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连忙来到他身边, 并肩而行, 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吧, 去哪里?”
夏油杰说:“不知道,随便逛逛吧。”
恰好展现在二者面前的, 是一条笔直的人行道, 地面以灰青色长方形砖瓦覆盖, 宽度可容纳八九人并行。
隔一条马路的,是倒梯形的百货公司, 公司的东北角又被不透明玻璃覆盖,开辟出属于高奢品牌的东京旗舰店。
这些都没有入夏油杰与五条悟的脸,他们只是在这阳光明媚的正午, 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会永不停下地走下去。
这样沉默的对话, 对二者来说无疑是新鲜的,也是异常的。以往,他们在一块,总免不了插科打诨,宛若漫才二人组,五条悟的口才不错,表达欲也强,能从近日案件说到东京逐步上升的犯罪率到监督局正在橘子化到最近的时尚流行。
夏油杰什么都知道一些,也跟得上他的对话,偶尔讲点盘星教的新政。
还有硝子……
对了,五条悟难得开口前将年头在脑海里过了一圈,不如问问硝子吧。
此想法刚出,夏油杰却先开口了,他真是游刃有余啊:“怎么样,五条家?”
问得简洁,五条悟却立刻就明白了,他双手背在脑后,先嗤一声:“还能怎么样,老生常谈的话题。”
“太冲动了,下次不许,不就是这样的话。”他忽地想起五条哲意味深长的表情,又脱口而出,“对你,他们倒挺赞许的。”
夏油杰:“哦?”
五条悟说:“说你之前跟监督局绑得太紧了,能独立是好事。”他额头微皱,“是希望你独自成一方势力,杰。”
夏油杰轻笑:“倒跟我们猜得一样。”
他心有反骨,恐怕除了自小培养他,他牢牢依附着的监督局不安外,所有势力都会心下暗喜吧。
其实还有一句话是五条哲意味深长地询问自己,什么时候能独立,但五条悟自行隐去了。
夏油杰仿佛汇报似的同五条悟说明最新情况:“教内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横滨内不用说,还稳得住,混入的间谍虽不少,可我们是正经教派,也干不出贪赃枉法的事。”
“关东与北部一些小团体被肃清了,正合我意,摊子铺得太大,总会冒出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他说这话时语气凉凉的,倒真有上位者的气魄,好在说猴子这两字时只有不屑,没有深入骨髓的厌恶,否则五条悟高低得多看他两眼。
五条悟撇嘴说:“你不是还在监管期吗,怎么有空出来了?”
夏油杰瞥他,那一眼怎么说呢,跟平日里一样又不一样,让五条悟浑身跟过了电一样,他耳根处的潮红晕染开了,那点红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是他第一次看杰酱时出现的吗?
真奇怪,他在心中想到:杰这样子我也不是没有见过,可上回怎么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当他是悟子时,甚至能用自己的欧派贴着杰酱的胳膊肘,两个人亲热热、甜蜜蜜,可现在,他是做不出这动作的。
即便两人说开了,他的手都空张着,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就是没主动去拉杰酱的手。
这一切都被杰看在眼中,嘴角氤氲的笑意越发大了。
从这角度来看,他才是真正支配这段关系的人呢。
“是很忙没错。”杰酱是这么说的,“但你说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悟。”
交流的文字在脑海中不断刷新,没有一刻不知道彼此的动态,可那只是文字,只是声音罢了,却没有看见人。
东京方对夏油杰严密监视,夏日的咒灵又让他们忙得不可开交,唯一正常执行任务的特级五条悟被派往全国各地,待罪之身的杰则缩在横滨内。
——他们有一个月没有真正见面了。
最近的距离是上回,五条悟打入地下一百米的囚禁室,跟夏油杰隔了一道门。
自他们认识以来,还没分开那么久过。
“所以只能麻烦硝子了。”夏油杰轻描淡写道,“复方药剂能通过任何人的检测,荷尔蒙饼干也是,硝子在盘星教干了这么多年,代几天的班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吗?盘星教才经过东京方的大洗牌,教内人心惶惶,以事业发展的角度来看,他本应该呆在那儿,像一根定海神针,安定所有人的心。
可是……
聚精会神地凝听熨帖的话语,垂在裤缝边的手却感受到一股斥力。
无下限隔绝了触碰。
墨镜后的眼像受到非同一般的刺激,猛地收缩,五条悟浑身上下的猫毛炸开,瞬息之间,无下限烟消云散,倘若有诅咒师在一旁等待,或能打得他措手不及吧?
夏油杰轻柔的音调在耳边萦绕,是带着笑意的声音:“偶尔一次也不错吧。”
或许是个双关语,是偶尔一次散开无下限,与他手握着手,还是暂时放下盘星教的事业,孤身来东京,赴一场不为人所知的约会呢?
“唔……”五条悟也不说话,他一向的咋咋唬唬、伶牙俐齿都消失殆尽,属于神子的威严也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甚至连眼神都四处飘着,看向晴朗的天空。
六眼无时不刻地运转着,补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将他们相连的手,涌动着的咒力,作为情报,强势塞入他的大脑。
一人直视前方,一人看着银座高悬在透明玻璃墙壁上的广告牌,只有手紧紧相连。
“我跟杰牵手了。”
五条悟大声地宣布。
宣布的对象不在他身前,此时的他只能通过手机将激动的心情传递给家入硝子。
远在横滨忙碌着的硝子并不是很想听五条悟的恋爱小秘密,她正在无情地批复有关横滨咒灵肆虐为诸多会社组织集团伸出援助之手的一百页文件。
盘星教的涉猎范围十分丰富,具体说来即邪/教、半官方文化产业集团所会做的一切,再加上咒术一条龙工作。
邪/教嘛,就是吸纳信徒、帮助信徒排忧解难再收取供奉金啦,所谓的半官方文化产业集团,就如同正经神社一样,不仅对外出售御守等周边,还肩负着宣传飞鸟时代等古文化的使命,跟文部省等官方合作。
至于制止校园霸凌等公益宣传活动,则是教主个人的兴趣方向,跟赈灾一样,是完全不挣钱,只撒钱的项目。
邪/教与文创集团的传统经营项目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夏油杰跟硝子一起插手的,则是从挖掘到培养再到分配任务等咒术师相关产业,这块灰色产业的业务与诅咒师黑市、监督局、总监会重合,却又不可替代。
以往东京的达官显贵会因更加便宜的价格,更便捷的联络方式选择盘星教,近期则风扯紧呼,不愿轻举妄动。
横滨就不同了,他们从不买东京政府的帐,自认是国中之国,法外之地——这么想也没错啦。
夏油杰的反叛不仅没有减少订单,还让横滨分部越发火爆,一些外地人偷偷摸摸来此,请人□□呢。
夏油杰把工作甩给硝子的时候就说:“都是些常规工作,就麻烦你了,硝子。”
“本来硝子你就是会十天半个月呆在实验室的性格,稍微失踪两天也没什么人会发现吧,被发现就说你在这儿做研究好了。”相较于行事极端的五条悟,监督局对硝子的看管没那么严格,再说了,他们是不愿把奶妈与科研人才派出去做任务的。
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对新晋苦命鸳鸯的同情,她还是同意了夏油杰的“无礼”请求,代替他成为社畜,放两人约会,杰为此答应了她的诸多要求,还双手合十作拜托状。
他们都知道,这是形式主义的东西,硝子真有想要的,俩同期还能不给她找来吗?
但是……
家入硝子将听筒拉至距离自己一米处,用淡泊不已的语调道:“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个,我要挂了。”
谢谢,她来盘星教给夏油杰做牛做马不是为了让冷冷的狗粮撒在自己脸上的。
家入硝子:问就是十分后悔。
以及……
“不过是牵手罢了,值得你兴奋成这样吗?”
五条悟做了半个月的任务后, 夏油杰的监管被撤销了,得从横滨返至东京校。
回归前一天,灰原他们收到消息, 他张罗着要给夏油前辈办一场欢迎仪式。
七海在教室里看一本手扎,他的教养是真好,低矮的椅子背撑不到他的肩胛骨,人却笔直得像被钢尺丈量过。
他忍不住抬头,对灰原说:“你是笨蛋吗?”
“哎?”蘑菇头的灰原眨巴着豆豆眼, “我吗?”
彼时的灰原正在黑板前张罗,他拿一盒彩色粉笔, 在黑板上涂涂画画,似想写“欢迎夏油前辈回归”的字样。
只可惜他是jump系运动少年,国中时代文化课成绩平平,汉字也写得歪歪扭扭, 折腾半天后黑板上不能说花团锦簇, 只凌乱得让七海不忍看。
灰原还以清澈且愚蠢的眼神凝视七海, 并问道:“是我写错字了吗,娜娜明?”
不知从何时起跟着不良学长一同喊娜娜明。
说来也奇怪, 五条悟他们在高专停留时间不久, 大多时候如空中飞人到处乱跑, 怎么就给学弟们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呢?
“没有错。”灰原到底是灰原,做这事儿在七海眼中是有点匪夷所思了, 却也一片赤诚,惹得七海只能叹口气。
“夏油前辈并不是完成任务回高专的。”只能一点儿也不委婉地说大实话,“他是结束了监视期。”
灰原还是豆豆眼, 他甚至竖起大拇指,笑出一口亮白的牙齿道:“那是好事儿啊!”
七海甚至能看见他大拇指上的螺旋纹路。
面对如此阳光的灰原, 接下来的话就很难说出口了。
实际上,就连七海都没整理好想法呢。
他干脆头脑风暴。
按照普世意义,结束了监管期的夏油前辈就像是在少年院内走了一遭,从纯善的好人变成了不那么好的人。
但是……
‘只看他做的事情,若他确实救下了星浆体,那就是好事。’
这与涉及到老生常谈的哲学——电车难题,究竟是救一车的人,还是救铁轨边的无辜者呢。
反倒是没有答案了。
让七海想不到的是,他出神的空,灰原竟然说话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娜娜明。”说出了十分睿智的,天然系的话,“但我并不认为夏油前辈做了错事。”
他是这么说的:“前辈只是顺应本心,做了他觉得做的事情而已。”
七海说:“是这样没错。”他又不得不从正论角度进行思考,“但站在监督局的立场,乃至咒术界的立场,天元大人的结界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话可不对了,娜娜明。”五条悟朗声接话,教室的门根本没合紧,再说了,高专这些陈年朽木做的门与窗框,有什么隔音功能呢?
“北海道可就没有天元结界。”他举了个奇巧的例子,“阿努伊连的结界自成一体,我看那儿的人也生活得好好的。”
他宽大的肩膀盖在七海的身上,硬生生将高挑的混血少年压矮了一头。
别看五条悟宽肩窄腰,远看跟小白杨似的,他的体重一点儿也不轻,咒术师的□□密度不可小觑。
七海哑火了,全咒术界的人都知道,五条悟为了夏油杰闯入东京地下监牢,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会无条件站夏油杰。
灰原也很久没看见五条悟了,他高兴地扔掉粉笔:“五条前辈!”噔噔噔跑到他的身边。
“哟。”酷毙了的招呼道,“好久不见,灰原。”
这儿的动静实在太大,把三年级的视线也吸引过来了,三年级只有庵歌姬一个,她一人成一班,更大点儿的冥冥也在,考虑到她进入实习期后神龙不见首尾的作风,很难说不是来守株待兔的。
庵歌姬冲进来时,嘴巴闭得紧紧的,以她跟五条悟的过节,本来应该看见他就喊人渣什么的,今却严肃得可以。
灰原跟七海正在问他过去大半个月的生活,五条悟抱怨道:“有什么生活,就是工作工作工作,最近本就是除咒灵的旺季,杰又不能做任务,只有我一个人满日本地跑。”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吹弹可破的皮肤道,“你们看,都有黑眼圈了。”
灰原是个实诚孩子,他说:“一点儿黑眼圈都没有,五条前辈还是光彩照人。”
五条悟恨不得仰天叉腰笑。
庵歌姬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咬嘴唇,她生性严肃又认真,看五条悟在这儿傻乐,更忧心了。
她快步走到五条悟身边,五条悟正在跟七海与灰原插科打诨,他将下巴尖压在七海的头顶上。
庵歌姬怀揣一腔忧虑,跟五条悟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五条悟扭头,拖长音懒洋洋地说:“怎么,歌姬,难道你要跟我告白吗?”
“白痴,怎么可能!”果然庵歌姬一下子就炸了。
她逡巡周围,看都是熟悉的人,一切向钱看的冥冥也十分值得信任,压低声音,担心被外人听见似的说:“夏油之后怎么办?”
五条悟却没理解她的意思:“哈?什么怎么办,你去问杰就是了。”真奇怪。
庵歌姬跳脚了:“你让我怎么去问他?”
从东京监督局倚重的对象到被监管,怎么看都不太妙吧?基于同学爱也不能去刺激他。
夏油跟五条都不是好东西,但让歌姬比较,夏油还比五条悟好点,起码不喜欢逗她。
五条悟说:“你怎么不能问他?你直接去说就得了。”
冥冥看这两人鸡同鸭讲,露出迷之微笑,免费当了一轮翻译:“歌姬是担心夏油的处境。”
她以手指卷着高马尾中的一缕头发:“他到底是监督局一力培养出来的,无论是盘星教的发展还是咒灵搜集背后都有监督局的优待在,这个节骨眼,优待肯定会取消,平民咒术师的他背后没有靠山,后期在咒术界的发展可能受到限制。”冥名道,“她担心的是这个。”
五条悟听了嗤之以鼻,恨不得挖鼻孔。
“杞人忧天了,歌姬。”
他说:“那是没搞清供需关系,对监督局来说,杰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诚然,他们供养了特级,但特级没给他们带来好处吗?
“如果是我的话,去求杰还不一定呢。”
听了他的话,庵歌姬陷入纠结,好像,五条悟的话也没有错?
七海同样陷入思索。
谁知提出不同意见的却是冥冥。
她本不像是会参合这对话的人,她更爱置身事外,当然了,以冥冥暹罗猫一般不定的性格,说话了也不奇怪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五条。”她对人的称呼向来客气,除了叫女子小团体的人名以外。
“人在世界上可不仅仅靠‘强大’活着,如想那样,必定是没有身外之物的孤独的怪物。”
“哎——”五条悟拖长了音说,“真少见啊,冥小姐也会说这种话。”
“有感而发罢了。”冥冥的校服是衬衫配长裙,没穿耐磨的黑外套,她坐在灰原身旁的课桌上,与七海、五条悟及庵歌姬面对面。
“就当是前辈难得的忠告。”
她说:“只要活在世界中,就存在社会关系,有了社会关系才是人哦。”
是这样的,七海想,他并未听夏油杰多提自己的父母,可他父亲是警察系统的一员并不是秘密,熟悉他的人经常拿盘星教来打趣,说“看见儿子搞邪/教明生叔会哭的”。
相较于仿佛无父无母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五条悟,与真的从来不提父母的孤儿硝子,夏油杰拥有相对健全的社会关系。
也就是说,并不像五条悟所说的那样,他对监督局别无所求。
除非……
“那么。”五条悟的下一句话却打断了七海的思绪,他到底是基于怎样的目的说出这句话的呢?
“冥小姐觉得,我到底是人还是怪物呢?”
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七海的思绪飘远。
“虽然五条强得在咒术师中都像个怪物。”冥冥单手垂落在膝头,表情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的,“但毫无疑问,你还是人类。”
“真是难得的评价。”五条悟双手托在脑后,身体向后倾斜,四脚的凳子只有一脚落地上,起支撑作用。
这场关于怪物的对话,成功把在场人打沉默了,所有人都似乎在等待五条悟说话,又或者让冥冥对刚下的定性作解释,可既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接话。
灰原说:“五条前辈为什么在这呢?”
突兀的问话又把众人拉了回来,七海看自己的同期,心情真有点复杂,介于“你真的是天然啊,灰原”跟“不愧是天然”。
外在表现上,他也有点咒术师的疯劲,具体在于好像永远不会被沉重的气氛压倒,总能表现乐观的一面。
“既然夏油前辈要回来,你不去迎接吗?”跟他们在一起,好像有点浪费。
“刷拉——”
门又开了。
硝子言:“当然是因为这家伙早就见过杰了。”
她高挑的身材无法遮掩住更加高大英俊的夏油杰,一段时间不见,他的扩耳器还是那么酷炫。
“哟。”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发生,对一众人笑弯眼道,“好久不见,各位,身体还健康吗?”
“夏油!”
一时间, 五花八门的称呼在教室里满天飞,众人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他的欢迎,蜜蜂一般凑到夏油杰的身边。
庵歌姬打量得最细致, 就怕他身上留有监/禁的痕迹,冥冥脸上依旧带笑,对夏油杰是一点都不担心的,灰原与七海用视线扫描着,特别是七海, 在发现夏油前辈一如往昔,身不带颓丧之气后松了口气。
灰原扭头看黑板, 突兀地“啊”了一声,一声惊呼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他又上下挥舞手臂,似想挡住他们的视线。
“我还没布置好呢。”懊恼地说。
夏油杰轻松地笑了, 他手猛地按住灰原的蘑菇头, 揉搓揉搓, 因他比灰原高,轻松压制住他手足并用的反抗。
“喂, 夏油前辈!”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夏油杰嘴角笑容不断扩大, 终于有了男子高中生肆意的模样, 从一开始佛陀式的恬淡笑容中解放出来。
又仰首,看向一屋子人, 连五条悟跟家入硝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各位,我回来了!”
第二步是返校会谈。
本应该是这样的。
二年级的教室里,三人各干各的事, 硝子堂而皇之地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桌面上,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响, 五条悟就不大行了,正在看一本漫画书,夏油杰则跟夜蛾正道对视。
这不是他出事以后第一回见夜蛾正道,毕竟是从小照看他到大的师长,是他蒙受正规咒术师训练的引路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夜蛾正道对夏油杰来说有特殊意义,故监督局的人多次派夜蛾跟夏油杰谈话。
显然,是没谈出什么东西来,倒不是说夏油杰油盐不进,是夜蛾正道本人就是个心地善良的,虽说按照监督局的指令做任务,可他对抹杀少女,与天元合体这事儿也不是很接受。
自己心底不认可,跟夏油杰谈的时候只能说点干巴巴的话,当然没效果咯。
“不管怎么样,回来就行。”最后只说了这句话,“以后要引以为戒,杰。”
夏油杰脸上肯定带着乖巧的笑,也不对,都这么大人了,说乖巧真奇怪,只是笑眯眯的。
“是,夜蛾老师。”
说了这句话。
课本知识嘛,真没什么好教这三人的,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天才,又因系统获得了更多时间,高专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栖身的场所,也是接取任务的地方。
于是夜蛾正道告诉夏油杰:“最近咒灵越来越多了,先前你不在,所有任务堆在悟的头上,他已经很久没休息了,既然回来了,就做任务吧。”
夏油杰肯定是同意的。
夜蛾正道的话已经说完了,又觉得不能这么走了,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今年的咒灵增长量很不寻常,夏季已经结束了,国内政治与经济环境也还算稳定,咒灵量却没有回落。”真是未解之谜。
“不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吗?”五条悟不给他面子,又或者没辨出夜蛾的没话找话,双后背在脑袋后面,又用高挺的鼻梁顶着一支铅笔,看着跟傻乎乎的高中生没两样,哦,铅笔跟鼻梁间还隔着一层薄薄的无下限。
维持着杂技一般的平衡,他两眼看天花板。
这姿态让夜蛾正道额角爆发出几个十字,只见他眼睛一眯,食指与拇指用力,猛将粉笔向五条悟投掷去,咒术师的落点肯定精准,粉笔头悬停在五条悟的额头前。
五条悟一个俯仰起身,铅笔恰到好处地落在他手上:“明知打不到,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能不知道吗?他只是把悟的注意力抓回来。
夏油杰反倒是捧场的:“无论如何,关东地区的咒灵已经被悟清理干净了,能维持几个月的平稳。”
硝子正在翻杂志,头都没有抬。
夜蛾正道:“关东地区是如此。”
略作停顿后道:“西部情况就不大好了。”
五条悟说:“加茂跟禅院是吃干饭的吗?”
家入硝子终于抬头了:“禅院被打成那样,力有不逮吧?”
五条悟先回忆了一下,哦,是把小惠从绑匪禅院带走的事儿,被甚尔跟他们连番打击。
他理直气壮地说:“不还有反转术式吗?”
夜蛾正道咳嗽一声,将扯远的话题拉回来,点名道:“杰。”
“关西寻求援助,除却祓除咒灵,还需协助天元大人加固净界的结界。”还有一系列小任务,譬如确定咒物封印完整。
夏油杰还没有说话,五条悟又先声夺人了,只这回,他的声音有点冷。
“反对。”别说声音,连眼神都冷下来了,他以祈使句问,“是老橘子们指名要杰,还是监督局直接布置的?”
夜蛾正道沉默,他并不知晓,但上级直接将此外驻任务派给夏油杰。
他不是没有捏把冷汗,以夏油对天元的态度,这是在掘世家的根,此外,他都扬言要破坏天元结界了,还让他去加固净界,是羞辱还是来者不善?真不好判断啊……
他到底不会驳回监督局的命令,只能说了。
“这不是很好吗?”夏油杰插话了,你看他的表情,真猜不到他的想法,“安心吧,夜蛾老师,净界可以抑制咒灵产生,这我还是知道的,不至于捣乱。”他明白,以自己的前科,即便出任务,也会被堤防,解释了他者也不一定相信。
硝子锐评:“真是前后矛盾的任务。”她的视线从杂志页面转移,看向夏油杰道,“你真的要去吗?”
“为什么不去?”夏油杰说,“难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