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突然想要来阴山?”周安吉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直到车开到前方再也没有明显的大路时,苏和额乐才停下来。
锁了车之后,拉着周安吉的手继续向上走。
冬日的阴山其实挺荒芜的,随着海拔上升,植被渐渐过渡成了低矮的灌木,再往上慢慢变成了草甸。
草甸在冬天变得枯黄,路上堆积着没化的雪,怎么看都很萧瑟。
不过幸好这天天晴,太阳从山的另一头逐渐往高处攀爬,阳光照在人身上也不觉得冷。
“怎么样?累不累?”苏和额乐问。
周安吉不擅长运动,不过身体素质倒也没差到这种地步,他们爬的这一段山脉坡度很缓,他摇了摇头。
“可能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顶了。”苏和额乐说。
“你来过?”周安吉问。
他明明记得上次苏和额乐告诉他从没来过阴山的。
“在你离开之后来过一次。”苏和额乐回。
周安吉在心里了然,估计山顶真的有什么很美的风景,才值得苏和额乐专门带他再来一次。
于是他开玩笑地说:“如果等会儿上面没什么可看的,我就让你背我下山。”
苏和额乐笑着说好,接着又调侃道天文系的高材生做事不讲道理。
后面一个小时的山路变得陡峭,两人只顾着低头爬山,没怎么说话了。
等到终于到达山顶时,周安吉松了口气,被苏和额乐拉了一把站上了顶端。
这里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修建的露台,此时站在山顶往下俯瞰时,正好可以看见山麓错落有致的城区。
太阳随他们一路同样攀爬到了一天之中的最顶端,阳光洒下来照着沿途的白雪,整座阴山下的城市都沐浴在除夕这一天的暖阳里。
其实放在以前,周安吉对于这世界上无数座著名的或者无名的山峰并没有什么征服欲。
他也知道他们现在立足的这个地方肯定不算是整座阴山山脉的最高点。
所以苏和额乐今天特意带他到这里来,除了看风景之外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事。
他们四周没有其他人,此时周安吉背靠在露台的木栏杆上,双手随意地向两边撑着,一脸惬意地望着苏和额乐,对他昂了昂头。
“说吧,想对我说什么?”他问。
苏和额乐失笑着歪了歪头,手肘搁在栏杆上撑着下巴,双眼在阳光下微微眯着一些:“我就表现得这么明显的吗?”
苏和额乐没否认,周安吉此时心里有了点隐隐的预感,如果是单纯的“我爱你”这样的话,阿乐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是什么话?”周安吉又急切地问了一次。
“告白的话。”苏和额乐回。
“告白的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这次稍微有点儿不一样。”
周安吉闻言盯着苏和额乐近在咫尺的眼睛看了几秒,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笑出声来:“不会是要站在这里大声朝山下喊吧。”
苏和额乐也跟着笑:“没那么幼稚。”
“喊吧。”周安吉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反正这里没人,也只有我听得见。”
可苏和额乐这时却忽然收住了脸上的笑容,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看着周安吉的眼睛:“我很想把‘我爱你’那些话说出来让全世界都知道。”
“但阿吉你也知道,现在的人们对同性之间的爱情接受程度没那么高,所以我可能……”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与你缔结一段法律意义上的关系。”
“我知道。”周安吉脸上的笑也收住了,将手伸过去覆在苏和额乐的手背上捏了捏,“刚和你在一起时我就知道,我又不强求这些的。”
苏和额乐接着又说:“但我不想我们俩的关系只是简简单单地停留在‘谈恋爱’这个阶段。”
他又低头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周安吉的错觉,此时此刻苏和额乐的眼睛里似乎饱含了一汪泪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满眼都亮晶晶的。
“可能是我思想传统吧,‘恋人’这个称呼其实不太能给我安全感,就好像随时随地两人都可能会因为一个理由提出分手一样。”
“在我们蒙古族,两个心意相通的人谈了一段时间的恋爱后,就会步入婚姻。”
“当然,你们汉族也一样。”
周安吉点了点头,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去摸了摸苏和额乐的眼睛,意料之中地摸到了一点湿润。
他将指尖的那点儿泪水在手指上碾碎,而后苏和额乐将他的手从自己脸颊上拿下来,握住,接着轻轻“哎”了一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安吉压着嘴角笑了笑,然后鼓励地对他昂了昂头:“继续说,我听着呢。”
苏和额乐垂下头,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首饰盒。
他用一只手打开,将里面装着的一枚素戒递到了周安吉眼前。
“其实这枚戒指在北京就买好了,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给你。”苏和额乐声音淡淡的,眼神也泛着周安吉常见的那种温柔与平和。
仿佛他们现在正交谈的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我也一直没想明白,我们俩这种关系更进一步后该怎么称呼。”
“叫老公老婆什么的好像不太合适。”
这句话却突然把周安吉逗笑了,他一笑,眼睛也跟着眯起来,眼里蓄着的泪水自然也就装不住了,“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先别着急哭啊,阿吉。”苏和额乐此时没有空出来的手,只好将握住周安吉的那只手往上抬了抬,用他自己的手背擦干了他脸上的泪珠,“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说。”周安吉忍着没让眼泪决堤,可声音却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眼圈儿也跟着红红的。
苏和额乐仍把戒指盒举着,银色的质地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我真的想了很久,后来觉得,如果是这种正式的场合,还是叫‘爱人’最合适。”
“这算是求婚吗?”周安吉问。
苏和额乐笑笑:“你说是就是。”
“所以周安吉,好好想想要不要答应我。”
苏和额乐向前一步拥过来把人抱在怀里:“阿吉,不要被眼前的景色所迷惑,我知道我们一路登山上来,到达山顶的时候,你的心情一定会很澎湃、很激动。”
“所以现在其实不是个求婚的好时候。”
“我怕你是因为眼前的景色答应我的,是因为这一路走过来的艰难答应我的,是因为喜欢内蒙古才答应我的……”
苏和额乐又轻笑了一声:“而且我还有点自私,为了满足自己想要的安全感,就拉着你和我一起迈入婚姻。”
“所以我今天只是趁这个机会向你提一下这件事,你好好考虑再答复我。”
“一年、两年、五年……我都等得起……”
周安吉靠在苏和额乐的肩上一直没说话,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
其实在苏和额乐看不见的背面,他背着人流了好一会儿的泪,眼泪滴下去把人的衣服都弄湿了一块儿。
“我如果不答应你的话,这个场景岂不是会很尴尬。”周安吉哽咽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此时此刻竟然还有心思跟人开玩笑。
“是啊。”苏和额乐笑着回,“第一次求婚,别让我尴尬。”
“不用你等,也没有下次了,就这一次。”周安吉说着,从他怀里站直了身体,重新噙着一双泪眼看着苏和额乐的眼睛,“是因为你本人,是因为苏和额乐,才答应的。”
苏和额乐心里早就对这个答案有过无数次的排练和预感,可是真的听到时还是微微愣了一瞬,然后才咧着嘴笑起来。
他曾经在无数场婚礼上听过无数次“我愿意”这句话,可他还是知道此时此刻的场景与那些婚礼都不一样。
他们周围没有观众,周安吉那句答应他的话,是趴在他耳边只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
这时阴山山顶上的风从他背后吹过来,细碎的阳光描摹出周安吉亮晶晶的轮廓,他的发丝飞扬在耳朵两侧,正笑着对他说“我答应你”。
苏和额乐有些郑重地将戒指取出来,举在两人面前,笑着问:“需要我单膝下跪吗?”
周安吉摇了摇头,拉着他的胳膊:“不舍得你跪,地上脏,等会儿还得回家过年呢。”
苏和额乐将戒指轻轻旋进了周安吉的手指,然后紧紧地握了握,凑过去在他的耳边说:“以后别取了。”
周安吉点点头:“那你有吗?”
“我没有。”苏和额乐大大方方地回应道,“等你补给我。”
“人家买求婚戒指都是买一对儿,哪有像你这样只买一只的?”
苏和额乐此时偏要抱着人撒娇:“我不管,别人的事儿我管不着,但你必须补一只给我。”
周安吉被拥在怀里笑着说:“行,回北京就补给你。”
苏和额乐此时心里高兴,直起身来靠在了背后的栏杆上,用指腹轻轻擦掉了周安吉脸上挂着的泪珠:“别哭阿吉,笑笑。”
“今天高兴。”
他握着周安吉的手,继续侃侃地道:“其实传统意义上求婚的一般都是男性,不过我们稍微特殊一点,但我不想在我们俩的关系中把‘男性’或者‘女性’分得这么清楚。”
“虽然说我一直都是上面那个,但我也不会觉得你是一段关系中的女性角色。”苏和额乐盯着他没移开眼神。
“我知道有的同性恋人是把这个分得很明白的,但我更想我们俩是平等的。”
苏和额乐言语坦然,大大方方地叙述这个事实。
周安吉其实一直都觉得他和苏和额乐两人都不算是很典型的那种同性恋。
他们都从未对别的男人动过心,他们只爱彼此。
“所以别忘了补给我。”苏和额乐靠近他的耳边说,“你欠我一只戒指。”
“那等我买好戒指再向你求一次婚吗?”周安吉顺势趴在他肩膀上问。
“也不是不行。”苏和额乐回,“让我也体验一下像你这样泪眼婆娑的感觉。”
周安吉动手捏了一下他的腰,嘴上却道:“现在哭不算丢人。”
他凑过去把人抱得更紧了些,脑袋安然地搁在他颈窝,脸颊蹭着他耳侧的碎发,有些郑重地说:“谢谢你阿乐。”
“谢我什么?”苏和额乐问。
“谢谢你今天特意把我带到这儿来。”周安吉说,“这里没有一个人,我才敢在你面前肆无忌惮地释放情绪。”
“我不喜欢那种周围全都是人的场景,包括当众表白、求婚、婚礼都一样。”他说,“都不喜欢。”
“所以如果你想要的话,其实我们俩也可以办一场婚礼,就我们两个人。”
苏和额乐点了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说
1、“走过千山万水”:出自《爱如潮水》。
第63章 延迟满足
他们一直在阴山山顶上驻足了好一阵,两个同样穿着黑色长羽绒服的高大背影依偎在一起倚在栏杆上,此刻看着眼前萧瑟的景色也很沉醉。
心里高兴,眼里的风景也比往常更美了。
视线越过山下的城区,再往远处眺望,就可以看见那片内蒙古草原上稀松排布的房子已经开始升起袅袅的炊烟。
现在已经过了午后,不过两人不觉得饿。
苏和额乐一直牵着周安吉的手,手指在他的戒指上轻轻地打转儿。
戒指的大小刚刚好,周安吉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手指的尺寸的。
苏和额乐回答:“用我自己的手指试的。”
他回想起买戒指那天的事还觉得挺好笑:“我试的时候那个店员好像看傻子一样盯着我,他肯定以为我是买给女孩儿的。”
“哦?”周安吉伸出自己的手覆在苏和额乐的手掌上和他比了比大小,看上去差距真的不大。
他俩身高相仿,手的模样生得也相似,同样骨节分明,同样手指修长。
苏和额乐顺势将他握住十指紧扣,而后他们又在这里沉默了好一阵,更没有大声朝山下喊,心里都默契地认为这样的话更适合放在心里,只说给对方一个人听就够了。
过了一会儿,周安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面对着眼前巍峨的阴山拍了几张照片,存进了相册。
“对了。”他说,“咱俩是不是还没正式拍过合照?”
“那咱找个影楼?”苏和额乐回。
周安吉无奈地笑:“都什么年代了,还影楼。”
“咱自己支一个三脚架就能拍。”
“以后我们的那本相册得时常更新。”
苏和额乐点了点头,说好。
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手摊开放在周安吉面前:“我的信呢?现在这个时候够正式了吗?”
周安吉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抬头盯了他两秒,此时话语也有些嗫嚅:“再等几天……”
“还打算再藏几天?”
他瞟见苏和额乐的眼里闪过了一点失望的情绪,于是伸手把对方摊开的那只手握住:“你别着急啊,反正信都是你的,迟早是你的。”
苏和额乐倒没有在生气,这天他们俩已经够高兴了,如果周安吉此时把信拿出来,不过也是锦上添花。
苏和额乐惯常爱给自己延迟满足。
不过他心里有些疑惑也是真的:“为什么还要再等?”
他笑着问:“前几天不是还说会在假期结束之前把信交给我吗?”
然后又暗自反应过来:“你不会这样骗我对不对?”
这时他忽然伸手朝周安吉扑过来,双手一边放在他胳肢窝的位置轻轻地挠,一边在嘴上也不放过人:“让我在你身上搜刮一下。”
周安吉怕痒,被他逗得一整个蜷缩在他怀里:“你别闹,没带在身上。”
“那等会儿回去翻翻你的行李箱?”他故意说。
“你别,让我最后留一点惊喜给你好不好?”
“还有什么计划吗?” 苏和额乐把上半身转到对方眼前来,凑过来在他嘴角吻了一下,“嗯?阿吉。”
“是。”周安吉放弃挣扎,侃侃地说,“你之前不是老念叨着我送了你的小侄女一个坠子吗,又说那么重要的东西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干嘛,要还人情为什么不直接送你。”
周安吉知道当时苏和额乐说这话时是在开玩笑,但还是记在了心里。
此时对他笑了笑:“你说你跟一个刚一岁的小孩儿吃什么醋。”
苏和额乐闻言心里明白了大半,可这时偏偏要将人搂过来,故意道:“就醋就醋。”
周安吉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别醋了,所以我给你也买了一个。”
“那个戴了这么多年,都旧了,这个是新的。”周安吉哄着人,“别醋了啊。”
周安吉在心里暗道自己不是个擅长制造惊喜的人,此时自己的计划已经向苏和额乐全盘托出了,惊喜自然也就没了。
但此刻还是经不住面前这个刚跟自己求过婚的人的反复追问。
“那坠子在哪儿?还有信呢?”苏和额乐又迫不及待地问。
“我让金店给我们俩各手工打了一个坠子,准备和信一起,选一个郑重的时间送给你。”
“但坠子的工期比较长,在离开北京前还没完全做好,所以没带来内蒙古。”周安吉说。
“金店的店长告诉我,等坠子做好之后,可以邮寄过来。”
“昨天我去寄羊毛毯的时候,向邮局的工作人员问了那里的地址。”
“所以坠子已经在路上了吗?”苏和额乐问。
周安吉趴在他肩膀上,顿了一顿,然后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其实坠子在前几天就已经做好了,但我还……还在犹豫。”
苏和额乐闻言扶住他的肩膀直起身体,面对面盯着他的眼睛,问:“在犹豫什么?”
又笑了一声说:“又不舍得了吗?”
周安吉“哎呀”了一下,道了句:“当然不是。”
他重新将人圈在怀里,言语之间顿了一下,才开始满心倾诉道:“因为我爱你啊,宝贝儿。”
“因为爱你,喜欢你。都说‘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再被任何东西束缚住了。”
“我没你那么勇敢,也没你那么有计划。”周安吉坦然地说,“我写了封想让我们关系更进一步的信准备给你,临了时自己居然还退缩了。”
周安吉承认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没有苏和额乐这么坚定。
自从他长大了开始慢慢远离那个家庭后,就再也没有建立过什么亲密关系。
在这期间他竟然也觉得这种感觉意外的不错,随性潇洒又自由自在。
所以昨天当他提着三张羊毛毯站在邮局里时,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把地址立刻发给北京的店长。
他知道如果信给苏和额乐看了,对方一定立马就会答应他。
但苏和额乐已经被自己的心结困了三年了,现在好不容易重归自由的人生,周安吉希望他能自由一点,更自由一点。
像自己这只越过高山的鸟儿,也像是草原上翱翔的雄鹰。
以后没有什么能够困得住他,没有什么能够打得倒他。
所以对于苏和额乐来说,爱情与自由之间到底哪个占比更重,周安吉觉得自己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做权衡。
可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后悔,甚至在想怎么能回到今早,把那封信从行李箱塞进自己衣服口袋里,现在能立马拿出来郑重交付给对方。
此时他环抱着苏和额乐,视线正好能看见自己交叉的手指,那枚亮晶晶的戒指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什么爱情与自由。
爱情与自由明明是可以共存的。
不然自己哪会这么坚定地就答应了苏和额乐的求婚。
“事情都做完了又来后悔?是不?”苏和额乐把他搂在怀里,挠了挠他的下巴,用他自己的话来打趣他。
“这哪一样?”周安吉说,“你以前都是假装意思一下,我这是真后悔。”
“手机给我。”苏和额乐对他摊开手。
周安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去,对方轻车熟路地解开了他的锁屏,找到了联系人里的那个金店店长,敲字把地址发了过去。
“你从邮局问的那个地址都不对,太远了。”他一边打字一边笑着说,“去那儿取东西要跑好久,我等不及。”
他发完消息后重新将手机还给周安吉,还顺道捏了捏他的脸:“高材生怎么还犯傻,地址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哪需要去问别人。”
“怪不得昨天故意说要把羊毛毯寄回去,还把我支走。”
周安吉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握住:“问你不就没惊喜了吗?”
苏和额乐笑得愈发厉害了:“可现在也没什么惊喜啊。”
周安吉也被逗笑了,摇着头说了句“算了”,然后道:“那我以后为了你,专门去学学怎么制造惊喜。”
然后又故意叹了口气:“周博士虽然有存款,但也不富裕啊,两个金坠子花了我不少钱呢。”
“我哪像你这么抠,戒指都只买一只。”
苏和额乐咧着嘴笑,然后侧了一下身,伸手从周安吉颈口厚厚的衣服摸进去,提着丝线将那颗狼牙拽出来:“你给我写信就够了,咱以后会有很多机会买这些东西的。”
白润的狼牙被体温烤热,摩挲在手指上泛起一阵温软。
周安吉任对方勾着脖子上的细线把自己拽得更近了:“只有一封信感觉有点轻飘飘的。”
“给你的家里人都买了礼物,怎么可能唯独不买给你。”他笑着说,“不然我们家阿乐等会儿又吃醋了,可怎么哄啊。”
“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哥。”
苏和额乐心里明明很美,但却故意“哎”了一声:“结婚对象好不容易写给我一封信,还得再等这么多天才能看见。”
而周安吉此时此刻还偏要嘴硬:“你别着急啊,等过几天就能看了。”
“信是你的,人也是你的。”
苏和额乐笑着扬了扬他的手:“到底是谁在着急啊?我看你明明比我还急。”
到家的时候时间刚过两点。
娜仁额吉正坐在门口的一只小木凳上择菜,见苏和额乐的车开过来后马上就迎了过来。
周安吉跟着苏和额乐的称呼叫了声“额吉”,说好久不见,对方也满口应着。
苏和额乐拉着他将后备箱里的礼物和特产卸下车,还趁俩人躲在车后时凑过来亲了一口他的脸:“爱你。”
周安吉向两边瞟了瞟,让他别闹。
这天下午他俩回家后,就一直呆在厨房帮娜仁额吉的忙。
周安吉不会弄内蒙古的菜,娜仁额吉就手把手教他。
他还说什么时候有空了就招待一家人去南方玩玩儿,吃点儿南边的美食。
这晚他们一家只有六口人,其中还包括一个还在吃奶的小不点儿,而桌上摆着的饭菜却一点不比前些年的除夕差。
娜仁额吉还专门给周安吉包了羊肉饺子,说去年过年的时候没让他吃好,今年管够。
饺子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苏和额乐给周安吉碗里夹了几个,又给他的杯子斟满了酒。
桌上开了好几瓶马奶酒,这晚娜仁额吉和嫂子也不拦着他们,大哥、苏和额乐还有周安吉一连喝了好多杯。
喝得周安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没醉得厉害,但反应正在慢慢变得迟钝。
他脑子里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想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他知道自己每次喝醉后都很黏着苏和额乐,可眼下这个场景不太合适。
等会儿一家人还得一起待到零点互道新年祝福,该有的礼节不能丢。
于是他悄悄在桌下勾了勾苏和额乐的手指,侧过脸去对他说:“我好像有点儿醉了。”
“醉就醉了。”苏和额乐答,“今天高兴,喝醉也没事。”
“等会儿我们不回蒙古包了,我喝了酒也不能开车,今晚就在这儿睡。”
周安吉愣愣地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问道:“房间够吗?要不我睡沙发?”
苏和额乐瞧着眼前的醉人,颧骨上泛着桃花色的红,眼神比起平时的锐利,此时更迟钝了几分。
苏和额乐知道,每次周安吉被冻得厉害了,或者喝醉了,神态看起来就会傻乎乎的。
也难怪他之前在草原上认定对方成绩不好。
“房间够的。”他笑了笑,安慰着说,“额吉睡一屋,大哥大嫂睡一屋,我们俩各睡一个屋。”
周安吉听着苏和额乐在给今晚做安排,后知后觉俩人今晚在这儿没办法睡一起。
今天对他俩来说特殊,只是稍稍有点遗憾而已。
而此时苏和额乐却趁着周围人正对着电视机里的晚会哈哈大笑时,凑过来对着周安吉的耳朵说:“你想我的话,我半夜偷偷溜你屋里来睡。”
这顿年夜饭一直吃到了十点多才结束。
大哥和苏和额乐一起把碗筷收拾干净了,周安吉在客厅陪大嫂和额吉逗小侄女玩儿了一会儿,后来小姑娘实在撑不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