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那边,何不见其实没有太多留恋。
他父母离异,双方都不要他,只按时给他打生活费。
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求学。
在地球和此世界,何不见心中的天平其实早已向着此世界倾斜了。
实在不行,未来飞升之后,他自己都能找机会破碎空间,回到地球。
只是系统还在他身上,他不能直说。
系统用走完剧情可以返回地球作为吊在他前面的那根胡萝卜,何不见又何尝不是用走完剧情当做吊在系统前面的胡萝卜。
他如果不走剧情,系统怎么会帮他读档,怎么会给他各种机缘的信息。
能够渡劫成仙的哪一个不是“天命之子”,何不见自认自己不是越荒州这样的天命之子,所以他需要容错率、需要存档和读档。
他和系统不过是互相利用。
何不见与定虚对视,神情坦荡,他说:“但我可以以道心起誓,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
定虚审视着何不见,何不见看着他的眼神清澈坚定,周身也并不带有阴邪气息。
定虚是有之前的记忆的,他记得何不见帮他护法,也记得何不见与他在天苍山共同对战康兴运,更记得两人泛舟西湖之上……
站在时间长河尽头的他,甚至有越荒州没有的记忆。
他记得天劫劈下时,何不见一掌震断自己的心脉,让时间倒流。
但那又如何呢?
定虚一路修炼成大罗金仙,见过太多阴谋背叛和阴差阳错。
定虚缓缓道:“变数于我而言可并不是好事,若一切按照既定的命数运行,我最终将成为大罗金仙。”
“你可以保证自己没有恶意,但这并不代表你的所作所为、所引起的因果,不会给我带来灾劫。”
“变数……”定虚转动手腕,将斩渊剑的剑尖横在何不见喉咙前一寸,“或许我该杀了你。”
那把乌黑的剑并没有开刃,剑尖也并不锋利,但定虚身上传来的杀意却让何不见额头一跳。
定虚是认真的,是认真地想要杀了他。
“相信我!”何不见艰难地道,“我是你师兄!”
“师兄”这两个字如同刺了定虚一下,让他瞳孔一缩,眼中浮现几分挣扎之色。
定虚皱了皱眉,很快他恢复了淡漠,道:“我本不曾有过什么师兄。”
定虚的话让何不见心中冒出一股无名火,他的神情也冷漠下来,说:“是,你没有过师兄,我也不是‘你’的师兄。”
“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你动手,紫虚云卷会推算出我的死因。太无宗容不下杀死同门师兄的弟子,你会被逐出师门,这样一切也不可能回归到原本的时间线上。”
“我自有办法遮蔽紫虚云卷。”
“况且这里空间和空间层层相叠,隔绝了你和宗门的联系。我便是现在杀了你,事后回到宗门,宗门也只会以为你是在探索秘境的过程中陨落的。”
“修行之路上不乏意外,也不缺中途突遭厄运陨落的天骄。”
定虚将剑向前一递,冰冷的剑尖贴在何不见的脖颈上,锋锐的杀意划破了一点何不见的皮肤,那段洁白的脖颈上滑下一行血珠。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说服我,我就不杀你。”
“没有了。”何不见死死盯着定虚,“你也不过是个不敢面对变数的懦夫,定虚仙尊不过如此。”
“想杀便杀吧。”
何不见盯着越荒州的双眼熠熠生光,如玉的脸颊因气愤而浮出一层浅淡的红晕,满脸的都是倔强和不甘。
定虚收回剑,伸手抹过何不见的脖颈,道:“你并不怕我杀了你。你死了,一切就会回溯,对吗?”
何不见扭过头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是,你要是想和我一起困在这段时间里,那就随便杀。你应该没办法一直存在于这个时间点,你要是现在不杀,等你消失那就来不及了。”
定虚笑了一下,那丝笑容转瞬即逝,快得何不见以为自己眼花了。
随后定虚转头看向这合并后的空间的尽头。
他伸手抓住何不见的肩膀,带着何不见一起化为一道剑光向着空间尽头飞去。
临近空间壁障,定虚手中的斩渊剑如龙出水,刺向空间壁障。
空间壁障在斩渊剑面前脆弱的和纸一样。
这次定虚收束了剑上的力量,剑光如虹,只在空间壁障上刺出一个缺口。
定虚带着何不见化为的剑光掠过缺口,进入了下一个空间。
两人落在石子路上,定虚松开了手,何不见连忙后退两步。
“你……”何不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刚刚他离定虚那么近,又一次从那一剑中,感受到了那荒芜死寂的气息。
定虚好像一位孤身跋涉了很久的旅人,从古走到今,从繁华走向终焉,好像亘古以来所有的孤寂都加诸在他身上。
定虚看着自己手中的斩渊剑,淡漠的神色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昔日陪他杀尽一切敌、斩灭所有劫难、威震诸天万界的剑,如今却才刚具雏形、尚未开刃。
站在终点回望这段路程的起点,定虚看着斩渊剑,如同看着多年未见的旧友,他低声道:“血魄莲的辉光效用快消失了,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至于这把剑……”
“留给过去的我亲自开刃吧。”
定虚说完,身体晃了晃。
何不见知道,定虚回溯的时间到了,他熟悉的师弟马上就要回归。
但在定虚回归之前,他忍不住道:“仙尊,文清一还活着。”
定虚看向他,又一次笑了笑,说:“我知道。”
说完,他倒向何不见。
何不见一把抱住扑在他怀里的定虚,听见定虚在他耳边说:“谢谢,师兄。”
何不见用灵力探入越荒州体内,发现他体内的灵力消耗一空,只是脱力了,没有受伤。
他松了口气。
混蛋、白眼狼,还把剑架在他喉咙前。
虽然理智上何不见很理解定虚,他要是哪一天发现自己过去突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他也会想把一切逼问清楚。
但不妨碍他在心里骂定虚。
换言之, 也可说此处了他外,皆被“空无”充斥着。
那“空无”近似于一种永恒的死寂与停滞,近似太初之前的混沌。
在这样的虚空中,仿佛连永远奔流的时间都在此凝固了。
那身影闭着眼、纹丝不动,不知在此处待了多久。
万古的死寂与虚无加诸在他身上,他几乎要与这片“空无”融为一体,彻底泯灭。
就在这时,他的睫毛震颤, 这片凝固的死寂空间中突然多出了一点“动”。
他缓缓睁开眼睛, 将意识从遥远的过去抽回。
定虚仙尊抬眼望向这片虚空的尽头,那目光似乎不仅越过了这片虚无的空间,也逆溯了无尽的时间。
他在这片虚空中不知闭关了多久,他追逐大道行至尽头,无路可走,便陷入了衰劫之中。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深陷在这永恒的“不变”中, 直到与这片虚空化为一体,永远失去自我意识。
但他却突然感应到了“变”, 他的过去在改变。
定虚仙尊发现自己过去的记忆改变了, 那段遥远的记忆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何不见吗?
时间长河不断被搅动、河流的走向不断被改变, 何不见,似乎就是这一切变故的由来。
一想到何不见, 定虚仙尊就想到他的意识逆溯回到过去的自己身上时,何不见绷着那张如珠如玉的脸, 在他的剑下说是自己师兄的模样。
一想到这两个字,定虚仙尊那早已如古井一般枯寂的心就忽得又起波澜。
心中波澜一起,他便也自这片虚无中挣脱出来,再难与之浑融为一。
定虚仙尊看向自己摊开的手,他收拢手掌,似要在这片虚空中抓住什么。
时机已至,既然波澜自他的过去而起,他便要看看这波澜能掀起怎样的滔天风浪,又能怎样助他度过衰劫。
怀中的躯体看上去修长偏瘦,实际上却沉甸甸的。
何不见将越荒州放在地上,环视了一圈他们进入的这处新空间。
这里居然看上去又是一座宫城。
不过比之何不见之前所处的宫城,此处的宫城破败衰颓。
大部分建筑已经倾颓,断壁残垣之间,长满了凄凄荒草、片片青苔。
还屹立着的建筑和石壁上留有被焚烧过后的痕迹,到处都显露着荒废已久的样子。
何不见在此处没感觉到危险,也没见到什么阴物,便干脆用星珠布了个聚灵阵,在原地盘膝坐下,等待越荒州自行恢复醒来。
这熟悉的情景让何不见恍如回到了天苍山崖下的山洞中,也让他想起了定虚仙尊第一次现身。
反正要等越荒州醒来,有一段空闲时间,上次的帐他还没有找系统算呢,正好趁这功夫和系统好好谈谈。
“系统,定虚仙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一个时间点难道可以同时存在两个‘自己’吗?”
系统道:“一个时间点内自然不能出现两个‘自己’,这是法则规定,如若违逆的话时间线会崩溃的。”
“至于定虚仙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间点……大罗金仙的神魂意识太过于强大了,他们没办法真身回到过去,但可以以意识的形态回到过去。”
“在定虚仙尊的意识主导过去的身体时,过去的意识会暂时被压制,这样符合在同一时间点只能有一个自己存在的法则。”
“那你别告诉我他随时都可以回溯到过去?那如果定虚仙尊不表现出来,我岂不是根本分不清究竟主导身体的意识是越荒州还是定虚?”
何不见最初接近越荒州确实是带有目的的。
那时他刚来这个世界,还没有踏上修行之路,初来异世的他还很无措,只能按照系统给出的路径走。
接近过去的越荒州,在他弱小时施恩于他,以期望在未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的行为,说难听点和“挟恩图报”没什么区别。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对于返回地球、通关所谓的“游戏”的心没那么强了,也习惯了与师弟一同修行的生活。
人心是会变的,人心也是肉长的。
面对越荒州,何不见还能与他继续以师兄弟的关系相处。
而面对仿佛可以洞穿一切的定虚,何不见便怎么都觉得难受,就好像自己的一切心思都被看穿了一样。
如果定虚可以随时逆溯到过去,主导过去的身体,而自己还一无所知把定虚当越荒州对待,何不见简直不敢想。
糊弄越荒州容易,糊弄定虚可极容易出事。
他必须弄清楚定虚逆溯到过去的条件和规律。
“系统,定虚和越荒州可不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玩家如果分不清二者,通关难度确实会大大提高。”
系统又沉默了一段时间,平板的机械音才响起:“逆溯并不容易,只有当时间长河的波动巨大或逆流时,位于时间长河尽头的定虚才能逆溯回过去。”
“也即,只有当玩家读档时,定虚才会可以趁机逆溯。”
何不见听完眉头一跳,立刻在心里道:“那刚刚呢?刚刚我可没有读档,定虚怎么出现了?”
系统到底靠不靠谱啊!
系统也解释道:“这是万载血魄莲的效用,这株万载血魄莲被凤凰血栽培而成,不仅极大地凝练增强了越荒州的神魂,还含有‘涅槃真意’,这才引得时间尽头的定虚逆溯回来。”
“万年血魄莲少见,以凤凰血为养料的更是万古以来唯一一株,这样的状况不会再出现。”
“是吗?”何不见在心里冷冷回了一句。
同时不无嘲讽的想,系统要是不说出来,他还觉得不会有下一次,现在它都说了这么flag的话,他怎么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样的事绝对还有下一次。
算了……
何不见也没打算依靠系统。
越荒州又一次被拉入了那片荒原中。
这里的图景与上次没有什么区别,天与地具是一片昏黄、几乎融为一体。
越荒州又一次在这片荒原上前行。
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清楚在荒原的深处,那边属于他的剑在等着他。
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漫无目的地前行,反而变得目的明确。
因为知道荒原深处他的剑正在等待他,是以他更能忍耐前行过程中的荒芜与枯寂。
然而这段在荒原上前行的过程实在是太长、也太萧索了,不断前行的过程中,越荒州又一次经历了上次那种五感渐渐混沌、意识渐渐涣散的过程。
他的头脑不再清明,身体也如行尸走肉,唯有找到那把属于他的剑的念头还如此清晰,几乎成了烙印在他的神魂中难以磨灭的执念。
在不知前行了多久后,越荒州终于又一次看到了那把乌黑的、毫无纹路也毫无锋锐之气的剑。
上次他仅仅看清了,便脱离了这幅图景,如今执念支撑着越荒州,他快步向前,一把抓向那浮在空中的剑柄。
在他握住那把剑的一刹,在他的对面,突然出现了另一个自己,同时伸手握住了那把剑。
那把悬浮在半空中的乌黑长剑分形成了两把,一把握于越荒州手中,一把被对面突然现身之人握于手中。
越荒州握剑,转动剑柄执剑向前,对面那人竟如镜子般与他作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混沌的天地间,越荒州与另一个自己执剑相对。
“你是谁?”
在这片死寂荒芜的世界中,越荒州平常说出的声音竟如惊雷震响。
另一人却只看着他,神情复杂。
就在这时,一声清戾的凤鸣响起,惊破一场大梦。
这片昏黄荒芜的天地震颤起来,大地和天空一同龟裂,无穷无尽的金光自缝隙中渗透进来。
越荒州看着对面那人,心中隐隐竟有了明悟。
对面的人默而不答,是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这片昏黄荒芜的天地,就是他的心境所映射出的图景,会出现在这里的也唯有他。
此刻,幼童时代在越地求活的种种记忆涌上他的脑海,随后便是来到玄都拜入太无宗之后的种种画面轮番转动。
最终,一切涌起的记忆定格在了形如仙人的何不见自林中翩然而出的那一刻。
他终日在这片荒原中跋涉,是因为他始终被困在越地那片荒原中,困在这片死寂中。
但今日的他已非昨日的他,自何不见出现那日起,一切都已经变了,他也不必再坐困于这片荒野中。
他寻到了自己的剑,寻到了自己的剑意,可剑若无魂、如何开刃?
越荒州手握那把无刃之剑,只觉心神一贯、如臂使指,一剑刺向对面那人。
对面那人刹那被刺中那刻,刹那间崩解成一片片金色莲花花瓣。
一片片金莲花瓣如磨剑石般,与乌黑的剑身擦碰出一片耀目火花。
待金莲散尽后,剑已开刃。
越荒州横剑于眼前,已开刃的剑犹自震鸣着。
剑魂、剑心、剑意融而为一。
越荒州开口道:“定道心于虚无,斩执念于渊薮。此剑,名之斩渊。”
话音一落,这片昏黄的天地彻底崩裂。
破败的宫城之中,何不见突然自冥想状态脱离出来,发觉聚灵阵中的灵气被牵引着疯狂涌入越荒州的躯体中。
不多时,何不见便感到越荒州周身的气机变了,他突破至了筑基中期。
第046章 井中
越荒州睁开眼时, 便发现自己正平躺在一处颓败的宫城内,何不见正盘膝坐在他身旁。
“醒了?恭喜突破。”
越荒州坐起身,神色亦如平常般道:“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株万载血魄莲。”
“也同样恭喜师兄, 看来师兄亦有所遇。”
何不见观察着他的神色,倒也没看出他到底有没有之前定虚现身时的记忆,只把自己遇见的事说了一遍,随后召出了新得的那枚碧绿宝珠给越荒州一观。
“可惜炼化九节青玉竹后,龙尸身上的死气失去克制,根本没办法接近龙尸,更遑论取走龙珠了。”
“真是可惜……”
提到那颗龙珠,何不见还是一阵心痛, 那可是真龙的龙珠。
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 便是元婴老祖、化神真君都必定会千方百计拿到手。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缘分未到,未必是坏事。”
“也对。”何不见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已经得到了青玉竹和上古大能自创的符文, 不必贪求太多。”
“再说,反正龙珠在那里也跑不了, 待有机会再回来取吧。”
“师弟呢?是在何处遇见万载血魄莲的?”
越荒州也同样讲了自己的经历, 讲了他沿着血河一路杀至血日下,血魄莲的流光化为凤鸟扎入他的灵台等事。
讲到这里, 他皱了皱眉,伸出手来, 一朵失去了莲心的万载血魄莲本体出现在他手上。
这是他自随身玉佩中取出的,但问题在于……他并没有这段记忆。
“凤鸟进入灵台之后, 我便坠入了心内世界……再醒来后便是躺在这里。”
“我并不记得自己有将这朵血魄莲收入玉佩中。”
何不见听了却是顿时安下心来,道:“应当是你吸收了精魂后无意识收入玉佩中的,毕竟这本体也算是极品灵药,收起来吧。”
“对了,我手里也还有一些九节青玉竹的枝叶。”
“日后我们若是需要灵丹,既可拿这灵药去交换,也可作为自带的原料寻炼丹宗师炼丹。”
无意识收入玉佩中的吗?
越荒州听了只是沉默。
万载血魄莲固然是天材地宝级别的灵药,但它最主要的功效便是凝练增强人的神魂。
莲心中盘旋的凤鸟被越荒州吸收后,本体虽然也有使人脱胎换骨、弥补先天缺陷的药效,但价值已大大降低。
他不觉得自己会执着到坠入内心世界后,潜意识还驱使着身体将血魄莲收入随身玉佩内。
他缺失了一段记忆。
现在想想,这并不是第一次,而是第二次。
他第一次缺失记忆,是在天苍山和康兴运一战的最后。
那时他亦是坠入了内心世界,再清醒时便是在山洞中。
第一次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是因为当时在天劫之威笼罩下、在生死存亡关头,无论是顿悟剑意而至脱力昏迷还是被天劫震晕,都是合情合理的。
但这次呢?
越荒州默默注视着何不见。
上次何不见便说他也昏了过去,现在想想,何不见真的没有记忆吗?
师兄……在隐瞒什么?
何不见被越荒州看得有些发毛,他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道:“至于这里……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当时我所处的世界里死水泛滥、将大地腐蚀殆尽,并且不断冲击空间壁障。”
“你那边血河亦泛滥开来,自你那边冲击空间壁障。”
“空间壁障在两种力量的夹击之下碎裂了,两个碎片世界融合为一。”
“我当时一眼便看到了你,带着你趁空间壁障震荡时,随意挑了个脆弱的地方突破,便来到了这里。”
“我见这里暂时没什么怪物危险,加之你还昏迷着,便没有四处探查,而是在原地为你护法顺带冥想恢复灵力。”
何不见环视四周,道:“青鸟前辈说幽冥地内空间层层叠叠、有不少宝物机缘,其中还有黄泉水,位于一口枯井中。”
“我们虽然没得到黄泉水,但各自都遇到机缘、突破了一小阶。”
“现在我们需要的不是继续寻机缘,而是寻找回到太元世界的路径。”
“看样子我们得探探这里了。”
越荒州收回视线,垂睫赞同道:“好。”
他一直知道师兄很神秘、亦有很多秘密。
师兄不想说便不说吧,他自然有他的缘由。
也许只是时机未至。
越荒州不想去问,他怕何不见的存在亦如一场大梦,一被道破便会消失不见。
修整过后,何不见与越荒州漫步在这片颓坼的宫城中。
此处的宫室虽然大半已经倾颓,但仍看得出建筑风格十分古朴,营造法式和建筑用料都不似近代。
“这里倒是比我之前走出的那片宫城古老得多,看着到似是先秦风格。”
何不见环视四周,看着残存的断壁矮墙上被烈火焚过的痕迹,思绪不由得飘荡至一千多年以前,想到了被烈火烧毁的咸阳宫。
何不见与越荒州在这片颓败的宫城中前行了一段时间,但他们却没在这里遇见任何活物。
别说活物了,连幽魂、阴物都没有遇见过。
之前那片宫城,何不见还遇见了阴尸和僵尸,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这里好像只有“静”,没有“动”,就像是偶然被封存入了琥珀中一样,连空气都是滞塞凝固的,一丝风都不会在此刮起。
这如有实体般填塞于这片天地间的寂静让何不见感到些许不适。
“这里真的有出路吗?”何不见喃喃道。
两人又运气灵力施展身法,很快就逛完了整个宫城,回到了一开始他们修养过的地方。
何不见深深皱眉。
他们逛过了一圈,细细探查过所有地方,确实没有找到任何异常之处。
何不见忍不住问越荒州:“师弟,你用紫极破魔瞳也没有发现什么吗?”
越荒州摇了摇头,道:“并无。”
这就奇怪了,这个空间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之前空间震荡之时,有那么多的空间重叠交映,为什么定虚却选择了突破至这处空间呢?
难道不是宫城有问题,而是这片空间本身就有问题?
何不见不自觉地看向宫城上空,那里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朦朦胧胧、晦明不清的天空。
何不见不由得将之前得知的所有关于幽冥地的信息都想了一遍。
康兴运留下的书中并未记载他是怎么误入幽冥地的、又是怎么从幽冥地出去的,他是纯粹地误打误撞。
之前青鸟说幽冥地内所说的存在于枯井内的黄泉水,那口枯井还会随着空间变动而不断变动。
但这里有个问题,既然是枯井、其内又怎么有水?还是说所谓的“黄泉水”,其形态并不一定是“水”?
黄泉……黄泉……
何不见想到自己在藏书楼内阅览的云卷中,有对黄泉的记载。
黄泉所至便是渗透入大地之下的泉水,传说各个世界人死后的魂魄,会随着黄泉水流到幽冥界内,转入轮回。
也就说,黄泉水其实可以穿越不同的空间。
何不见亦想到了他们是怎样来到幽冥地的,他们是从王府的一口井中跃下,又自河里冒出头,便来到了幽冥地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