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到蒙古族大哥哥家里不走啦/安且吉兮by威威猫七

作者:威威猫七  录入:09-05

以便于更贴近真实蒙古族人的生活。
他往自己身上斜挎了个包,里面装了本子和笔,准备随时记录自己的感受。
放羊前需要先把羊群从羊圈里赶出来。
周安吉跟在苏和额乐身后,还没走到羊圈旁,就先一步听到了吵闹的羊叫声。
如果说一只羊的咩咩叫听起来是某种悦耳的可爱,那一群羊的叫声大概可以称作是刺耳的喧哗了。
尤其是在羊群看到两人向它们走近时,似乎就已经感应到会被放出去撒欢的快乐,于是叫得更兴奋了。
有几只长得健壮的公羊甚至撅着前蹄趴在围栏上,一副势如破竹要冲破阻挡的架势。
不过靠苏和额乐一手搭建起来的羊圈十分牢固,并没有给羊儿们越狱的机会。
此时苏和额乐叉腰停在羊圈外,对身旁的周安吉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去开门。
于是他很听话地向羊圈走过去,刚一靠近,就看见那几只趴在围栏上的公羊泄了气一般地掉下去,后退了几步。
周安吉不明所以,自顾自地弯腰解开了围栏的锁扣,把门大大敞开,接着让出通道。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羊群见到门开后,竟没有一股脑地涌出来,而是怯生生地挤成一团,愣愣地看着面前陌生的周安吉。
羊群认主,他没了主意,只好转过头去求助阿乐。
苏和额乐见状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对着羊群扯着嗓子大吼了几声:“啊西——啊西——”
几乎是在一瞬间,周安吉瞧见面前羊儿们的眼神由对他的那种警惕变成了一种亮晶晶的灵动。
“啊西——”苏和额乐又叫了一声。
于是羊群开始有序地往外冲,一只接一只,扬起脚边的一阵沙土和羊群的腥臊味道,猛地灌进周安吉的鼻腔。
他抬起手臂捂住口鼻,还是被呛得猛咳了几下。
阿乐还在一旁看笑话似的盯着他,似有若无地投过来几声哧笑,混进羊的叫声里。
等羊全都跑出来完了,周安吉才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向阿乐走过去,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他的:“你别笑。”
“好好。”苏和额乐眯着眼一口应下,抬手去捏了捏对方的脸蛋,才转过身,往马厩的方向去牵敖都出来。
阿乐制造于他右脸的温热和钝痛还未消散,周安吉愣在原地,抬手摸了两下自己软乎乎的右脸,抬头看见对方留给他的一个背影。
心脏不由得猛跳了一秒,似乎要隔着一层血肉蹦出胸口。
周安吉的右手从脸颊慢慢滑落到胸口的位置,张开五指按住了那阵突突的跳动。
狼牙项链被他收进了内衫的口袋里,正好贴近心脏的位置,此时正随着心跳“咚咚”地彰显存在感,硌得他的皮肤又一阵微痛。
为什么是“又一阵”?
“阿乐,你跟我试一试好不好?”
“就试一次。”
周安吉的思绪迟钝地回温,终于在这时明明白白地回想起来昨晚醉酒后的事。
马奶酒的酸甜气息已经弥散,而属于苏和额乐个人的,唇齿间的味道似乎还在他的唇边有所残留。
周安吉探出一截粉红的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了一下,又忍住了没再过多探寻。
像是小时候父母为了奖励他带他去吃的一顿大餐,周安吉总是会把一顿饭里最美味的部分留到最后一样。
就如同此时此刻,他在为昨晚的接吻经历感到触目惊心的同时,竟会在心里生出一丝不舍与留恋的心情。
阿乐仍是像往常一样带着他骑在敖都的马背上。
然而同样的马鞍,在这天似乎变得比之前更拥挤了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同时蔓延在两人中间。
放牧这种自然活动在周安吉看来熟悉但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个名词谙熟于心,而陌生的是,直至他25岁,才真正地体会到了这种原始且自在的生活方式。
这天天气同样很晴。
有些炫目的阳光从白云的缝隙间穿刺出来,像是一把战士的利剑。
周安吉把手伸到额头上方挡住阳光后,才能睁大眼睛看清楚眼前的景色。
一片一望无际的草色葱茏,一直延伸到了天际线。
远处有些低矮的山,颜色同样的翠绿。
山麓蜿蜒出一条细细长长的河流,河水哗哗地响,听起来清澈又动人。
天边挂着几簇体积很大的白云,而羊群此时也奔跑到了天际,白乎乎地和云朵融为一体。
敖都的速度已经降下来了。
苏和额乐扶着周安吉的手臂帮他下了马,带他走到了一处树荫下席地而坐。
“我们现在要干什么?”周安吉问。
苏和额乐对着远方的羊群昂了昂头:“让它们在这儿吃会儿草,咱俩可以休息一下。”
话毕,他从敖都的马背上解下一只水壶,递给了周安吉。
周安吉一边喝水,一边朝身旁的阿乐瞟过去。
发现他正握着手机在回复一则消息。
不是说草原深处没有信号吗?
周安吉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瞧,顶端果然是一把红色小叉。
于是忍不住发问:“你的手机怎么有信号?”
苏和额乐闻言,举起手机屏幕对着周安吉晃了一晃,道:“一个多小时前的消息了,可能刚刚在路上的时候接收到的。”
接着又说:“草原深处的信号很不稳定,能不能收到消息全靠运气。”
周安吉小声地“哦”了一下。
“怎么?觉得放羊无聊想玩手机?”苏和额乐回完消息,转过头来发问。
“没有。”周安吉摇头否认。
不过一天时间而已,他从来都不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
苏和额乐双手抱着膝盖,眼神悠然地望向远方的天际线:“这就是游牧民族的生活。很平淡也很普通,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神圣。”
像是在描述蒙古族人,也像是在描述自己。
然而透过这句简单的自我坦白,周安吉却忽然觉得阿乐是在下意识地与自己划清界限。
他口中的“你们”正是像自己这样在城市里呆惯了,对游牧生活一概不知的人,而苏和额乐却是始终穿行在这片草原上的牧羊少年。
差别真的很大吧。
他轻轻泄了口气,黯淡地想。
周安吉在有些失落的时候喜欢自顾自地低头抠手,苏和额乐早就了然了他这个习惯。
所以当他这时看见对方面无表情地抠着手指时,虽然心里不明白为什么阿吉会莫名其妙地难过,但还是准备逗逗他开心。
于是苏和额乐站起身来猛地往前一扑,便抓住了那只正在吃草的,他心爱的小羊羔,抱起来走到周安吉跟前,骄傲的表情像是在炫耀:看我养的羊多可爱!
周安吉果然笑了,他伸出手捏了捏小羊屁股,立刻收获了一种像是在触摸白云的实感。
“这是只绵羊,绵羊才会这么可爱,乖乖地让你抱。”苏和额乐解释,“如果是山羊的话,只会撅着蹄子到处蹦跶,抓都抓不住。”
阿乐怀里的小羊“咩咩”地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要抱吗?”苏和额乐问。
周安吉抬眼眨巴了两下,然后得出结论:“要!”
反正小羊羔又不会咬人。
于是他从阿乐手里接过那只温顺的小羊,抱在怀里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小羊羔长着卷毛的头顶,一边倚在树底坐下。
苏和额乐哄好了人,也心满意足地坐回了阿吉身边。
“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可以这样摸一摸小羊的脑袋。”说着,他抬起一只手揉了两下周安吉的头顶,“就像这样。”
像是在做某种示范。
“摸我干嘛?我又不是小羊。”周安吉嘴里说着,身体上也没躲,就任阿乐把他的头发揉乱。
苏和额乐眯着眼笑了起来,回了句:“你很软。”
明明像是某种词不达意,可周安吉听懂了,只好垂下眸子,默默地“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周安吉又重新拾回了话题:“你今天怎么不去那达慕大会了?”
苏和额乐卷着草芽的手忽地顿了一下,面带疑惑地抬起头,没说话。
周安吉对着他手里的手机昂了昂头,毫不掩饰地说:“我刚刚不小心看见了你手机里的消息,是你小时候的朋友在问你吗?”
“啊,对。”苏和额乐立刻反应过来。
“你今天还有比赛?”
“是。”
“那为什么不去?”
苏和额乐勾起嘴角,对他扬起一个无害的笑:“去不了,怕我去了有人会吃醋。”

周安吉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提问到底揭露了什么关于昨晚的真相。
昨晚他吃醋了,所以吻了苏和额乐。
然而对于那个吻到底有多深、多长……他好像忘了。
周安吉对此十分懊恼,他在醉酒后鼓起勇气主动把初吻交了出去之后,他竟然……
所以接吻到底是个什么体验,他也通通记不住。
并且,周安吉不确定阿乐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
如果阿乐因此而厌恶自己,那为什么今天又会放弃赛马而提出带他来放羊?
如果阿乐并不讨厌他,那是因为他的心地宽容到可以接受任何一个可怜人的爱,还是只爱自己?
周安吉暂时没办法想明白,只好选择了沉默不语,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揭过了这个由他自己挑起的话题。
但心中又隐隐生出一些不甘,如果这次不坦白,下次又是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周安吉想。
“走吧。”两人休息够了之后,苏和额乐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蒙古袍上的泥土,对周安吉说,“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他把手里的牧羊鞭递给了周安吉,走到树下解开敖都的缰绳拿在手里,一边向前走,一边用眼神示意周安吉去赶羊群。
苏和额乐的羊群有上百只,包括了长毛的长角山羊和卷毛的绵羊。
正如阿乐刚刚所说,绵羊听话,周安吉轻轻地挥着鞭子一赶,就老老实实地往前走,走到一处青草茂密的地方,便停下来细细地啃,啃得差不多了,又慢悠悠地往前走。
而山羊却很淘气,有的喜欢撒开了蹄子一口气跑到前方的山坡上,然后停在坡顶往回望,像是个为队伍放哨的排头兵。
可有的又喜欢找准了一处草地后,就在那儿啃个不停,就算把草根都扒拉出来了也不走,任周安吉怎么赶都不肯挪动。
一会儿羊群向左边跑得太分散了,一会儿又向右边跑得太超过了,惹得周安吉挥着鞭子来来回回地反复,又不忍心落在羊屁股上。
才赶着羊群走了不过百米的距离,他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像只倒霉又笨拙的牧羊犬。
于是周安吉在心里得出结论:放羊这活儿真没看起来这么轻松,怪不得阿乐平时明明没有健身的习惯,身材竟也这么好。
苏和额乐牵着敖都在周安吉身后哈哈大笑了几声,接着一脚踩着马镫跨上马。
“驾——”他控制着敖都小跑了几步到周安吉身边,弯腰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牧羊鞭,骑在马背上挥舞着鞭子,来回几下便把羊群聚拢成白白的一团,乖乖地往前走。
阿乐骑着马向前跑了百十来米的距离,而周安吉却忽地怔在了原地。
刚刚星星点点的白色羊羔汇聚成了一群,就好像天上的星星汇聚到一起,成了一团白色的云一样,对于周安吉这个天文学高材生来说,这是不真切的,是不符合宇宙间基本定律的。
然而在周安吉眼中,它确确实实发生了。
眼前不过几十秒内发生的景象,向他展现了一个如此生动的苏和额乐,那个三岁就学会了骑马的少年,那个屹立于广阔天地间的牧羊人,那个他心爱的阿乐。
而此时此刻,面前的人引着马缰转过身来,灿烂地大笑着,向他招了招手:“来啊!快追上来!阿吉!”
就是这个瞬间,周安吉才在心里真真正正地确定了,自己的确是爱上了苏和额乐这件事。
这是一个满是风的清晨,他伫立于苏和额乐的家乡——
他一直钟爱的这片草原上,在内心满是欢喜地诉说对这个蒙古族人的爱。
周安吉抬头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眼睛被刺得发酸,而心中却渐渐泛起一些既有逻辑,又十足十感性的话。
因为光速的传播,漫天的繁星中,有的其实早就已经消亡了。
他恳求阿乐带他去拍的那些星星,有的已经是亿万年前的星光了,远在地球形成之前,甚至远在太阳系形成之前。
它们在遥远的地方闪烁了一下,然后克服千难万险地穿越过宇宙中的黑洞与暗物质,走过漫长的荒古年月,才得以映入自己和苏和额乐的眼中。
甚至,此时此刻正洒落在他和阿乐身上的阳光,也都是八分钟之前的阳光了。
他所热爱的宇宙传递给他的一切信息都是延迟的。
然而苏和额乐这个人正站在他面前,脉搏连动着脉搏,心跳牵引着心跳,他只要轻轻一伸手就能够得到。
他高大、威风。
他与自己同样跋山涉水,独自度过了那些不曾相识的岁月,才得以在此时此刻并肩走在草原上。
周安吉爱上了苏和额乐的那些话,如果说出口的话,一定也可以带着振动的频率,穿过内蒙古高原旷野上的风,没有丝毫停滞地送进他的耳朵。
“我爱你”这句话没有延迟,它一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大于宇宙万物的东西。
放羊的地方在一上午之内转了两次,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周安吉与苏和额乐席地坐在一片树荫下,终于开始觉察出肚子饿了。
苏和额乐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包裹,拿出一壶热奶茶,一些酸奶疙瘩和风干牛肉递给周安吉:“中午只能凑合一下了。”
周安吉顺势接过来,打开包裹开始往嘴里送,吃了几口后,又伸手直接从阿乐手里夺过奶茶,对着对方刚喝过的瓶口愣了一秒,接着不带犹豫地往嘴里送。
仰头灌了几口,然后发出吃饱喝足的叹息。
他抬起袖口擦了几下嘴,转头看见身旁的阿乐正用一种近乎玩味的表情看着自己,他疑惑不解:“怎么?我又像个游客了吗?”
“你看起来还挺适应放羊的生活的。”阿乐笑说。
“当然。”周安吉得意道,“我适应能力很强的。”
二人吃完后,苏和额乐收拾好包裹重新挂上马背,坐下后双手抱胸、背靠树干眯上了眼。
“我们可以在这里午休吗?”周安吉见状,问道。
苏和额乐没有动作:“我一个人放羊的时候肯定不行。”
接着睁开眼转头看向周安吉的眼睛,笑着说:“但今天不是有你在吗?”
“哦。”周安吉收回脑袋,“原来我是你的工具人啊。”
过了半晌,周安吉听身边的人都没有回复,转过头去看时,发现阿乐早就闭上了眼,一副神情安然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周安吉没舍得叫醒他,他打了个哈欠,也有些犯困了,但又不敢对面前的羊群放松警惕。
羊对于蒙古族人来说是顶宝贵的财富,眼前这么上百只羊肯定值不少钱呢。
于是只好顶着睡意睁大眼睛,对着草原放了一会儿空。
隔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对着身旁人的睡颜,端详了好久。
他抬起手臂想去碰,但又忍住了,怕把阿乐弄醒。
过了不知道多久,身边的苏和额乐醒了。
他站起身来对着天空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蹲坐在地上的周安吉:“真没睡?”
周安吉点点头。
苏和额乐忽然背着光咧嘴笑起来,尽管背光的时候视线不好,但周安吉还是看得真真切切,这像是某种得逞的笑。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对方说:“骗你的。我养的羊可乖了,不会到处乱跑。”
周安吉的困意瞬间消失了,但出乎苏和额乐意料的,他竟然也没表现出什么恼羞成怒,只是语气平缓地说了句:“哦,你是骗子啊。”
闻言苏和额乐微微怔住了一下,不过只有一下。
因为此时他还有心情分出心神来欣赏周安吉气鼓鼓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可爱。
但欣赏归欣赏,他自己惹的人,终归还是只能靠他自己哄。
于是他向面前的周安吉伸出了手:“起来吧,我教你怎么在草原上打滚儿。”
周安吉本来是没准备这么快就原谅苏和额乐的,但在草原上打滚儿这件事听起来对他具有十足十的吸引力。
果然,苏和额乐心知肚明该怎么拿捏自己。
他反应了几秒,在心里再三权衡之后,决定给台阶就下,接着伸出手握住了面前温热的手掌。
阿乐牵着他走到草原中央,避开了刚刚羊群集中活动的区域。
接着毫不犹豫地一咕噜躺到了地上,把自己摆成个大字,手臂和腿还跟着到处摆动,摩挲着地表的草原。
于是在这天,周安吉看到了一个满身都粘着杂草和泥土的苏和额乐。
但阿乐平时明明很爱干净的。
周安吉见过无数次放羊归来时的他,只有那种泥泞的下雨天,他的皮靴上才会粘上些泥土,但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
因此他心里了然了,今天阿乐会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逗自己开心。
他确实开心了,还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能这样做吗?”
周安吉确定刚刚阿乐笃定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苏和额乐躺在地上,点了点头:“你知道吗?那天在我额吉那里,其实还有一个衣柜我没打开给你看,里面装的全是我小时候穿得破了洞的衣服,就是因为我小时候太调皮了”
“所以可以这样的,阿吉,别怕。”
“反正你身上这套蒙古袍已经够破了,我不介意它再破一点。”
于是周安吉尝试着,像苏和额乐一样躺下来,又机械地学着对方的样子摆了摆手臂和腿,有点不自在地享受。
但周安吉可以确定的是,躺在草原上之后,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青草味和泥土味就萦绕在自己鼻腔周围,有几棵茂盛的草从自己的耳边和肩膀旁蹿出来,痒丝丝的,晃晃悠悠的绿色遮住了一半的视线。
天空比他仰头看时的天空更广阔,而他背靠着的内蒙古高原也比他镜头里的更辽远。
周安吉缓缓闭上眼睛,随意呼吸一口,满都是自由的空气。
正当周安吉在学着全力享受时,忽然,躺在身旁的苏和额乐猛地翻了下身向他压过来,将两臂撑在周安吉的两侧,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他。
阿乐身体遮住了半边天,周安吉暂且收回了凝望着天穹的视线,落到了几十公分距离远的苏和额乐脸上。
而这个距离仍在一点一点,慢慢地缩小。
周安吉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被暴露于苍凉的天光之下的隐秘快感,这使得他的视线始终游移于十几公分远的苏和额乐,与几十公里外的天空之间。
某种翱翔的黑色动物在远处发出空旷的啸叫。
这一声像是唤醒了他一般,周安吉终于不再发愣了,他缓缓伸出手臂,穿过苏和额乐的臂膀,径直地指向了天空:
“阿乐,是鹰。”
“是你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1、地球与太阳的距离大概1.5亿千米,按照光的传播速度,太阳光由太阳表面到达地表的时间大概8分20秒。

苏和额乐的动作在离周安吉只有几公分的时候停住了。
此时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周安吉脸颊上半透明的绒毛、微微凸起的皮肤颗粒、像海子一样清澈的眼神,和卷曲着上翘的潮湿眼睫。
他整个人被笼罩在灿烂阳光与自己制造的一片阴影中,营造出一种不真切的金属光泽般的柔和轮廓。
周安吉的皮肤很白,至少比苏和额乐这样从小在内蒙古高原上晒大的人白得多。
他把手轻轻地覆了上去,用温热又略显粗糙的指腹缓缓地滑过他的下眼睑,再掠到柔软的脸颊上。
“真的很软。”苏和额乐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形容词。
他的拇指轻轻盖上去时,会惹得皮肤下陷成一塘小小的低洼。
“阿乐。”周安吉的嘴唇微动,轻声唤了一下对方的名字。
回声在两人紧贴着的胸腔之间辗转。
他将指着天空的手缓缓放下,最终落到了对方的背上,张开五指,温柔地抚摸着他背后凸出的脊骨。
苏和额乐的指腹一点一点地顺着皮肤描摹到了周安吉的嘴唇上,那里带给他了一点同样干燥的触觉。
他仔仔细细地沿着嘴唇的轮廓环绕了一周后,仍不舍得放开。
直到周安吉微微张开了一点唇,把他的半节拇指衔了进去,指尖的触感瞬间由一种温暖的干燥变成了萦绕的潮湿气息。
周安吉伸出软软的舌尖绕着阿乐的指甲盖舔舐了一圈,然后将对方的手指含在两排牙齿之间,紧接着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苏和额乐吃痛,瞬间皱了下眉,翻身重新躺回了自己的位置。
“干嘛咬我?”他问。
“谁让你刚刚骗我。”周安吉回。
然后谁也没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草原上,谁也没再为刚刚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几分钟吱半句声,可又都心知肚明地知晓这件不清不白的事发生的缘由。
休息结束之后,苏和额乐带着周安吉又转移了一次阵地。
不过这次周安吉没像之前一样安分地跟着他呆在树底下,而是像只被放出了囚笼的小羊一样,在草原上肆意撒欢。
尤其是当他那一身蒙古袍早就在地上滚得脏兮兮时,他就更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周安吉张开双臂,像只刚展翅的雏鹰一样在草原上翱翔。
一会儿跑到羊群集聚的地方,哗啦一下把它们冲散,像是在静谧的树林里忽然大叫一声,猛地吓飞了一群黑色的鸟哗啦啦地振翅高飞。
一会儿又扑过去想要捉那些调皮的羊,环抱着双臂扑了个空时,还惹得自己又一次跌进了草地里。
这天周安吉在草原上把自己玩得脏透了,就像回到了小时候,背着爸妈和伙伴们去海边撒欢一样。
今天苏和额乐往周安吉的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波澜不惊的心湖缓缓泛起一阵一阵的涟漪,涟漪越圈越大,越圈越大,再也没办法平静下来了。
下午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转阴,接着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而仰躺在草地上的周安吉却丝毫没有在意,任由那些细密的雨丝淋在自己的身上、脸上,也不管背后被雨水浇得泥泞的土壤裹了自己一身。
他把双手举在嘴巴前,冲着眼前灰蒙蒙的天空大吼了几声。
草原空旷,没有回声。
雨越下越大,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了,眼前的风景被渲染成了一幅抽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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