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辩解的话涌上舌尖,但喉咙却像被人死死扼住,发不出哪怕一丁点声音,只有无声的泪流进鬓角,濡湿了墨色的发丝。
云庭道君像是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猛地收回手,手指搭在椅子上,轻微发颤。
“你赢了。”
云庭道君闭了闭眸,吐出一口浊气,话语中的尖锐变淡,像是无可奈何下的妥协。
他知苏瑜卑劣,却依旧为他沉沦,哪怕苏瑜背叛他,哪怕苏瑜成了魔修,他还是舍不得杀了他。
“苏瑜,你赢了。”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一开始只是逗弄,但越往后便越是难以摆脱,爱欲,嫉妒,愤怒,疼痛……苏瑜牵引着他的情绪,将他一点点带向失控的边缘。
爱不得,杀不得,那就永远待在他的身边,直到他厌弃为止吧。
“本君不会杀你,但也不会放你离开。”云庭道君蹲下身,单手抚上苏瑜的脸颊,拇指摩挲着湿润的眼尾,眷念又怨恨。
“以后你就一直待在这里,本君会压制你的魔气,不会让人发现你的。”
这是要将他囚禁起来吗?
“不,不要……”苏瑜惊恐不安,死死拽住云庭道君的衣衫,凄婉哀求。
“不要样对我,我知道错了,司玄,你不要把我关起来好不好,我会很乖的,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云庭道君没有被苏瑜的眼泪动摇。
他一把将苏瑜抱起,重新放回床上,手掌握住苏瑜的脚裸,指腹拂过华美的金环,眼神幽深。
“他给你戴上的金环很漂亮,本君一开始打算毁了它,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来,加一截锁链,就当是给你的一个提醒。”
提醒他逃跑没有好下场。
云庭道君俯身在苏瑜的唇角落下一吻,声音很轻,但其中蕴藏的恶劣叫人心惊。
“没有下一次了。”他说,“如果还想着逃跑,本君会亲手毁掉你的双腿,让你永远无法行走。”
“疯子!全都是疯子!”苏瑜尖叫着,挣扎着,脸上写满了惊恐,他知道云庭道君不是说笑,他真的做得出来。
“本君确实快疯了!”云庭道君摁住苏瑜的手臂,制住他挣扎的动作,眼底翻涌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仿佛一团诡异漆黑的浓雾,里面藏满了各色的妖魔,即将脱离桎梏,撕咬一切。
“一出关就得知你要做妖族王后的消息,本君恨不得杀了你。”
“急忙赶到芜州,目睹你盛大的婚宴,本君恨不得杀了你。”
“发现你堕入魔道,走上歧途,本君恨不得杀了你……”
“本君有太多杀你的理由,但真要动手,却又舍不得……所以你赢了,你教会了本君什么是爱欲……也是你,让本君变的疯魔!”
可笑!实在太可笑了!分明就是自己卑劣,却偏偏要把罪名推到他身上!
什么光风霁月的云庭道君,其实就是个伪君子罢了。
苏瑜唾弃云庭道君的说辞,面上的表情也不再遮掩,浓烈的怨憎犹如实质,化作尖刺,扎进云庭道君的心里。
“是你先来招惹本君的,你没有资格怨恨!”
云庭道君压制的怒气终究被苏瑜点燃,嘭的一声炸开,将理智炸得粉碎。
他咬住苏瑜的唇,齿尖刺破皮肤,鲜血的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嗜血的欲望不断膨胀,苏瑜瞬间察觉到危险,本能地挣扎,想要逃离。
可逃离的动作更加激怒了对方,引来更粗暴的对待……
贴身的衣物被剥离,肩上的牡丹被一寸寸舔舐,脚背绷得很直,圆润的脚趾蜷缩,细碎的呜咽声时不时从帷幔中飘出来,隐忍的,带着缠绵的痒意。
实在受不住了,苏瑜只想着往外逃,好不容易逃出一只白皙的玉臂,又很快被另一只结实的臂膀抓住,拖进巢穴之中。
苏瑜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他的命运吗?
不管如何努力都逃不脱的属于炉鼎的命运。
可如果真要让他作为禁脔,供人玩乐,那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要不找个机会去死吧……
不,还不行。
死亡的念头一浮上来,苏瑜突然清醒。
他不能死。
那些恶心他、逼迫他的家伙都没死,他怎么能死呢,他得活着,活着才有转机,才能报复回去,才能看到那些家伙的悲惨下场。
对,没错,他要忍耐,静待时机……
第一百零六章 :求饶讨好
这场情事持续了许久,苏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再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被重物碾过,处处都酸痛无力。
云庭道君不在,但身上被清理过了,套了一件轻薄的衣衫,内里什么都没穿,脚链依旧挂在脚踝上,限制着他的行为。
灵力一点也感受不到,应该是被封印住了。
看来云庭道君是真打算将他囚禁在这间屋子里。
意识到这一点,苏瑜心中最后一点期待被打破,蓦然盯着床帐,情绪低落。
也不知道林帆怎么样了,死应该是死不了,但多半也不可能来救他。
毕竟就当时的情形来看,妖族的人大多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愿为他得罪云庭道君,而且那个白胡子长老并不喜欢他,肯定会各种阻拦。
所以与其期待林帆,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苏瑜正思量着之后的打算,推门而入的吱呀声忽然从外间传来,心头一紧,立刻抬眼看去。
脚步声先行,而后才是熟悉的身影,绕过屏风,踏进内室。
短暂的一个对视,云庭道君很快移开视线,并没有开口的意思,自顾自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然后写写画画。
离得有些远,又用不了神识,苏瑜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写什么东西,但有一点很明确——
云庭道君是故意不理他的。
整整一刻钟,两个人谁都没说话,除了笔尖在纸上划动的声音,室内静得好似落针可闻。
苏瑜知道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于是先开了口。
“司玄……我渴……”
声音又哑又低,几乎微不可闻,但对云庭道君来说,每一个字都能听得很清楚。
所以是决定先向他示弱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云庭道君落笔一顿,在纸上浸出一个小小的墨团。
因为是背对着坐的,苏瑜看不到云庭道君的表情,心中难免不安。
他想缓和与云庭道君的关系,然后再伺机解除锁链,离开这里,可若是云庭道君铁了心不理会他,那逃跑肯定是难上加难。
这样可不行。
“我已经知道错了。”苏瑜趴在床上,脑子飞速旋转,垂着眼小声嘟囔。
“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去惹是生非,不该说谎……”
“可我的真实的性子就是如此,我太想摆脱炉鼎体质了,所以鬼迷心窍,做了一堆错事。”
“萧纵也好,林帆也好,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都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妥协。”
“昨日对你说的那些气话也不是出于真心的,是因为太害怕才口不择言……”
苏瑜说了一大堆,停顿半晌,悄悄扫了眼云庭道君的背影,怯怯地问,“司玄……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本君放了你,那大可不必。”
云庭道君将笔搁下,语气平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瑜想,就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多半是不会给他缓和关系的机会了。
正失望着,却见云庭道君起身倒了杯水,慢悠悠朝他走过来。
“本君看中的东西绝不会放手。”云庭道君一边坦然说着话,一边把水杯递到苏瑜面前。
看来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苏瑜忍着不适坐起身,就着云庭道君喂水的姿势喝水。
干涩的喉咙被浸润,稍微舒服了一些,但一触及云庭道君淡漠的神色,苏瑜就心有戚戚。
眨了眨眼,眼皮子也酸涩,哭是哭不出来,只能装委屈了。
“我没想着离开司玄,我只是希望司玄能原谅我一次。”苏瑜抓住云庭道君的衣袖,耷拢着脑袋说,“司玄,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肯定好好反省……”
云庭道君没什么反应,苏瑜想偷偷瞄一眼,却被抓着正着。
对上那双极具穿透力的眸子,苏瑜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把想好的说辞吐了出来。
“我想和司玄重新开始,想做……司玄的道侣……”
之前当着众人的面否认了道侣关系,如今又求着坐实名分,苏瑜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称得上恬不知耻,可没办法,他必须这样做。
只要谎话说的足够多,总有把自己骗到的一天,也只有骗过了自己,才能骗到现在的云庭道君。
“我们不是有过赌约吗?”苏瑜忽然提起,“只要司玄爱上我,那就要答应我一个请求,现在,司玄已经认输,是不是该实现承诺了?”
云庭道君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瑜,手掌一握,掌中的杯子便化作了齑粉,“你还真够厚颜无耻的。”
苏瑜语气坚定,“可这个赌约司玄是同意了的,不是吗?”
既然同意了,那就要愿赌服输。
云庭道君沉默半晌,伸手箍住苏瑜的后颈,沉声问,“所以你想要什么?”
逃跑吗?
苏瑜确实想过借此让云庭道君放了自己,但思及极海州秘境里自己对人参精做的事,瞬间明白过来这种要求有太大的空子可钻,行不通,所以还是一点点来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我要司玄原谅我,和我重新开始。”
苏瑜扑上前抱住云庭道君,语气真诚。
“我知道司玄现在肯定不相信我,觉得我在说谎,但没关系,我会一点一点证明给司玄看的,只要司玄给我这个机会……”
脸颊贴着脸颊,苏瑜在云庭道君耳侧轻吐气息,声线有些微颤,似乎是在紧张。
“我的心里从来只有司玄一人……”苏瑜轻轻蹭了蹭云庭道君的脸,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猫,有种极具迷惑性的乖巧温顺。
云庭道君知道他是在说谎,却还是忍不住为此心神动摇。就像裹着砒霜的蜜糖,诱人品尝。
“好,本君答应你。”
云庭道君终究还是妥协了。
苏瑜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眼中飞快划过一丝狡黠与自得。
第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该从长计议,慢慢消解云庭道君的警惕之心了,最好能够给他找些麻烦,让他无暇顾及自己。
曝光他修行恶欲杀戮道或许会是个不错的突破点……
苏瑜抚着云庭道君的背脊,心中逐渐有了计划。
妖族王宫。
林帆一清醒过来就急忙询问苏瑜的下落,侍从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惹得他大发雷霆,牵动伤势,呕出几口淤血。
没办法,最后还是找来了贺长老。
“殿下真要为了一个男人致自己的身体于不顾吗?”
贺长老一进门就是严肃的质问。
他是看着林帆长大的,既是林帆的长辈,也是林帆的师傅,他知道林帆登上王位有多不易,所以更是为林帆的不务正业感到痛心。
“我之前就说过,苏瑜此人并不适合殿下,可殿下非要一意孤行与他结为道侣,现在又闹出抢亲之事,不少大妖都在背后议论殿下,说您沉迷情爱,冲动易怒,没有领导妖族的能力。”
“现在人心惶惶,殿下该做的是好好养伤,然后出面稳定局势,挽回威严,而不是一醒来只去关心一个到处拈花惹草的男人!”
“长老慎言。”林帆抬眼,脸色略显苍白,但气势不减,目光沉沉看向贺长老,郑重警告道,“他是我的王后。”
贺长老愤然,“让他做妖族王后是我妖族之耻!”
“嘭——”
林帆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够了。”他不容许有人当面诋毁苏瑜,哪怕是他的老师也不行,“该感到羞耻的不是他,是横刀夺爱的人,是无法保护他的我。”
“也正因为我是妖族之主,我才更要找到他。”林帆淡声道,“贺老如果真的是为我好,那就不要插手我的决定,我想您也应该明白,连自己道侣都能拱手相让的人根本无法服众!”
贺长老哑然,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但面对林帆坚定的表情,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摆摆手无奈道,
“罢了罢了,都随你去吧,我不反对你去找他了,但你必须先把伤养好,另外,保持冷静,不要鲁莽。”
贺长老语重心长,林帆没说话,晚一天行动,苏瑜就多受一天折磨,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待在芜州养伤。
贺长老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补充道:“我会让人放出消息,就说云庭道君挑衅妖族,同时派人前往清越仙宗给他们施压,就算云庭道君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那清越仙宗宗主总会在意吧。”
林帆沉吟片刻,也明白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很难救出苏瑜,于是勉强同意。
“让蛇寐也去,暗中查探一下苏瑜的位置。”
“好。”
贺长老点了头,又嘱咐了林帆几句才转身离去。
人走远了,侍女赶忙进入内间,“启禀殿下,负责看管萧纵的侍从求见。”
林帆有些诧异,扶了扶额,“让他进来吧。”
“是。”
侍从哆嗦着走进来,一看到林凡便如临大敌,猛地弯膝跪下,惶恐道:“求殿下恕罪。”
“出什么事了?”林帆皱眉。总不能是把萧纵放跑了吧。
“萧纵、萧纵他……死了。”侍从把头低得更低,几乎已经贴到了地面,声音都发着颤。
林帆惊讶,“怎么死的?”
“昨日大典,王后吩咐属下将萧纵带到边缘观礼……”
“这个我知道,是王后让你杀了他吗?”
侍从赶紧摇头否认,“不,不是的,王后没有吩咐这件事。”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大典,属下带着他在边缘观礼,刚开始他没什么反应,但看到您宣读誓词时,突然发了狂,趁属下不备夺了属下的佩剑——”
想到昨日的场景,侍从顿了顿,声音更低,“然后自、自戕了……”
林帆唏嘘沉默。没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年天才,居然就这样狼狈落幕了。
侍从看不到他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安,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此事是属下看管不力,还请殿下恕罪!”
“他的尸体呢?”林帆问。
“回、回殿下,在牢中。”侍从恭敬解释道,“昨日太过混乱,属下来不及禀报,只能自作主张将他的尸身暂时存放在牢中。”
林帆心情复杂,他设想过萧纵的很多种死法,可能死在他手上,或者死在苏瑜手上,又或者因为意外死在别人手上,唯独没想过他会选择自戕。
“……安葬了吧。”林帆摆了摆手,不打算再为难一具尸体。
“至于你——”林帆瞥了眼瑟瑟发抖的侍从,“看管不力,扣除半个月的修炼资源,然后下去领十鞭子。”
“是!属下这就苏领罚!”这比侍从预想的结局好太多了,他如蒙大赦,立刻领了命令告退。
清越仙宗。
“司玄,你在做什么呀?”
苏瑜闻到一股血腥味,顺着味道过来,就看到云庭道君坐在紫云树下,眺望着崖边云海。
这几日他装乖讨好,总算让云庭道君解开了他脚上的链子,能够在云庭峰自由来去了,不过修为还是被压制着。
“干嘛坐地上呀?”苏瑜走近,看到云庭道君的样子,脚步一顿。
也不知道是去做了什么,云庭道君的衣衫被鲜血染红大片,指尖还往下滴着血珠,浑身散发这一种生人勿近的嗜血气息。
按理说一个洁净术就能解决的事,偏偏不去管,似乎是特意让他看见一般,这大概是警告吧?警告他随时可能死在他手里?
苏瑜撇了撇嘴,心底恨得要死,面上却浮现出担忧的情绪,忍着嫌恶,在云庭道君身边坐下,关切问道,“怎么这么多血?司玄你受伤了吗?”
云庭道君偏过头看他,平淡道:“是魔修的血。”
恶欲难缠,以杀止杀,想要不伤害苏瑜,那就只能拿其他人的命来填,而这样下去的结果必然会迫使他提前面对雷劫。
雷劫之下,要么灰飞烟灭,要么成功飞升,无论哪一种,都会将他从苏瑜身边带离。
他不甘心。
苏瑜不知道云庭道君的想法,只听到那是魔修的血便变了脸色。
他现在就是魔修,云庭道君故意说这种话恐怕又是在警告他,真是卑鄙至极!
心底怒骂,脸上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违心道:“只要司玄没受伤就好。”
小狐狸又在说谎。
云庭道君心下了然,但并不戳穿,伸手揽住苏瑜的后颈,去吻他的唇。
湿哒哒的触感和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都让苏瑜难以忍受,他疯狂想要躲避,理智却又强迫他保持现有的姿势不动。
太折磨人了。
好在这个吻浅尝辄止,并没有持续太久。
云庭道君一放开他,他就立刻伸手去擦后颈的血渍,眼神微闪,不忘补充道,“要是弄脏衣服就不好了。”绝不是嫌弃的意思。
“拿手去擦,手会脏。”云庭道君轻声叹息,指尖一点,后颈的黏腻感瞬间消失,连带着云庭道君自己也变得干干净净,除了幽然的冷香,闻不到任何一丝异味。
苏瑜心头一松,抵触感没那么强了,立刻扬起笑靠在云庭道君肩上,“洁净术真好用。”
云庭道君不可置否。
“司玄是不开心吗?”苏瑜戳了戳云庭道君的眉头,“整天冷着一张脸,跟冰块似的。”
搞得他心理压力很大啊。
明明之前还有几丝人气,会逗弄楚南星,也会笑会怒,虽然性子古怪了点,但总还能相处,现在却有些变了样。
“你若听话些,本君说不定会高兴点。”云庭道君摸了摸他的头。
苏瑜不喜欢这样的接触,搞得他跟小孩子似的,没好气嘟囔道:“我已经很听话了。”
云庭道君不语,苏瑜有点心虚,眼神飘忽着不去看他,恰好余光捕捉到云海中的一抹金色,立刻指给云庭道君看,“有只纸鹤飞过来了。”
云庭道君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宗主的的纸鹤。”
也只有宗主的纸鹤能够飞进云庭峰。
云庭道君伸出食指,小巧的金色纸鹤稳稳落在他的指尖,神识一扫,纸鹤瞬间化作云烟,其中的讯息传入他的识海,神色迅速冷凝。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苏瑜见云庭道君态度不对,心中好奇。
“不是什么大事。”云庭道君敛了敛情绪,起身道,“宗主寻本君,本君便先去一趟,你乖乖待在云庭峰,不要乱走。”
苏瑜点头,“我知道了。”
空间一阵波动,云庭道君消失在眼前。
人一走,苏瑜也懒得装,迅速冷下脸,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最好是被宗主发现你在修行恶欲杀戮道,然后将你抓起来,再也回不来!”
拍拍衣服上的尘灰,苏瑜转身抬步,准备去山腰的水潭清洗一番。虽然洁净术去除了身体上的脏污,但心理上的膈应还在,他得去沐浴。
沐浴完,苏瑜不太想回山上,于是便拐去了楚南星的洞府。
楚南星还没回来,洞府自然无人,且因为离开太久,无人看顾打扫,洞府内的器物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徒生萧瑟落寞之感。
苏瑜扫了一眼便从洞府里出来,目光落到旁边的小木屋上。
这是楚南星为他修的住处。
说不清是出于何种情感,苏瑜在这里伫立了半晌,最终推开门走了进去。
木屋不大,仅有一个小厅,一间卧房,中间一帘帷幕做了隔断,摆件装饰都是些寻常的物什。
苏瑜四处走动,停在了一张木桌前。
桌面杂乱,摆放着一堆木料木雕以及各种刀具,还是木屑散落在其上。
原来楚南星喜欢做木雕吗?
苏瑜好奇,拾起了一只刻好的木雕。
木雕只有巴掌大小,是尊人像,凑近了会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应该是木料本身带有的味道。
上挑的眼,带笑的唇,倒是越看越熟悉了。
所以这是他吗?
苏瑜盯着木雕,手指不自觉收紧。
他从没进过这间木屋,也不知道楚南星是什么时候做的,但就这木雕的光滑程度来看,完成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做它人的人肯定很喜欢这尊木雕,经常把玩观摩。
除了这只,桌面上还有一些完成品和半成品,不同表情,不同姿势,但无一例外全是他的样子。
苏瑜忍不住笑。
楚南星果然又傻又蠢,放着好好的天赋不珍惜,整日浪费时间在这种无用的事上,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
可是……为什么他高兴不起来呢?
笑意淡去,苏瑜抬手抚上自己的胸膛,眼神茫然又无措。
他不明白为什么心脏这里好似被棉花塞满,又闷又堵,牵引着他眼眶也跟着酸胀。
“苏瑜……”
忽然出现的声音将苏瑜惊醒,抬眼看去,又是怔愣。
明明也没分开多久,再见时却生出恍若隔世的错觉。
楚南星真的变了很多,一开始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大大咧咧,一腔赤诚,但现在,苏瑜看不到他身上那股蓬勃昂然的朝气了,也看不出他心底都在想什么。
楚南星学会了隐藏。
“我似乎没有允许你进来。”
苏瑜还在怔愣中,手上突然一空,回过神,楚南星已经抢走了他手中的木雕,并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盒子,将桌上那些也一并收了起来。
楚南星对他的态度冷了许多。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不舒服。
苏瑜收敛好异样的情绪,清了清嗓子,“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比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和林帆有没有结成道侣?他看到那些木雕是什么感受?总该是好奇的吧……
“没什么好问的。”楚南星将所有的木雕放进盒子,收进储物戒,才正眼看向苏瑜,“我们既不是同门,也不是朋友,我没有立场去关心你的经历,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迅速离开吧。”
这是楚南星第一次对苏瑜说出这么强硬的话。
苏瑜理解楚南星的态度,但这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楚南星的话让他觉得难堪,觉得愤怒,觉得无所适从,好似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抢走,心底空落落的。
“这屋子本就是修给我住的,我为什么不能进?”
话一出口,苏瑜就后悔了。
是他主动抛下楚南星,现在却又做出一副胡搅蛮缠的模样,实在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