
卫进经常不吱声儿的玩消失,陈伯已经习惯了,这次也以为他和从前一样“出差”去了,压根儿没联想到“失踪”这个可能性,更没想到他的租客极大概率已经变成了停尸房里一具烂得看不出长相的男尸了。
陈伯不想干涉他人的生活方式,对这个孙子的“朋友”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以至于卫进在他家住了一年了,他对对方的了解也仅止于“老家在陇原,来鑫海打工的”这么两点。
至于诸如卫进现在干的什么工作,在哪里上班,平常又跟什么人往来等问题,陈伯是一概答不上来。连旁听的邻居阿姨都急得直跺脚,大呼陈伯你糊涂啊,心怎么就这么大呢!
更令警官们无语的是,由于卫进每次给房租都是直接掏的现金,陈伯甚至没有除了对方手机号之外的任何其他联系方法。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老人,他们实在没什么可了解的了,于是林郁清说道:
“陈伯,卫进住哪个房间?我们要进去看看。”
第169章 6.Insidious-28
因为陈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爬楼梯怕有危险,于是住的是一楼堂屋后面的耳房。
说是耳房,其实不过是在堂屋内侧拉一个帘子,把后面的空间隔开来当做老人的居室而已。
如此一来,二楼的两个房间就完全空了出来,较小的那个据说是有需要时留给保姆的,较大的那个则租给了卫进。
尽管老人抱怨说卫进是个在家一天都不跟他打招呼的死宅,不过众人打开卫进的房间门时,发现里面倒是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整齐。
以一个独居的年轻男性的卧房而言,这里不到规规矩矩一尘不染的程度,起码东西都放在了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因为卫进可能跟一个刑事案有重大关系,我们要带走他的部分私人物品。”
在进房间前,柳弈跟守在门外的陈伯和邻居阿姨说道,“想麻烦二位做个见证,可以吧?”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一同点头如捣蒜,连称“没问题”。
然后三人开始在这个房间进行搜索。
根据老人的证词,这个房间租给了卫进以后,他基本上就没怎么进来过,而卫进也从来不带朋友回家。
保姆阿姨倒是会在打扫屋子时进来帮他扫扫地拖拖地板。不过保姆一月一扫,且固定在月初进行,距离上次已隔了将近三十天,便意味着最近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这房间只有卫进这个租客一个人的活动痕迹。
对柳弈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他优先要找的是最有机会检出租客DNA的东西——梳子、枕套等物都被柳弈逐一打包进物证袋里,还用棉签仔细地擦拭了桌上放着的一只茶杯的边缘。
“小戚、柳哥,你们看看这个!”
这时,戴着手套翻垃圾桶的林郁清叫了起来,“快递袋!”
柳弈和戚山雨凑到林郁清旁边。
小林警官将桌下的垃圾桶取出,打开盖子后将内容物全都倒在了无纺垫布上,再逐一分拣可能对破案有帮助的物件。
垃圾桶怕是有段时间没清理过了,塞得满满的,内容物几乎铺满了整条垫布。
好在陈伯口中描述的一天不出屋的卫进宅是宅了点,卫生习惯还算不错,垃圾桶里没有什么会腐败变质的物品,清理起来也不算困难。
于是林郁清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块团成一团的深军绿色的塑料膜。
这颜色、这质地,根本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快递的外包装。
林郁清把快递包装袋展开,平摊在三人面前。
袋子正中空了个方方正正的大洞——卫进将快递单给剪了。
不过卫进的防范意识是有一点,但还不够多。
因为他将剪碎了的快递单直接扔进了同一个垃圾桶里。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三人立刻在垃圾桶里扒拉出七零八落的快递单碎片,当场就给它拼起来。
柳弈之前跟戚山雨一起玩过拼图。他知道自家小戚警官不知为什么是那种天生就很擅长玩拼图的类型,于是自己和林郁清负责捡碎片,让戚山雨负责拼。
比起五千张大拼图的难度,区区一张快递单简直就不是个事儿。
很快的,一张完整的快递单就拼出来了。
发件人是邻省的TB商家,看商品似乎是两件应季的长袖T恤——关键是收件地址,虽然被系统自动马赛克了一半,但什么路多少号之后没有马赛克的部分是一家名叫“煜琇阁”的地方。
林郁清本来打算掏手机查一查这个“煜琇阁”究竟在哪里,结果站在门外听到他们对话的邻居阿姨顿时大声说道:
“煜琇阁我知道啊!应该就是文玩街那边那家吧?”
三人一起抬头,目光灼灼。
阿姨终于又逮到了表现的机会,十分兴奋,下意识搓了搓手:
“几位阿sir应该知道吧,就是圆德路啦,开了很多间文玩店,还有卖装饰品的卖字画的卖美术用品的,我们这边的街坊都管那儿叫‘文玩街’啊!”
鑫海市实在很大,柳弈对老城区这一带的风貌实在不熟,表情略显茫然。
不过戚山雨和林郁清倒是听说过圆德路,立刻就猜到了这个快递地址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来这很可能是他工作的地方的地址!”
林郁清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低声对柳弈和戚山雨说道。
毕竟陈伯是个听力不佳的老人,而人来人往的小巷子也不是可以安心让快递小哥把包裹放门口的地方,所以他很可能直接填了他工作地点的地址,这样他就可以自己亲手签收快递了。
11月30日,星期三,傍晚六点五十分。
确认了“煜琇阁”的具体位置之后,柳弈等人抓紧时间赶去目的地。
圆德路距离陈伯的家只有不到两公里。以老城区除了几条主干道之外不是单行道就是干脆进不来车的路况,比起开车或是打车,步行是最快的方法。
三人一路走街串巷,终于在二十五分钟后顺利找到了“煜琇阁”的门面。
这里整条街都是两三层的老式商铺楼,一楼打开门面就能做生意,二楼则通常是店主人饮食起居的“家”。
“煜琇阁”的门面装修得相当复古,飘檐斗拱、雕龙画凤的好不华丽,红桃木匾额上的店名是用金漆写的,甚至还有某个名人的落款。
可惜此时这家店的店门紧闭,厚重的木板门外还落了一道看着就很结实的不锈钢铁闸——显然他们来的并不是时候。
“奇怪……”
林郁清蹲下来,伸手往铁闸门的缝隙里掏了掏,掏出个体积不大的快递盒子,仔细看了看快递单上的时间,“26号从D市寄出,最多两天怎么着都该到了,也就是应该是27号或是28号派送的,对吧?”
他蹙眉看向柳弈和戚山雨,“这都过去整整两天了……”
是啊,一直到现在都没人拿这快递,说明店铺至少三天没营业了。
为了确定是否果真如此,三人决定找隔壁的店家打听打听。
煜琇阁的左边是一间奶茶店,右边则是一间名叫“琳琅小斋”的店面。
从挂着的招牌来看,“琳琅小斋”同样是一间古董店。
只是比起装修奢华的煜琇阁,“琳琅小斋”的门面十分简朴,也不讲究什么古色古香,就一普普通通的木门外加采光度一般般的玻璃门,要不是门把上挂了“营业中”的牌子,他们都要怀疑这家店到底开没开门了。
不过与正值饭点小哥们摇雪克杯摇到飞起的奶茶店,这间看着质朴无华的小店分明是更合适打听情况的地方。
他们推开门,鱼贯走进了“琳琅小斋”。
“嗨呀,欢迎光临!”
从柜台那儿传来了一个男人热情的招呼声,“随便看哈,有什么喜欢的可以告诉我!”
众人循声抬头,便看到一个身穿暗红色对襟唐装的胖子站在柜台后,露出了一个过分夸张的热烈笑容,灯光下甚至能看到一只金光闪闪的假牙。
“你好。”
柳弈几步走到柜台前,笑着问那金牙胖子:“老板您贵姓?”
“免贵姓劳,‘劳动’的‘劳’。”
那胖子保持着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被肥肉挤成了两条窄窄的缝,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在三个客人身上不停地打着转儿,分明就是在观察和揣度这几个人的身份和来意,“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几位?”
在那姓劳的胖子老板打量三人的时候,柳弈也在观察这间古董店的内部情况。
随即他便发现,与其将这间店铺称之为“古董店”,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他在不列颠留学时常常能碰上的那种专门卖中古品二手货的小商店。
靠近内侧的柜台里放了诸如手串、玉牌、挂件、手镯等首饰,从玉石翡翠到玛瑙檀木的各种材质都有,并未专营其中某一类型。
而两侧货架上的商品的品类则更加糅杂了。
五花八门的装饰品,工厂画匠流水线临摹的画作和雕塑,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玩具和古着娃娃……甚至还有一个纸皮箱里塞满了千禧年代的欧美与日本偶像乐队的打孔CD。
“不好意思,我们想请问一下……”
林郁清看柳弈忙着左顾右盼,于是接过了与金牙胖子对话的工作,“隔壁那间‘煜琇阁’今天是没开门吗?”
老板一听他们问的是自己的竞争对手,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没开门!”
他不笑的时候一张脸挤得像一条沙皮狗,看起来非但不热情不友善,还有些凶巴巴的不好相处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也明显带着不爽,“那家店好几天没开门了!”
“好几天是多少天?”
林郁清连忙追问:“劳老板,你知不知道他们店的店主人是谁?现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不知道!”
金牙胖子努力睁大他那双眯眯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林郁清,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小子,“我自己关起门来做生意,哪里知道隔壁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朝三人挥了挥,像赶苍蝇似的,“不想买东西就别进来啊,快走快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林郁清眼见金牙胖子不耐烦了,便伸手进衣服内袋里想要掏证件。
柳弈却在他后面轻轻拽了他袖子一下。
林郁清虽不明白柳弈的意思,但还是不着痕迹地放下了摸到衣襟的手。
柳弈走到柜台前,目光落到玻璃下方琳琅满目的商品上。
客人在看商品,店家总不好继续赶客,金牙胖子只得悻悻然闭嘴,垮着一张脸站在那儿,等着他们的下一步反应。
放在柜台最显眼处的是几块玉石制品。碧绿色的手镯、乳白色的无事牌、暗绿的玉观音等等,在首饰柜的专业打光效果下反射着柔润丰沛的光泽。
这些玉制品中最贵的那只镯子标价五万五千元,其他的贵的万把块,便宜的甚至只需要三五百就能入手——这还是没讨价还价之前的价位。
柳弈不太懂玉石,不过基本的珠宝常识还是有的。
以价位而言,这柜台里的大部分玉器在真正玩得起好玉的行家眼里都只能算是糊弄外行人的品相而已。
但即便是放在角落里的一枚水头暗沉沉的玉扣,光泽度依然很能唬人。
柳弈:“……”
他盯着柜台里的物件仔细思考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劳老板,你们这儿有保养工艺品用的保养油吗?”
“有啊,当然有。”
金牙胖子挑眉,“你要哪一种的?”
柳弈微笑抬头:“有茶油的吗?”
“有啊,白茶的保养油我们用得最多了,石头的木头的果核的陶瓷的都能用!”
似乎感觉生意要上门了,劳老板的态度又热情了起来。
他弯下胖墩墩的腰,从柜台最下面一格掏出两个瓶子,“这瓶国产的五十块,这瓶印尼的一百二十块。”
金牙胖子笑道:“当然啦一分钱一分货,我推荐一百二十块这种,品质纯啊!”
说着他举起左手边的贵价货,对着灯光晃了晃,“看这个颜色就知道了,很白很润吧!吃都可以!”
柳弈接过瓶子,看了看瓶身上的标签——确实印着印尼文,只可惜他看不懂。
他笑着问金牙胖子老板:“还有比这品质更好的吗?”
“有啊!”
见柳弈还想买更贵的,老板笑得更欢了,“等等哈,我叫人拿下来。”
说罢他仰起头,冲着柜台左后方的一道门帘喊了一嗓子:“夏天,拿一瓶法国白茶油下来!动作快点!”
门帘后传来了闷声闷气的应答声,听着像是个年轻男人的。
一分钟后,柳弈他们先是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门帘被掀开,一个同样穿着唐装,但款式非常朴素的年轻男子从门后走出,将一个纸盒子递给了老板。
“你动作就不能快点!”
金牙胖子仿佛一个蛮不讲理的周扒皮,显然对雇员拿商品的速度非常不满意,抬手就往青年的脑门上使劲儿一推,把人推得上半身大幅度地后仰了一下。
虽然被如此粗暴的对待,但青年仿佛早就习惯了雇主的蛮不讲理,一个字也没说,只低着头朝客人的方向胡乱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钻回门帘后去了。
“没规矩!我五千块一个月请你是吃干饭的啊,什么都不会,要你干什么!”
胖子朝着门帘的方向又骂了两句,才终于舒服了似的转回来,将盒子放到柜台上,“这个是法国进口的茶油,配料表干净得很!又纯又润,就算拿来盘几百万的好东西都没问题!”
他一脸期待地看向柳弈,“一瓶三百二,你要不要?”
11月30日,星期三,晚上九点二十分。
从“琳琅小斋”出来后,柳弈三人又在附近走访了一圈,打听到的信息都是“煜琇阁”确实有几天没开门了,但至于是到底是多少天,附近的店家有说两三天的,有说好像有一周的,莫衷一是,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但总而言之,最近几天确实没有人看到“煜琇阁”的于老板了。
除此之外,附近的店家也都指认出了卫进的照片。
“他在煜琇阁打工挺久了,差不多有一年了吧!”
街口一家经常给煜琇阁送午饭的川味小炒餐馆的老板指着照片里的青年说道:
“挺勤快一小子,动作也利索……有一次台风天,楼上的花盆砸我们店门口的雨棚上了,还是阿进帮我们上去拿下来的!都没用梯子,蹭一下就翻上去了!”
听到这形容,柳弈、戚山雨和林郁清三人交换了一个对视,脑中不约而同想起了学校监控拍到的灰T恤男爬树上墙头的一幕。
“不过阿进性格挺闷的,跟谁都没什么话好聊。我们店里的年轻伙计经常一起出去玩,也叫过他一两次,他都说自己有事,哈哈!”
餐馆老板根本不知道卫进九成九已经死了,谈起卫进的语气仍然十分轻松:
“说起来,我也好几天没看见他了……还说怎么他们店好几天没来订餐了,昨天还特地绕过去看了看,嘿,没开门啊!”
至此,卫进的身份已经很明确了。
他是古董店“煜琇阁”的雇员,和不知名的同伙一起参与了本月24日晚花园街别墅区19号的盗窃案,并在25日午夜潜入了鑫海大学龙湖校区,随后杀死了在旧校舍里与老师偷情的女大学生纪秀慧,并在杀人后疑似内讧,很快也死在了同伙刀下。
然而在查清了卫进的身份后,旧的疑问还未解决,新的疑问随即接踵而来。
——跟卫进一起参与盗窃的同伙是谁?
——他们在19号别墅车荣华的家里偷了什么?
——“煜琇阁”的老板现在又在哪里?为什么好几天不开门营业了?
就在这时,戚山雨的手机响了。
小戚警官接通了电话。
来电的是市局专案组的警官。
在他们忙着走访调查的时候,留守的人也没闲着,正在同步调查他们传回去的线索。
“那个‘煜琇阁’的老板的身份,我们刚刚初步查过了。”
电话那头的警官说道:
“他叫于弘业,今年四十二岁,G省人,在本地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市区四套房产,相当有钱。”
戚山雨回了他一个“嗯”字,表示自己在很认真地听。
“他第一任妻子八年前因为乳腺癌死了,现在的妻子是他的续弦。他跟前妻有一个儿子,二婚的妻子又给他生了个女儿。”
电话那头的警官在这里来了个略长的停顿,然后才接着说了下去:
“重点来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小孩在三天前,也就是27日的早上一大早就出国了,暹罗的落地签!”
“……”
戚山雨默然一秒,然后确认道:“只有他的妻子和孩子吗?于弘业本人没一起去?”
“对!”
对面的警官回答得非常肯定:“海关那儿只查到他妻子孩子三个人的出境记录,至于于弘业,这几天没买火车票、长途汽车票和飞机票,交警那儿也没他家SUV过高速站的记录,除非他坐的是别人的车,不然八成人还在鑫海!”
“明白了。”
戚山雨点了点头,“我们在他的店附近转转看有没有线索,至于他家的几套物业,就交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