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外的夏油杰嘴角一抽,他其实想说“也没有吧”,他跟悟是挚友,彼此间却有些不共通的地方,他想得太多,五条悟呢,眼里的东西又太少,以至于偶尔两人并不在一个频道。
杰会欲言又止,悟只会道尽一切。
可看五条悟这么得意洋洋地炫耀,他又不想阻止他了,身为挚友不就该在这时挺他吗?
悟子怒了:“哈,你这家伙,说什么,快收回你的话。”她说,“我跟杰的关系当然要超过你跟你的杰,不用头脑思考都能猜到,她绝绝对对是去找你了,我只是问你们是怎么见面的偷腥猫!”她愤愤不平又脱口而出,“要是你喜欢上杰了怎么办!”
在场人豆豆眼,甚至连“杰”小姐本身都略作停顿。
五条悟呢,五条悟什么反应?
硝君看向五条悟,却见他六眼中透着一股难言的迷茫,正是这迷茫,让现场的空气尴尬起来,夏油杰又是意料之中,又因“杰”的身份打心眼里不自在起来。
悟子还在加码:“你敢说你不喜欢‘杰’吗,她那么好看!”
“杰”都觉得不对劲了,再说下去哪里是逼着悟承认,根本一路朝着限制级方向发展,当悟子是五条悟时,某种看不见的束缚影响了他,让他对自己的感情格外迟钝,可不知怎的,变成悟子后,就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一颦一笑娇俏可人的同时,情感表达也十分奔放。
五条悟能因“杰”小姐陷入茫然,她呢?
“杰”也觉得不对了,或许不是不对,是不能再说下去,她放下没吸几口的可乐,换上更严肃的表情,两条细长的柳叶眉拧在一起,用硝君的话来形容是“不赞同”,严肃的“不赞同”。
硝君在心中呕吼一声,思索这怎么一回事,悟子有可能是无意的,也有可能是借五条悟来试探——她真有这样百转曲折的心思吗?
但“杰”,她是敏感的,也是知进退的,到这一步,她怕是要阻止五条悟子说下去啦。
只听见她道:“别这么说,悟子。”看似轻描淡写,下一句话却直转话头,避重就轻,她跟悟子说:“我找悟君是有原因的,我跟他逛街,是想悟君借鉴。”
硝君暗叹:漂亮!
她话题转移得多好啊。
果然悟子的心神又被攥住了,她顺着问下去:“借鉴什么?”
“杰”说:“我想送你一件礼物。”她说,“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了解你喜好的人吗?”
因此,才会跟五条悟一起逛街。
悟子的眼睛睁圆了,杰的话是她始料未及的,说实在的,你看她跟五条悟胡搅蛮缠指责对方为偷腥猫,还真有点真情实感在里头,这分真情实感是什么,不就觉得杰在吃代餐?
好啊,我就在你面前,那么大一个,你竟然去找别的五条悟,还不跟我说!她跟这世界五条悟发生的一切,悟子都不知道细节呢。
这多少有点杰故意隐瞒的成分在,或许是女性躯体的情绪波动大吧,她竟然不能完全当作整活,当成一出戏,真情实感起来了。
此时又峰回路转,杰说我这样是为了给你惊喜,恰到好处地为悟子的情感洪流拉下阀门,她不那么盛气凌人,反倒是结结巴巴道:“是、是这样吗?”
硝君暗叹:将军!
好一出恋爱回避头脑战!
悟子问:“你给我买什么了?”
谁知道这时,一直陷入沉默的混沌的五条悟说话了,语出惊人。他说:“我应该是有点喜欢的。”竟然说了这句话!
此话犹如一枚炸弹,落在众人的头顶,让杰小姐嘴角的微笑僵硬,五条悟子炸毛,高专众多目标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有了一丝同位体尴尬,这到底是夏油前辈的女体,喜欢她是代表喜欢夏油前辈吗?
而直觉生物五条悟峰回路转:“搞不懂。”他说,“我一开始在意她,可能是因为跟‘杰’的气质很相。”
他得出天才的结论:“所以说,难道我喜欢你吗,杰?”
第306章
“怎么会呢。”夏油杰微笑着、隐晦地拒绝了, “你只是分不清友谊与喜欢的界限罢了,悟。”
灰原雄屏住呼吸。
他不知该作何评价,甚至吐不出一个字, 最不喜欢二者的庵歌姬亦如此。灰原的脑袋成一团浆糊啦,他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一切呢?一名前辈与另一名前辈,是口称“挚友”“最强”的同性。
这对小镇青年来说太超过了。
可是……
不知为何从夏油前辈的话中感到淡淡的哀伤,这种哀伤并非情绪性的,而是一句再正经不过的告白被轻描淡写地回避啦。
几乎让他产生一种不忿, 像是“既被告白了就好好回应啊,同意也好、拒绝也罢, 堂堂正正地说啊,回避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逃避吗?”
可他也明白前辈的意思,有些东西若说明白就做不成朋友啦, 又有谁能想到呢, 眼前的一切像脱轨的过山车, 谁也猜不到朝哪个方向猛冲直下。
灰原颤抖着环伺周身,他甚至不敢大幅度扭动脖颈, 一点儿微小的动作都会破坏现场的寂静。
他只想看其他人是怎么做的, 他们都有什么反应呢?
人们的表情被收入眼底。
娜娜明不用说, 嘴巴抿成一道直线,太严肃了娜娜明。
歌姬前辈眼睛瞪成圆圆的“O”, 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嘴勉强合上,没太滑稽。
冥冥桑依旧挂着让人捉摸不定的、高深莫测的笑, 这是当然的,除了金钱, 有动摇冥冥前辈的事吗?
硝子前辈与硝君,总体是淡定的,硝子前辈只惊讶了一会儿,就接受了,多丝滑啊,硝君呢,他悄悄地打了个哈欠。
至于悟子,目光炯炯看向……“杰”?
五条悟却跟杰较劲似的,几乎不依不饶地说:“我不那么觉得,我分得清。”
夏油杰变得更强硬了,从灰原眼中“淡淡的哀伤”转成刺人的尖锐:“不,你分不清,悟。”
无形的硝烟弥漫,M记成为烽火燃起前的战场,五条悟因夏油杰的否认陷入别扭的不知名的应激状态,他一动不动盯着夏油杰,嘴唇抿得死紧,眼中似什么情绪都有又好似什么情绪都没有。
“杰”小姐带来的迷障与其说破除了,不如说在杰的回避面前,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他似乎是懵懂的,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自己在表达非常重要的心情,又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这种心情是不能被带过的,不能被否认的。
杰避开了悟的视线。
“那是当然的。”打破僵局的,或说给五条悟打上一针强心剂的是悟子,该说是同病相怜还是殊途同归呢,这一刻,他们站在天然的统一战线上。
悟子的眼神与悟很像,只是多出一丝坚定与昂扬的斗志,硝君暗道这就是“被爱的有恃无恐”。
她又重复了一遍,“那是当然的。”
“我肯定是喜欢杰的,对吧。”
随她话音落下,灰原……或说是在场所有人吧,都将眼神转移到“杰”小姐与悟之间,这才几分钟啊,被使天塌了的信息轮番轰炸,灰原甚至产生了点宿命感,他是不看非jump系小说的,当然了,jump小说中偶见男主恋爱番——不对,这不重要。
他有些慌张地想:糟糕了啊,如果悟子小姐也这么说,不就证明五条前辈势必会喜欢上夏油前辈吗?
啊,如果他们两情相悦,作学弟的一定要支持,可夏油前辈不想接受的样子,是不喜欢五条前辈吗?不像啊……
他到底有些神经大条,还没想“告白失败后共处一室尴尬”这一茬,只以期待的眼神看向“杰”小姐,希冀从她口中听点不一样的回答。
“杰”的应对总比猝不及防的夏油杰好点,她只是叹息着说:“我知道的。”
硝君:哦吼。
彩花绽放礼炮齐鸣,看这俩人不对劲久了,哪想到来个异世界性转进度突飞猛进,心下也暗想杰这家伙果然是看破不说破,偶然感受到涌动的暧昧气息跑得飞快,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又思:悟干得漂亮,对这家伙就应该A上去。
即便不是标准答案“我也是”,能让回避的刘海怪说“我知道的”也是历史性进步。
那可否趁胜追击?还是不可强逼?
悟子是不知见好就收的,永远只有前进、前进。怕只有经过挚友不可追回,才识得犹豫与踟蹰的滋味吧。
她继续逼问:“然后呢?”
“然后呢,杰,你说你知道的,然后呢?”
灰原恍然感知,原来悟子小姐,她的心意也不曾得到回应吗?
“杰”没说话,现场再度沉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随着午餐高峰时段涌进M记的人流,有年轻的上班族与各色学生仔,正值暑假,除却咒高的学生,何人不在享受青春呢?
硝君想,到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今日进度超标啦,哪怕悟子再问,也得不到答案,杰就是这样,只要没把他逼至绝境,永远善于忍耐,时常优柔寡断,但以硝君的眼光看,远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于是他冷不丁开口:“人越来越多了,不如走吧。”甚至还假模假样问“杰”,“你跟悟东西买完了吗,下午还有安排?”
在悟子的逼视中,哪怕有也要说没有吧,“杰”当即起身道:“不,已经没有了。”又对待机中的五条悟微微欠身,“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悟君。”
悟子:盯——
硝子看硝君打圆场,也被带动了,她真极难得插入五条悟与夏油杰的对峙!
以将包汉堡的油纸团成一团为信号,硝子收拾起桌上的残骸:“差不多也到回去的时间了。”假话,才大中午呢。
庵歌姬等人如梦初醒,纷纷打圆场。
“没、没错,我下午还有事儿……”歌姬不大会说假话,一句话就叫她胸闷气短,更兼之眼神躲闪。
为什么我要帮他们两个人啊!算了,五条还蛮可怜的嘛,夏油竟然是个感情混蛋……就此一次,帮就帮吧。
庵歌姬脑海中,多种想法不断徘徊、打架。
其他人也纷纷收拾,簇拥着两伙人上近铁,悟子跟悟他们是不同方向,车厢里庵歌姬七海一行人把五条悟与夏油杰隔开,以五条悟的站姿、位置,能轻而易举看到杰的侧脸,他一直目光炯炯,在等待某个答案似的盯着夏油杰高挺的鼻梁、姣好的侧颜看。
可杰一次也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悟子气冲冲地回去了。
她本应像位战胜的女王,为旗开得胜而欢呼喝彩,以硝君的视角来看,初次出击便赢得这结果,是了不起的胜利。
可惜的是,悟子略有些贪婪,她想一步到位,直接打出happy ending,因此在回酒店后,气鼓鼓地冲进自己房间,把门甩上了。
一般情况下,杰应该配合地追上去,敲门,一边发出有规律的“咚咚咚”一边用温柔到把人溺毙的嗓音呼唤“悟”。
今天就不同了,杰不配合了,她先拧开了矿泉水瓶——酒店提供的矿泉水,咕咚了小半瓶。
分明没做什么剧烈运动,却有如此消耗,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硝君是最后进屋的,感情的战场上容不下第三人,可他能置身事外吗?
显然是不能的。
“硝子。”荷尔蒙饼干的时限未到,私下里却叫回原名,杰说:“陪我喝一杯吧。”
“哎——”硝子说,“好啊。”
喝一杯的地点是酒店配的高层酒馆,五十六层,极目远眺,东京湾平静的海在夜晚只余一片黑暗,霓虹灯与亮光的摩天轮倒影在水平面上,还有那些五光十色的大厦。
酒馆的灯当然是暗色的,在暖橘色的灯光中,彼此的脸都看不太真切了,可在这独特暧昧气息的渲染下,表情却生动不少。
杰跟硝君坐吧台边上,台后用湿布揩拭玻璃杯的调酒师是都市中永不更改的背景板,他们听过太多恩怨情仇却将其吞入腹中。
硝君被杰拉出来,上来便看不常饮酒的杰灌了一大瓶精酿,他非五条悟,从不用担心不胜酒力,此人乃是难得一见的酒豪,跟硝君不相上下。
喝到微醺就能开始谈话了,硝君看杰又成锯嘴葫芦,心道还是得自己打破心之壁,他先开口,单刀直入:“准备怎么做?”
杰偏要跟他打太极,慢吞吞地说:“什么怎么做?”
硝君不吃这套,他说:“不用跟我这样,我们都知道在说什么。”饮一口酒,“眼下是我在问你,如果是悟子会不依不饶吧。不如跟我说说你的想法,我还能调停。”
三人是密不可分的整体,即便其中两人开启恋爱线了也如此。
这甚至不是三个人的燃冬,硝君发誓,他对二者毫无想法。
杰:“……”
依旧没说话,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整理好思绪呢。
硝君心说活该,你这样的人,就该让直球系惩治。
面上却看不出,一副为了杰着想的模样,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杰哑然失笑:“你只是想听故事罢了。”
硝君:“可不是吗?我等好久了。”
杰持续谜语人作风:“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或许就什么时候发现的。”
硝君:“哎——”
“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可怜的悟一个人吗?”
“也是,那神经大条的家伙,如果发现了,早就会对你发难吧。”
杰不语。
馆内响起悠扬的乐声,像婷婷的舞女的裙,撩过人的耳,在这轻缓而温柔的乐声下,呼吸、乃至于时间都被拉长了,杰沉默了多久又思索了多久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过往的岁月、晦涩难懂的情感、直击人心的言语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盘桓着。
“硝子——”他斟酌着开口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硝君的内心是:你们快点交往啊!
嘴上却浅浅地说:“还是放弃抵抗比较好哦。”
“这种事情,以你的性格肯定拗不过悟吧。”
“一切纠结都是负隅顽抗罢了。”
杰陡然泄气了,连同她的脊背,她挺直的、像一根柔韧绳是的脊背也坍塌了,及腰的长发摆动,发丝划出一道暧昧的弧线。
于是胳膊肘弯折,身体向前倾,晃荡新上的酒水,冰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啊啊,早知道就不那么顺着他了。”
以至于在悟的面前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对,正如硝子所说,一切犹豫都只是负隅顽抗。
“我早说过,你太惯他了。”硝君锐评。
“后悔了吗?”他问。
杰说:“倒也没有。”
“不过。”杰说,“不能让他太得意了。”
“必须要抵抗一阵子才行。”说这话时嘴角的笑意被玻璃杯遮蔽,经过弧面的扭曲、放大,上扬的弧度是看不真切了。
硝君侧目:“你这家伙,真适合当玩弄人心的坏女人啊。”比自己适合不知道多少倍。
“哎?”杰说,“我应该说谢谢吗?”
硝君没有回答,只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想:所以才会被制裁啊!
他们回到了高专。
东京咒高的入口是一座庄重的由坚固石柱与横梁搭建起的明神门, 石壁内侧以精简的线条勾勒出修长人体,听高专的老师说,画的正是天元大人。
第一个逃走的是庵歌姬, 她实在受不了列车上尴尬的氛围,夹在五条悟跟夏油杰间,愣是没人敢说话。
走进明神门便迫不及待同他们分手,说:“我……有东西忘在藏书室!”她实在不会撒谎,话语磕绊、眼神游移, 话音刚落就脚踩风火轮,直接溜了。
其他人有样学样, 灰原跟七海也跑了。
出于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硝子没跑,走没走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是能一走了之了,自己可是要跟这俩一起上课, 日日在一块儿的!
冥冥桑也没走, 她不仅不觉得尴尬, 还认为眼前的一切十分有意思,恨不得多看看五条悟与夏油杰的脸!
硝子看了好几眼冥冥, 只觉她厉害极了。
五条悟的情绪不大对, 以往, 见歌姬他们临阵脱逃,怎么都要闹上一番, 今日不同,他维持罕见的低气压,垮张小猫批脸, 就是不说话。
夏油杰呢,笑都不笑了, 低垂着眼,不知在看什么,他连丧都显得很缱绻。
他俩一前一后走,五条悟大步流星,夏油杰落后头,前者一次也没回头,而后者呢,一次也没往前看,光低头了。
硝子对他们有点了解,五条悟坚持不了多久,他这人可不擅长冷战了,能憋到晚上不说话就算他厉害。
若是硝君,怕得加一句总结性论述:他不说话,是要教人哄他。
硝君世界的悟子,已恃宠而骄,而这里的悟,只是懵懂的大少爷脾性。
但总归是一个人,都要哄。
这话硝子不说,她跟自己的同期们,交集不算多,是不会对他们的生活太说三道四的。
她跟以往一样,回到宿舍楼就把门关上了,打定主意今晚吃泡面也不出去。
让他们闹吧。
关门瞬间传来“咔哒”一声响,硝子无端想道:那家伙,是如何介入这两人中的?
夏油杰把自己关在宿舍里。
高专的宿舍,实在是太大了。寻常一户建不过七八十平,他一间宿舍独占五十。
他们这缺人、却不缺地,一点儿都不像东京。
五十平被划分出多个功能区,不同于东京的1kd公寓,连卧室跟客厅都分隔开,独立的洗浴室内设有家用尺寸的浴缸,初开门时夏油杰吓了一跳。
客厅的双人沙发是校方配的,后来他跟悟与硝子一起去NITOR挑选了吃饭用的矮桌。
悟,又想起悟了。
他几乎要叹气。
想起就想起吧。
他放任自己的思绪一路回溯,从悟入住校舍那一天开始,他看做了淋浴房与小浴缸是为校方的好设施叹为观止,五条悟则是大呼小叫这么小的浴缸真有意思。
从那时起就知他是个大少爷,不仅不惹人讨厌,一惊一乍的样子甚至有点可爱。
逛集成家居店也是他带的,他跟硝子对这些也不熟,寄宿生活起码要从大学开始吧,高一在日本略显早,但毕竟是生活在都市里的人,有生活常识。
五条悟的生活常识是各色娱乐,游戏与动漫齐飞,连他对校园生活的理解都来源于漫画、影视,真正的日常他一无所知。
不错,正因他一无所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想到这,他似乎做完了心理建设,又能如实面对五条悟了,他拿了本古籍坐在书桌前,与往常一样凝神静气阅读。好几分钟了,却一页都没翻过去。
好吧,他以为建设好了,实际还没有。
杰也不学习了,他根本看不进去,只望着书页静静地出神。他想的太多、太杂,思绪万千以至于不知从何说起。
“咚咚咚、咚咚咚”打断他思绪的是有节奏的拍门声,都不是敲门了,杰的心也跟打鼓似的,七上八下,他几乎有点儿不敢开门,门外的是谁,不用猜都知道。
可他能不开吗?当然不能,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五条悟就喊开了,都能想象到他趾高气昂、理所当然的模样!
五条悟喊着:“开门啊杰,我有事跟你说。”仿佛不开门他就能拍到天荒地老,把学校里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更有可能的是,他会把门暴力拆迁了。
夏油杰无法,只能开门,来之前他还做了下心理建设,故用一张自认完美的假面面对五条悟。
门开了条小缝,最先从缝里钻出来的是五条悟蓬松柔软的发丝,然后是他一只湛蓝的眼,露出高挺的鼻子后终能看见全貌了。
夏油杰还没说话,就被五条悟抢白了,他心情不佳,以至于说话也不怎么客气,当然,他平时说话就够直来直往的了。
悟说:“你在做什么,杰,笑得真难看。”不是他故意找茬,而是察觉到夏油杰笑容中虚假与勉强的成分。
夏油杰的嘴角向下挂了一瞬,又及时地拉了回来,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有什么事儿,悟。”
人挡在门后面,就是不给五条悟进,如果让他进来了,这还了得?要闹得没完没了了吧。
五条悟手直接扣门框上了,手动把门缝一点点撑大,另一只手呢,贴在与门平齐的墙壁上,这个动作十分有压迫力,他干脆没戴小圆墨镜,以微微向前倾斜的姿势贴着夏油杰说:“我想不通,杰。”
“我明明就很喜欢你,为什么要否认。”
又来了。
喜欢你三个字像猛然打火发射的火箭,直冲冲轰向杰的心巴,他几乎被炸得头晕目眩——不是因欣喜。
这可奇怪了,从国小开始他就收了一人高那么一沓的情书,情人节更是本命巧克力收到手抽筋,国中毕业前夕每天都要被约上天台或教学楼后的樱花树林无数次,为抢他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同学们快把头都打破了。
——他身经百战成这样,这一刻,怎会如此局促呢?
五条悟却不满足于投下这一颗炸弹,炮火接踵而至,几乎把夏油杰炸得丢盔弃甲了,他的下一句话是:“难道你不喜欢我吗,杰?”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像一只永远骄傲的女王猫,只要他伸出爪子,所有的两脚兽都会俯首称臣,五条悟的一生中几乎没有遇见讨厌他的人,毕竟他除了性格什么都完美,杰就更不可能讨厌他了,他们是挚友,说是情感上最亲密的二人也不为过。
夏油杰被炸得狼狈极了,第二个问题,他几乎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不愿意叩问自己的内心,他们说到底才认识一年半,即使在这一年半中打破彼此的壁垒成为最亲密的友人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不能让五条悟看出自己的狼狈,又不得不避开他的视线,不避开的话,谎言也无法维持。
他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事。”这是真话。
真话给了夏油杰趁胜追击的勇气,他堵住五条悟的话头,悟应该想颐指气使地说“那你从现在开始考虑呀”之类的话吧,反唇相驳道:“今天之前你不也没有考虑过吗?”
简直就是小情侣吵嘴。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给五条悟反驳的机会,干脆把成型的腹稿一股脑地倾吐完了:“是女性的我让你迷惑了,悟,如果没看见平行世界的杰小姐,你也不会生出这想法,我想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悟子小姐很漂亮也很可爱,男性看了恐怕会动恋心吧,可你毕竟不是悟子,你们是不同的个体。”他试图说明喜欢上杰小姐不代表喜欢上自己,有男性与女性的区别。
但是……
当提起悟或许因杰小姐而迷惑,而感到恋爱时,他打心眼儿里冒出点细小的不悦,但杰没察觉这个,或说他不愿察觉这个,不能察觉这个,他必须没有任何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