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明明是他先……”
“基安蒂。”
“我,他……”
基安蒂看起来快气疯了,但到底还是咬着牙把枪放下。
松田阵平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敛目沉思。
虽然一开始开口只是看不顺眼,开枪还击也是顺势而为——因为他知道琴酒一定会拦住。
但是对方一定是不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她都能忍住听琴酒的……看来琴酒这几年在日本分部这边,确实已经很有威信。
松田阵平的沉默却被琴酒误认为是另外一种意思。
琴酒开始烦躁。
这和意识到科涅克可能早在几年前就在东京布置了暗手的烦躁,并不是同一种。
非要让他去比较分类的话,那应该是他十七岁的时候,在车上得知旁边的代号成员空手毫无准备出任务,躺在旅店的床上后又听见隔壁的人开窗户跳了下去那种烦躁。
并且琴酒几乎可以预见,这种烦躁在接下来几年里恐怕还不会少。
他对上那双暗青色的眼睛,
“科涅克,到此为止。”
“行啊,让她看紧自己的。”
卷发青年嗤笑一声,冷淡地抽回手,往灯火通明的大堂内走去。
人都抓来,以后事情就好办多了。
松田阵平的目的并不是杀人,或者说他之所以用这种方法来快速解决加赖组在东京的势力,就是为了尽可能地不伤人。
接下来只需要把加濑组在东京的东西原原本本地掏出来就行。
松田阵平不是很擅长审讯,但是反正琴酒也来了,既然他愿意劳心劳力,那就让他自己接着问吧。
在加濑茂名的两个年长的儿子各断了一条腿,琴酒又将枪支向那对年幼的双胞胎时,加濑茂名终于松了口。
松田阵平紧绷的肌肉重新放松下来,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把对方说的内容和自己得到的情报一一对应。
一部分是情报上没有的,真假没法验证。
但也有一部分是加濑茂名没说的,等对方痛哭流涕的说真的没有了的时候,松田阵平只好给他提示,
“新宿那边,是不是还少几家夜总会。”
已经快趴在地上的加赖茂名不可置信地望过来,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盯着恶魔。
其他几人的视线也瞬间转向他,靠在椅子上的卷发青年骤然变成众人的焦点。
而贝尔摩德已经有些心惊了。
从白兰地说要对加濑组动手后,她就开始着手调查情报,很清楚有些信息的隐秘程度,但是白兰地却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这已经超出了她的预计。
卷发青年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看我干什么?”
他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琴酒脸上。
贝尔摩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注意到了琴酒已经略微泛白的唇色,
琴酒毕竟伤得不轻,虽然表面上能在安全屋里行走自如,和她以及白兰地语气正常的说话。
但是就贝尔摩德闯进他房间时的匆匆一瞥,琴酒的状况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已经五六个小时过去了,现在琴酒还能站在这里,除了他本身的毅力以外……大概就是因为白兰地今天表露出来的实在是太让人惊心。
白兰地本身并不擅长情报方面的收集。这件事情过去是她和琴酒的共识。但是假如连短板都已经到了这个程度,甚至还是在琴酒已经经营了几年日本分部,那他们不知道的还有多少?
要真是这样,别说现在琴酒能够走动,就是他现在一动就会伤口裂开,都没办法待在安全屋里。
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让贝尔摩得回神。
卷发青年突兀地站起来,走到加濑茂名面前,手里拿着刚刚亮起屏幕的手机。
“现在加濑组的头目,是你父亲吧。”他半蹲下,“我知道你是被认回来的私生子,想指望在靠东京这边的利润,将来掌控加濑组。”
“但是光这边不够,还得有你妻子……你妻子背后,她父亲的财团的支持对吧,如果她死了,她的两个儿子也死的话……”
他在手机上按下一个按键。
女人恐惧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你们想要什么?钱?钱好商量,你们想要多少?”
录音被暂停。
“我不像他们那么有耐心。”卷发青年漠然地说,“十、九、八、七……”
他没有说倒数计时结束后会做什么,但在这种情况下,未知本身就是一种极可怕的压力。
没等他数完,加濑茂名彻底崩溃了。
贝尔摩德站着他侧后方,神情露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怔然迷惑。
怎么可能?
这么短的时间内,白兰地怎么可能派人去广岛,绑架了他的妻子。
要说是制造的虚假音频……那更没有必要了,她人就在这里。
难道让她伪音做一段假的不是更快?
如果说白兰地在东京布置了人,那还在她能理解的范畴内,要说白兰地人在国外,却悄无声息地在日本的关东关西都布下情报网。
这是什么愚人节玩笑吗?
贝尔摩德心中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忍不住看向旁边的琴酒确认。
但穿着黑色风衣、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的银发男人却并没有看向她,只是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这时卷发青年已经站起身,对加濑茂名懒散地重复,
“行了,现在可以挑一个你想先送回广岛的人了,五天后我会再让你送两个回去。十天后……要是十天后这边的清算还没能完成,那你和剩下的人就不用回去了。”
“对了……别指望在广岛那边做惹我不高兴的小动作。”
太怪了。
按照这个说法,他是真的想要放虎归山。
整个计划的风格都不像是白兰地,过于完善、周密,最重要的是整个计划中体现的掌控力。
要让贝尔摩德说,只有说干就干定下当晚行动,和空投炸弹放烟花这两步像是白兰地毫无顾忌的风格。
但是仔细想想,选择了声响小威力弱的“烟花”也不像是他会做的。
贝尔摩德动了动嘴唇,但却没有说一句话,旁边的琴酒同样如此。
松田阵平搞定后,转过头,就看见身后的两人神色各异的样子。
……他也懒得猜这两个人在想什么。
安排人把加濑茂名一家带走控制起来,收尾结束后,几人都换了车离开。
其中琴酒、贝尔摩德、松田阵平在一辆车上。
伏特加本来想开车来着,结果就看见贝尔摩德占了驾驶位。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又看了一眼戴着墨镜的科涅克,终于机灵了起来,乖觉地站在原地任由车开走了。
松田阵平坐在后排打了个哈欠。他从昨天收到消息之后过来,接着就安排计划,现在已经差不多24小时没睡觉,一放松下来就越来越困。
但这时,同样坐在后排的琴酒冷不丁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到了庄园外面。”
“啊?”
松田阵平满脸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经过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我武器研发部留下来调试的人刚好回去,他们看见了你的车。然后稍微推一下时间就知道了吧。”
车子忽然猛地转弯加速。
松田阵平一把按住前面的椅背,“贝尔摩德?”
“超个车。”
松田阵平不太相信地通过后视镜看向已经卸下易容的金发女人,但是对方神色自若,看不出什么异样。
而旁边的琴酒稍稍沉默了一会,就继续发问:
“你刚刚故意暗示加濑茂名广岛那边有人盯着。但是在广岛能够隐隐压制加濑组的只有丰吉会。你想挑起两边争端?”
“对,有这么明显?”
松田阵平沉思,他还以为自己做的比较隐晦呢。
“丰吉会……”
“当然和朗姆有关,这就不用问了吧。”松田阵平理所当然地道。
之所以要速战速决,并不是他急于求成,而是Boss提出的要求。
选择加濑组同样也是如此。
朗姆这次的计划虽然让琴酒吃了大亏,但是中间动用人脉手段时,却也暴露一些情报,让Boss发现了朗姆和广岛那边的第一大势力丰吉会有所联系。
正好,这次事件中同样出身广岛,且在当地势力不弱的加濑组仗着有背景,混水摸鱼捞了不少利润,相当扎眼,正适合被组织杀鸡儆猴。
所以松田阵平得到的令是先从东京入手,把他们逼回广岛,再将加濑组在整个关东地区的势力地盘犁一遍。让加濑组伤筋动骨,但又要尽可能的保存他们的实力。
他们在东京失利,再加上对丰吉会的怀疑,必然会将矛头指给丰吉会,借此机会,就可以削弱朗姆对关西地区的掌控力度。
“加赖组的情报也是Boss给你的。”
“不然呢?你能一天之内查到,还是让我去问朗姆?”
松田阵平想起贝尔摩德白天试探他的事情,随口怼了一句,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你们两个盘问完了吗?我接下来还有得忙。”
Boss的计划和情报援助也就到今天为止了,接下来才是他自己要既费心又费力的时候。
车上的两个人都没在说话,于是松田阵平继续开口。
“停车吧。”
他在市区的路边下车,又随便打了一辆出租车到酒店休息。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松田阵平都在忙加濑组的事情。琴酒再没有像今天一样忽然参与任务,贝尔摩德也接近半隐身的状态,除非他主动联系,不然就看不见踪影。
但松田阵平也不太乐意找她,他甚至本来想继续把人放回黑名单来着,可惜被Boss阻止了。
倒不是说因为当年的事情,而是这几年里贝尔摩德依然还在关注当初卡拉斯号那对宫野姐妹的情况,那他当然也要表明组止的态度,防止贝尔摩德再动杀人的心思。
尤其是那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女孩现在就在日本的情况下。
但贝尔摩德最近却也没有再提她们。哪怕松田阵平没找她帮忙,她也会神出鬼没地偶尔搭把手。
而除了加濑组之外,松田阵平还得用各种手段处理想要趁机浑水摸鱼的其他势力,其中也少不了用炸弹。
次数多了……难免有自己和自己撞上的时候。
已经第五次自己安装炸弹自己拆,自己痛骂自己后,时间来到了让他难以安眠的十一月。
一号过去了。
二号过去了。
三号,四号……松田阵平接到了一通来自加宫叶生电话。
“松田,明天有时间见一面吗?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小阵平?”
萩原研二走过来, 就看见松田阵平挂断电话,“我刚刚拐过来的时候,听见你说回神奈川?”
“加宫医生说有事找我。”
“欸?”
“他说有点事情想要问我,但是电话里不好说清楚。正好我明天休息, 干脆就回去一趟算了。”
“听起来也不像是急事, 也没听说家里那边有什么事情发生。”
萩原研二思索片刻, 无果,升起了好奇心,
“要我请假和你一起回去吗!”
“哈?你还是好好值勤吧。”松田阵平拒绝,“才上班一个月就要请假, 你怎么比我还过分。”
“那是因为这一个月真的很累啊。”萩原研二痛苦地捂住脸,“为什么最近忽然会有什么这么多炸弹,炸弹犯们也都要过年冲业绩吗。”
“不一定是多人吧。”松田阵平抿唇, 有些纠结。
“唔……所以小阵平你还是觉得你遇到的那几个火药配比和电路设置完全不一样的炸弹, 都出自一个人?”
“对。”松田阵平心烦地抓了抓头发,“虽然没有证据, 但我总觉得是一个人。如果你遇到他的炸弹,一定也会这么想。”
“可惜那些炸弹最后都被公安带走了,连个解释都没有, 特殊犯罪三系那边的增山警部似乎还因为这个和公安吵起来了。”
萩原研二接了一句,又忍不住感慨,“说起来,小阵平你居然都没有生气欸!脾气变好了。”
松田阵平本来抓着头发的手缓缓下落, 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 目光移向空无一人的走廊,
“嗯……这个我背下来了。”
他在萩原研二震惊的眼神中干巴巴地解释,
“因为都拆过一遍……别这么看着我!我也知道拆过也不一定能记住, 但是那几个真的很好记,很奇怪,当时上手就特别顺利……总之等明天晚上,我回来后试着复原一下,没准能看出什么。”
“小阵平。”萩原研二惆怅地开口。
“干什么?”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买了什么提高记忆力的药,这种好东西不能私藏,要拿出来分享才行。”
“哈?那我一定给你和z……”zero他们。
松田阵平顿了一下,想起来其中有两个人的名字已经不是可以轻易说出口的了。
他有点不爽地双手抄在兜里,往办公室走去,“给你和班长一人买十瓶。”
萩原研二笑着跟上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谢谢小阵平,不过在那之前,先顺便帮我带点东西给姐姐。”
“所以我还要跑一趟横滨是吧?”
“嘛,反正都要出门。”
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警局走廊里的声控灯随之熄灭,却又在下一秒突兀地亮起。
光明和阴影的交界处,隐约露出一双皮鞋的鞋尖。
“松田……阵平。”
“过来下。”
“干嘛?”刚想下班回去的松田阵平走到高桥邦彦身边。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摸了摸下巴上冒出的青茬,露出一个有点尴尬的笑容,“明天……”
“我休假。”松田阵平警惕起来,“你知道我已经连上了多少天吗?”
连hagi昨天都休息了一天,他都没轮上休假。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能吞了你的假不成。”高桥警部恼羞成怒,“调到7号而已,就晚两天,竹内警官今天受伤住院了,万一明天要出勤得有人替他带队。”
“……行吧。”
松田阵平也没想起竹内是谁,但是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也没办法。
他点点头答应下来,接着给加宫医生打电话,要把时间改到7号,但加宫叶生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勉强。
就在松田阵平怀疑他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紧急又不好明说的情况,考虑联系千速姐让她先去问问时,加宫医生忽然改口了:
“那7号我到东京来找你吧。”
“耽误两天没问题?”
“没有。”加宫叶生的声音在电流中轻微的扭曲,“其实本来就应该我去找你,这次应该能解开一个我很长时间的疑惑。”
最后,两人将时间定在了11月7号中午,神谷町二丁目的一家餐厅。
但接下来两天却意外的不是很忙,松田阵平只出去了一次,剩下的时间都是在补之前的报告和想办法复原炸弹,一眨眼就到了11月6号下午。
今天出现场的萩原研二一回来就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防爆服好重又好热,明明已经要冬天了,穿上了却比夏天还热。”
“那也要穿上。”
不远处研究炸弹模型的松田阵平头也没抬地警告他。
“放心啦。”萩原研二心虚地动了动眼珠,打起精神坐起来,“这个炸弹模型是你复原的……啊不是,只是个基础模型。”
他稍微仔细一看,就看出来不是松田阵平的风格。
“那个下午也做了。”卷发青年英挺的眉皱起,“但是正好撞见特殊犯罪三系的那个警部,说想借过去研究一下,我就先给他了。”
“这么巧啊。”萩原研二有些可惜没能立刻看到,但是也没有特别在意,“那等他还你的时候我再看。”
“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明天我再做一个。”
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中间平安无事的没发生任何其他情况。
“一星期以来第一次准时下班!大成功!”
萩原研二走出警视厅的时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松田阵平,
“要不今天去买上次说的那个模型?”
他刚说完,就被松田阵平往前推着走了两步,
“既然去就走快点,别等到那家店关门。”
“不至于啦。”萩原研二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才五点二十,急什么,最多走十五分钟就能到。”
萩原研二不着急,但是另外一边的松田阵平却觉得不妙了。
“我们就非得在这种地方等贝尔摩德?”
他坐在车里,目光扫过前面巷子里的那家模型屋。
坐在前面的琴酒还没说话,贝尔摩德的先声音从通讯频道中响起,
“这里怎么了?难道离警视厅太近让你觉得膈应?”
“是你地点选的太奇怪。”
松田阵平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看起来听起来正常,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神经已经绷紧。
再有不到十分钟。另一边的自己和hagi就会走到这边。
如果到时候两边撞上……
他正想找个借口,先让伏特加把车开到其他地方,贝尔摩德的声音却又一次响起。
“是因为你前段时间的动作太多了,不少地方戒严,反而是警视厅附近宽松一些。”
接着易容后的女人出现在后视镜中,她走过来,径直打开后排车门坐下。
“等下朗姆可能安排人加入任务。”
“他前几天一直没有动静,但是你今天刚从神奈川回来,他就立刻派人过来了。科涅克,你说他是冲着谁来的?”
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故意念出了他的新代号。
“冲着谁来都无所谓,想查就让他查,我既然来了日本,那不管早晚都会被他盯上。”
松田阵平有些心烦地闭上眼,却从另外一边自己的视角远远地看见了另一边的小巷入口。
“行了,走吧,该去港口了。”
他尽可能平静地说。
车辆启动,坐在副驾驶的琴酒看向马路一侧,坐在副驾驶后面的贝尔摩德低头摆弄着手机,开车的伏特加专注地看着路。
黑色的丰田车缓缓驶过小巷的瞬间,半长发青年和卷发青年说笑着拐过来。
松田阵平坐在车里,克制着没有转头。
但穿着西装的卷发青年却恰好抬眸望过来。
街灯将明未明,日光将落未落,月华将生未生。松田阵平就在这半昏半暗的光线中,从自己的视野里,看见了车后排那个穿着黑色皮衣的身影。
等等, 那是?
天色昏暗,松田阵平看不清车里那个男人的面容,但是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却促使他向前迈步。
那是……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记忆如被风吹乱的纸页, 骤然散落满室。被埋在深处, 落满灰尘的画面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带着墨镜的卷发青年走进交流会的会场大门。
卷发青年拐进走廊,走到尽头,伸手触碰门锁。
卷发青年紧闭着眼倒在他怀里。
卷发青年靠着厕所隔间的墙壁昏迷不醒。
那是……
那是我。
可如果昏迷的人是我,醒着的人又是谁?
也是……我。
等等, 停下。
不要想。
为什么不要想?
为什么要停下?
你是谁?我是谁?
我是……松田阵平。
我也是松田阵平。
高楼上的爆炸撕裂灵魂,摩天轮上的爆炸撕裂身体。
接着,一切归于寂静。
他坐在墓碑前, 看前来拜祭的好友越来越少。最后金发青年形单影只, 笑容落寞,也消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但上天给他一个奇迹。
他遇到了[希拉]。
——我能逆转时间的洪流, 让死人复生。
——我要付出什么。
——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
松田阵平不怕付出代价,但只能是属于他自己的那部分,不能牵涉到其他人。
——有可能会变得更糟糕吗?会影响无辜的人吗?
——两种规则叠加, 让时光倒流,发生的事情我无法控制。我也不知道以人类的标准来说,怎样才算是更糟糕。但我可以让规则来告诉你。
——那该怎么做?
——我们可以在契约中加入一条,假如未来你会后悔, 那契约将不会成立, 什么都不会发生。
——签订契约是现在的事情, 规则怎么知道我将来会不会后悔?
——规则不以时间为限,同时影响现在过去和未来。
——我答应。
[契约成立。]
[死亡置换之前,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松田阵平。]
[世界上只有一个松田阵平,即,死亡置换开始。]
开始了。
大脑就如被搅动般晕眩,眼前昏黑一片、耳边被诡异的低吟充斥,口鼻间像是被柔软滑腻的胶质流体覆盖,无法呼吸、无法出声。
后排的一道呼吸声忽然粗重,琴酒抬头,透过后视镜看过去,却看见白兰地忽然俯下身,紧紧抓住前面的椅背。手臂青筋崩起,肌肉鼓起,从肩胛到腰背更如绷紧的弦,蓄势待发又隐隐颤抖。
“停车。”
黑色的丰田车猛地停下,同样注意到白兰地情况的贝尔摩德目光错愕,下意识抬手想碰卷发青年的肩膀。
“科涅克?”
“别碰他!”
琴酒眼皮一跳,立刻开口。
金发的女人倏然一惊,反应过来,但已经迟了。
纤长的手指停在白兰地肩膀上方,带起的气流比蝶翅扇动的力道还轻,却还是被身体明显不适的白兰地敏锐感知到。
卷发青年身体顿住的刹那,贝尔摩德脸色骤然发青,迅速往后撤身。
但是车内的空间狭小,根本就躲无可躲。
几乎是同一时间,面上毫无血色的青年就已经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接着瞬间暴起。
失去先机的贝尔摩德立刻反击,但下一秒,膝盖、手肘、所有有攻击预兆的部位,立刻被半压在她身上的白兰地控制。
卷发青年的呼吸撩过她脖颈,带来的强烈威胁感,让她错觉像是被猛兽撕咬的刺痛。
也不是不能反击,贝尔摩德一只手空着,身上还有迷药和匕首、甚至伪装成口红的单发袖珍枪。
但是现在又不是什么非打不可生死相搏的时候。
贝尔摩德对上卷发青年有些涣散的暗青色眸子,感受着手腕肩膀以及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感,悄无声息地咬了咬牙。
而琴酒从白兰地动手,就开始故意保持沉默,防止被他盯上。
等白兰地清醒的时间,他的目光随意地越过伏特加,看向小巷那侧。接着,瞳孔骤然紧缩。
“科涅克身上应该带着药。”
贝尔摩德正等着白兰地清醒,琴酒却冷不丁地出声,嗓音有些异样的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