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事件调查组by山色酿酒/绛鱼鱼

作者:山色酿酒/绛鱼鱼  录入:09-09

比如弯身捡铁铲,再抬头,之前还在远处的纸人,刷地飞到眼前。
再比如挥动铁铲,纸人弹起来,却距离他们更近。但这么近的距离,纸人也没有将凶器刺进他俩喉咙,因为它们不能动。
纸人距离过近,极度惊恐下,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了,只盯住这些怪物,谨防生变。
不能动…看不见的时候在动,能看见的时候不动。
周秦醍醐灌顶,没回头,眼也不错地注视纸人,拍了拍尤异肩膀:“别眨眼,一直看它们。”
尤异显然也有相同发现,他点点头。
周秦吸口气,手心冒汗,他解释:“北方天干,林子干燥,随意点火容易造成森林火灾。咱俩来的方向,往那边走,有条小沟。我们去那边放火。”
万一真烧起来,殃及林木,有水还能及时灭火。
尤异无所谓:“行。”他不介意一把火将这里烧干净,也不介意多费些功夫。
两个人眼睛瞪得铜铃大,不敢眨眼,没一会儿,酸涩的不行。
周秦伸手,掰开面前两只靠拢的纸人。
他和尤异背靠背,人眼视角通常是124度,这样两人大概能看清周围240度,至少在这240度内的纸人不能动。
周秦开路,尤异断后,俩人紧张地屏住呼吸,终于脱离纸人包围圈。
周秦可以眨眼了,尤异还盯着那些纸人。
“咱俩换换位置。”周秦拍他肩膀。尤异摇头:“不用。”
周处也不是磨蹭人,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客套没意思。尤异既然拒绝,周秦默认他撑得住。他加快速度朝沟渠走去。
周秦前行,背靠他的尤异后退。尤异仿佛背后也长了眼睛,即使看不见身后,照样一步不落地跟住周秦。
终于抵达溪边,潺潺流水声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动听,周秦弯身拾捡干草叶,迅速生火。
“周秦,”尤异问,“好了吗?”
火光映亮面颊,周秦长呼口气:“好了。”
尤异眨了下眼睛。
刷,纸人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俩。
尤异躲到周秦身后。
周秦微笑转身,手里捏着点燃的火棍,他甚至挑衅地朝纸人们勾手:“来。”
到底没有脑子的玩意儿,顶多算吓人的怪物,找到办法对付就很简单。
纸人完全不知危险临近,它们将两人和火堆团团包围。
周秦伸出火棍。
纸和竹条,可比火棍易燃多了,火舌眨眼席卷了所有纸人。
纸人太多,火势越来越大,几乎映亮他们所在的这片地。
周秦见势不妙,赶忙脱下衣服抛进溪水中,浸满溪水后,跑回来拍打引燃的树枝草木。尤异也没闲着,次第盯过那些没燃烧的纸人,直到它们全沾上火,才跑回去帮周秦灭火。
两人吭哧吭哧拍打无辜受灾的荒草枯木,这一晚上,可是太惊心动魄了。
最后一丝火苗熄灭,周秦一屁股跌坐在地。
尤异摇摇晃晃到他跟前,两人大眼瞪小眼。周秦笑出声,尤异撇了下嘴角。
两个人脸上布满黑灰,几乎看不出原本面貌。
尤异斜倚树干坐下,周秦点燃一根烟,叼在嘴巴里。尤异耸了耸鼻尖:“这什么?”周秦说:“烟。”尤异伸爪:“给我一根。”周秦抬手,不轻不重拍他后脑勺:“未成年少女禁止吸烟,成年了也不行。”
周秦这人虽然生在新时代,骨子里还有些保守的意思。
女孩吸烟,成何体统,那多不淑女。
尤异盯着他瞅了半天,瞅得周秦头皮发麻,默默放下烟蒂:“咋啦?”
“我十八。”尤异说:“去年底满的。”
“……”
“少女…”尤异认真请教:“和少男一个意思吗?”
“哈?!”
尤异无辜地眨巴卡姿兰大眼睛。
“我不信,”周秦严肃道,“没有男孩子能长这么可爱。”除了我本人。
尤异想了想,伸手将披散的及腰长发搂起来,随地捡一根软枝,三下二除五系了马尾,额前鬓角残留些碎发。他望向周秦。
没有头发遮挡,五官明显地呈现在眼前,眉眼俊秀,却是实实在在的男孩子长相。
周秦愣怔,张了张嘴:“卧槽。”他猝然惊醒似的,猛一下扭头,移开视线:“妈耶。”尤异哈哈笑起来。
周秦偷眼打量他,小朋友笑得挺开心,还是他第一次见尤异笑,倒真像身后不蒙尘的寻常少年了。
“傻笑。”周秦说,抬手摸了摸他脑袋,“可爱的男孩子也不能抽烟。”周处微笑,掏出另一根香烟点燃。
尤异撇嘴。
周秦道:“咱们来分析分析,尤大师。”
尤异点头。
周秦清理掉面前的碎枝残叶,随手抄起一根枯枝,在地上比划。他先画了一个圈,一棵树,这是蛋糕楼。“我们先在这里,发现镇魂蛊,遭遇树尸。”
“佛蛊镇魂,起源泰国。”尤异插嘴:“以前有人告诉我。”
给小孩子讲这么惊悚的东西?周秦撩起眼皮瞅他,尤异低着头。这小子以前经历过什么?
周秦点头:“骨灰坛上也发现了泰文。我们假设A某为幕后凶手,他布置了镇魂法阵和树尸。这个A多半和泰国有关联。”
要推测嫌疑人A的身份,就要从已有的蛛丝马迹逆向推理。确认一个人身份的最好方式,是判断他在什么时候,对什么对象,做了什么。
比如,A什么时候布置了镇魂蛊和树尸,他要镇的魂魄属于谁,为了守住蛋糕楼的秘密,他采取了什么措施?
第一个问题有迹可循,资料显示,蛋糕楼修成后,作为修缮的一部分,槐树被运至楼中栽种。据说是当时花园投资公司那边设计师设计的。所以这个花园投资公司,与嫌疑人A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二个问题暂时无从得知,但周秦查阅了报纸,蛋糕楼在成为蛋糕楼前,曾是一座烂尾楼,一位女明星在上边跳楼,女明星名叫张子韵,死后尸体由好友杨筠玲带走。杨筠玲,当红影星。可否猜测,那里镇住的魂,就是跳楼横死的张子韵?
第三个问题,为了守住蛋糕楼的秘密,毫无疑问,A安排了门卫刘广生。从蛋糕楼存在伊始,刘广生就在那儿当门卫。而刘广生本人是扎纸匠,扎纸技艺高超,纸人点睛,甚至能活过来害人。
目前他们能下手的线索,就是刘广生。刘广生大概率与幕后主使认识。
“这个人问题很大。”周秦点了点第三个圈,写上一个刘字,“他老婆死于吸干精气。”周秦问:“什么东西,能吸人精气?”
尤异略一思忖,回答:“很多,山林精怪,吸人精借以修炼的鬼魂…”确实范围很广,一个个罗列下来,纯属事倍功半。
周秦沉吟:“张芬玉很少出门,她的死与刘广生脱不了干系。我们下午看见刘广生,就发现他不对劲。嘶,”周秦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刘广生吸了精气?”
尤异拧了下眉,摇头:“活人不行。除非…”
“除非?”
“除非借助其他东西。”尤异说:“三清里有个说法,转运。借助媒介,把一个人的大运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而被借运的,就像被吸干精气,多半惨死。”
“难不成,刘广生通过媒介,吸走了张芬玉精气?”周秦若有所觉。
尤异同意他的看法,点点头:“可以利用的媒介很多,下蛊、扎小人、养小鬼、布法阵、换命笺之类。”
两人对视,周秦爬起身,拍拍衣服灰尘,朝尤异伸手:“还能走不?”
尤异抓住他宽阔的手掌,被一把带起:“行。”
周秦耸动肩膀:“我特么倒要看看,这位刘先生,究竟何方神圣。”

在水沟边简单清洗,两人马不停蹄原路返回,去刘广生家。
周秦半道上接了一通电话,尸晶的DNA检验结果出了。
据说检验人员个个佩戴护身符,旁边放鸡血朱砂黑驴蹄,口衔吴维吴大师留下的符咒,以崇高的科学求真信念与不怕妖魔鬼怪的无畏精神,完成了这次巨大考验。
公安与DNA数据库相匹配后确认,该DNA与江西张某高度重合,而这位张某同张子韵,系叔侄关系。
张子韵打小父母双亡,家里亲戚不多。就这位张某,是她爸的亲弟,她叔叔,但也不是啥好东西。
张某曾三进宫,在犯罪数据库中留下傲人成绩,连DNA记录都标红了。也因此才能这么快确认尸晶中DNA来源。
曹源一边报告一边纳闷:“老大,张子韵跳楼身亡,警方给的记录是她好友杨筠玲将尸体领走,怎么她就变成镇魂蛊镇压的冤魂了?”
周秦同样满头雾水,这整件事扑朔迷离。若非那天晚上雷劈槐木,蛋糕楼的秘密或许永远都不会暴露。
恰好就在漠城,恰好是他带尤异住漠城旅店,不早不晚刚刚好。
“怪事。”周秦揉捏眉心:“我们现在去找刘广生,晚点聊。”
“好,注意安全。”曹源挂断电话。
刘广生院里一片漆黑,纸窗中透出模糊亮光,电视机的声音响彻整间屋。
周秦老远便听见节目声,熟悉的小猪佩奇。周处嘴角抽抽,怎么回事,这么大一妖怪他看小猪佩奇?!
两人对视一眼,拔腿朝院子奔去。
“刘广生,”周秦站院里喊他,语气严肃:“我们有事问你。”尤异仰头瞅他。
周处不施威的时候,整天笑眯眯的,像有颜有身材的男神花瓶,偶尔展现出威严一面,仿佛花瓶外表裂出一条缝,能瞥见其下身穿警服不苟言笑的正直派钢铁直男。
当年周秦跟着严衍扛炮弹蹲地雷,二十几岁的年纪徒手干翻武装到牙齿的叙利亚反政府军,上踹老美下踢阿三,走遍了全球各地。
成天搁外边危险地方跑,家里人着急,急得他爸满脑袋白发,说什么也要把他从一线退下来,一脚踹去三处当神棍老大,练就了满嘴文字功夫。
周秦退下来后,坚决表示从今往后,他要做一个儒雅随和的人。
于是能动口尽量不动手,才开始去三处,嗷一嗓子,还跟在特种队里一样,气沉丹田气贯长虹,吓得塔罗牌女孩当场心脏病突发送去医院抢救。
这把周秦也吓到了,从此满脸堆笑,温文尔雅,能不大声说话,坚决轻言细语。烟少抽酒少喝,保温杯里多泡枸杞。
变成了现在锋芒内敛的周秦。
当然,那是对待朋友,春风化雨。对待敌人,当然要疾风骤雨。
周秦这一声,换作其他心里有鬼的犯罪分子,不说当场吓尿,至少立马就知道,警察里最不好惹的那批来了。
偏偏这屋里没动静,只有小猪佩奇高兴地喊:“妈妈妈。”
仿佛在嘲笑周秦当妈,啊呸,当尤异的监护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嫂不能忍。这简直是对周秦刚起步的「男妈妈」事业的严重嘲讽!周秦拧动双腕,冷笑:“走,咱们进去。”
尤异点头。
一大一小气势冲冲,周秦抬手推开堂屋门。
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小猪佩奇,那种大屁股黑白老电视,没有色彩。
电视靠墙放置,背后这面墙朝向院坝。刘广生正对电视,坐在老藤椅上,黑白光照亮他半边削瘦身子。
刘广生侧对他俩,两只干枯如柴的手搭在藤椅扶手上,指甲缝里嵌着泥,整个身子仿佛缩小了似的,几乎全团在藤椅中。
屋里的纸人全没了,被周秦和尤异一把火烧了干净。
没有纸人阻挡视线,堂屋内布置一览无余。床脚放纸箱,箱子里堆满零食,桌上有拆开的零食包装,白兔奶糖山楂片糖葫芦……尽都是小孩吃的东西。刘广生脚下还丢了两颗香蕉皮。
周秦正要上前,尤异拉住他:“等等。”
周秦驻足,两个人站在三步外。
尤异开口了,话是对刘广生说的:“你的孩子死了。”
嘶,周处猜测,尤大师莫非要打情感牌?他望向尤异,尤异好像透过刘广生在看别的东西,更深邃的,更深沉的东西。
周秦目光移向刘广生,尤异在看什么?
“你的妻子也死了。”尤异说。
刘广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混浊的眼睛圆睁,一动不动地凝视电视屏幕。
周秦视线下移,蓦然注意到他胸膛:“等会儿。”周秦察觉:“不对劲。”
胸膛没有起伏,没有呼吸。
周秦大步上前,试探他鼻息,毫无动静。
尤异立在原地,伫立未动。周秦回头,面色阴沉:“他死了。”
尤异并不惊讶,他伸出两指,指腹搭上刘广生双腕内侧。依旧是大夫看病的姿势。周秦侧身让开他。
尤异那两根指头仿佛有灵,隔着破旧中山装,沿手臂上移,滑压过死尸肘心、颈窝、太阳穴,最后是眉心。
“他死了。”尤异幽幽低语:“它没死。”
周秦两道浓眉倏然拧紧。
几乎尤异开口的同一时间,啪,黑白电视熄灭。
“跑!”尤异大喊。
周秦抓起尤异朝堂屋门狂奔,明明只有三步的距离,却无论如何无法接近。
周秦瞪大眼,怎么回事,什么情况?!难道不是近在眼前,周秦伸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挥过门扉,穿过去了!
他死了?变成鬼魂了?怎么可能!
周秦不信邪,使足全身力气朝木门奔去。
门扉外皎白月色,疏影横斜,距离他不到三步。不知何时,尤异松开手。瞬间,周秦猝然回头:“尤异,抓住!”
尤异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摇了摇头。
瞳孔骤然缩紧,周秦一步趔趄,跌出堂屋门外。
“尤异——”嘶吼声划破黑夜。
山林鸟雀惊飞,虫兽俱寂,躲在暗处的乌鸦嘎嘎怪叫。
“尤异?”周秦睁大眼。
电视机开了,这回是彩色的,在播放一部电视剧,好几年前的了。当时火遍大江南北的青春偶像剧。女主正与闺蜜聊天,撇嘴藏起小心思:“我才不喜欢他呢。”
“哈?”周秦愣怔原地,他在堂屋里。
尤异仍站在距离门口三步远的位置,默默地看他。死去的刘广生坐在藤椅上,混浊的眼睛正对电视屏幕。
“尤异!”周秦提到嗓子眼的心轰然落回胸腔:“吓死我了。”老实巴交的周处说:“我以为把你弄丢了。”
尤异眨巴眼睛,周秦步向他,摸了摸他脑袋。“这地方邪门。”周秦不甘心:“我再试试,就不信出不去。”
周秦拉上他往堂屋门去,这回是靠近了,甚至顺利无阻走出堂屋。
还是堂屋,他们站在距离木门三步远的位置。
门口有只尤异,被另一只大手攥住手腕,手的主人被木门挡住,看不见。
周秦猛地顿步,猝然回头,尤异仰头看他。周秦张大嘴,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嘎吱将脖子拧回来,堂屋门口那只尤异抬头,在看什么人。
“操。”周秦拔脚收回门槛。他们进入了奇怪的镜像中。根本出不去!周秦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三个大字:鬼打墙。
“尤大师,”周处感到危机,“眼下如何是好?”
“省点力气。”尤大师建议:“静观其变。”
“好。”深研毛选的周秦同志心想,有道理,敌不动我不动。
这次换了一部电视剧,还是彩色,大概七年前的宫斗剧,那会儿宫斗剧正火,也因此红了不少年轻女星。
女主身着清朝服饰,面施粉黛发上簪花,与饰演皇帝的男主低声说话。皇帝一根指头勾起她下颌。周秦感到强烈的恶寒。
问:鬼屋里放傻白甜言情片是什么感受?
答:头皮发麻。
但那时,刚播出来那会儿,这部剧红成了天边火烧云。周秦被队里少女心不死的女同事强势安利过,印象过于深刻。
女同事当时怼他:“臭直男你别想找到对象了。”周秦回怼:“都是母胎solo单身至今相亲市场下等人,为什么互相伤害?”
周秦松开尤异,铁着脸朝堂屋门去,尤异望向他,没阻止周秦略显二哈的举动。
周秦出现了,老位置。
电视机里也换剧了。四年前一部大女主戏,女主上天抓龙下海摸鱼,脚踢白莲花,拳打小绿茶,墨镜一戴谁都不爱,口罩一摘男人示爱。
就,很绝,很一言难尽,但这部戏也很火,活出了太阳系,直奔银河旋臂尽头,是那么的站在世界中心向宇宙呼唤爱。
周秦累了。
两人老实看剧。
尤异没看过,看不懂,指着女主说:“她为什么用包包砸她?”
因为小三勾引女主男友,周秦想了想,一本正经:“因为她想给她做按摩,用包包做按摩好舒服的。”对练时吃过队里女汉子拳头的周处如是回答。
尤异点头,似懂非懂:“哦…”
周秦神色复杂,尤异抬头看他,脸色骤变:“周秦!”
周秦听见他喊,正要低头:“怎么?”骤然感到颈边一丝冰凉,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鸡皮疙瘩轰然炸开。
尤异很少露出这样焦急的一面,急声制止:“别动!脑袋别动!”
作者有话说:
想了想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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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峦蛛蛊
寒意自脚底起,刷地窜上四肢百骸,最后集中在颈肩,裸露在外的皮肤仿佛浸泡于冰水,寒气彻骨。
周秦一动不敢动,瞪大眼睛注视尤异,满脸惊恐:“异崽!”
尤异似乎察觉了,僵立原地。他肩上落下一根极细的白丝,紧接着第二根,很快接二连三,团团悬挂在肩膀和颈窝处。
白丝黏糊,似乎在分泌冰凉唾液,令人很不舒服。
周秦试图拉扯自己身上的白丝,结果越拉越紧,卡住脖子让他险些喘不过气。
“这是什么?”周秦诧异,这玩意儿看着很细却压根扯不断。
“蜘蛛丝。”
周秦咽口唾沫,手脚冰凉,这么多蜘蛛丝,吐丝的蜘蛛得有多大?怕不是修炼千年的蜘蛛精!
尤异看出他疑惑,解释道:“峦蛛蛊。”
“峦蛛?”
“活了很多年的蜘蛛,身形大似山丘,所以叫峦蛛。峦蛛长年生长于地下阴暗处,巫人以峦蛛制蛊下在人身上,就能……”尤异没说了,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右移,视线投向两人旁边。
周秦没动,只眼珠转过去,眼睛余光霎时瞥见藤椅上巨大的黑色轮廓!
啪,电视机熄灭。
刺啦——
衣服撕裂的声音。
即使看不见,周秦也能清晰地意识到,黑暗中,刘广生的尸体里正在冒出一个可怖的怪物。
像被怪力顶起,刘广生上身悬空了。周秦眼睁睁看着他背后横出六条长腿!肖似蜘蛛六足!
云层散去,窗外月色突兀闯入,灰蒙蒙地映亮那怪物半边身体。
周秦瞪大眼,头皮轰然炸开。那不是大号蜘蛛腿!那是人手!布满绒毛的人手!从刘广生背后惊悚地伸出来,每一根细长的手指头都缠上了蛛丝。就像食物发霉后长出的绒毛,结结实实地覆盖在那六条畸形胳膊上。
“什么时候…”周秦险些失声,他嗓音沙哑:“什么时候,刘广生被下了峦蛛蛊?”
“……”尤异思索良久,谨慎答:“或许是,我们离开后。”至少下午见到刘广生第一面,尤异并没有感觉出他身上异常。
周秦脑中某根弦猝然绷紧,也就是说,幕后真凶在他们离开后,来见了刘广生并且杀死他,再种下峦蛛蛊等他们上门,最后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白丝自周秦脚下蔓延而上,层层叠叠地缠绕上来,这是打算将他裹成一个蛹再消化掉?!
周秦一动,锋利的蜘蛛丝立刻划破皮肤,血珠子冒出来。他不再动弹,脑子飞速转动,得想想办法。
“峦蛛结蛹,不吃你,但会把种子下到你身上。”尤异眨了眨眼,看上去并不恐慌。蜘蛛丝同样在为他造蛹房。眼看蛛蛹包裹他下半身。尤异神色镇定。
“种子?”有那么一瞬间,周秦大脑断连,不是字面意思上的种子吧?!
“峦蛛后代。”尤异无情地证实了他的猜想:“会吸取你身体里的营养,孵化七十二时辰。然后…新生的小蜘蛛从你身体里爬出来…”
周秦觉得尤异在讲鬼故事,周处一脸冷漠。
“很多只。”尤异孜孜不倦地吓唬他:“直到人皮承受不住压力爆裂,上千只蜘蛛爬出内脏,那时你的血液已经被吸干了,它们很贪婪,会吃掉你身上每一寸,连你的骨髓里都是峦蛛。”
“尤异。”周秦打断他。
“啊?”
“你讲的这么可怕,却一点儿也不见害怕,你一定有办法吧。”
“……”
峦蛛再可怕,周秦也听说过金蚕蛊百蛊之王的传闻好吗!相传苗巫百毒战,一只金蚕杀进杀出,片甲不留,将其他毒虫吃得一干二净。
人们常说贪心不足蛇吞象,蛇吞象撑爆肚皮,而金蚕真的能将一头成年大象蚕食,甚至在吃完后也不见体型变化。
周秦没少翻阅各路怪奇志异,耳闻目睹金蚕蛊之凶悍。
蛛蛹蔓延至下颌,周秦冷静地注视尤异。
尤异的吓人大作战失败,顿觉无趣,撇撇嘴小声嘀咕:“没意思。”
周秦真想恶狠狠撺他脑袋。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蛛丝遮住目之能及,眼前陷入彻底黑暗。周秦没慌,冷静观察,头顶发出咕噜冒泡的窸窣声,他极力将视线上移,然而什么也看不见。
有什么湿软物砸到头顶,渗入缠绕他的密密麻麻的蛛丝中。
周秦听见尤异的声音,隔着蛛蛹朦胧传来:“闭气,它们就不能进入你身体。”
刚才那东西,估计就是峦蛛种子。周秦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全部感觉集中于双耳,细听周围动静。
黑暗中漫来极细微的声音,窸窸窣窣,尤异似乎没有动静。
万籁俱寂,周秦皱眉,刹那,堪比杀猪般的嚎叫突兀乍响。
周秦忍不住想喊尤异问他情况,但一开口就会不可避免地呼吸,那样峦蛛种进入身体,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他!
有上次在蛋糕楼的前车之鉴,周秦忍住了,额头与手背青筋暴起,额间泛出细密汗水。
巨大响动在黑暗中将他重重环绕:桌椅砸倒,重物撞击墙壁,仿佛爆?炸般的剧烈冲击,听不见的次声波带来强烈不适感。
周秦脚下连带整间屋子都在剧烈抖动!
尤异怎么样了?他能行吗?周秦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
一分钟,如果一分钟内尤异解决不了,周秦就算废了这双手,也要采取暴力措施把这玩意儿掰开。
缠住他的蛛丝骤然一松。周秦睁开眼。
密密麻麻的蛛丝散落在地,完全没了适先缠住他的韧劲。黑暗中弥出一线天光,亮光越来越大,蛛蛹哗啦,四分五裂地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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