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发现对面这个年轻人怀里的男孩,眼神忽然变得很可怕,非常可怕。
“……”
路边,男孩牵着妹妹的手,垂着脑袋,一下一下踢一颗小小的石头。
肚子好饿,婆婆送的粥还有一点点,要留到晚上喝。
男孩又踢了一下石头,脚趾忽然凉凉的——鞋子裂开了。
“……”
他悄悄把脚趾缩了回去,有点难过,很快又安慰自己,回去拿胶水粘一下就好了。
“哥哥。”女孩小声地说,“我想喝粥。”
男孩摇摇头:“再等一等,晚上就可以喝了。”
女孩的声音更小了:“婆婆不来了吗?”
男孩没有说话,昨天,婆婆给他们偷偷端来了粥,今天早上他就听见,婆婆被王叔骂了。
“婆婆不会来了。”男孩说,“我们乖乖的,不要给婆婆添麻烦,好不好?”
小女孩没有吭声,默默耷拉着脑袋,扎发辫的绳圈裂开,露出一截皮筋。
男孩鼻子酸酸的,那是妈妈留下的发绳,可是今天早上,被扯坏了。
没人给妹妹买发绳了。
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听见妹妹的肚子也在叫,脚趾凉凉的,又从鞋子里蹭了出去,他努力地想要蜷缩起脚趾,又怕太用力弄坏鞋子,回去就不能用胶水粘起来了。
男孩停在路边,弯腰,脱下了鞋子。
他抬起头时,面前多了一袋热乎乎的包子和馒头。
两个小孩子呆住了。
几分钟后,明闻牵着白熠的手,从一家鞋店里出来。
路边,那对小孩子好像饿了很久,热腾腾的包子,都顾不上烫手,抱着就啃。
明闻:“慢点吃,还有豆浆。”
他蹲下来,打开袋子,男孩和女孩的鞋子,冬天夏天各两双。
男孩嗫嚅:“好多钱……我们不要。”
“没关系。”明闻说,“钱是抢的。”
两个小孩又是一呆。
明闻:“你们叫什么名字?”
男孩:“许天天。”
女孩:“许黎黎。”
明闻看看身边的白熠。
明球球,三只小孩。
白熠眼底阴沉沉的,对上他的目光,飞快抱住他的手臂。
不准哥哥捡别的东西!
明闻摇摇头。
银发红瞳的男孩不吭声了,晃了晃他的手。
破旧的土胚房,泥瓦屋檐,黄土砖块,旁边是一栋刚打了地基、还没搭起来的楼房,沙土红砖都已干燥,看样子不会再建起来了。
哪怕是白天,土胚房里也一片昏暗。明闻坐在低矮的凳子上,目光落向前方。
六张崭新的遗照,一对夫妻,四位老人。
许天天和许黎黎踩着凳子,努力想要够到柜子上的搪瓷杯,明闻说:“不用水,过来吧。”
这对兄妹乖乖地坐到他和白熠面前,明闻开口:“想读书吗?我可以送你们去外面的学校。”
“……学校?”许天天呆呆地说,“学校是不是在很远的地方?”
“村长说过,我们都不能离开村子的。”
明闻:“他还说了什么?”
许天天:“村长还说,村子里人的都不准出去,不然,不然会有很可怕的怪物来吃掉我们。”
明闻:“那,他住在哪里?”
许天天摇摇头:“不知道……我们也很少见到村长,大家都很怕他……”
明闻抬手,摸摸这两小只的脑袋:“我会想办法,你们只要告诉我,想不想就行。”
许黎黎:“想!”
许天天:“可是,我们没有钱……”
“没关系。”明闻温和地说,“不用担心其他问题,只要好好读书就可以。”
他收回手,白熠嗖地拉住他的那只手,摁到自己头顶。
“谢谢大哥哥!”许天天扬起的脸上满是惊喜,偷看了眼明闻身边被他摸摸脑袋的白熠,又磕磕巴巴地说,“谢谢小哥哥。”
然后,他跑到床底下,拖出一个破破烂烂的纸壳箱子,翻过来,里面滚出几颗小小的土豆。
这对兄妹把几颗沾着泥的土豆捧到明闻面前,好像那是什么很珍惜的宝贝。
明闻低头,土豆放了不知多久,已经发芽了。
他把它们全都拿走,说:“谢谢,我喜欢吃土豆。”
许天天和许黎黎顿时很开心地咧嘴。
“大哥哥再见,小哥哥再见!”
土胚屋前,和许家兄妹告别,明闻戳戳白熠的脸:“小哥哥。”
银发红瞳的男孩看着他,好像有点幽怨,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哥哥是不是就喜欢小的。”
明闻:“什么?”
白熠凶巴巴地说:“不准哥哥养别的东西!”
然后抱紧明闻。
明闻看着这只八爪鱼一样黏住自己的小小小污染物,失笑:“不养,就养你一只。”
“这对兄妹,如果能带出去,就交给基地。他们会妥善安置的。”
听到这句话,白熠眼底的阴沉散去几分,安心了不少。
不过,它还是咕哝了一句:“如果以后,有其他东西跑到哥哥身边,让哥哥喜欢,我就吃掉。”
明闻:“不行,你要做个好球。”
“而且,除了你,我也不喜欢别的小污染物。”
白熠:“……”
哥哥又说喜欢它了。
那,它要乖乖地听哥哥的话。
披着人皮的怪物一下子被哄好了,满脸写着开心,脸庞埋进明闻的肩膀,紧紧地贴着他。
之后,明闻用那三个进化者仅剩的钱买了一些米面,送到许家兄妹那里,再出来时,天色渐暗。
他抬起头,这里的白天,明显比外界短一些。
他有过怀疑,槐来村是一个污染制造出来的幻境,这里的人并不存在,所以才会出现诸多不合理的地方。
可是,如果真的是幻境,未免太过真实。如果是真实,未免太不合理。
这个村子,仿佛被一种难以想象的力量塞入了时空间隙,夹杂在真实与虚假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哥哥,”白熠说,“有人在盯着我们。”
明闻:“嗯,我知道。”
他就像什么都没发觉那样,沿着来时的路,和白熠一起返回了民宿。
民宿前台,低头嗦粉的李哥看见明闻抱着一个银发红瞳的男孩走了进来,吓了一跳:“这你生的?!”
明闻:“……?”
明闻:“不是,我弟弟变小了。”
“吓死我了,原来是变小了啊。”李哥端起搪瓷杯,灌了一口茶,“还以为你出去一趟生了一个呢,毕竟你们进化者好像什么都会。”
“……”
明闻沉默,微微低头,发现白熠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明闻:“?”
他对白熠说:“不行,不可以。”
白熠:“哦。”
有点失落的样子。
不过,它很快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心了起来。
“那,哥哥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明闻:……所以这只小污染物经历了怎样的心理路程。
不知为什么,他完全不想细想。
“对了,这有两袋面,几个鸡蛋,你们自己煮着吃吧。”李哥说。
明闻:“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李哥嘿嘿一笑,搓搓手,“记得多找几个人!”
民宿房间,明闻烧了壶水,一回头,床上趴着一坨黑漆漆的触手怪物。
“要睡觉了吗?”
【不睡】
触手怪物懒洋洋地把脑袋搁在明闻手上,一根根触手顶端,一只只红色眼睛半眯,慢吞吞地蹭着他。
明闻知道,白熠正在加快消化那份力量的速度。
今天晚上,或许会有人来“拜访”。
没过多久,一锅面条煮好,明闻拍拍床上半眯着眼的触手怪物:“要不要吃点面条?”
白熠动了动,漆黑的触手迷迷糊糊地爬过床面。
有点困。
哥哥给它煮的东西,吃掉。
这只触手怪物慢吞吞爬到桌子边,眯着眼睛,触手扒拉起什么东西,嚼嚼。
明闻收拾了一下厨具,回头,发现白熠趴在桌上,啃掉了半颗生土豆。
明闻:“???”
他立刻冲过去,夺走触手里的土豆:“不能吃,发芽了!”
然后把触手怪物抱起来,一通乱抖,试图让它吐出嘴里的土豆。
晃来晃去的白熠:【……】
触手圈过明闻的腰,少年的声音轻轻的:【哥哥,那个对我没用】
明闻慢慢停了下来:“真的吗?”
真的不会变成第一只因为吃了发芽土豆而中毒的小污染物吗?
白熠没有回答,明闻还想检查一下它的情况,结果一不留神,这坨触手怪物又呼啦啦地缠住了他,无数黏答答的触手爬了他满身,将他困进怪物冰凉的身躯之内,严丝合缝,无法分开。
明闻:好吧,看起来真的很困。
等这只小污染物真正复苏的时候,说不定会睡个好几天。
明闻一步步挪到床边,拉起被子,轻轻盖住白熠,一下一下抚摸它冰凉的背部:“睡吧,我在这里。”
【哥哥……我的……】
少年的声音依然很轻,仿若梦呓。
【吃掉】
明闻:“?”
明闻敲一下这坨怪物的脑袋。
顿时,白熠安静了。
深夜,乌云笼罩夜空,失去了月光,无人的街道更加冷寂。
房间内,窗户半掩,窗帘低垂,床上的人似乎陷入了沉睡。
一声轻微的响动,没有风的房间里,窗户缓缓向外推开。
地板照出一条诡异的影子,黑夜之中,一道漆黑的身影爬上窗户,钻进了房间内。
那是个碎布做成的洋娃娃,扭曲的针线,歪斜的纽扣眼睛,嘴巴缝上粗糙的红线,沾着一点可疑的血迹。
“嘻嘻嘻……”
一阵尖细的冷笑回荡在屋内,洋娃娃裂开鲜红的嘴。
灯亮了。
刹那间,房间四面的墙壁游荡重重鬼影,那是数不清的漆黑触手投下的影子,诡谲的光影里,一坨模样极其惊悚骇人的触手怪物坐在房间大床上,每一根触手顶端都长着一只血红的眼睛,深渊般冰冷地凝视着那个闯入者。
“嘎——!”
猝不及防撞见了这样一只怪物,洋娃娃嘴里的嘻嘻笑声骤然扭曲为惊恐的尖叫,毛线织成的头发根根炸起。
啪,从窗户摔下来。
晕了过去。
“……”
明闻走过去,捡起那只晕厥的洋娃娃,看看它,再看看白熠。
白熠无辜地歪了下脑袋,触手勾着哥哥的腰,把他勾回自己身边。
明闻晃晃洋娃娃,碎布缝成的脑袋甩来甩去,洋娃娃忽然抽了抽,一下惊醒。
那双纽扣眼睛转动一下,绝望地发现自己依然在刚才的房间,直面那坨十分可怕的怪物。
血红的眼睛对上洋娃娃的纽扣眼,下一秒,触手怪物爬到明闻身上,从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皮囊底下,传出了委委屈屈的少年声音:“哥哥,它长得好吓人。”
这句话没有刻意隐藏,直接外放。
不慎听到了的洋娃娃:“……”
它又开始抽抽。
“别怕,”明闻摸摸这坨触手怪物,温柔地说,“它是有点丑,没你好看。”
时髦金发、弯翘睫毛、樱桃小嘴的洋娃娃:“???”
它一下子瞪大的纽扣眼里,那坨狰狞骇人的触手怪物蜷缩在那个漂亮的年轻男子怀里,扭曲的触手直往他身上钻,好像很害怕似的,声音更委屈了:“哥哥,它还瞪我,它好凶。”
明闻提起洋娃娃:“不准瞪它。”
洋娃娃:“……”
一秒后,洋娃娃“嘎——”的一声。
再次气抽了。
洋娃娃生无可恋,一副想用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勒死的模样。
然而它动不了,被触手卷起的那一刻,它就像被拖入了恐怖的深渊,瑟瑟发抖,求死不能。
明闻:“说吧,你从哪来的。”
洋娃娃紧紧地闭着嘴巴。
又被触手拍到了地板上。
明闻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触手怪物,摇摇头:“算了。”
洋娃娃抽抽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诡异的光。
终于,它撑了下来,这两个可恶的人要放过它了……
然后,它听见,那个年轻男子平静地说:“给它一个痛快吧。”
“…………”
一分钟后,触手收敛,房间内的光线恢复正常。银发红瞳的少年拉起明闻的手,嫌弃地说:“哥哥,好难吃。”
明闻看看它。
白熠与他对视。
过了两秒,还在对视。
白熠:“!”
哥哥干嘛一直盯着它。
是不是想让它亲亲!
白熠开心地贴过去,明闻抬手,按住它的脑袋。
“好像没有长高,”他比了下两人的身高,“也没有变大。”
上次复苏,这只小黑球直接变成了人形,这次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白熠:“……噢。”
它有点失落,盯着明闻的唇,乖乖地说:“等真正复苏,我的本体会再次蜕变。”
明闻:“好吧。”
说不定会变成超大一只的小黑球。
有点期待。
白熠又看看他,忽然有点警惕:“到时候,哥哥会不会因为我变得不好看,不喜欢我了?”
“不会,”明闻拍拍这只少年的脑袋,“你什么样子都很好看。而且,就算不好看,我也喜欢。”
白熠眼睛一下子弯成了月牙,抱住哥哥的腰。
村子另一边,某个地下空间,红烛燃烧,烛火映出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庞。
五六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边缘,桌子中间,躺着一只盖了红布的洋娃娃。
忽然,洋娃娃猛地弹起,撕碎红布,癫狂地在桌上乱爬。
其他人神色微变,一个黑衣女人眼疾手快地摁住洋娃娃,利针穿透它的脑袋——顿时,洋娃娃安静了。
“失败了。”黑衣女人说,“看来,只能……”
话还没有说完,他们周围的烛火猝然熄灭,只留下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映照出众人昏暗中错愕的眼睛。
空间裂缝骤然张开,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仿若深渊的截面。清隽淡漠的年轻男子和银发红瞳的少年从幽暗的阴影里踏出,寒冰呼啸,转瞬覆盖了视野所及的空间。
白熠伸手,接住一片专门落在它掌心里的冰晶雪花。众人豁然站起,其中一个夹克青年喊道:“谢姐!就是他们!”
他正是昨天被明闻和白熠打败,丢下了木牌和钱包的三个进化者之一。
黑衣女人后退一步,沉声说:“你们为何而来。”
“找一个人。”明闻说,“黑色雨衣人,你们的执法者。”
女人一言不发,那个夹克青年咬牙切齿:“真是天堂有路你们不走!谢姐,我们人多,联手做了他们!”
谢姐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做做做!是说我们被当成菜做了吗!”
“早和你们说了,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一开始你们就不该暴露,不该主动招惹他们。麻烦都是你们惹回来的!”
夹克青年:“我,我……”
“他们不是执法者那边的。”桌子边缘,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嗓音平缓,“既然不是敌人,可以成为朋友。也许,这就是六天后的变数,天要保我槐来村。”
夹克青年:“不行!他们拥有涅槃和死界,是灾厄之源,背叛者!”
谢姐:“这些话听听得了,就是骗你们小年轻的。”
夹克青年:“什么?!”
谢姐拿起桌上洋娃娃,对明闻和白熠说:“走吧,带你们去见村长。”
明闻和白熠对视一眼,幽深的黑暗从白熠脚下蔓延,扩散向四面八方。
“哥哥,还有一些人,藏在其他地方。”
谢姐嘴角抽了抽:“给点隐私吧,这个点,大家都还在睡觉呢。”
明闻对白熠说:“算了,别吃。”
白熠乖乖的:“听哥哥的。”
谢姐:“???”
烛火映出地下岩石,脚下的石路通向更深的山洞,明闻说:“在地下修出这样的空间,是为了躲避什么吗。”
谢姐:“不,是为了有仪式感。”
明闻:“?”
谢姐:“不觉得很酷吗,像某个邪恶组织在地下接头。”
明闻沉默。
“当然,某些时候,也可以让无辜的村民进来避难。”谢姐说,“进化者是不会对普通人动手的,执法者除外,那是一群疯子,失去了人性的刀。”
明闻:“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是执法者。”
谢姐:“判断是不是执法者,最有用的一点,你能不能找到他们。”
“找不到的,才是真的执法者。”
“好了,村长就在前面的房间里,你们进去吧。”
一扇镶嵌在岩石上的小门,推开之后,是一个十分宽敞、改造成房间的山洞。
他们口中的村长就坐在一块铺着软布的石头上,一身白袍,须发皆白,容貌却很年轻,不过三十多岁。
听见脚步声,村长缓缓睁开眼,一双眼睛在烛火里锋锐无比,仿佛要洞穿地下的岩石。
“还是来了?”
他平静的目光,落在明闻和白熠牵在一起的手上。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玩得花。”
明闻:“……”
明闻并未松开白熠的手,说:“我来自方舟基地。”
白熠看看他,再看看两人指尖相抵的手,嘴角扬起的弧度加深。
村长好像没有听见明闻的话,道:“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每一个外来者初到这里都会有很多疑惑,因为有些事情,不是你们之前能够接触的。”
明闻开门见山:“执法者是什么。”
村长:“铲除异己,杀死一切不顺从他们的人。每一位执法者,都是渡尘者。”
明闻:“他们受谁调遣?”
村长:“不知道,从进化者诞生时,他们就已存在。”
他的神色并不像在说谎,明闻沉吟片刻,道:“渡尘者又是什么。”
村长看着他的眼睛:“你这种级别的进化者,就是渡尘者。”
“……”明闻说,“这是由谁定义的?”
“当然是渡尘者们。”村长道,“他们自诩超脱尘世与凡人,来到世间只是为了渡劫,为了跨越那条最终的界限,所以,以此自称。”
……不太对劲。
明闻注视村长的脸庞,这位外貌年轻的老者眼睛平静,表情淡然,像是陈诉一个早已知晓的事实。
然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他说:“之前从未听说过他们的存在。”
村长:“很简单,渡尘者本身并不想让外界知道他们的存在,无知会诞生恐惧,恐惧会让人更加依赖力量,从而维持他们的威严。”
“也因此,关于渡尘者究竟有几位,一直是个谜团。他们很少出现,从不以真容示人。直到今天,我也只遇到过三位渡尘者。你是最年轻的那个,也是唯一一位我见过真容的渡尘者。”
明闻沉默片刻,说:“第一起灾难爆发时,执法者曾经现身,灾难,是他们带来的吗。”
村长没有回答,好像并未听见这句话。
明闻目光微动,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他隐约有了某个答案。
他换了个问法:“执法者能否操纵灾难?”
“不能。”这一次,村长有了回应,“除非,他们中有人真的跨越了最终的界线,彻底掌控污染,凌驾于污染之上。”
“那样的话,那个存在将不再是进化者,更不是渡尘者,而是他们口中的——新神。”
“不要问我这样的存在是否诞生,因为我也不清楚,那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
平静地说完,村长又道:“现在,你还可以问我最后一个问题,我也只会回答你这一个问题。”
明闻没有犹豫:“涅槃和死界,有什么关系。”
村长沉默了数秒。
“那是一个流传了很久的预言。”
“掌握涅槃之人,将带来灾厄。拥有死界的怪物,是背叛者。”
明闻看向身边的白熠,说:“仅仅是一句话,没有任何证据?”
“没有。”村长说,“伴随着这个预言,还有关于涅槃和死界的能力描述。所以,当你们展现了能力,我就知道,你们正是预言之人。”
明闻沉吟不语。
村长所说的这些,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就像海面的冰山,仅仅浮出一角。
他安静地消化着这些信息,手腕被轻轻挠过,偏过脸,发现身边的少年满脸写着开心。
它和哥哥在预言里也是一起的!
从一开始,哥哥就是它的!
明闻:“……”
虽然思绪重重,但看着这只少年,明闻眼底还是浮出了些许笑意。
或许,他和这只小污染物之间,真的存在某种更久远的,无法分割的关联。
明闻转向村长:“谢谢解答。”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我正等着你这句话。”村长淡然而笑,“留在这里,直到六天后。”
“如你所见,槐来村有不少进化者。村子的人不会离开,也无法离开。因为这个地方,是避难之地。”
“昨天,我们中的先知做出预言,七天之内,槐来村将迎来难以想象的灾难——也就是那天,你们出现了。”
“我并不认为你们会带来灾难,或许,你们将是灾难里的变数,是槐来村的生机。”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伸出援手,和我们一起对抗那场灾难。”
明闻颔首:“可以。”
他又道:“确定是七天吗?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一个叫魏年的进化者,他拍下了你们村子附近,执法者的行踪。”
村长没有回答,微微闭上双目。
“……”
明闻再次换了个问题:“能不能先将普通人送出去?”
村长:“不行。”
“我说了,槐来村是避难之地,一旦正式成为这里的一员,将再也无法离开。”
“你关心的那对孩子,他们出不去。”
明闻微微蹙眉。
木门被推开,等在外面的谢姐起身,毫不意外地说:“欢迎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暂时的。”
那个夹克青年蹲在门口,听到这话,磨了下牙。
明闻牵着白熠的手,走过他的面前,白熠停步。
夹克青年如临大敌:“你们想做什么!”
白熠从虚空中抓出三个钱包,丢到他面前。
“真少。”
“……你!”夹克青年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愤怒地跳了起来,掀开衣兜,“我这还有呢!有本事再来抢啊!”
他掏出一叠钞票,挑衅地在白熠面前晃啊晃,甩啊甩——下一秒,那些钞票消失了。
夹克青年:“???”
夹克青年:“我钱呢?!”
谢姐脸上充满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不是你让他们抢的吗,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